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火连天 第三卷————拉克西丝·杨

　　“我们先行动吧，别管那只乌鸦。”

　　林威的目标是偷走MARU 1号的那两个同行，不过他的望远镜情不自禁地跟踪着连相柳：“我一直怀疑，闪所说的‘委托人’，是不是连相柳。”

　　“嗯……”梅杜卡不太擅长思考哲学性的问题，对于林威探讨性的口吻，他大大咧咧地撇撇嘴，“是又怎么样，你认为小乌鸦刚巧被他的手下救了，那不是巧合，而是阴谋？”

　　“我不知道，但是连相柳应该会怀疑队长的身份。”林威不含感情地说，“枪伤很容易识别，身体骨骼肌肉是不是练过，也很容易看出来。”

　　“啊，乌鸦好像是说过，连相柳知道他是雇佣兵，而且他也认为，连相柳很早就看出来了。”梅杜卡叹了口气，“我们的小乌鸦，这方面不迟钝啊。”

　　林威晦涩地笑了笑，带着悲观的口吻，说：“连相柳，说不定就是我们的大主顾。”

　　“那又怎么样，小乌鸦不会在意的。”和林威复杂的脑结构相反，梅杜卡却是乐天派，懒得再深入思考。

　　“也是。”林威轻轻叹了一下，而后，望远镜捕捉到了目标物，“看来我们很有默契，对方也朝火焰森去了。”

　　“是吗？我希望决战的地方更浪漫一点！”

　　梅杜卡嬉笑着说完，以林威做支架，举起了远程狙击枪，对于风的阻力，他丝毫没有忌讳，丰富的经验让他只需要凭直觉进行简单的瞄准。

　　“你说，我应该朝女人开枪，还是应该杀了那女人身边的男人呢？”

　　“都一样，你高兴，两个都杀掉好了！”

　　“啊……林威，有朝一日要是我们变成敌人，我绝对不会进入你的射程。”梅杜卡一边调侃，一边娴熟地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刺破疾风，在加速度和本身初射速的作用下偏移得很厉害，但是，却正好让梅杜卡看中的猎物倒下。

　　他们在云霄飞车上看见湖岸边的人群犹如水花一般散开，然后一个裹得密不透风的年轻男子暴露出来，一瞬间健步如飞地奔跑起来。

　　“看见没有，林威，这才叫技术！”梅杜卡正邀功自傲，林威忽然转身扑向他，压住他的上半身差点让他腰折了。

　　一架遥控的模型飞机从林威的背部呼啸而过，螺旋桨甚至蹭破了他的衣服。

　　“上当了！”

　　低呼一声，林威抬起头，肃杀的目光瞪向天空，在空中回旋的遥控飞机泛着刺目的金属光泽，机舱的部分搭载着微型火箭炮，当再度朝他们俯冲而来时，密集的炮弹接踵而至。

　　“跳车！”

　　林威和梅杜卡纷纷破坏掉护栏，跳下云霄飞车，坠入了湖中。

　　杨帆隐蔽在游乐场视野最好的塔楼顶端，看见云霄飞车上坠下两个人，知道自己的遥控飞机凑效了，马上联络了张亮：“牵制成功，火焰森汇合！”

　　“谢了，差点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张亮吹了吹口哨，声音忽然一沉，“对了，那个杀掉司徒空的人呢？”

　　“还没出现，”杨帆拧紧双眉，抑制不住地露出了些许愤怒，冷酷地笑了，“不过，他总会现身的！”

　　【105】

　　摩天轮地下，一个干瘦高挑，穿得一身漆黑的少年扛着狙击步枪，明目张胆地踩上台阶。凌乱的发在风中飘扬，嘴边叼着大卫杜夫的烟。

　　“张扬他们去了火焰森，你却说要来摩天轮，确定不会有错吗？”

　　另一个同样显得消瘦单薄的少年仰头望向阳光底下巨大的摩天轮，仿佛是看着外形的物体。他用手微微遮挡刺目的阳光，紫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连相柳肯定在这上面藏了什么东西，我有预感……”

　　“你也喜欢靠预感啊。”一身黑的少年把烟蒂踩灭在脚下，咧开嘴，傲然地仰头，“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就能达成共识，我发现我还不算太讨厌你。”

　　【106】

　　鸦醒来时，摩天轮故障停止中，巨大的轮盘纹丝不动，他想，这应该是连相柳吩咐控制室这么做的，因为整个摩天轮上，只有他仍留在舱内。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坐起来，苦笑了一下，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去正视这件事。

　　连相柳看破了他的身份，而他也断定，相柳就是他们的雇主。或许说不定，他措手杀了司徒空，闪没有任何责备，也是沾了连相柳的光吧。

　　他没有再深入思考，也不想把事情看得太复杂，如果他这是在替连相柳效命，那到反而可以让他们相处得更轻松一些。他不需要有太多事瞒着连相柳，虽然，他刚知道连相柳反对他干这一行，就在连相柳往他身体里注射麻醉剂的时候。

　　连相柳低估了他的身体素质，换成是别人，应该会睡得更久一点。

　　他靠着玻璃门目测高度，沿着摩天轮的支架爬下去不难，底下也没有什么游客了，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地出去，难保不会被人看到。

　　正想和梅杜卡他们联络，却发现不离身的武器和小道具都被搜刮干净了，脸色一黑，乌鸦于是负气地坐了下来，感到很无力：“呼，相柳啊……”

　　突然，仿佛全身血管被电流刺激的强烈意识一闪而过，他本能地做出反应，全身团紧往地上翻滚而去，同时听见了子|弹嵌入舱壁的声音。

　　预感到有人袭击，是身为战士的直觉，而预感到来者强烈的杀戮气息，却是对方那惊人的连空气都仿佛被染污的惊人杀意。

　　仓皇之间，他抬头，透过头顶上方破碎的玻璃顶，看见了架在摩天轮骨架上的少年。

　　那人抗着他所熟悉的M40A3狙击步枪，眼神充满恨意地瞪着他：“你居然没有死！”

　　这几个字就像在宣读罪行，鸦深刻地感觉到少年咬牙切齿，对于自己痛恨到不可饶恕的强烈斗志。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手掌因血液沸腾而麻痹了。

　　“真糟糕……你是来追杀我的吗？”面对那天晚上在竞技场差点把自己殴打致死的凶残少年，鸦淡淡地撇撇嘴。

　　而少年幽暗的紫眸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杀气，直接举枪，对准了他！

　　第二十五章 魔化了

　　队长就是来给你们收拾残局的。

　　【107】

　　“等一下！”

　　白热化的僵局下，洪亮高亢的声音刺破从天顶上呼啸着穿透进来的高空疾风，鸦感觉到有人落在了舱顶上，然后影子一闪，从窗口纵身下来，站在他面前。

　　这一刻，他的血液全部都冲上太阳穴，浑身都像浇灌了水泥一样动弹不得。那种尴尬和狼狈，让他很想面前有个地洞钻下去。

　　“小正……”他干涩地从齿缝间挤出一点声音，试图能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但是，尹正的表情却是他认识他以来，见过的最复杂的一次，有愤怒，有无奈，有责备，有苦笑，一瞬间好像人生的各种际遇都在这张瘦骨嶙峋的脸上一闪而过，最后凝聚成了愤怒。

　　“鸦，我跟你说过，不要接近那条毒蛇！”

　　面对这样的斥责，鸦软绵绵地笑了一下：“对不起……”

　　“说对不起干什么！”尹正终于抑制不了情绪，大声咆哮，“你到底在干什么！除了舞台剧演员以外，你还在从事什么职业！”

　　尹正把鸦从地上拽起来，鸦比他矮，被他高高地吊着领口，瞬间的窒息让他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神不知该往哪放，总之无法坦然地面对他的朋友。

　　尹正的牙齿紧紧咬住，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样！都想背叛我吗！！”

　　“对不起，我——”

　　“一个个都表面装好人，其实背地里都在干见不得人的勾搭吗！”

　　“小正……”

　　“我告诉过你，做人要顶天立地，问心无愧！”

　　嘶哑的咆哮声如同泼出去的水，没有回应。

　　鸦对于尹正的认识，是一个狂傲且偶尔有些暴躁的朋友，但是他知道尹正这人讲兄弟义气，坦荡无畏，正义凌然，打从他们认识那一天起，他就明白自己有些事，无法告诉这个朋友。

　　他和尹正本来就活在不同的世界，他在战火炮灰下苟且偷生，而尹正出生名门，过的是富家少爷的日子。

　　尹正不久前被他的青梅竹马好友出卖，和家里断绝关系，投身边疆战场，短短几个月，人变了很多。鸦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但能想象那应该是和眼下类似的情形。世界很奇妙，总是让有些不该敌对的人却偏偏站在对立面。

　　鸦没有料到尹正会和他的敌人在一起，当然，尹正也不会料想到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就是他。

　　他不敢去看尹正那双布满血丝，愤怒无比的眼睛，心情烦躁、焦急，想解释却什么也解释不出。

　　“说话！乌鸦！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让开，尹上校！”打断咆哮声音的，是留在舱外的紫眸少年，他手中的枪始终没有挪动过一分一毫，紧紧地瞅准了鸦，“他杀了司徒空，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

　　这是最难堪的局面，鸦听到自己的罪行被揭露时，真像是自己的确罪孽深重，但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他感到脖子一下子又被勒紧了不少，面前的尹正倒抽一口凉气，乌黑的双眼先是如被墨晕染了一层暗沉下去，既而迸出惊愕讶异的神情：“鸦……司徒空是你……杀的？”

　　鸦知道，尹正即使在这样问的时候，还是带着强烈的渴望被否决的期盼，但是，鸦注定会让他失望。

　　“对不起，我……错手杀了他……”

　　“乌鸦！！！”

　　愤怒的豺狼提起鸦的衣襟，狠狠地把他的脑袋往铁壁上砸了过去，鸦不想躲，所以硬生生地挨了一下，灼热的血液似乎很快就从脑门涌流下来，他想，这算是偿还尹正的，为他骗了他。

　　但是尹正挥拳砸来的第二下，他机敏地抓住了，并且反手将对方的手臂撩拨到背后，手腕灵活地将之扣住，瞬息之间，他钳制住了尹正，把他的躯体挡在自己面前。

　　“放下枪！”他冲舱外的少年吼道。

　　尹正的头颈捏在鸦的手里，被阻断的呼吸让他意识一下子有些模糊，不过，更让他恍惚的，其实是涌上心头的愤怒和嘲笑。

　　“鸦……你！”

　　鸦心头一阵刺痛，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伤害了他的朋友，但是，对于自己身处的境况，他却又冷酷无情：“对不起，小正。麻烦你让你的同伴把枪丢下来！”

　　“好……很好！”尹正干涩的声音尖利地讥笑着，“乌鸦，你拿我当靶子？真可惜，我已经没有同伴了！他会开枪的，你信不信？！”

　　尹正的话，鸦相信。他已经从少年紫色的眼睛里看见了任何事物都不可阻挡的杀气，少年手中的狙击步枪毫不动摇，鸦相信，即使穿透尹正的身体，少年也要把子|弹打入他体内。

　　他暗暗咬牙，用双臂一上一下地控制住尹正的身体，和后勤部混的人不同，他毕竟从小就经历了战场的生死角逐，不会给尹正任何一丝机会逃脱。

　　他的双目也如凶狠的野兽一般瞪着舱外的少年，充满了强烈的战斗意志。

　　“放下枪！”

　　他大声重复了一遍，然而，少年冷漠的表情下，手指轻轻扣动了扳机。鸦急忙勒住尹正的身体闪避，子|弹打碎了高密度钢化玻璃，鸦趁乱甩下尹正，纵身跃出舱，反手抓住底座的支架，然后晃了两下，往下一个着力点跳去。

　　他灵巧地在摩天轮的钢筋架上攀爬着，子|弹四处飞射，尹正和少年沿着相同的途径穷追不舍。

　　在钢架上翻扒的时候，夙已经蹿到了他的下方，正举枪瞄准。尹正不暇思索，提了背上的机枪就扣下扳机，他射出的子|弹干扰了夙的准心。

　　“你干什么！”夙瞪来凶狠的目光，显然，刚才是完全沉浸在准备嗜杀鸦的情绪中。

　　尹正翻到他身边：“不好意思，我瞄准力没你那么好。”

　　夙眯缝起眼：“你想放跑他？”

　　尹正也眯起了眼，比夙的细长凌厉：“留他一条命。”

　　“不行！”

　　夙快速跳下了摩天轮，尹正慢了半拍：“喂！”

　　【108】

　　鸦亡命地奔逃，尹正在他身后不远紧紧追赶，而夙则是猎杀。

　　尹正和夙一连横跨几个娱乐园区，追到湖心岸边时，失去了鸦的踪迹。那里四周都是树林和小桥，想躲避起来很容易，而他们需要花上半天的时间才可能搜遍每个角落。

　　“混蛋，被他跑掉了！”夙旁若无人地停在林间小道上，一边四下寻找，一边抱着枪|支，几个游客被他吓得仓皇而逃，他却如若无人之境，浑身杀气腾腾，根本不顾会不会引来警卫。

　　他冰冷的面容时刻都在说明，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杀了谋害司徒空的凶手。

　　尹正和夙不同，虽然愤恨，却并不是坚决果断的杀意：“他应该会和他的同伴汇合。”鸦出手在他意料之外的狠，刚才被钳制住，手臂差点扭断，脖子上也留下了三道浅浅的泪痕，那种惊人的手劲恐怕徒手就能杀人，他一开始还抱有一点期望，但是现在，他已经认清了，鸦如果不是杀手，起码也是训练有素的职业特种兵，和周瑜简直一丘之貉！

　　夙慢慢挪动脚步，靠到尹正身边：“这家伙很难缠，上次中了我好几枪居然都没死，等他和同伙汇合，会更难对付！”

　　“把他留给我！”尹正斩钉截铁道。

　　“不行！这个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尹正想反驳，结果眉头一抽，却换成了苦笑。鸦杀了司徒空，这件事足以让夙把他碎尸万段，而自己的立场徒然变得很微妙，眼看着鸦被夙碎尸万段吗？

　　他年轻却异常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仿佛是花甲老人才会有的悲凉笑容。

　　“我前不久刚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现在又碰到相同的情况，你让我就光在旁边看着吗？”

　　“他必须死！”夙带着不容转圜的恨意，强调道。

　　尹正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林子外，深深勾起嘴角：“不过，刚才在摩天轮上，你到还真开枪啊？真的哪怕打死我，也要杀了他？”

　　“如果是你，你也会这样吧。”夙冷冷地反驳，目光空灵寒彻。

　　尹正做了个深呼吸，头脑有些晕眩：“司徒空和我也有交情，但不如鸦来的深，留他一条命，活捉了……让我跟他谈谈。”

　　夙凌厉地目光朝尹正瞪去，尹正嘴角泛着苦涩的笑：“这小子从小就很迷糊，也许只是一时误入歧途。你杀了他，司徒空也活不了。卖我个人情，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到时候你要杀他，我不拦你，一刀下去，不就是一颗人头么。”

　　尹正的声音在林中湿冷的空气里沉淀，悠悠的叹息看似轻描淡写，可是他一贯高昂的头颅却轻轻地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