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你们怎么这么狼狈呀」带着微喘的语声适时打断了残雪的挣扎,残雪迅速地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人影,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霎时驱走了满腔的不安,残雪从没想过他竟会有这么高兴见到祁沧骥的时候。
仍是挂着那一抹不羁浪荡的笑容,但从他满身的尘土以及急促的呼吸声来看,残雪瞧得出祁沧骥是赶了不少路才到这儿,就不知会是什么事让这位大将军赶的这么急。
「快过来帮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有他在,救魑魅这条命就有把握多了,残雪暗自思量着,却没注意到自己喊人的语气是那样的熟稔热络,似是忘了他们本该对立的角色,就彷彿祁沧骥天经地义就该帮他的忙。
眉梢子扬了扬,他的小雪儿几时这么好脾气来着,对他消遣的话语竟然半句都没回口?,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该还从东边上来吧…
祁沧骥斜睨了眼负伤的赫连魑魅,看样子是这位脸色发青的老兄让残雪乱的没空摆谱给自己看,早猜想他的存在对残雪有着特殊的意义,只是没想过份量竟是这般重。
「喂,你这家伙还不过来,你不是会医吗?帮我看看魑魅怎样了」不见祁沧骥走来,残雪不耐地又扬声催促着。
「是,遵令」扯唇笑了笑,祁沧骥快步走向两人所在的地方,难得跟他有休兵的时候,他可不想没事找骂挨,蹲下身探向赫连魑魅的腕脉,祁沧骥又检视了伤口半晌,再放眼看了看周遭四落的腥臭碎片。
「啧啧,这些人看样子是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这些虫子是魔石坡的特产,毒的可以…这伤口是你削下的吧,没想到你也懂得收手,我还以为你会把这位老兄的整只手都剁掉」似笑非笑地睇视着残雪,祁沧骥忍不住还是调侃了两句。
「少啰唆,废话一堆,还不快点动手!」没心思同祁沧骥磨嘴皮,残雪连声催促着。
唉,真是人善被人欺呀,堂堂个战功彪炳的靖远将军竟被个毛头杀手叱来喝去地使役着,他看起来真有这么和善好欺吗?还是脸上写了欢迎使唤的字样…祁沧骥禁不住再次摸了摸自己的面容。
「先离开这地方」祁沧骥一把架起已经晕迷的赫连魑魅,边走边对扶在另一旁的残雪说道「刚刚的烟讯怕是通知下一批的杀手,我也是看到这个才知道你们的位置」
「下一批…哼」微了眼,一抹危险的笑容浮上了残雪的唇畔,敢来惹他,这些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他一点也不介意在那达王的人头外再多加点彩头。
(38)
是怎样的情 浓烈炙人 叫我烧红了眼 烫灼了心 仍止不了 你的步步进逼
炽念(三)
「别大意,光看刚才的部署就知道他们是势在必得,唯一错估的就是你这位"初晴姑娘",现在再加上我这淌浑水的倒楣将军」祁沧骥打破了沉静提醒着。
此时他们已在一巨岩的空凹处歇下,甫逼出毒素的赫连魑魅仍晕睡着,祁沧骥与残雪则静默地守在一旁,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天边落日的云霞变化上。
虽然明白残雪的能耐,但在这孤立无援的魔石坡上,姑且不论对方援军不断,光那种自杀式的打法就叫人心寒,祁沧骥皱着眉头盘算该怎么才能带着负伤的赫连魑魅平安回营。
「他们会明白错估的代价是什么」收回眺望的视线,残雪瞥了眼身旁的赫连魑魅,淡漠地向祁沧骥说道「你的营地不远吧,带魑魅回去,他需要休息」
「又孤?」眉梢子扬了扬,祁沧骥心底却是叹着大气,他是把他当什么了?开善堂的不成?上次是小妤,这回可好,换成赫连魑魅了。
「有意见?」残雪斜睨了眼祁沧骥,森冷的目光明摆着没给商量的余地。
本来他就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那达,向来他都是单独行动惯了,旁人总以为是因为他傲他冷,不屑跟伙伴联手,或是因为他的本领高,光他一人就足以完成整个刺杀的任务,根本就不须旁人的点缀,其实基本的原因并没那么复杂。
就只是因为他每动起手来都是随性任意地可以,不懂得顾及大局,不懂得配合身旁的伙伴,更别提什么互相照应了。所谓的伙伴对他而言只是个绑手绑脚的束缚,这点他自己很清楚,所以他不喜欢让人跟,阎罗也很清楚,他也犯不着拿自家人来给他喂剑练习杀人。
无疑地,赫连魑魅是个特殊的例外,但是他太过的保护对残雪而言却更成了种障碍,而今事实也证明了这点,若是让他跟着去,恐怕只会徒增遗憾而已。
「是有意见」装作没见着残雪那森冷的目光,祁沧骥十分认真地扳起指头一项项细数着他的理由。
「第一,这里是战场,战争随时一触即发,身为主将,我没法分神看顾你的所托,第二,我本事没那么好,若是遇上之前的阵仗,保命起见,我难保不会丢下这位老兄自己先落跑,再说嘛…就算我把他扛回去了,你以为他会安分地待着吗?难不成我要把他栓在腰上?还是抱在怀里哄着?」
「…」深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窜上的火苗,两个月不见,他还真忘了这家伙的嘴有多可恶,总是三两句就能轻易挑起自己的怒气,咬着唇,残雪还是忍不住瞪视着祁沧骥。
「喂,别瞪我,我只是就事论事,第二批杀手我保证比第一批还精采,到时候若是这位老兄有个万一…我是无所谓啦,反正就我的立场原该祝他早登极乐的,只可惜了我刚耗的力气」顾作无谓地撇唇说着,就见残雪低首思索了起来。
「你的打算?」好半晌,残雪才缓缓吁了口气,抬头轻声问着,心念转了数回,的确现在的时机不适合分开行动,虽然说现在行动该是最攻其不备的,但是一想到祁沧骥说的万一,他就无法狠下心不理会,赫连魑魅的性命不该是这次任务的代价。
「肯听听我的?」努力掩饰着眼角的笑意,既然目的已达,祁沧骥可不想外带一场活动筋骨的节目。
「废话,要不然我问干么」丢了记冷眼,残雪转过头不看那家伙得逞的面容。
「废话?」祁沧骥不禁翻了翻白眼,好心帮他分析了老半天,居然被他说成了废话?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他敢把靖远将军的一番金玉良言当废话。
「不是废话是什么?你东绕西拐地吠了一堆,不就是要我听你的?现在还啰哩叭嗦什么」不耐烦地顶回去,残雪索性背过身,懒得理他。
「好,说正经的…我打算天黑后马上行动,虽然视线差了点,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我们先一同撤回营区再做打算,没遇敌的话,凭我们的能耐天亮前就可以到」难得被抢了一顿白,祁沧骥摸摸鼻子先不做计较,反正日后讨回的机会可多着。
「你认得出方向?」目光望向天际,他们的运气不太好,这两天是新月时分,在这片荒漠里,就只能靠星子辨别方向。
「你忘了这儿可是我的地头,该担心的是那些神出鬼没的家伙,他们只怕比我更了解这地方,还有了解这突如其来的沙暴」嘴边挂了抹苦笑,难得他祁某人也会有自叹弗如的时候。
「担心也没用」随口应了句,残雪有些出神地想着…担心…还真是个陌生的字眼,有多久没能体会这词是什么意思,呵…这世上早没有值得让他担心的了,是该没有了,可是方才却…
多年的相处终究还是无法放的开吧,残雪心底默想着,不论自己再怎么冷淡无情,再怎么摒弃赫连魑魅给予的关怀,到头来对他终究还是多了份不该有的牵挂,等这回事了,该是离开他的时候了,再不断然撇清,迟早会把赫连魑魅一道拖着下地府。
「可以告诉我你这回的目标是谁吗?」凝视着残雪,在看过随行大内人员的尸身后,祁沧骥更加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你猜不着?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我」抬头迎向祁沧骥的视线,在见识过他的聪黠后,残雪确信他早该知道了。
「只是想再确定」轻声低语着,残雪的语气已经给了他答案,祁沧骥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怅然感,早该知道歌舞升平的另一面一定极端晦暗,只是自己从不去想。
「怎么?让你这位大将军有失颜面吗?…有意思」察觉出祁沧骥口气中些许的落寞,残雪感兴趣地挑了挑眉「我出手不正好省得你麻烦,还是你会觉得胜之不武?嘿,我还以为你的心是黑的,没想到你会计较这个」
「呵…是黑的没错,你还真解我」扬唇笑的灿烂,也只有这小子这么了解他的劣根性,祁沧骥目光灼然地注视着残雪「再告诉我件事,谁找上你的?」
「你问也白问」被祁沧骥看的不自然,残雪回避着他灼热的视线「想也知道生意不会是我接的,我只是听令行事」
「喔,我还不知道你也有听令的时候,谁有这么大本事?」笑睨着残雪,他并没有再追问的意思,虽然十分享受着眼前这般和谐的气氛,但还是得让他发点火才好有藉口…祁沧骥不着痕迹地挪身贴了些,准备好了才接着开口说下去。
「喂,两个月不见,你那些坑坑疤疤的都好了吧?还是又皮痒找人挨刮,有没有记得要选对地方挨刀,我可不愿意跟别人分享你的身子」故意把话说的暧昧,目光更是意有所指地瞄了瞄残雪的后腰,果不其然马上见到残雪红起了脸。
「你…该死的还敢提?!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明亮的双眸漾着不容忽视的怒意,残雪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克制着不招呼到那张欠扁的脸上。
「喂,力气别浪费在我身上,留着对付"外敌"好吗?」偏头想了想,祁沧骥露出一口洁牙对残雪笑着「不过…我也同意是该好好清一清我们之间的前帐,嗯,之前的加上两个月利息,再加上刚刚的…一次付清好了,老赊着我太吃亏了」
「你这家伙在瞎说什么?」还没搞懂祁沧骥在啰唆些什么,不预警地腰畔一麻,残雪整个人突然失去了力道,身子倏地软倒,就正好跌入祁沧骥的臂弯里,迎面见着的就是那张让人想动手扯烂的特大号笑脸。
「可恶!你这卑鄙无耻的家伙!敢暗算…」来不及说出的"我"字消失在交叠的双唇间,从祁沧骥唇上传来的热意直冲脑门,叫残雪再多的骂语也全被堵回了肚里。
「…再骂下去…可不就是一次能清完的了…这么快就想累积新帐吗?」警告似地咬了咬残雪丰润的唇瓣,祁沧骥在他颊畔低声喃语着,语毕又覆上这张诱人的红唇,柔软的触感一如自己记忆中那般,甜美的足叫人失魂,让他难以自制地纵情深深吻着。
等稍稍补足了两个月的思念后,祁沧骥才敛回失控的心神,收起自己过纵的情欲,改用唇轻轻摩娑着已被自己吻的红艳的唇瓣,灵巧的舌尖沿着残雪的唇形细细描绘着,一寸寸汲取着属于他的味道。
看着怀中人儿眼神朦朦胧胧的,祁沧骥着实爱极了他这模样,一时又叫这张绝丽的容颜闪晃了心神。
突兀却不陌生的感觉仍令残雪意识飘忽了起来,虽然已不复第一次的那种震撼,然而每每这份悸动却依然在心中沸腾喧嚣着,如暖流般熨烫着胸口…
这般被呵护爱宠的感觉,早在好久以前就随记忆尘封了,而今再次被给予,直教人眷恋地甘愿把心陷落,只是…如今这名为心的东西…该在哪呢 …
「唔…」唇上倏疼的感觉叫祁沧骥拉回神智,就见残雪双眸中的矇雾尽去,正冷冷地瞪视着自己。
「干么咬我,有这么好吃吗?味道好该留着慢慢尝才对,怎么这么暴力?」不以为意地伸舌舔着唇上渗出的血丝,祁沧骥面上仍扬着笑,好心情地跟残雪开着玩笑。
「天黑了」移开对望的视线,残雪努力平复着犹自紊乱的气息,更同时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能乱,绝对不可以迷惑!
该走的路自始就只有一条,没什么好冀望的,一个没心的凶手,一只噬血的禽兽,还妄想什么,渴望什么!人情的温暖?还是栖息的臂膀?呵…你不配!永远都不配有!
「…好,叫醒那位老兄,等会儿就动身」随手解了残雪的穴道,祁沧骥将身子仰后倚着岩壁,松开双臂对残雪的箝制,视线却依旧追随着残雪起身唤人的身影,若有所思的黑眸变得更加深邃。
他在躲什么?躲我…还是他自己?指节在膝头上轻敲着,祁沧骥玩味着残雪的举动,一抹深沉的笑意逐渐在唇畔凝形…没关系,小雪儿,你可以躲,可以逃,但别以为这样就能叫我收手,耐心,可一向是本将军的优点呢…
(39)
明知你无情似火 我仍愿痴迷如蛾 展翅 拥抱 这捧焚身烈焰
炽念(四)
藉着夜色的掩护,祁沧骥领着残雪与赫连魑魅在魔石坡上飞掠奔行着,虽是带着毒伤甫袪的赫连魑魅,三人的身形仍如流光般迅速。
「话先说在前头,要是跟他们碰上了,你可别又玩上瘾,小心玩掉的是你这位爱将的小命」瞥了眼身旁并行的残雪,祁沧骥十分清楚这小子一向有把玩命当饭吃的坏习惯,不先把话说清楚,到时苦的可是自己。
「爷,魑魅已经没事了,绝对可以照料自己,您别顾忌」不等残雪回应,赫连魑魅就马上抢着辩白,不论事实为何,他都不愿成为残雪的负担。
「喂喂,我说魑魅老兄,你别跟你主子一个样地逞强行不行?」边说着边瞅了赫连魑魅一眼,祁沧骥不禁抚额哀叹着,一个不要命的残雪已经够他头疼了,现在又再附带一个,唉,他怎么觉得那温暖的营帐离他越来越远了,倒是冰冷的墓土直向他招手。
「就算对方只是泛泛之辈,也不会乖乖的跟你一对一打,铁定是场大混仗,我是不清楚你有多厉害,但是我知道你现在的体力绝撑不了多久,不叫你主子速战速决,难道要我当褓母?更何况那群家伙的杀意有多浓烈,你们同行的该最清楚不是?我可怀疑他们还有什么手段是用不出来的」
虽然是对着赫连魑魅陈述着利害关系,祁沧骥的用意却分明是要残雪把话听下去,从几次的接触下来,他知道这个赫连魑魅的存在对残雪有绝对不同的意义。
「爷,您知道魑魅的能力,只是伤了条臂膀,没这么严重」不理会祁沧骥的劝言,赫连魑魅再次向残雪保证着。
「拜托,别老把我说的当马耳东风,好歹我也救过你的命耶,可不可以稍微尊重一下我这救命恩人的意见?」忍不住猛摇着头,祁沧骥再次确认了这位老兄的牛性恐怕比残雪还严重。
「爷,我…」
「吵死了,你们两个安静点成不成?烦!」低叱了声,雪白的巾纱遮去了残雪的表情,只有微扬的语调泄露出烦躁的心绪,他没想到向来少言的赫连魑魅竟会这般反常的多话,跟祁沧骥一来一往的简直没完没了,看样子任谁遇上这无赖都很难还能保持稳静的情绪。
「啧,火气别这么大,魑魅老兄也是为你想,不想坏了你的玩兴,这么贴心的举动你怎么忍心斥责呢?」反过头故意替赫连魑魅叫屈,祁沧骥存心想激残雪变脸,宁愿他气的横眉竖眼,也不爱看他那双露于外比冰还冷的眼眸。
「闭上你的鸟嘴!你这始作俑者还敢说风凉话?」十足火药味的话语自牙缝中一字一语地迸出,虽然已是刻意压抑着,残雪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怒焰高涨的火气,每次只要一遇上这杀千刀的家伙,自己的表现就全走了样。
就算明知道祁沧骥是故意撩拨他的情绪,他却每每总笨的无法不受撩拨,这对他素来绝佳的自制力言简直是一大讽刺,至今残雪仍找不出个合理的原因来解释这与平日的自己大相迳庭的行为。
「风凉?夜寒露重是没错啦,可是我一个大活人的说的话怎会吐凉气?小雪儿,你该不是见鬼了吧?」故意搬文舞墨地曲解他的话,祁沧骥还意有所指地直往赫连"魑魅"瞧,心底虽是笑的开怀,当然得忍着不能表露在脸上,他可不想当今晚第一个见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