听罢,西尽愁哈哈大笑,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取笑岳凌楼道:「夜晚风大,风助火势,一簇小篝火,眨眼就变成大火一片。你行动之前也不好好掂量一下,现在知道贸然行事、想当然的后果了吧?以后可得小心点。还好你到了河边,也还好幽河寨的船来了。不然,大火一起,这个巴掌大的岛上,根本无处可逃,你就等着被活活烧死吧。」
听西尽愁这么一说,岳凌楼才一阵后怕。如果昨夜幽河寨的船没来,老天爷也没有降一场暴雨下来的话,自己真的只有被困死的份了。不过,想虽这么想,但他的嘴上却不肯认输,瞪了西尽愁一眼道:「但如果考虑得面面俱到,做事难免畏首畏尾,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你倒是挺乐观的嘛......」西尽愁知道他是在逞口舌之快,也不跟他计较这些,随口应付了几句,专心致志地照顾起面前那朵好不容易生起来的火簇。
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橘黄的篝火只能照亮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岳凌楼坐在西尽愁身后两三米处,背靠在半截表面已经炭化的树干,抱着双臂,摩挲着手膀,好像是感到有些凉了。西尽愁虽然看不见,但却听到了衣料摩擦的『沙沙』声音,还有从岳凌楼齿间流溢出的带颤抖的『嘶嘶』声,于是建议道:「冷的话就过来,没看到这儿有火吗?坐那么远干嘛?你还怕我怎么了你?」
谁知道岳凌楼不但不答话,还『哧哧』的笑了起来。
「你傻了啊?」西尽愁莫名其妙,扭头望了岳凌楼几眼,又继续照顾起篝火来。
岳凌楼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笑道:「没傻,清醒着呢。不过想起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西尽愁猜不出岳凌楼想说什么。
顿了顿,岳凌楼轻笑着缓缓道来:「去年的这个时候,在云南,镖船被炸。也是河边--长江河边,也是一簇篝火,也是......我们两个人......」
西尽愁的拨火的动作蓦然一滞,他知道岳凌楼想说什么了。
岳凌楼续道:「那天晚上,你也像这样坐在火边,而我也在你的身后。你说你是禽兽,于是我烧了你的衣服。接着,你说禽兽还有兽性,于是我问你是不是要兽性大发了?再然后......」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你就把你的第一次给我了。」
「不要说得这么奇怪好不好......」西尽愁尴尬非常。什么叫『他把他的第一次给他了』啊?怎么听怎么别扭。
「有什么奇怪的,事实如此。」岳凌楼边说边起身,朝西尽愁走去,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整片胸膛都贴到了他的背上。对着西尽愁的耳边,岳凌楼轻声道:「那天我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西尽愁是怎样一个人,结果令人失望,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情欲的动物。」
面对岳凌楼的诱惑,西尽愁此时颇有些坐怀不乱的架势,沉声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岳凌楼抿了抿唇,濡湿的舌尖在西尽愁的耳边轻触了一下,用充满情欲的音调说道,「只想问问你,今天晚上,想不想发发你的兽性?」
西尽愁微微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觉得今晚的岳凌楼好像特别热情。
不管西尽愁有没有那个打算,岳凌楼已经开始行动了。环住对方脖子的手慢慢松开,顺着身体的起伏,向下探入了西尽愁的衣领之中。夏季本来气候燥热,西尽愁就只穿了单衣一件,岳凌楼的手一探进去,就直接接触到他有些僵硬的皮肤。灵巧冰凉的指间从脖子划到肩窝,然后抚上了结实的胸膛,那里正激烈地起伏着。
「你心跳得好快,能忍得了多久?」岳凌楼笑了笑,低头吻上了西尽愁的颈部,轻轻咬了几下,然后又调皮地舔了舔自己留下的牙印。
终于,西尽愁抓住了岳凌楼抚上他身体的右手,猛地一拉!刚刚还在他身后的岳凌楼,眨眼之间就被拉到了西尽愁怀里。
「再这样下去,小心我真的上了你。」西尽愁的嗓音略微变得沙哑。
「小心什么?」岳凌楼笑得分外妖娆,凝视着西尽愁的眼眸,半眯的眼角向上轻轻挑了挑,轻声道,「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什么是我要做,明明就是你想。」西尽愁笑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闲心喊冤枉,「不要把我说得好像是大色狼似的。如果你看上了我,就明明白白说出来,我也不会介意牺牲一下自己的身体,为你解一解狱火焚身之苦......」
「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不等西尽愁说完,岳凌楼冷声打断。脸色一变,刚刚还勾魂摄魄的眼神瞬间冰冻,狠狠地瞪了西尽愁几眼。
「那你自己说说,你对我又投怀、又送抱的,是什么意思?」西尽愁不做正事,饶有兴趣地继续逼话。
岳凌楼道:「我倒想知道,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西尽愁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看着你,正在用眼神告诉你三个字--我、喜、欢、你。」
岳凌楼一丝不苟道:「那是四个字。」
西尽愁摇头道:「是三个。」
岳凌楼眼睛鼓了鼓,气道:「你到底会不会数数的?」
西尽愁道:「不会数数的人,怕是你吧。看着......」西尽愁一本正经地,说一个字,曲起一根手指,「我、喜、欢、你。明明就是三个字啊!」话音一落,还把曲起三根手指的右手拿到岳凌楼眼前,叫他看。
岳凌楼不知道西尽愁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总之见他睁眼说瞎话心里就不太舒服,于是也学着西尽愁的样子,说一个字,曲起一根手指,重新数了一遍:「我、喜、欢、你。看到没?四个字!」
西尽愁偏着头,满脸疑惑地说:「还是三个呀。我没看清,你再数一遍。」
于是岳凌楼又数了一遍:「我、喜、欢、你。四个!」
西尽愁道:「我还没看清。」
「你眼瞎了是不是!」岳凌楼翻翻白眼,两眼就快要喷出火来,声音提到了八百度,大吼道:
「我--喜--欢--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四个!」
这时,西尽愁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岳凌楼挑眉问道:「看清楚了?」
西尽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听清楚了。」
「听?」岳凌楼直觉自己被耍了。
西尽愁道:「是啊,现在夜深人静的,你又说得那么大声,恐怕河对岸都听见了......」
岳凌楼不说话了,开始投入到用眼神杀死西尽愁的战斗中。
西尽愁不知死活地继续自我陶醉道:「虽然我知道『喜欢我』,但你也不用这么大声地说出来嘛,我这人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你、个、头!岳凌楼在心里骂。
西尽愁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心里盘算着下次怎么骗岳凌楼把『我爱你』三个字给说出来,笑眯眯地说:「既然你的感情已经这么强烈了,我想我即使反抗也必定逃不出你的魔掌,终究会受到你惨无人道的摧残。所以,不如索性乖乖顺了你的意,你想让我怎样,我就怎么。」
岳凌楼右手蓦然出击,揪住了西尽愁的脸颊,狠狠地拧了六十度,咬牙切齿道:「西尽愁,我从来没见过有人的脸皮可以厚到你这种程度的!」
「今天......你总算......见识到了吧......」西尽愁被拧地痛极了,只能歪着嘴巴说话。
岳凌楼冷哼一声,松了手,瞪眼恨恨道:「西尽愁,如果哪天你死了,这脸皮可得留着,可以保护国家,拿去修城墙的话,保管坚固无比,屹立百年!」
「这倒是个好提议,有空给你引见一下大皇帝。不过,我一个人的脸皮还不够修城墙,不如多填几个小西和小小西,还有小小小西,开枝散叶,为祖国的修城墙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对了......」西尽愁说得天花乱坠,突然想起来正经的来了,「你好像不能帮我开枝散叶啊......」
开枝散叶?!开你妈个头!我让你断子决孙!
岳凌楼蓦然起身,朝西尽愁的腹部踹了一脚,怒气腾腾地扭头就走。谁知西尽愁一把拉住了他的脚踝,朝后一扯!岳凌楼一个中心不稳,又重新跌回西尽愁怀里。
「这么就生气了?」西尽愁搂住岳凌楼硬梆梆的肩膀,声音变得肉麻起来。
岳凌楼把头扭开,一声不吭。
「我只想听你说说你喜欢我而已,就这么难?」轻轻刮了刮岳凌楼的下颏,让他把脸重新转向自己。
「老实交待。」岳凌楼终于说话了,「刚才你说的那一大通话,什么开枝散叶的,说得那么顺口。你到底对多少人说过?」
西尽愁笑道:「原来你在气这个?」
「不要岔开话题!几个?」
「就你一个。」
「我不信!」
「那你要怎么才信?」
「检查!」
「检查什么?」
「舌头!」
「那,欢迎检查......」
本来还有些话要说,但是两人都迫不及待地含住了对方的嘴唇,炽热的唇舌交缠在一起,越吻越深......
时隔一年,又是夏季。
同样是昏黄的篝火,同样是河流边,同样是身体的碰触和爱抚。
但意义,却和一年前截然不同。
--这是西楼两人,第一次心意相通。
※※※※※※※※※※※※※※
与此同时,十三水寨中,势力遍布西北一带的青神寨,来了一位客人。
来人全身上下都湿答答的,长发结在一起,模样甚是狼狈,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了台阶,身子软软靠在门扉上,扣响了青神寨主天地啸龙府邸的大门。闻声,童仆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问着来人是谁,一边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但在瞅见来人的脸后,顿时睡意全无,惊叫道:
「少爷!你回来了!」
月摇光摆了摆手,示意童仆不要声张,他拖着疲惫的步子,朝庭院深处走去。
见少主人步伐不稳,跌跌撞撞的,童仆急忙跑过去搀扶,询问道:「少爷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告诉老爷?」
「不用。」月摇光话里中气不足,可见他的确精疲力竭,勉强地摇了摇头,推开童仆道,「我明天自己去请安,你去休息吧。」
「可是,少爷......」
「再多话就掌嘴!不准跟来!」月摇光的声音蓦然提高,瞪了童仆一眼,径直朝府内走去。童仆被警告后也不敢乱动,只是又惊又怕的望着月摇光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叹气离开。
在北极教里,『月摇光』不是真名,而是代号。
五年前,月摇光并不叫月摇光,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天地御月。
十年前,月摇光也还有个身份,就是十三寨的青神寨主『天地啸龙』的独子,也就是天地家的大少爷,名义上的继承人。
但是十年前,月摇光十五岁时,他离开了青神寨。
用了五年时间,跻身于北极教七名以北极七星为名的顶尖杀手队列中,以『摇光星』为代称,化名『月摇光』。
那一年,北极教排名第一的杀手--沙华,死在了玉蝴蝶的剑下。
也就在那一年,北极教的所有根基崔然崩塌,彻底覆灭。教中人心难聚,教徒各奔东西,犹如一盘散沙。只有教内高层人员才知道,北极教最后一名教主--杨鹰,他不是死了,而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整个北极教。
那之后,月摇光回到了青神寨,重新以『天地御月』的身份生活下去。虽然窝居在四川水寨,但是,他的目光从来没有被局限在这西南一角的土地上。他看得很远,野心也很大,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机遇。
就在一年前,这个机遇被他等到了。
他在河边发现了两具尸体,从河流的流向来看,尸体来自南方,也就是云南。
第一具尸体很好辨识,从装扮一眼就可以看出是紫星宫的人,那人就是紫星宫的司火护法--紫离。月摇光砍下了紫离的手,得到了司火的力量。他在等紫星宫的人出现,于是他离开了水寨。在杭州时,他终于碰上了紫星宫的人,也就是尹珉珉、欧阳扬音和紫巽。
为了不让紫星宫的人进入水寨,他把紫离的尸体转移到云南。后来,欧阳扬音一行人从云南把紫离的尸体带回了紫星宫。
他们不会想到,也不可能想到,除了紫离,月摇光还私藏了一个人!
这个人和紫离一同被河水带到了青神寨,虽然月摇光第一眼看到他时,认为他是必死无疑。因为那人全身都是紫蓝色,中毒很深。但是,正当月摇光想埋了他时,他却睁眼了。他瞪着月摇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一把拉住了月摇光的腿,好不容易说出一个字来:
「......岳!」
--月?!
月摇光蓦然愣住,他以为这个半死之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于是他救起了他,把他带入青神寨疗伤。直到那人身体恢复,月摇光再次提说到这件事时,对方才解释道,那是个误会。
他想喊的人不是『月摇光』,而是『岳凌楼』。
而『月』与『岳』,恰巧同音。
一来当事人中毒太深,神智不清;二来,月摇光的身形的确和岳凌楼颇为相似,在杭州城时,尹珉珉也曾认错过。
闻言,月摇光一笑而过,弄了半天,原来是场误会。然后,那个被月摇光救起的人,自己说自己姓『耿』,名『奕』,来自杭州天翔门。这个名字只要是消息稍稍灵通一点的人就应该听过,耿家的少爷,天翔门司海运的南堂堂主--耿奕。
没错,耿奕的确没死。
蓝焰之读虽烈,但是解药却很容易得到,正因为太容易得到了,简单到让人不敢相信,才有那么多人不屑尝试。
那就是--水!
身中蓝焰之毒,本来熬不过三个时辰就该毙命。但耿奕却熬了三天,他和西楼两人被困石渚的三天里,天降暴雨,雨水洗刷了他的身体,降解了蓝焰之毒。后来,他替岳凌楼跳下了山涧,山涧之水,再次为他疗伤治毒。
所以,当耿奕被流水冲到青神寨时,身上的毒素已经排除地差不多了,后又在天地府邸修养了数日,就又像从前一样生龙活虎。但是,知道耿奕身份后的月摇光,因为诸多顾虑,并没有以礼相待,而是把耿奕关入了天地府邸的私牢。
现在,月摇光终于回来了,他没有没有休息,也没有吃任何东西,他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私牢。他找到了耿奕,耿奕被铁索锁着,虚弱不堪,动弹不得。月摇光打开了牢门,他蹲在耿奕的身边。耿奕不知是晕是睡,始终没有睁眼。
月摇光并不在意这些,他对着耿奕的耳边,仿佛在自言自语,他说:「我见到那个人了,他很好,还是和西尽愁在一起。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放你,不过再这之前,你要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南洋紫星宫的人,怎样才能得到花狱火?」
只要有了花狱火,就会有第二个--耿原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