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臻被灌了酒,乖乖地在军区招待所呆了一夜,大清早的开车回来赶晨训,他看着夏明朗摇头说,吴鸣这人啊,看着倒是斯文,睡着了可真不消停。
夏明朗一呆,瞬间脸绿,半晌叹气。
操劳的日子总是哗啦一下就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陆臻生日,当然,他自个是不会记得的,晚饭时全中队忽然站起来敬酒,把他刺激得又是笑又是哭,抱着徐知着哗啦啦的,酒到杯干。
敬的人多,一会儿就有些意思了,陆臻刚要起劲,夏明朗站起来力排众议,说够了啊,人伤还没好透呢!就此散席,把这个兴奋孩子领回家。
陆臻关门落锁,后背顶在木板上,笑微微地说:“礼物!”
夏明朗挠挠脑袋:“您还真好意思开口!”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礼物搁这屋里都搁十几天了,你也没睁眼看一下!”夏明朗做哀怨状。
陆臻配合地做出兴奋的模样冲过去抱着他:“就是你么?你打算把自己送给我?”
夏明朗囧然,嘀咕:“早知道你这么容易满足,老子……花了我大半月工资呢!”
这下子陆臻倒真的诧异了,这么值钱啊,那是什么东西?他四下张望,看到窗边的桌子上蒙了一层布,布下隐隐的凹凸好像藏着什么,陆臻指了指桌子:“那个?”
夏明朗沮丧地点头。
陆臻走过去深呼吸,把架式搭得足足的,把惊喜的表情备份到脸皮下,就等着幕布一开,说一声YOYO,吼一句哇噻,也让夏明朗平了那口心气,可是真揭开时他倒又愣了,二乘一的大桌上放着一个兵团,18比1的标准比例军模,有直升机、坦克、步战车……和许许多多的兵。
“好好……好隆重……”陆臻一时找不着形容词。
“喜欢吗?”夏明朗贴背后抱过去。
“嗯!怎么想到送这个啊,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是喜欢么,追着人家八岁的小男孩子讨两个兵……”
陆臻一囧,颇有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意思。
这话说起来那就长了,那会还是夏明朗在武汉的时候,他们上午在东湖边钓鱼,陆臻扶着池杉树在堤上学步,夏明朗一个没留神陆臻那边儿就招了一圈的人。十几个有老有小有中有洋,看着像几大家子,可是奇怪的是小孩大半都是中国人,看着像父母的倒全是老外。夏明朗怎么瞧那几个小孩都不像混血,走近一听才发现他们说的是法语,叽哩咕噜的绕舌半句听不懂。陆臻见他过来就笑眉笑眼地把人拉到圈子中间,夏明朗脸上僵硬着中华民族亲切友好的官方对外笑容,小声嘀咕:“什么人?”
“加拿大的,来中国收养孤儿的。”陆臻小声解疑。
呃?夏明朗一个愣神,陆臻又让人给问上了,大姑娘小媳妇大爷们小伙子团团地围着他,七嘴八舌谈笑风生。夏明朗敏锐地感觉到这些人眼神乱飘,总在他身上溜来溜去,再看看陆臻多少有点促狭的眼神,心里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话题,可就是要了命的,一句不懂!
啊啊,夏明朗顿时就烦躁了。夏大人是怎么个主?天然的中心,天生的焦点,那要是引导话题和舆论的人……像这种明明知道对方在谈论自己,可就愣是一句不懂的心情真他娘的操蛋啊!
“说什么呢?”夏明朗偷偷踢陆臻后脚跟,一个看起来二八芳华的棕发小姑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夏明朗连忙亲切微笑之。
“法语啊!”陆臻在百忙中抽空回答他。
“我操,老子当然知道是法语,说什么呢?!”
“您自己不会听么?”陆臻回眸一笑,春光明媚。
夏明朗很想捏死他。
夏明朗压低了声音威胁:“老子会的法语除了骂街就是泡妞!”
陆臻一愣,笑了:“那给爷泡一个?”
夏明朗摸了摸下巴,眼神慢慢变柔和了,陆臻忽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看到夏明朗对着芳龄小姑娘微笑,眼中满是柔和的……爱意(-_-||)端地是浓情一片,落叶飞花都要动容。
上真功夫了,陆臻脑中警铃大作:不不不不,不好!!
“vous etes si belle,(你真漂亮) si j'ai l'honneur de savoir votre nom?(我可以认识你吗?)”夏明朗拖长了声调,字正腔圆。
芳龄明显一愣,光速脸红,小小声地说了一句:“oui, d'accord.(当然可以)”,转身,更小小声地用小少女梦幻般的眼神看着陆臻说:“votre ami, il est tres charmant!(你朋友真性感)!”
YOYO!
夏明朗偷偷比了个摇滚手式,得意地向陆臻扬着眉毛,几乎要拽到天上去,陆臻咬牙切齿:“妈的,十五岁你都不放过!?”
呃,不会吧!!夏明朗迅速地垮了脸,陆臻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然而悲剧就此铸成!后来芳龄姑娘还孜孜不倦地给夏明朗留了邮箱地址,不过那张纸片在她转身之后就嫁与了东风。陆臻指着夏明朗痛心疾首:“不是人!”
夏明朗大喇喇地无辜望天:“你让我泡的!”
陆臻一口鲜血:“我没让你去泡未成年少女!”
夏明朗更无辜了:“她自己长得老相,也不能怨我吧!”
陆臻心想,得,算了,老子再跟你这无赖辩下去就得投湖了!他气呼呼地在湖边坐着,一手拿着一只军偶凹造型玩。夏明朗一时奇怪问他哪里来的,陆臻有些不好意思地坦白说刚刚向人讨的。那群人里有个八岁的男童喜欢军械,他爸妈这次过来收养第二个孩子,在超市里看到中国版的兵人就给他买了几个,三寸来高,关节很灵活,陆臻一见钟情,死乞百赖地讨了俩。
夏明朗听完首尾,一手摸着陆臻后脑勺说:“我看到,在你的淫威之下,一个未成年少男屈服了!”
陆臻眼前一黑,差点真栽湖里去了。
夏明朗本来以为陆臻也就是一时的小孩心性,没想到他对那两个兵偶倒是真的爱如珍宝,自己临走前两天领着他去武汉市里和周边逛了逛,陆臻到哪儿都带着他俩,不亦乐乎地摆造型,大张旗鼓地拉着夏明朗说拍照拍照。夏明朗虽然囧之又囧,屡屡担心被无知路人嘲笑,可看着陆臻那眉花眼笑的样子又莫名心软,就这么个又傻不啦叽又丢人的事也一路奉陪到底了。
后来,收拾东西打包归队,不知怎么的就裹带了一个回来,电话里不好提,陆臻居然也没问。夏明朗把小兵人在桌上放着,就坐在他的烟盒上,一本正经的严肃的脸,越看越觉得像陆臻,走到哪儿都觉得他在看着他,抽烟都不敢抽太凶。
再过了些日子郑楷家里的来探亲,年初匆匆一别,把郑嫂的念想招上了又恨恨的没吃饱,索性提前修光了年假出来奔夫,还搞偷袭,人到了军区才给郑楷打电话。
郑老大五大三粗一汉子,乐得像什么似的,搓着手在夏明朗面前语无伦次的,这咋整的,什么都没准备呢!他眼尖,指着夏明朗桌子上那只小兵偶问这是啥。夏明朗淡淡瞥了一眼说捡的。郑楷大喜过望地抢了过去说正好,先给我哄哄儿子,这小子已经会叫爸爸了,叫得可甜呐!
夏明朗愣了一下没拦,想拦的时候又找不到词儿,就这么眼睁睁让他走了。
东西丢了才知道不适应,拿烟的时候又没了节制,夏明朗暗自唾弃自己怎么也变得这么幼稚了。思念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他想起当时他陪着陆臻在电脑上看照片,这里那里……陆臻开心的大笑。
那些相片上有绿瓦红墙,有烟波浩渺……还有两位一本正经严肃活泼团结友爱的兵偶,他们冲锋,他们奔跑,他们立正,他们勾肩搭背,他们笑看风云……那些照片上没有人。
夏明朗想起来,他们在外面的时候从来不合影。
冥冥中,夏明朗觉得自己悟到了什么,可是又本能地不愿去深究。为了发泄心中的烦躁感,他上网找到那家兵偶的官网下单订了所有的品种。东西运过来时候夏明朗自己也吓了一跳,军需官指着那个集装箱似的大盒子问你的?
夏明朗说是的。
什么玩意儿?
夏明朗微微一笑:军火!
夏明朗拆盒子拆了小半夜,清空一张桌子给自己摆出了一整个中队,徐知着惊呼说队长您真是童心未泯,夏明朗浑不吝地对郑楷说给你儿子也这么整一个,管保他高兴。郑楷眼中闪着绿绿的光,半晌叹息:不行,钱还要省下来还房贷呢!
陆臻站在桌前愣了很久,修长的手指抚过一位又一位严肃的兵偶。
“原来那个呢?”陆臻问。
“你认得出?”夏明朗惊讶了。
“弄丢啦!”陆臻有些失望。
“你,你这也认得出来?”夏明朗感觉匪夷所思,这么多兵明明都是一张脸。
“我自己的就能认出来。”陆臻小声飞快地说了一句,转身指着桌上说,“打一仗么?”
他微微笑,下巴挑起一点点,三分挑衅,十分挑逗!
夏明朗扬起眉毛:“奉陪到底!”
2.
于是,开打!
两个人一起动手,把桌子椅子都清到墙边,陆臻提着半袋白米站在中间空地上歪着头:打什么呢?
半晌,他歪腰画出一个长条形有如番薯的物体。
“嘿嘿!不和谐!”夏明朗跺脚。
陆臻仰起脸笑得极为诚恳:“咱玩一次大的,战役级别的!要不然,您再给提个点?”
夏明朗一想也笑了,挥挥手让他继续,沿着国境线走一圈,的确也就只有这东南海上的一块会有战役级的战情出现。陆臻画完整个台湾岛,贴着又画出一条海岸线,他画得标准而自如,乍一看过去简直像地图上扒下来的,这一手太帅,夏明朗吹了声很炫的口哨,竖起大拇指。
“谁攻谁守!”陆臻问。
“当然是我攻!”夏明朗理直气壮地说。
陆臻笑着抓起一把兵偶的小头盔问:“单还是双。”
“单!”
陆臻张开五指,一双一双地拔下去,夏明朗很不幸,是双,于是陆臻占了祖国大陆,执兵先行。
夏明朗抱着陆臻的大腿说这不公平啊不公平,实力悬殊啊实力悬殊,陆臻慈爱地抚着他的脑袋:“您不是还有米国盟友么?”
夏明朗啐了一口:“小米最靠不住了!”
抱怨归抱怨,仗还是要继续打的。
陆臻从柜子里找到一小包去年夏天买的本想偷偷煮绿豆汤的豆子和一些八宝粥原料,他数了五十几颗绿豆撒在台湾以东洋面,这是我军的潜艇。他还特别挑了几颗花生混在里面,神情严肃地说,这是核潜艇。
夏明朗囧囧有神地看着他,您这是货真价实的撒豆成兵啊!那俺家盟友呢?
陆臻想了想,在第一岛链附近与台湾以南洋面撒了一把红豆,另外在八宝粥里拨拉了半天,找出两枚红枣郑重其事地摆在外太平洋洋面,敲一敲地面,曰:航空母舰!
PU……夏明朗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好了,排兵布阵已完,下面就得见真章了,怎么打?
“您先请!”夏明朗难得彬彬有礼地伸手。
陆臻张开五指:“政治施压,舆论造势,经济封锁,军事威慑……闪电战!冻结所有台商在华资金,海空协防封锁台岛物资流动,在福建金门地区进行大规模联合军演,并且随时准备接收归逃的岛民。”
夏明朗冷笑:“老子不会封锁海路么?看谁能逃出来。”
陆臻笑了:“那更好。”
夏明朗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民意如川,想走的你不让他走,只怕后院先起火。
“然后!”夏明朗很憋屈。
然后,陆臻把两辆伞兵突击车从空中放进台南的高雄与台北的基隆,夏明朗眯起眼睛:“你用空降兵。”
“对,一边两个团!”陆臻往每辆车里放了四个兵偶。
夏明朗每车拿走三个兵:“伤亡75%,老子的防空火力是过饱和状态,地对空导弹密度全球第一,你们落地集结后一边还能剩下1000人就不错了。同时……”夏明朗指挥坦克逼近:“重装旅!伞兵的单兵素质是好,但是没有足够的重装武器,我用装甲重装旅来对付你,1000多人的残部,假设你战死至最后一人,两个小时!”
“不对!”陆臻每车又放回一个兵:“我会先用火炮炸平整个海岸线;二炮会同时定点清除总统府、国防部、一些电视台等政治标志;岛内间谍与前期投放的特种分队联合二炮跟空军可以毁掉7成的防空火力与声纳雷达群,海军足够拖住你们的舰艇。所以空降兵的登陆损耗应该可以控制在50%;我会征集全国八成的武装战斗机群全力保往制空权,同时用石墨炸弹催毁所有电力设施,在空降兵全军覆没之前,我认为他们可以支撑三到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够你干什么?”夏明朗仍然坐得很不正经,可是眼中已经隐隐有了血光。
“我用两个陆战旅分别在金门与澎湖列岛两个点同时进行抢滩,别忘了你的重装部队还在本岛被空降兵拖着,只靠外岛的驻军是不够的,我跟你拼人多,在同一时间开辟四个战场。只要陆战队抢滩成功,马上会有两个装甲师跟进,这样就可以在台南台北同时开辟跳岛平台!从第一发火炮开始发射,到空降,到跳岛平台建立……十个小时以内,我要让装甲步兵的双脚站上本岛。”陆臻一边说一边排兵布阵,失去了所有士兵的伞兵突击车,只剩下七成人员的陆战冲锋舟,还有气势汹汹的步战车和坦克。
台北、台中、台南,阿里山,阳明山……陆臻指出一个又一个导弹发射点,隐藏的永备工事,他张开双手从两头往中路穿插:“只要台南台北两边的重装步兵能在台中汇合,战局就没有悬念了。我会选择一个周末夜晚的开始作战,你的小米盟友应该会连夜开会,但是十个小时应该不够他们做出一个战与不战的结论,日本和澳大利亚都没有独立出兵的实力,现在……”陆臻低头逼视夏明朗:“该你了!”
“拖!”夏明朗干脆利落地弃子,“放弃前沿阵地,把人收进深山和城市,我跟你打游击,我们打巷战,我是困兽犹斗鱼死网破,而你要君临天下,不能死人,老子跟你耗!”
“我投十万兵力上岛,速战速决!”陆臻把所有的士兵都放进了台岛以内。
“打巷战吗?城市平民是很容易被误伤的!”夏明朗目光炯炯。
“不,老家法,从农村包围城市,我会从山上开始扫荡,对城市围而不打。另外大量支派政工干部下基层做说服工作,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了,但我军的群众工作还是世界一绝。我会保护普通民众的人生安全与战前财产,把人打散分割开,进行战时管理。台湾不是阿富汗,想象一下,如果像台北那样的大都市被切断水电煤气,所有的通讯与电视电台广播一切资讯完全封锁,那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