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默 第一、二卷————拉克西丝·杨

　　“队长！”好几个队友同时叫道。“你、你怎么……什么时候回来的……”荆恒目瞪口呆地看着倚靠在操作台边的何中尉，又看了看韩邵副队长和一旁安然无恙的卫斌等人，他的下巴都快脱臼了。

　　“就在刚才，卫斌带我进来的。”何席优指了指卫斌，卫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我还差点一枪毙了队长。”

　　“还好你没有！”韩邵用文件夹拍了拍卫斌的脑袋，大舒一口气。

　　卫斌一脸无辜：“车库黑乎乎的，谁知道队长会开着敌人的车子闯进来……”

　　“嗯？”荆恒茫然地看着队长，何席优摊了摊双手：“正因为我开的是敌人的车，外面那些家伙才会无视我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眼皮底下路过。”

　　说来也巧，正当何席优正在为自己驾驶着从敌人手里抢夺而来的车子，极有可能被自己要塞内的同胞识别为入侵者时，却发现敌人派了地面部队准备潜入要塞，于是席优就趁乱瞒天过海，由于他开的是那帮家伙的车，他们自然将他识别为他们的同伴，而根本没有想到坐在里面的是他们的敌人，要塞如今的驻守指挥官。所以，席优把车开到要塞附近的时候非常顺利，没有遭到任何攻击，不过在进入车库时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波折。

　　“还好我命不该绝，否则肯定变成冤死鬼！”何席优撩起额角的头发，一道浅痕印在小麦色的肌肤上。

　　“对不起，队长！”卫斌内疚地连忙道歉，席优甩甩手，毫不在意。

　　“队长，你的任务……”荆恒于是松了一口气，大步走向大屏幕前，他们队长站的位置。

　　“啊，基本上……”席优抬头望着大屏幕，眼中有一丝惆怅，“算是圆满完成了吧。”

　　韩邵站出一步，态度坚定的样子：“队长，你真的打算让他在要塞里养伤？这里不安全，随时可能被敌人占领，要是他在我们手上而我们又没保护好他……”

　　“没关系，有人会考虑周全。而且……”何席优漫不经心地看着大屏幕中显示的，第三仓库通道入口处，正在努力突破闸门的入侵者们，“会拼了命保护他。”

　　“那个小男生是……”韩邵谨慎地保留一丝怀疑。何席优聚精会神地望着大屏幕，嘴边拂起笑容：“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让敌人上当受骗。”他微微地一笑，就像正在动歪脑筋准备捉弄别人的淘气孩子。

　　简陋的医疗室内，司徒空平躺在病床上，而七戒则颓废地坐在地上，靠着床边，低垂着头，任发丝在脸上打下深深的阴影。

　　他现在的状态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精疲力竭。同样是不堪负荷的疲倦，和那时候相比，此刻心却如此平静，好像再也不会为任何事激动。

　　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多久，他缓缓抬起头，颓靡地仰靠在床侧，望着很低很低的灰色天花板，然后又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坐着不动……

　　“喂……”苍茫而沙哑的声音，像含了一口沙子，慢慢地扩散到房间每个角落，“像你这种混蛋，还是死了的好……”

　　他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自顾自唠唠叨叨。

　　“破坏了别人的生活，还一副自己是亲善大使的模样……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去喂鱼！”

　　呼吸着有些干燥的空气，感觉到肺腔的剧烈起伏，思绪一片混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明明……你这家伙可以逃跑的，为什么……为什么没有逃？”这是积压了很久的疑问，比他希望了解当初他为什么那么薄情寡义更渴望得到答案，“你以为我会感动吗？我好歹替你挨了那么多枪，怎么能白挨呢！”

　　身体各处传递着阵阵刺痛，也许是伤口又裂开了，直到静坐下来之后，他才想起自己也是身受重伤的人，居然之前都头脑发热地忘记了它们的存在。而现在，它们开始抗议了。

　　所以，他懒得动，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很辛苦。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公众人物，怎么可以乱七八糟的……哼，你大概连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都考虑好了吧，你比我聪明，比我有头脑，精得像只老狐狸……”

　　“手……断了嘛，可以再接啊……装个假肢什么的，反正这种医学技术现在已经很纯熟了……有人连整个身体都可以用假的，一只手算什么……”

　　“一只手……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逃，为什么会断了一只手，为什么撑了十八个小时……为什么啊……”

　　问不完的问题，纠缠不完的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个人看得一清二楚，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何况，这是不允许的！

　　他只想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他不想再和任何人纠缠不清，他希望可以默默无闻地死去，不会不舍，不会留恋，亦不会有遗憾地离开人世。

　　扶着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垂下眼帘，视线落在那家伙的脸上。

　　“司徒空的魅力我是有所耳闻，却不知道对男人也管用！”

　　哼……

　　嘴边逸出冷笑，他昂起头，一副轻蔑的样子，冷冷地盯着昏迷不醒的司徒空。

　　“我保住了你的命，这笔人情……就到此为止吧！我们……互不相欠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晃动了几下，他跌跌冲冲地凑近司徒空，也许是因为疲倦而自然地弯下腰，“最好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啪！”

　　忽然，手腕被扣紧，司徒空竟牢牢抓住他的手，双眼依旧闭着。“你……”轻轻的话语逸出口，竟透露出一丝感伤。紧接着，他一用力，将本来就站立不稳的七戒拉入怀中。

　　七戒一个踉跄，跌在他身子上，又惊又怒。

　　急促的呼吸回荡在房间里，他不能克制剧烈的心跳。

　　司徒空始终闭着眼睛，微微蠕动唇齿，像在说着梦呓：“不许走……”他的脑袋侧了一下，歪向一边。发梢轻轻划过脸颊，盖没了他的眼。

　　上官七戒紧张不已地盯着司徒空：梦话？

　　可是……

　　那微微皱起的眉头，那下垂的嘴角，那潜意识中脱口而出的话语，是多么的……多么的温柔，而伤感……

　　司徒空……你？！

　　上官七戒正准备挣开他的手爬起来，却听他又轻轻低唤了一声。

　　“……默……”

　　墨？他妹妹？

　　“……默……常……”

　　是别人的名字……

　　上官七戒急忙起身，怔怔地望定脸容泛着淡淡忧伤的司徒空。

　　这家伙……怎么回事？竟然……这么伤感地叫着某个人的名字……

　　走向门边，七戒回头又看了一眼，平躺在病床上的家伙又没有动静了，脑袋歪向内侧，发丝遮挡住了他的脸，看不见表情。“哼。”他轻轻按下门闸，走出房间。

　　第二十章：决·戒

　　兵临城下却依旧能捧着茶杯淡定悠闲，这是不是即将败北的预兆呢？

　　敌人的行动模式几乎让人摸不着头脑，以完备的兵种编制攻下一座只有几十人看守的要塞应该易如反掌，即使要塞如铜墙铁壁，也不能在枪林弹雨中久攻不下。可是，明明是强势猛烈的轰炸却原因不明地停歇，明明准备直捣虎穴却又中途放弃，就好像在告诉要塞里的人，他们并不急于攻下这座要塞，而让要塞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只是时间问题。

　　“既大胆放肆，又让人敬佩的敌人啊……”

　　何席优坐在一张不太平稳的折叠式靠椅上，把双脚搁在操作台边缘，略微仰头，一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似地观赏着大屏幕中的战术解析图。

　　他的身边总是站着副队长韩邵，身姿稍显得游刃有余，与何中尉很有默契的样子，在别人眼里他们就像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无论是席优还是韩邵都缺少不了对方。

　　“敬佩？是摸不着头脑才对……”韩少尉轻轻叹着，和队长一起望着大屏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在他们看来，我们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何席优犹若谈笑风生地轻轻笑了一笑，一点也没有如临大敌的危机感，“明明是重要的军事据点，却只有一支几十人的小队驻守，看起来要达到目的轻而易举。”

　　“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谁说的！”何席优撇撇嘴，像小孩子一样嚷嚷，“那么大胆的家伙，他们只是还不想动手罢了！”

　　也许别人以为这是一句赌气的话，可是了解席优的韩邵却听出了队长的言下之意：“他们在等什么？”

　　“呵，这个只有司徒空知道！”何席优讽刺地笑着，刚起身离开座位，年轻的ARE操作师就出现在指挥室，脸上挂着一副决绝的表情，一开始何席优还以为他想找人干架。

　　七戒迎面走向何席优，无视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何席优看着少年，不禁笑了：“喂，小子，有兴趣出去陪他们玩玩么？”

　　七戒一边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纳闷何中尉竟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一边继续走到大屏幕下。观摩过去数十个小时的作战录像，脑子里浮现的确是不久前他们遇见的那艘空舰：“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发起总攻。”

　　“啊……”何席优转向大屏幕，两人面对同一个方向，做着同样的姿势——仰头望着大屏幕，并略带冷笑，“你和我想的一样。”

　　他们都在猜测空舰上是什么人，目的地又是哪里。

　　“如果要塞被攻下，又怎么样？”七戒不含感情地问。

　　何席优笑了笑，嘲讽地说：“至少我们都会变成俘虏。”

　　七戒默默闭上双眼，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俊俏的脸庞如止水般平静无痕，淡淡的艳美从长长的睫毛和眼角流露出来，让人瞬间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作为一名军官，有这样出众的外貌是一种犯罪，所谓“红颜祸水”。

　　“有什么‘家伙’可以用？”

　　“RT-X-LACUX型号，一级装甲炮‘流星之锤’，地对空之王。”

　　“就这个。”

　　“在第六号机库，你需要配一名驾驶员。”

　　“我一个人能搞定。”

　　上官七戒大步走出指挥室，将一干目送他的视线抛在身后。韩邵想要阻止这个看起来有些很不礼貌的少年，席优只用一个眼神就堵住了他的疑问。

　　“他会用老式的装甲炮吗？”

　　“哼，这方面他是个天才。”席优慢慢地仰起头，切换掉大屏幕中的图像，嘴边露出浅浅的笑痕，“你不知道吗？我们东方军司有个天生的武器专家，他生来就具备了一名优秀战士的天资。”

　　韩邵渐渐露出惊讶的神色，猛地转向少年离去的方向：“他是上官七戒？！”

　　“啊，你才知道啊。”

　　子夜，在没有星光的夜幕下，敌人的总攻开始了。盘旋的轰炸机像吃了兴奋剂的鲨鱼在黑色的海洋里胡作非为，要塞炮台则不停吞吐火红的鱼饵，飞射的炮弹在天空中交相辉映，一同奏响死亡进行曲。

　　除了空战，敌人还派遣了大量地面部队从四面八方包围要塞，装甲车负载着令人惊悚的火箭炮埋伏在灌木丛中，给要塞坚固的壁垒一次又一次重创，掩护狙击手向要塞入口步步逼近。

　　然而，尽管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却依然举步艰难，何席优放弃炮台防空的优越性能，让炮门在要塞四周形成密集的火力网，来抗击地面部队入侵，如此一来，威力更加惊人的炮台就像大鱼吞噬虾饵一样，完全压制了火箭炮。此外，他利用要塞坚固的防护壁作为掩护，将十二扇太阳能板全部打开，形成巨大的护翼，提高敌人对要塞空袭的死角，使得隐蔽在死角处的大炮能完全发挥作用，以机动性极高的单兵镭射枪在不断更替位置移动中对天空中的霸王们造成致命打击，敌人根本无法锁定他们的目标。

　　与此同时，东方军司的王牌精湛纯熟的作战能力是阻碍敌方地面部队顺利入侵的重要因素之一。

　　躲避着空中砸下来的炮弹，同时还要机警地洞察埋伏在四周敌方的地面部队，他奋不顾身地冲锋陷阵，也许比往常更坚定，更决绝。

　　一级装甲炮，负载于四轮驱动机甲车上，由主驾驶座和控制炮门座组成，是标准的双人操作的武装机车，一名负责驾驶和方向导航，另一名控制装甲炮。上官七戒独自驾驶装甲炮机车，以灌木林作掩护，配合镭射枪伏击空中的轰炸机，同时他带了一把狙击枪对付不期而遇的敌方狙击手。

　　炮火总是在身旁炸响，在滚滚烟雾中冲刺，朝着敌人猛冲过去，猎猎狂风刮着脸颊，无畏于机关枪的扫射，他灵巧地设置着参数，锁定方向导航，对准天空中恣意飞翔的侵略者们。

　　“轰——”

　　橘红色的火花在天空中爆开，那一瞬间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流星之锤”，宛如在天空中飞散的流星雨般，拥有瞬间的辉煌和惊人的威力，虽然是已经淘汰的型号，却依然是空中霸王的克星。

　　短短十几分钟，他就打落了三架轰炸机，敌军渐渐发现要塞附近有着一个可怕的“隐形敌人”，他行踪不定，毫无规律可寻，隐蔽在黑暗中就像一头极其有耐心的猎豹，一旦瞄准猎物就不会给它任何生还余地。

　　设定模拟作战导航路线，切换至半自动模式，七戒一手扶着巨大的炮门握柄，一手拿起对讲机：“ZERO-07，按预定计划到达C位置，方向5点钟方位，继续压制敌军先锋部队任务。完毕！”

　　守住！绝对不让这些家伙冲进要塞！

　　这一时刻，他已经顾虑不到自己的性命，只想着绝对不能让敌人攻占要塞！

　　从来没有这样坚定，从来没有这样执着。

　　放下对讲机的刹那，巨大的轰鸣声从头顶划过，宛如刺破长空的啼鸣，像在提醒他什么。飓风呼啸，拨开散乱飞舞的发梢抬头看去，鱼雷形的巨大飞空战舰低空掠过头顶，咆哮着在警告下面的人，它是不容许被忽视的绝对存在，它将占据他所有的视线，成为他世界里唯一的东西！

　　液晶屏中呈现着一位少年的脸部特写，清澈碧绿的眸子中是不能掩饰的惊惧，站在侧翼的男子微笑着欣赏少年眼中那无比坦诚的恐惧感，仿佛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被振奋，越发显露出愉悦。他的手中是一杯GIN TONNIC，即使世界醉了，他也不会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