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别难过了……说不定不是苍下大人……”
………………
“小姐…………我们回去吧……”
蝶一声都不吭,站在街道的分岔路口上,她的目光呆滞,完全听不到自己的侍女在说什么。
苍下大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看蝶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要躲开蝶?
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您,要带另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身边?
大人……
蝶茫然地盯着街角,可是苍下的身影和那紫衣都早就消失了。
“……小姐……我们回去吧?”蝶被动地由和子搀扶着,一步一回头地渐渐离开自己站立的地方。
那是苍下大人,她肯定没有看错,肯定没有!
她会找到他的!
她一定要找到他!
蝶的眼前模糊了,她的心也朦胧起来,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找到苍下最。
“小姐……”看着木然的蝶,和子不自觉地流着泪,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小姐还是对苍下大人难以忘情,小姐啊……您已经拥有了幸福,您千万不要毁掉现有的一切啊……
接连许多许多天,蝶都徘徊在这条街附近,她执拗地询问每一个人,问他们有没有看见一个青衣的高大武士,大多数人都是摇头,没有给她她要的答案。
她像发疯了一样,拼命追寻苍下的身影,拼命追寻苍下这个名字,对原本经常拜访的鬼无居所也似乎遗忘了一样。
直到大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她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鬼无了,才蓦然想起,自己还有这一处港湾,还有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将要支撑她的大半人生。
她像是忽然清醒了,这天起了一个大早,赶在鬼无出门的时间以前,为他送早点过去。
“文江,开门,我是和子。小姐给大人送早点来了……”
蝶局促地整整衣襟,有些脸红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来关心二十三。
然而文江回答:“少爷天没亮就出门去了。最近少爷经常一早就出去练刀。”
“练刀?”蝶的面色一沉,有些不高兴自己扑了一个空,“二十三去哪里练呢?城里的道场吗?”
“不是。是去竹枝山。少爷还说,多爬山也可以锻炼体魄。”
什么!?蝶吃惊地倒退了一步。
“你是说……他去山上拜访……老师了吗?天没亮就……”蝶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的。少爷很关心主人的身体,只要有空,几乎天天上山。最近都是这样。”文江老实地回答,和子害怕地瞧着蝶变了三变的脸色,连忙说:“小姐,大人是……担心老师不适应,您知道大人十分体贴,只要……只要老师在山上的生活稳定下来,大人就不会天天上山了。”
和子硬把话给坳了过来,可是蝶的脸色还是铁青的。
文江招呼:“小姐进来坐一下吧。”
蝶连回答都没有,忽然转身疾步走了。
“小姐!”和子想追上去,却被文江一把拉住。
“和子……蝶小姐怎么了?脸色不太对……”
“………………小姐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才一直没有过来。”
“哦……这样啊……难怪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们来。再过两个月,蝶小姐就要举行婚礼了,可要多保重身体啊。”
“……嗯。我会留意的。对不起,文江姐,我先走了……”
小姐…………和子该怎么帮您啊……
“少爷,小主人,吃早点吧……都休息一下……”
出云微微一笑,停下了指尖的动作,拿起一旁的湿巾,递给满脸是汗的二十三。
“谢谢……”
二十三回了一个微笑,接过布巾,边擦汗边问:“山上气候多变,一个月了,你还适应吗?”
出云毫不做作地笑答:“我很好。这里的环境很清幽,我很喜欢。”其实真正让自己这么高兴的,是因为这里不仅没有蝶小姐的存在,而且二十三几乎天天都上山来探视自己,简直幸福得不像真的。
他真心喜欢这儿,而且已经很满足。
只不过,二十三这么频繁地上山,蝶小姐不会有什么想法或不开心吗?
隐隐的不安让出云的笑容有所收敛:“二十三……最近,蝶小姐还好吗?”
虽然提起那个名字就会扯痛心的一隅,可是出云明白,自己不能太自私。
二十三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然后有点困惑:“蝶……她很久没来了……听文江说,她的身体好象不舒服……”
出云有些意外,看二十三的样子,就仿佛根本不知道蝶小姐的近况一样。
“二十三……难道你都没有主动关心过蝶小姐吗?”
多荒唐,他竟然为此感到窃喜,还有越来越多的不安。
二十三擦完了汗,叠好布巾放下:“我……总不能向城主询问这种事情吧……”
一听二十三的语气,就觉得他好象不太想提这个话题,所以出云住了口。
“……吃早点吃早点,小主人,少爷,快吃早点吧……”阿望及时地打破冷场,气氛顿时又热络起来。
出云只得暂时撇开那些事情,继续凝视着二十三。
即使这只是虚幻的幸福,他也甘愿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出云如此想道。
挎着自己的刀,二十三慢慢下山去。
竹林的幽香和出云的笑容不断在他的眼前盘旋,让自己的唇扯出一丝弧度。
现在的出云很快乐。
太好了!看来让他上山住果然是正确的!
二十三由衷地为此而高兴。
至于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频繁地上山。
他一天看不见出云就会觉得不安,经常牵挂着出云,这或许就是八年半的相处给他留下的习惯吧。他猜测。
反正以他的能力,每天上山也不成困难,就当是对自己额外的训练。
不过最近有件事,他没对出云说。
看着出云的笑脸,他不知不觉就不想提起关于自己和蝶的事情。
他想就看着出云,守住他的每一个笑容,和他分享静谧的时光。听着出云的筝,心几乎陶醉在竹浪中。这种时候,任何烦恼都无法侵袭自己。所以他既不想提山下的人,也不想提山下的事,将这美好的一刻破坏、打乱。
有关他和蝶的婚事,前两天,城主刚刚找过自己。
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城主希望自己和蝶的婚事能够尽快操办,而且是越快越好,日子已经定好,就在下个月中,只有半个月。
为什么要这么仓促?
二十三不明白。
他对城主一手包办没有太大意见,但老是出尔反尔让他觉得城主的为人很反复,倍感压力。
事实上他对妻子没有任何概念,可他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成家的,所以不打算抗拒。
然而,他的心里似乎总挂着什么,总有些不想面对这件事,令他很困扰。
……唉!
算了,不想它了。
二十三回顾出云的居所方向一眼,朝着山下快速奔去……
这是一个大风天。
郊外田里的庄稼被吹得东倒西歪,穷人家的窗户喀喀作响,街上也渺无人烟,谁都不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
甫一回家的二十三立刻从文江的口中得知,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连忙脱鞋进了屋子……
“小姐……这么大风的天气,您为什么非要去鬼无大人家不可呢?”和子的纱帽被吹得都快飞走了,还得留心小姐的安全,心中不断埋怨天气的恶劣。
蝶没回答,其实是和子的声音都被风扭曲了,她要听也听不清楚,只固执地朝着二十三的家走去。她是要去和二十三商量婚礼细节,还有她做了一身衣服给二十三,想亲自交给他。
大小姐的脾气上来的时候,哪怕刮风下雨,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下一个转角就到二十三家的大门了,然而在蝶还没有走过去之前,鬼无家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里头透出温暖的光来,一个深色的人影从门里退出,正朝外面走去,然后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有什么客人吗……?
蝶窥探着那个远去的人的背影,青色的武士服,深色的斗笠……
蝶的心颤抖起来,那个人……那个人好象就是……就是她苦苦寻找了一个月的人……
“苍下大人……”她大叫了出来,眼泪迅速凝聚,可是风呼呼地吹着,整个吞没了她哭泣的声音。
“苍下大人!!”她又大叫了一声,那个人影还是快步地离去,没有回头。
蝶不管三七二十一,丢下手中的东西,奔跑着就追了上去。
“小姐!小姐!您要去哪里?”和子慌了,她仿佛听到小姐喊了什么,可是听不真切,见到小姐跑起来,她也连忙追去。
“苍下大人……苍下大人……”蝶边跑边喊边哭,甚至一把扯下了自己头上的纱帽,拚尽全力追着,樱色的和服不断在风里翻舞。
纱帽被风吹向蝶身后,和子被帽檐撞了一下,眯起眼睛。
“小姐……小姐……”
蝶的身影从街角跑远了,和子不敢耽搁,边大叫边追了上去。
呼……呼……
她看到苍下了。她敢肯定,这一次绝对就是苍下大人没错!她看到他的侧脸了。
黑亮的头发高束着,永远那么冷漠的表情,是苍下大人!是他!
再度追到上次的那个街角,蝶又有片刻的迷惘。
人呢?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咳咳……”
忽然听到一个老头子的声音,蝶连忙寻声看了过去,就在街角的隐蔽处,原来是一家小小的旅舍,老头子正在费力地关门。
“公……公公,您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人?一个高挑的武士,带着刀,一身青衣……”蝶抚着两鬓凌乱的头发,大声问着。
路口上,风声乱七八糟的,老头子听不清楚,摇了摇头。
蝶四处回顾,没有别人好问,于是干脆挤进门里,不管老人的惊愕,闯进大堂。
风息了,温暖的室内让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她闻到了洗澡水的热气,一时有些脸红,退向门口,不敢看走廊。
老头子好不容易关上门,有些生气地说:“这位姑娘,你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这里是只有男人投宿的旅舍,你一个姑娘,怎么好随便闯进来?”
蝶的脸绯红起来,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奔跑,她立刻退到门边,小声道歉:“对不起,公公……我想问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青衣的武士?个子很高,刚才就往这边来的……”
“唉!姑娘,穿青衣的武士多得很,光我的旅舍里就住了好几个,你这么说我怎么知道?”
蝶一时语塞。
“不过……你刚才说经过这里?那要么是我的客人了。刚刚正好有一个客人回来,是个武士,好象确实穿青衣。”
听到老头子自言自语,蝶兴奋地抓住老头子的袖子:“这么说,苍下大人就是投宿在这里?有没有?您这里有没有叫苍下最的客人!?”
老头子甩开蝶的手,有些不悦:“这里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姓名。姑娘还是回去吧。”
“不!不!公公!我在找那位武士!我一定要找到他!”说着,蝶掏出怀中的纸包,取出2两小判,塞给老头,“您告诉我,刚才进来的武士,是不是叫苍下最?他住在什么地方?告诉我!求求您了!”
老头子看到金子虽然心动,不过还是有些犹豫——客人特别交代过,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许接近他的房间的……
“公公!我求求您了!我……”蝶转着眼珠,“我是他的未婚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这样啊……”老头子掂掂手里的金子,蝶干脆把剩下的金子零钱也都给了他,老头慌忙推着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要这么多!……既然你是苍下大人的未婚妻,那你就进去吧。不过你要小心一点,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别被酒鬼逮住了。”
“您……您不带我去他的房间吗?”蝶忽然有些害怕。
“苍下大人的房间就是走廊尽头的上等房间,那里就那一间,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的。”说这话时,老头子也有点害怕。
“……那,谢谢您。您告诉我怎么走。”蝶狠下心说道。
果然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蝶掩着鼻子,躲避着各式各样的异味混杂的臭气,向最深处的房间走去。
走廊很长,但是越靠近深处的房间,越显得遥远。
两边的气味渐渐被风吹散,等到距离房间还有很多公尺的时候,蝶站立的走廊附近已经没有别的住家了。
听说苍下包下了附近全部的房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蝶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她虽然说自己是苍下的未婚妻,但是她却惶恐着,不知道要怎么对苍下说话。
或许,她来错了。她不该追到这儿找他……她已经……马上就要嫁给二十三了……可是……
她不甘心!不能再见苍下的话,她怎么都不甘心!!
所以她的脚虽然在颤抖,却没有停止前进。
“啊~~~~~~~~”
突然传来的呻吟,让蝶吓了好大一跳,差点软倒在地上。
是她听错了?是风声?
蝶拍着胸口,那里的鼓动就仿佛要穿破而出一样。
继续前进……
嗯……啊啊……啊啊啊……
呜嗯…………
呜哇啊啊啊啊……
呜呜~~不要……
唔……!!
渐渐地,呻吟声越来越响,是一个悦耳的声音。
蝶耳边的鼓动渐渐转轻,可是血液却逐渐变冷。
啊啊啊……啊呜……唔……
呃!……呜…………最!!
听到有人叫最的名字,蝶的脸色猛地刷白,手指都颤抖起来。
呜……最……不要了……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