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赌气哼了一声,“卑鄙!”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蓝早就死一百次了。
蓝微微一笑,说:“这是爸爸对我们的试炼,看我和大哥谁比较有资格做他的接班人。 他的出发点也很好啊,只是让我们分别去想办法救活一家濒临倒闭的企业。 ”
“所以你不惜窃取我们公司的商业情报?” 彬咬得牙床生疼。
蓝很是夸张得嘟起嘴,一脸无辜,“我只是说来谈谈光华和你们的合作意向,谁知你硬要让我进你们公司,盛情难却嘛。 ”
“滚!” 彬已经忍无可忍了。
“彬,你好无情啊……我只是想讲完一个故事后再走。 ”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门,彬再也顾不得什么淑女风度了。
蓝摆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缓缓道来:“很久以前有个小女孩遇到了一位天使,她想留住他,于是对他说,‘我想嫁给天使。 ’可是天使飞走了。
后来,她又遇到了一个天使,为了防止以前的事重复发生,她折断了天使的翅膀。 可是她却不知道,真正的天使,折断了他的翅膀,他只会飞得更高,离你更远……”
彬的脸顿时惨白:“你……”
“该怎么说呢……呵呵……” 蓝拉开门,留下一个匪夷所思的微笑,径自转身离去。
大楼门外,有人静静站着等,衣着简约,乍一眼看过去却一如藤泽棋风似的华丽唯美。 蓝阳光灿烂的笑脸忽然乌云密布,黯淡下来。
“刚刚是不是狠狠拽了一把?” 月笑问。
“健不在,旭又是那张万年寒冰脸,没劲透了。 ” 蓝没精打采地回答。
“也就是说……” 月的眼中闪出一丝狡黠,“彬现在一定是气爆了。 ”
“你不是一直很期待这盘好棋吗,怎么在最精彩的时候缺席?” 蓝很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还是舍不得你的旭?哼,我赢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月的笑容温柔得人畜无伤,说:“你还真贪心啊。 ”
蓝攥紧了拳头,说:“我赢了旭却输给了你。 当时是被你唬住了,后来越想越不对。 你只不过是寻常棋士,凭什么能把我调查得那么详细?我不想输得不明不白!”
月淡淡一笑,说:“有空吗?让你看一样东西。 ” 是时候向他摊牌了吧。 月对蓝说:“你有车对吧,你来开,我指路。 ”
这是一间旧得摇摇欲坠的老房子,墙壁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剩下脏兮兮的灰黑。
蓝小心翼翼地看着神情近乎虔诚的月的侧脸,跟着他进了门。
穿过空荡荡的客厅,进了一个房间,从窗帘古旧的花纹和老式的化妆台可以看出房间原先的主人是个女子。 他们停在一块很大的穿衣镜。
“看到什么了?” 月也不回头,看着镜中的蓝问。
“我和你。 ”
“再仔细看看。 ”
重新审视了一遍镜中的影像,蓝脸色一变。 为什么之前从没有发现,自己和月的眼角眉梢,竟有几分相似!
月像是松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环视四周,那一天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
——妈妈,我回来了。
——儿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对局结束了?
——周末嘛,当然要挤出时间陪美女喽。
——美女?你这么小就交女朋友?不学好!
——我这不是正在陪美女吗?我眼中的美女只有你一个。
——去去去,洗手去。
——对了,今天有个日本人让我搭车,那人大概四十不到的样子,挺拽的,好像很有钱,奇怪的是他好像知道我刚考上职业棋士,名字是叫什么akira,中文意思是‘明’吧,算是和我同名诶,好名字……可见我以后也会是大富大贵的命……咦,妈妈,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来看看妈妈给你的生日礼物。
——银色手表?挺漂亮的,就是大了点。
——傻瓜,你会长大的嘛,手表当然一戴就是好几年。 好好看家哦,我去领定做好的蛋糕。
——我也去。 美女出行,必须有骑士护驾才行。
——你是寿星公,给我安分点……
临走时,妈妈笑着回头叮嘱他不要乱跑,月万万没有想到那竟是妈妈最后的笑容。 横穿马路时,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碾过了她娇弱的身躯……
独自伫立在母亲的墓碑前,一任雨滴肆虐的打在脸上身上,一个男人走到月身边,用伞挡住了月头上的天空。
月认出是让自己搭车的那个人,他把月搂在怀里,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烟草味道,他的臂膀温暖而有力。
他抚摩着月柔软的头发,告诉月,“我是你爸爸……”
……
月悄悄瞥了蓝一眼,见他阴沉着脸,低头继续说着:“这就是答案。
12岁那年我当上了棋士,失去了唯一相依为命的母亲,知道自己原来是个私生子……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知道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谁让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呢。 ”
蓝的表情想哭有想笑,使劲捂住嘴,手上青经暴露,吼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你是我很特别的人。 ”
“为什么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那个人?!”
蓝把手指插进头发,用力地扯着,保持自制,继续说道,“从小爸爸的眼里就只有大哥,大哥总是最好的,最优秀的,他上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我即使努力做到和他一样,我也只是他的影子。
后来爸爸忽然问我要不要下棋,我知道爸爸虽然是个商人,却非常喜欢下棋。
所以我拼命努力成了院生,那时爸爸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成了爸爸的儿子……我不喜欢围棋,可是我希望爸爸因为围棋而多看看我,所以一直一直拼命地下围棋,升到了一组。
快到职业考试的时候,我的状态好极了,别人都说我有罕见的围棋天赋……可是,就在那个时候爸爸突然说要搬家!我问他我成不了棋士也没关系吗。
他竟然告诉我说他已经有一个儿子当上职业棋士了。 你知不知道那时我的心比他看我的眼神还要冷。
为什么,有个哥哥和我抢还不够,还要来个弟弟连我最后的一线希望都夺走?!” 真是世事如棋啊,为什么自己一直单恋、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竟然会是自己的弟弟?!
月低头沉默不语。
“爸爸也给了你试炼的机会,对不对?” 蓝突然质问道。
月摇摇头,说:“我对此兴趣不大……”
蓝面孔抽筋似的哼笑,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在日本失踪了的那段时间,是和爸爸见面了对吧?你和他聊了好几天,我就不信他没向你提过他要选继承人的事!”
“我认他是因为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我没兴趣介入俗气的豪门财产纷争。 所以你放心我不是你的敌人。 ”
见蓝沉吟不语,月向他伸出手:“苦水吐完了,心里是不是舒服点了?”
蓝想推开他,却抵不住对方的笑脸,楞在那儿。
“其实,在爸爸心里,你的才能并不输给大哥,所以他才一直犹豫不决应该选谁。 而我和你比较熟,可以帮你哦,我会让你决定性地压倒大哥哦……”
月的嘴角弯成很好看的一条弧线,“……怎么样,要合作吗?”
“真的?” 蓝满脸的不可思议,马上又恢复了镇定自若,“不错的交易啊。 我真是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 ”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确认一些想要确认的,结束一些必须结束的。
“我的哥哥真是势利呐,恢复得这么快。 ” 月笑弯了眼睛。
“那你还要我怎样……” 蓝有些惨淡地笑了,已经没了久留的意思。
送走了蓝,无法抗拒的疲劳汹涌而来,月虚脱地靠在灰暗的墙上。 深重的霉味已经早早得掩盖了母亲残留在这里的气息。
秋天了吧,已稍有些寒意,贴着冰凉的墙壁,月有些颓废地席地而坐。 天渐渐黑了,月闭上眼睛。 什么人在远处轻声歌唱,声音美妙而宛转。
月微笑着,他知道自己只要一睁眼,就会看到煮好了饭菜的妈妈朝自己微笑,以前他总是故作不知,等着妈妈用暖暖的拥抱叫醒他,“乖儿子,别在这儿睡着,会着凉的……”
十年了,整整十年没有勇气回来,怕受不了这里的气氛,怕忘记了那时推开父亲的手所守住的尊严,更怕忍不住推翻自己在母亲墓前立下的从此独自坚强好好活着的誓言。
“妈妈,我回来了。 想我么?这几年我过得很好,以后我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月昂起头,闭着眼抚摸着左手上的手表,喃喃自语。
朦胧中,有人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温暖得发烫的拥抱。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慎重而轻柔,然后一片火热的嘴唇就印上了他的脖颈……月局促地睁开眼睛。
“旭,你怎么在这儿?”
“你知不知道蓝整得我多惨?!那个大CASE,你知道为此公司投了多少钱!就这么被他偷走了。 我为此停了彬的职。”
旭脸色铁青,表情有点扭曲,嘴唇咬出血迹,正努力试图将暴躁的情绪压到最低,“……我还不能告他,因为没有证据。
他没有收受对方的任何贿赂,和对方也没有任何利益关系,无条件的帮忙,就这么把我们的心血白送给那家破烂公司了……”
旭越说越气,抓起月的衣领,几乎用了吼的:“你一早就知道他的秘密,是不是?可你什么都没说!你明不明白我可能会因此破产的?!”
月平静的眼睛稳住了旭几乎泛滥的情绪。似乎察觉自己过分了点,旭松开手,挡住眼睛,有些歇斯底里地说着:“我一定是疯了,现在公司乱得一团糟,可我还是不放心你和蓝单独出来……”
旭试图抓住月的手,月抽出了手,转身站了起来。
旭随即跟上从身后抱住了他,勒得月的肋骨隐隐生疼。 “你喜欢这样的拥抱对吗?” 旭覆在他耳后压低了声音,期望看到往日他开心的笑容。
一阵莫名的伤感,月目光迷离,说:“可以借用你的肩膀靠靠吗,只一会,行吗……”
“到今天你还不明白?我的肩膀一直为你准备着。 ”
月冷冷一笑,看得旭神经痉挛似的痛,“我怎么敢作此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