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霭————飞鸟琳

作者:飞鸟琳  录入:05-01

这日燕非百无聊奈,只好躺在湖边晒太阳,迷糊睡去。凉风吹在身上一阵寒颤,睁开眼来,竟然已是星月满天。他心中著了慌,奇怪一日未曾回去做饭,君岐竟也没出来寻他,跳起来就往回奔。屋里灯火也没点,一片漆黑,床上动也不动伏著一人,正是君岐。摸他脸颊,满手冰凉。惊骇之下扶了他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伸指按在灵台穴上,才忽然想起自己内力尽失。正惶然不知所措,突然觉得一股阴冷之气奔涌而出,袭遍全身。燕非想起了几个月前差点让自己丧命的那场大雪,那寒冷的感觉势如千钧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却动也不敢动,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不知这般僵了多久,燕非才慢慢觉得体内的气息开始慢慢流转,知道君岐终於醒了过来,将寒气抽回。待君岐运功完毕,两人都虚脱地倒了下去。
月光淡淡地从窗口照进来,君岐的脸上一片灰白,他坐起来扶了燕非躺在枕上,严严地盖上被子。
“今天害小非受苦了,是我不好。”
“铁伯伯知道你会这样才叫我看著你的吧?”
“我生下来就没了娘,父亲去世时我三岁,全靠铁伯伯照顾。我五岁开始练功,只可惜父亲已经不在,只留了一本小册子。这门内功独辟蹊径,无人可以指点,我年纪幼小,自行修练极为艰难,六岁时内息走岔,铁伯伯花了很多功夫才救回我来,仍是功力尽失,须从头练起。後来年纪大了,就不曾出过这样的事,铁伯伯也就不再紧盯著我了。”
“那你今天怎麽会这样的?”
君岐迟疑半晌方才答道:“我先天心脉极弱,本不适合练武。可惜母亲体弱,我并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不得不勉力而为。这门功夫其实极温和,全凭循序渐进,功力深厚。只是所练的是纯阴之气,近来念功有成,气息渐厚,我心脉太弱时常不能承受。”
燕非这才明白为什麽铁蒺一直拿君岐当玻璃人一样的捧著,问道:“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原本我也没有仔细去想,其实如果能有小非帮我,定然可以事半功倍。只是这门功夫练起来……冷得很。”
“但凭少主吩咐。”
君岐眯眼一笑,道:“法子我已经想到了,明日起咱们来试试。一天都没吃东西,我现在去热点羊奶跟你一起喝。”说著便转身出去了。
次日清晨,二人收拾停当,君岐便捡最浅显的开始教燕非。
君岐祖上精通道学医理,原本只是修身养息,但代代相传,修习者钻研得越来越精深,到了某一辈内外兼修融会贯通成了一套功夫。君岐自小练起,到了现下已是颇有心得。燕非虽然不爱练武,但毕竟家学渊源,於经脉穴位已是熟知,君岐便从《蔚氤诀》第一式开始教他。人体共有十二经脉,第一式和第二式练的是气息在各经脉之间游走自如。这一式本来是最繁琐的,但君岐在旁指点,总是以自身内息贯入燕非体内作引导。原来这门功夫精微奥妙之极,既可单练,亦可双修。君岐初时只是自己一人埋头苦练,练到第六式时讲究同时驾驭奇经八脉气息,寒气交错游走漫布全身,他先天有弱疾,在气息走火的边缘苦苦挣扎,总是不能练成;及至寒气侵入燕非体内,才想到若与燕非双修,将自身发散出的寒气度入燕非体内,二人同时承受便可度过难关。这双修说来容易,却仍是难以一蹙而就,须得先教燕非练到第三式上方可开始。
燕非心境已改变,人又聪明,从前虽然内功练得不纯,但是大致的道理却是明白的;再加上君岐在旁引导,上手极快,与君岐幼时独自摸索的困苦大不相同。
自从跟著君岐练功开始,燕非隐隐约约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模糊的亲昵之感;同止同息,形影不离。君岐似乎乐在其中,专心致志教导燕非;燕非看著他得了玩伴一般的心境,有些啼笑皆非。
苏伦湖边的夏季来得悄无声息,天空与湖水仍是一般清澈的湛蓝,草原上仍是开遍豔丽的花,只有小树丛里的野莓结满了果实;山间时时吹来温热的风,但湖畔仍是一片清凉。燕非很喜欢在午饭後拉著君岐去湖边晒太阳。君岐总是合上眼睛静静地躺著,任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淡淡的光晕。燕非很享受这种仿佛可以持续到永恒的宁静的气氛,只是心底似乎有什麽东西呼之欲出;他想不明白自己心中的安宁是来自湖光山色还是来自身边这个人,也不愿去深想。君岐是个很难用言语形容的人。燕非从没见过他疾颜厉色的样子,不论何事都是淡然处之;他回避任何带有感情色彩的言语,难得讲话,字斟句酌於单纯地尽量就事论事。他并非没有情绪。当燕非静静地陪著他时,他眼角眉梢总会流露出淡淡的笑意而不自知。他对燕非的喜爱之情如此的明显,如此的自然而然,以至於燕非时常莫名於这近乎盲目的喜爱。君岐的眼睛就像湖水一般澄净透明,燕非很容易就明白了他,他的单纯来自於世事皆不萦於怀,并且将会永远纯净下去。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喜爱?而这种喜爱也仅仅是喜爱,就像燕非自己幼时喜爱一件新奇的玩具,喜欢得从早到晚不愿放下,仅此而已,再无其它。
只这麽几个月的时间,燕非已经练成《蔚氤诀》第一式和第二式,但君岐却说要细细琢磨双修之法,仍是让燕非自练第三式,待得二人开始同练之时,湖边的白桦林已染遍金色。
所谓双修是极亲密的事,君岐自然是明白,但是燕非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所以解释著二人的暧昧姿势时,君岐无视了燕非眼中难以掩饰的别扭神色,作出坦然的模样。君岐身材高挑,却极瘦削;燕非虽然年纪幼小,但正是长高的时候,在草原上过了一年,颇显挺拔。当燕非伸臂环抱君岐时,只觉怀中人纤细不盈一握,心里的震撼排山倒海而来,对君岐纵是有再多疑惑也被淹没不见。手中握了一双柔软修长的手,勉强收束心神,默念一遍口诀,极绵密的气息已经自掌中传来,无瑕再想其它,引导著这股气息在体内流转。君岐自幼苦练,内息极淳厚,游走在燕非体内,也黏住燕非的薄薄的气息随之流动,一些平日难以行走的经脉,如今也不费吹灰之力轻易转过了。燕非心中激动,只因体会到武学中的另一种境界,原来气息的强弱不同,在体内的感觉相差不是一点点。
君岐的体会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在自己身上蓄积了十数年的气息,竟然片刻之间散了个干干净净,连同自小而来种种束缚仿佛全都抛到九霄云外,灵魂抽离一般飘飘然的轻快感漫溢全身。枷锁一去,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想到自己从小没了父母,独自一人苦苦支撑,为了记忆中连个影子都没有的父亲的遗愿在生死一线间反反复复的挣扎,为了不能不愿的委屈和心酸,看著轻轻环抱自己的坚实的双臂,想到当日在漫天风雪里抱回燕非时满心的感动和爱怜,本以为自己无憎无怖,原来这个被压抑的自己是如此的可笑。种种念头不过一闪而过,那股阴冷的气息只在燕非体内运转了一周天便又原原本本回到了自己身上,收放之间心境已是天翻地覆。抬眼看进少年那双年轻坦率的眼睛,看到那双眼里的满满的疑问和担忧,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忍住了没流下泪来。
原本按照君岐的解释,二人需要互相配合运转气息十二周天,哪知只在自己体内一周天,君岐便停了下来,怔怔地呆了半晌,竟然一言不发失魂落魄的起身推门出去了。燕非不明所以,走出去时看到君岐已然走得远了,也不敢贸然追上去,走到湖边坐下,也发起呆来。
不过一顿饭工夫,君岐就回来了,仍是平淡如水的表情,但燕非知道他不对劲。而且从那以後,君岐身上就有了另一种明显的变化。燕非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也不以为意,两个人成天搂搂抱抱,有什麽暧昧之事也是顺理成章。君岐对他的态度让人无法误会,却没主动碰过他。更荒唐的是君岐倒像是个苦修老僧,连自己动手都不会。若是君岐的要求,燕非任何事都不会拒绝,却也不愿主动挑起话头与君岐谈论此事。
两人同榻而眠,但一直是各自睡著,连手也碰不到一下,久而久之,燕非也习惯成自然,这荒郊野地方原百里就这麽几间小木屋,燕非自己也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要那麽多讲究。秋日风寒,一个夜里忘了关窗,惊醒时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差不多冻得没知觉了,蒙蒙胧胧睁开眼,就看见君岐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看著自己。说没吓到是假的,但心里的异样感觉更是强烈。君岐的眼光总是澄澈明净,但此时夹杂著的某种熟悉的东西瞬间揪住了他的心,让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温凉的身体柔顺地靠在怀里,君岐身上只穿了件薄绢中衣,衣襟上的结一排下去系得整整齐齐。手耐性地解开一个个衣结,抚过的每寸肌肤都光润细腻。那青涩的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著,燕非安慰地拍拍他背脊,探下手握住了早已挺立的 。君岐只凭著燕非动作,羞得动也不敢动,生生把呻吟咽住,一张脸成了绯红颜色。燕非看他实在紧张没法泄出来,转过身子,分开他双腿伏在他腿间张口含住了。君岐一惊之下,一声呻吟冲口而出,湿热的口腔的包裹让人几欲疯狂,只觉那唇舌灵活之极,只几下舔吮,便颤抖著射了出来,瘫软在床上。
燕非下床漱了口,又拿过湿帕子替他擦身。君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微睁著的眼里薄薄的一层水雾闪烁。燕非收拾了东西,给他换上干净中衣,系上衣带,伸臂抱他入怀,轻道:“睡吧。”君岐躺在他温热的怀里,想说什麽,终是不知如何开口,合上眼睛却又过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从此燕非每晚总是抱著君岐入睡,不待君岐开口,便能知道他的感觉。在燕非看来反而轻松自然了,更何况这种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直到有一夜,君岐摸索著伏到他身下时,才猛然醒觉自己是否想得太简单了。对於燕非来讲,若是抚摸著君岐光润的身体看著他高潮时迷蒙的面容而无动於衷是不可能的,但也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找个空子自己解决一下也就是了。那一晚,他如往常一般帮君岐擦了身体,正想同他穿上衣服时,君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按倒在床上。燕非心中一惊,但因为早有觉悟,也就没有挣扎。哪知君岐解了他衣服,却是学著他的样子,伏下身含住了他。燕非脑子有炸雷劈过一样轰的一声,这种事对他来讲也是头一次,但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那个人是君岐。想也没想猛的一把推开了那人,冲到屋外,“!”的一声就扎进湖里。寒冷的湖水刺得骨髓都疼了,心也平静了下来。清亮的月光照得湖面一片灿银,燕非平躺著浮在水面,看著漫天的星星,决定不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风沿著水面吹著,似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凉了个透。
待得上岸擦干身体换好衣服,进屋便看见君岐仍是呆呆坐在床上,一双眼睛幽幽的,看得人心里揪痛。燕非心中不忍,却只能自顾自掀被睡了。
次日君岐仍是镇定如常,二人照旧练功。燕非在床上尽心相侍,君岐也是听之任之。
西域部族繁杂,外人一眼看去分不清其中差别,然各部之人信仰不同且极讲究自己的习俗。燕非初时不明其中奥妙,但久而久之也多少知道了一些。苏伦湖在天山东首,在此游弋的多是瓦剌部人。铁蒺虽纵横西域多年,其实是汉人,装束与中原人无异。燕非与君岐在苏伦湖畔隐居,生活琐事全是燕非料理。铁蒺时常过来探望,但带来的用物总是有限,燕非便拿了钱物去与瓦剌族人交换些牲畜器具,连带一身装束都学了瓦剌族人,另方面也是因为游牧的瓦剌人装束适合草原上的气候生活。君岐从没有祈祷膜拜的习惯,但衣著打扮明显不是汉人式样,与瓦剌族人也全不相同。瓦剌人多披皮裘,君岐却极爱薄绸长袍,颜色朴素,但缎带滚边,对襟上一溜珍珠钮扣粒粒圆润;瓦剌人爱戴毡帽,头发中分结了辫子束在耳畔,君岐却是额发後梳结了数根细细的辫子垂在脑後,辫梢结著镂花银流苏坠子。这发式梳起来颇繁琐,但燕非记性极好手又灵巧,耐著性子梳得一丝不错。
一日清晨起来,燕非看君岐鬓边微松,便替他散了头发梳理。君岐却突然望著镜子道:“小非总是学瓦剌人扎著辫子,倒像变了个瓦剌人了,中原人的发式看来很特别,不知道小非会不会梳,我也想试试看。”
燕非看著他眼中流溢的笑意,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答道:“会的。”
偏偏燕非年纪尚小,并没有头簪之类的发饰,只能拿出自己从前的发带将君岐长发挽起结了个髻。君岐看著镜中人换了发式果然大不相同,鬓发垂下,月白的缎带飘在脑後,与一般中原少年无异,冲口便道:“小非看我这样打扮是不是好看多了?”
燕非莫名,放下梳子道:“少主本就生得好,怎样打扮都不会难看的。”
只见君岐低下头去,脸上竟似有一抹微微的红,领子里露出的颈子雪一般的白。燕非明明白白听他道:“从来也没听小非说我一句好看,今日这麽说必是骗我的。”真是说不出的怪异,心想此人定是哪根筋不对了,也不再答理他,只管自己出门挑水砍柴先。
君岐却站起身来,道:“今日我不练功了,小非陪我上山走走吧。”他既然这样吩咐,燕非便跟了他一道出去。
天色是一片纯净的蓝,秋日起伏的草场本来略显萧瑟,但直率的阳光下连著湖边错落的白桦林全是绚烂的金色。君岐少出门,但山间的道路比燕非还熟,信步而行,全不犹豫。燕非跟在他身後,竟然渐渐觉得四周景色是从没见过的。脚下越来越难走,简直不能称之为“道路”了,时而沿石攀上,时而在断崖上纵越而过。迤逦行过不知多远,山势渐缓,终见峰回路转,二人行入一片极幽深的杉林里,脚下踩著厚实的碎叶,四周安静得连一点声音也不闻。(作者注:地面积叶厚的树林里有消音效果)
君岐沙哑的嗓音传过耳边:“我小时常听族人讲故事,天山云雾缭绕的雪峰之巅住著许多神仙。众仙爱在山间游弋,幽静无人处若是有热的泉水,便是仙人们歇息时的沐浴之处。凡人寻得了这样泉水,就能沾染到仙人们留下的灵气,长命百岁。”
燕非从未听说这样的事情,却见前方树林豁然而开,热气蒸腾之处竟真有如君岐所说一般的泉水积成的小水潭,觉得新奇之极,伸手下去,潭水温热怡人。问道:“少主怎能找到这样地方。”
君岐微笑道:“我十一岁时依秘笈所载开始修练轻功,方圆百里的山头都走遍了,偶然发现这个温泉,很爱这里清静,只是离苏伦湖边远了,过来一次都麻烦。”
“那今日为何突然想起要来了?”
君岐不答,抬手解了一颗钮扣。燕非呆在当地傻傻看著他,他却不停手地片刻便解完了一排钮扣,将外袍褪了下来。
薄绸长袍软软落到草地上,下面是件素白中衣,只一眨眼的功夫,它也落到地上。燕非虽然一直贴身侍候君岐,却从不曾在天光下这样直视他的身体。那瘦削的身体修长匀称,过於白晰的皮肤在耀眼阳光下泛出象牙般的光泽,略显单薄的背,优雅的腰线,下面是……
燕非只觉得嗓子里异常干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君岐抬手一抽,那条月白缎带也飘落下来,一头长发流水般披上後背。君岐赤裸著走下水潭,微垂著头不动。燕非也解了腰带,脱下身上的皮裘,跟著进了温泉,却是尴尬得连手也不知往那放,两人便这麽一声不吭得僵了半晌。君岐似乎极害羞,燕非也是不动,突然水下一道细细的激流正好冲上了燕非的关元穴。那水流时断时续,反复按摩此穴,明显是君岐在戏弄他。(作者注:关元穴在脐下五分之三处,刺灸有%&*&#@之功效)
燕非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君岐的视线,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连忙又别开眼。幽幽的似乎听到一声叹息,君岐白晰的身体已经贴上了他晒成浅褐色的胸膛,一双柔滑手臂!上他的脖子,淡色的软软的嘴唇挨上了他的,温热的气息扫上了他的颊边。君岐不懂得亲吻,只是反反复复用嘴唇碾著他的嘴唇和脸颊,半闭的双眼是柔和的栗色,仿佛要溢出满满的温柔怜爱。燕非心里一酸,手上用力搂住他的腰,扶住他後脑回吻过去。那双嘴唇被水汽蒸得湿润,却仍是微凉,燕非忘情地吮吸著,舌头也伸过去逗弄著对方的羞怯的舌尖,君岐被他吻得情动,急促的呼吸间夹杂了微弱的呻吟,双臂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脸颊染上了红晕。亲吻蔓延到颈间胸前,留下点点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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