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粼笑得一脸无害:“这是王子自己说的呀,清粼何时说过?”
“你!!”东方慕平额头青筋暴露。
“粼儿,不许无礼!”燕清流走到近前,向东方慕平一礼,“王子改就座了,我这三弟性子贪闹,你别介意。”
燕清粼耸耸肩,转身回座。一旁的燕清流忙跟上,两人言言笑笑,倒也熨贴。
东方慕平咬着下唇,愣愣站在当下,嘴角冷笑:这就是兄弟么……
不多久,听外面太监唱声道:“皇上驾到!”
在席诸人纷纷起身深躬,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君燕元烈信步走来,大气的五爪锦绣龙袍被夜风高高撩起衣摆,显得愈加绝世风姿,赏心悦目。虽年逾不惑,他仍带着年轻的魄力,让人不能移目,经过卫少天,他眸中一暖,唇角已然带上了自己未察觉的笑容。直到燕元烈在帝位坐下,说了声:“众卿免礼平身。”一干人才如梦初醒。
卫少天刚一起身,便对上燕元烈射来的脉脉温情,两人均是一愣,接着相视而笑,无需言语。
北辽使者东方慕平和耶律雄才起身,行礼道:“北辽特使见过大燕陛下。”
“王子远道前来,真是辛苦了。”寥寥几句场面话,便宣布宴会开始。
“大家不必拘礼,今天我们不醉不归!”燕元烈先举杯唱和。
“谢万岁!”自开宴不提。
因着皇上在,众臣也不敢太放肆,只是随着皇上一口一口的小酌,只这优伶舞曲是顶顶精致细腻,而且二公主燕若珊亲自献舞,更是调足众人胃口,纷纷揣测是否皇上有意为二公主觅郎君,不愿错过这攀龙附凤的机会,一时大家竟忘了杯中美酒。
燕清粼托着腮,目无焦距的看着场中的歌舞,稚气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和干练,偶尔轻酌几口,极尽优雅。燕清粼觉得对面有一双厉眼快要在他身上烧出两洞来,倒觉得委屈,不禁反思:我有当面捏鼻子闲他味腥而惹到他?抓抓头,似乎没有吧,碰到北辽的人我不都是躲在两丈之外,更何况是这么危险的人物?刚才若不是他频频引诱燕清川,这个见色忘形的人怎会上钩?
燕清流代皇上敬完酒回到位上,就看到燕清粼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手里则拿筷子插着菠萝龙虾,都快成虾泥了。燕清流低声道:“刚才多亏你解围,不然还指不定会如何。”
“二哥过奖。”燕清粼往嘴里送菜,面上平静如波,心里暗自嘲笑。
又是这幅冷漠样儿!燕清流心下不爽,尽管刚才心中妒忌燕清粼的机敏,但一看到那个东方慕平一双眼都订在燕清粼身上,真想把那个矫情的什么王子踢出去。他在这边干着急,人家正主却一副爱搭不理,哪还有刚才认错时的可爱样儿?都说兄友弟恭,在皇家中这却是最难得的,而对于燕清粼,燕清流神色一暗,惹,惹不起,放,放不下。若以后登基成了君王,那么粼儿……
“三皇子可觉这舞有趣?”东方慕平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打断了燕清流的遐思,他颇为怨怼的蹬着肇事者。
“还好。”燕清粼不知他又想耍什么把戏。
“比之那御花园的惊鸿曼妙呢?”东方慕平促狭道,他指的是那日燕清粼代柯子卿的一舞。
知情人一听,面色徒然一变,燕清流面色不郁:这事儿东方慕平怎么会知道?扫过燕清川和燕清岚,两人一片了然,而燕清悠则频频向东方慕平使眼色,要他别为难燕清粼,这事儿他也做不出,到底是谁?
只这燕清流不知道,那日所为都被这藏于一角的东方慕平亲眼目睹,何须别人告知。
“不及那月夜瓜田李下。”燕清粼放下酒杯,冷漠得直直望过去,顿时东方慕平脸如死灰,不可置信的望回来,而燕清粼不动声色的继续吃饭菜:哼,自己不检点,别怪我拿来说事,反正是你先挑起,休怪我无情。
这两人的哑谜把众人都打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燕清流不解的望着燕清粼,后者继续跟眼前的酱爆鲈鱼作斗争,“我来吧,像你那样倒腾,天明也别想吃成。”实在看不下去燕清粼挑鱼骨的笨样儿,燕清流主动帮他:“要把这层翻过来……嗯,剥掉就好,对,能吃了。”燕清粼在一旁耸耸肩,接过来继续吃。一旁的燕清岚嘴角一撇,扭头不看。
台上正是燕若珊纱舞缭绕,若仙女降临,歌声灿若,如痴如醉。一曲将罢,只见那耶律雄才率先拍掌道:“大燕公主果然国色天香,耶律不才,想献个剑舞助兴,不知陛下何意?”
圣君眉间微蹙,刚才尽管与卫少天、薛德闲聊,也注意到下面的波折,这北辽之人也忒胆大,想我不敢治他们不敬之罪?卫少天知他挑衅,刚想站起来应对,却被燕元烈在桌底一把按回。卫少天心中一暖,反握回去,安下心来。
燕清川本就好剑舞,刚刚受了一肚子委屈,这会又见圣君铁青着脸,于是自请上前:“父皇,孩儿愿请教于耶律将军!”
圣君脸色一缓,点点头道:“嗯,准了。”
声乐起,两人执剑对立,耶律雄才冷哼一声,袍袖无风自动,飞身而起,直冲燕清川飞去。燕清川见状,突然凌空振身而起,掌影交错,刀光剑影,一时竟也分不出上下。若论剑术,燕清川的确不输于耶律雄才,但问题在于耶律身经百战,是北辽有名的大将,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子怎会是他的对手?于是,三十招后,燕清川渐落下风,耶律乘机一股掌风破空而至,向燕清川当顶袭下。燕清川当剑一捅,谁知此为耶律的虚招,他反而向左后掠数尺,斜斜一掌砍到燕清川腰侧。
胜负已定。
燕清粼眯着眼睛,轻酌一口:果然奸诈。
燕清川疼的满脸大汗,几次三番站不起来,被人扶了下去。
耶律雄才大笑一声:“真是承让!耶律本想来大燕找几个对手,没想到都是些软趴趴的跳脚虾,真是令人失望哪!”说完,一双眼挑衅的望着坐在上位的卫少天。
燕清粼觉察到他对卫少天的恨意,心里一颤。
圣君燕元烈脸色铁青,正待拍案呵斥,却听一声稚气却干练的声音响起:“耶律将军伟力,清粼想请教一二。”
“你疯了?”燕清流在一旁低声急斥,燕清粼只不理,漫条斯里的走出来,对上耶律雄才。
卫少天心里一急,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他的剑术和经验相较于耶律雄才可差远了,若是伤了……卫少天望向圣君,不料后者若有所思地望着燕清粼,颇为玩味:“少安毋躁,看看他有什么花招,若不行,你及时拦了便是。”
卫少天一顿,叹口气,转头看着立在场上的单薄身影。
耶律雄才看了他半晌,只见燕清粼一身银色绣袍,套着雪白小篷,乌黑的长发束着青色的发带,十分飘逸俊朗,双颊艳若桃李,唇不点而红,哪有练武之人的感觉?他忽然大笑:“怎地?大燕没人了么?竟派个小娃娃来?”
燕清粼也不介意,双手一打拱:“请!”
耶律雄才冷哼一声:“皇子殿下不拿把剑么?”
燕清粼将落在肩头的长发凑到鼻间一嗅:“有必要么?”
耶律气结:“好大的口气!”说罢,提剑直刺向燕清粼的面门。
燕清粼唇角一勾:怒了好,怒了就有机可乘。只见他脚步一错,潇洒的转过身,细长的剑身从他眼前滑过,精灵剔透:“好剑!”
耶律冷笑,接着扫向燕清粼下盘。燕清粼虚踏几步,接着熟练的轻功腾起,反手攻向耶律颈肩处。耶律了然一笑,忙沉肩侧身躲开要穴,不想燕清粼这一招竟是虚的!燕清粼瞬间转身,一掌出其不意的攻其腰侧,乘耶律吃痛时,左手乘机紧紧扣住耶律的脉门,将耶律雄才按跪在身下。用的恰恰是刚刚耶律雄才战胜燕清川时的用得招式。
燕清粼放开手,笑吟吟的立在一侧:“多谢将军承让。”
“你……你用的什么招式?”耶律雄才咬牙问道。
燕清粼瞥他一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哪来什么招式?”说罢,自回位不提。
卫少天也大吃一惊,这功底颇为深厚的擒拿术竟被燕清粼看一眼就学会,真真不可思议!恐怕燕清粼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
“怎样?吃惊吧,”圣君冷睨着台下议论纷纷的臣僚,“他让朕吃惊的事儿还多着呢。你该信朕当初的话了吧,他……果然让人吃惊呢。”
卫少天脸色一白:“你莫要为难他,他……”
“少天,”燕元烈握住他的手,低声喃喃:“他也是朕的儿子,爱屋及乌的道理,你不懂么。”
卫少天一颤,满脸复杂的凝视着他,终是低叹一声。
燕清粼那一幅潇洒超然之态,让东方慕平竟一时愣在当下,说不出一句话。
第十章:偷窥
宴会还在进行,刚才的插曲显然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觥筹交错,皇子、大臣争相向大将军卫少天敬酒祝词,那边的北辽人显得愈加不自在。燕清粼也依礼上去给舅舅敬酒,卫少天温柔的拉过他的手,低声说:“恹恹的,恁地没精神!别出些风头,稳重些个就成。”遂饮罢不提。
燕元烈正与薛德说话,忽而转个身来,冷笑一声道:“粼儿,你愈发地进益了。”
燕清粼心里一抖,直跪身体:“儿臣不敢,在父皇面前班门弄斧。”
燕元烈倒不介意:“你舅舅是镇国将军,人都说外甥象舅,现在所行磊落,以后才能清明正德,也不枉朕的心血。”皇上冷冽的眸子直盯过来,燕清粼连忙叩头,道:“父皇教训的极是,粼儿知道以后怎么做了,必不要父皇失望。”
圣君燕元烈点头道:“嗯,素日里少天不在京,你们舅甥见得少,现下回来了平时也多走动,朕准你过去小住几日,叙叙亲情,免得少天闷着。”
“谢皇上体恤!”卫少天起身跪地谢恩。
燕元烈今夜心情似乎不错:“不用拘礼。”
遂与卫少天谈起近日朝中趣事,薛德插不上话,只一双眸子盯着燕清粼若有所思。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儿,燕清粼便行礼退下,他可不想在这里做被观摩的对象,尤其是那只老狐狸薛德,他避之唯恐不及。
大殿上的人大多起身离席敬酒,巴结平时不易见面的权臣贵族,此情此景让燕清粼一时烦闷,看私下里没人理他,燕清粼便从偏殿的暗道口走出去透透气。秋夜星朗,一阵冷风吹来,燕清粼不禁瑟缩,但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他长舒一口气。
萧达、萧剑急忙跟上,萧达捧上白狐裘:“主子,秋夜露重,别着凉。”
“嗯。”燕清粼默许,萧达立刻给他轻轻罩在身上。
“随便走走,你们远远跟着就成。”说罢便沿着小径漫步,萧达、萧剑“喏”一声便悄无声息的落后几步。
花园里没了夏天的虫叫鸟鸣,静谧的似乎都睡着了,只有偶尔几声扑楞翅膀的杂音滑向天际,引得燕清粼驻足良久。且停且行,直到进了墨竹亭,方一抬首才发现原来里面早已有人坐于亭中,燕清粼面色一郁。
“我曾听闻三皇子三岁就能折桂大学士,虽懒散冷漠,却诡秘机智,常常语出惊人。”东方慕平没有起身,只是做了个“请”的姿势,蓝色的眸子如幽黑的湖面,深不可测。
“以讹传讹而已。”听着这毁誉参半的评语,燕清粼冷哼一声。
“不过似乎漏了一点。”
“哦?”
“三皇子还有隐秘偷窥之癖好。”东方慕平邪邪道,眼中颇为不屑。
“彼此彼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燕清粼也不恼,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慕平瞬间冷凝的脸。
很精致的脸,清秀的眉,摄魂的眼,朱红的唇,继而向下,脖颈上围着一块暖帕,燕清粼眼前又出现那幕奢靡,他眉头一皱:东方慕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昨日听了影瞳的猜测,燕清粼心下怀疑,于是趁着夜色掠至北辽使者下榻的西行宫,结果扑了空。燕清粼吩咐影瞳秘密潜入搜索,自己则进入与西行宫相通的树林察看动静。
或许是燕清粼太过小心,西行宫并无异状,却也未找到正主儿。所以他便慢步着向约好的溪边走去,心里稍稍有些计较。就在他百无聊赖的踢着石子、胡思乱想时,一阵争吵传来,似乎还夹杂着哭声,在这儿深夜中倒格外让人心悸。燕清粼屏住气息,提步向前,慢慢接近。
透过稀疏林木,燕清粼身形一顿,在溪边站着的两人,正是耶律雄才与东方慕平两人,这两人似乎在争吵什么,耶律雄才不耐烦地推开东方慕平,谁知后者惊疑的上前拦住他,一拳打在他胸口,喊了一声:“你敢!”
耶律雄才后退几步,似乎低声骂了句什么,东方慕平又上前争辩,结果耶律雄才反手一掌打在东方慕平脸上,声音刺耳,东方慕平踉跄几下跌在地上。耶律雄才显然怒极,抬脚就踢向东方慕平腰侧,不怜惜分毫。
一脚,两脚,三脚……
东方慕平浑身抽搐,抱臂打滚,最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抱住耶律雄才的腿,央求道:“我……我不敢了……我听你的……你……”
话还未说完,东方慕平见耶律雄才停了动作,忙艰难的爬起来,跪在他胯下,张口添了上去。
燕清粼大惊失色,俄而冷笑:有意思儿。
谁知耶律雄才享受的摆动腰部,每次都闷哼着送入更深,夜色中只剩下东方慕平窒息的支吾声和耶律雄才的“谆谆教诲”:“嗯……舒服……早这样……不就行了,只要你……你勾住……那个人,大王子……还能……呜……快点……还能……忘了你……”
燕清粼听得迷迷糊糊:难不成他们想对燕清流下手?若是东方慕平去勾引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只要不是舅舅就行。转过身,燕清粼只觉得这场面好诡异,鸡皮疙瘩层层落。狗拿耗子这种事他从不做,再说,看多了这种事是会长针眼的,反正东方慕平自己情愿,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他又何必做那好人!
“你走神了。”东方慕平抚上燕清粼的下颌。
“没有。”燕清粼不喜欢与人亲近,一皱眉,不动声色的挣脱开。
东方慕平脸色一冷,眸中闪动的光芒更加复杂起来。
“你发现了我的秘密,而我很不爽。”东方慕平不怕死的又一次把手搭在燕清粼的肩上,越过桌子弯身向前凑到燕清粼的耳边,说出一身的柔媚。
“那又如何?”燕清粼反而笑了,眼带精光的垂目看着他,“要让我封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