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粼哑然:“冰儿……”
“三哥知不知道,我……我们就要分开了……”
“……”燕清粼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我……我只是有些……担心……”
声音很小,燕清粼却愣了愣,不由莞尔:“你啊……你明明都给朕做了那么多了,还担心甚么?”
燕若冰浑身一僵,笑得有些勉强:“三……三哥?”
燕清粼吻了吻他精巧的耳垂:“还装?”
燕若冰呻吟一声,浑身有些酸软:“三……三哥怪我?”
“你也是一片好心,朕该谢你。”
“可……可是……”
“以后关于润妃的事儿,不许再插手,以免露了马脚。”
“……嗯。”
“朕也不希望森爻末裔知道太多朕在凉庭的动作。”
“那……三哥收了末裔,不就不用担心了?”
看他眼中闪过的狡黠,燕清粼一挑眉:“冰儿早就等着朕这句话了,是罢?”
燕若冰做了个鬼脸,缓缓凑到燕清粼眼前:“三哥,你是我的夫君,我们之间需要分的如此清楚么?”
听他如此说,燕清粼愣了半晌。
燕若冰的眼睛很漂亮,每次笑起来都熠熠着光泽,侧脸上对称的两个小酒窝,浅浅的,十分吸引人,更何况他现在正大敞着衣襟,露出胸口上淡粉色的蓓蕾,遇到外面的寒气,甚至颤颤巍巍的立了起来,自是一片美景。
燕清粼轻笑一声,一手揽上燕若冰的腰,一手从他的背部顺着脊线慢慢下移,燕若冰浑身一颤,娇喘着倒在燕清粼怀里。
见他如此,燕清粼挑挑眉,突地停了手里的动作,似笑非笑的说道:“那既然如此,朕也有话要对娘子说。”
燕若冰咬牙切齿:“甚……甚么?”
“拿点真本事出来,朕需要你。”
燕若冰一愣:“你……”
燕清粼认真的说道:“朕相信你。”
燕若冰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一直以为……”
燕清粼摇摇头:“傻瓜,你以为你跟朕装傻充愣甚么都不做,朕就很乐意么?父皇和君父之间,又不是因为君父能干,才经历那些波折的,莫要杞人忧天。”
一句话仿佛说中了燕若冰的心事,他眼圈一红,蓦地环住燕清粼的脖颈:“三哥,我们会不会……”
“不会!”燕清粼斩钉截铁的打断:“朕不是父皇,你亦不是君父。”
“可是……”
“没有可是,朕的话你都不信了么?”燕清粼从枕下掏出那个玲珑的檀木盒子,轻轻打开:“朕让人给你做的,看看喜欢否。”
陷在红色丝绒里的是一颗璀璨夺目的冰玛瑙戒子,棱角分明,不张扬,亦不奢华,但细看之下,却是精雕细琢的上乘之作。
燕若冰呆呆的看着那枚戒子:“送……送给我的?”
应了声,燕清粼将那枚冰玛瑙戒子取了出来,拉过燕若冰的左手套在中指之上,自己欣赏一番:“喜欢么?”
燕若冰喉中哽咽:“喜……喜欢。”
燕清粼轻轻一叹,将人揽进怀里,嘴唇轻轻吻着燕若冰的额角:“冰儿……”
颤抖的声音里有燕若冰竭力保持的镇静:“……嗯?”
“等时机合适了,我们……要个孩子罢。”
“……嗯……”
话未竟,已是潸然泪下。
他要的本就不多,已经足够了。
当日,燕若冰一行踏上归程,东方慕平随行其中。临行前,东方慕平仍被药效所控而昏睡着,倒省了一番道别。然,燕清粼深知他牵挂东方筱澜,东方慕平虽绝口不提,但每每欲言又止,让人无法忽略,于是燕清粼亲书一信交与轻泓,请其务必转交东方慕平,遂成行。
后来,据萧岭回禀,东方慕平看了那封信后,双颊微湿,默默的将信烧了,然后再也不提东方筱澜此人,情绪却好了许多,身体亦是日益强健,而且每日提笔给燕清粼写些琐事密信,乐此不疲,到燕都后专心生活在燕清粼的太子府中,安稳知足,并终其一生居于大燕,随燕清粼左右,不分不离,自是快意一生,此乃后话。
第一百九十二章:臣服
次日,燕清粼轻甲一身入主军营;三日后,三十万西北军在北辽边境兴砚等地严阵以待,凉庭与北辽瞬息停战,对峙其间。然,北辽与凉庭两国对大燕此“自不量力”之举极为不屑;六日后,燕清粼力排众议,御令下达,三十万军士直指北辽都城荆鄢,势如破竹,士气冲天。
同时,北辽与凉庭达成共御之措,火速回防,孰料凉庭国内突发政变,凉庭王姬康退位,润妃失踪,新王姬陉捧玉玺率国民臣服大燕。
此举一出,全天下哗然!
凉庭国乱,前方将士没了后盾纷纷溃败,与北辽的共御计谋已成昨日黄花。大燕西南军趁势入凉庭“平乱”,燕清流代大燕皇帝受降;曼佗三镇也不知何时多了十万兵众截堵逃回凉庭的作战军。燕清流与西北军两面包夹,凉庭手到擒来,毫不费功夫。
贺兰隆为此十万军士之首,奉燕清粼密令,所遇凉庭败军,凡巴奔所属部众,一律坑杀;其他曾染指东方慕平者,杀无赦;赏万金缉拿巴奔,赐剐刑。
此举震慑万分,凉庭军内无不人心惶惶,更是如一盘散沙,不足挂齿。
北辽少了凉庭的鼎力援助,本就不成气候的一干人等,此刻更是显得凋零。燕清粼亲率其部,用了十五日,将偌大北辽吞并的只余都城荆鄢一地。垂死挣扎的东方筱澜,已经处在退无可退的境地里,集了一切力量来抵抗城外大燕兵士的猛烈攻击,让战事瞬间陷入胶着状态。
燕清粼对北辽无甚么情感,但因着东方慕平,这寸疆域就该被践踏!
当然,不包括无辜的、归顺大燕的北辽百姓,这是燕清粼一贯的底线。
所以,当燕清粼一身素装轻甲独自骑着紫凝骢飞奔而来时,刚刚歼灭一处埋伏的柯子卿顿时心有灵犀的望了过来,见了来人,不觉一惊,心里登时冒出一团火来,只碍于战火纷飞,根本无法进他的身,不由心急如焚。
激烈的战场上自然不会在意突然多出一个人来,而燕清粼究竟如何摆脱了掩体里无数侍卫的保护而来到这里也不得而知,反正只要燕清粼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止。
燕清粼没有在意他,只寻了个最佳射程,从容的搭好弓,并抽出三根金钢箭头的箭羽,稳稳搭住,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顺势提起那柄巨大的虬影弓,“嗡”一声,三根箭的离弦之声让人听的有些心悸。
柯子卿怔怔的望着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燕清粼,半晌都未缓过神来。直到周围的同僚们发出一阵惊叹,继而是欢呼,柯子卿才发现,此役的三名主帅,纷纷命中眉心,丧命。
“皇上!是皇上!!”
不知是谁当先一喊,登时在低迷的大燕军中引起强烈的反应,荆鄢溃不成军的守备瞬间出了缺口,蜂拥而至的大燕西北军,如一个个杀红了眼的豹子般,嘶喊震天。
柯子卿挥动长毛劈开眼前的北辽军,忙调转马头去寻燕清粼,可……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刘墨然!赶快带人清剿四处城墙!!于世清!稳住荆鄢百姓!!”
“是!”
大喝一声,柯子卿当先一人率部往荆鄢城里正中央的皇宫里奔去。
这次攻城,邢璨的飞骑军一马当先,擒贼先擒王,自是会先去找东方筱澜,而刚才也不见了刘世勋,只怕也追着燕清粼护驾去了,现在最重要的自然是去皇宫!
念及此,柯子卿不由更狠命的抽了一下马鞭。
宫门已经四敞大开,两侧三三俩俩的倒着些穿着宫服的死尸,柯子卿停了马,略微皱了眉头,往里走了几步,正见着一个小分队骑马奔了过来,见到柯子卿,纷纷拱手行礼:“柯将军!”
柯子卿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邢璨的部众,便问道:“里面处理的如何?”
“回将军,已经清缴完毕。”
点点头,不由佩服起飞骑军的攻击效率来:“那……可有看见皇上?”
“皇上正在大宇宫。”
柯子卿应了声,打马往大宇宫里去,路上更是看到不少俘虏被押解出去,心里不由微微松了口气。
到了大宇宫前,柯子卿见刘世勋正在调度各位副将处理宫中的战利品,忙上前道:“刘将军!”
刘世勋分派完毕,又嘱咐几句,便冲柯子卿点点头:“柯将军,你立刻吩咐你的部下两个时辰后撤出皇宫,所缴获的战利品一律交往荆鄢城北的王子府,不得有误。”
柯子卿一愣:“将军,我们刚刚占领这座皇宫,怎的能……轻易撤出?”
刘世勋轻叹一声,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下令,烧了这座皇宫。”
柯子卿一惊:“这……”
“北辽王室……荒淫无度,这宫苑也太过糜烂,皇上大概看的不爽心……”刘世勋轻咳一声:“不过值钱的东西还是要缴获的,皇上将这事分派给我,我自然不敢轻慢。”
刘世勋说的委婉,柯子卿却听得明白,不由苦笑,燕清粼记仇的性子还真是让人敬畏,为了东方慕平都能杀个万人也不眨眼,烧个宫苑又算得了甚么?
“那皇上如何处置北辽王和东方筱澜?”
“北辽王已经被邢璨斩杀了,至于东方筱澜,估计也命不久矣,皇上说有话跟东方筱澜讲,所以我等就先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又来了几个副将过来请示,大家欢天喜地的,走路的姿势都轻飘飘的。刘世勋冲柯子卿一点头,也便跟着去了。
在大宇宫外等了片刻,柯子卿见刘海寻了来,便将刚才刘世勋吩咐的话对他说了一遍,让刘海立刻传令下去,不得有误。见人走远了,便一转身轻轻走了进去。
刚走得近了便听得一阵干哑的大笑,断断续续的,似乎有些痛苦,听声音,该是东方筱澜。
倚在屏风一侧镂空摆设后面,柯子卿秉了气,瞥眼一打量,宫内中央有四个人,坐在皇位上毙命的那个一身龙袍的该是北辽王东方逅臻;东方筱澜吃力的坐在御阶上,兀自笑着,不过当胸穿过一把剑,既然没死,那应该是没伤着关键;燕清粼站在他面前,一身素衫,经历刚刚战场一番,似乎也未沾染多少沙尘,只肩膀一侧似乎隐隐有些红晕;邢璨一身紫色铠甲站在燕清粼右后方,面无有些狰狞,他身形微展,随时护着燕清粼。
“燕清粼,我……输的心服口服,真的……哈哈……”
燕清粼瞥了他一眼:“朕要说的都说完了,要死要活,随你。”说罢,转身欲走。
“等等!”
东方筱澜突地撑起身来:“你……当真会好好照顾他?”
“朕从来都是君无戏言。”
“你……你不要怀疑平儿对你的真心,他……他从那次扬州回来后,就再没有开心过。这六年多来,平儿心里最大的心结就是你,你不知他为了去大燕吃过多少苦头……他自小就没人疼,忽然遇到你,他有些……不敢相信罢了……其实,他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燕清粼,我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你能珍惜他,我……一直都太……逼他了……”
燕清粼轻哼一声:“这话自不用你来跟朕讲。”
东方筱澜有些怔怔:“他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能救他,真是……太好了……”
燕清粼沉沉的冷笑一声:“朕既然救他,就知道他心里必会只有朕一人,所以朕自然会怜惜他。东方殿下,再多的话,恐怕就不是你该问的了罢。”
东方筱澜扶着御阶缓缓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摇摇欲坠:“燕清粼,凉庭已是你囊中之物,那么容儿……你可否去救救他?”
燕清粼磨磨牙:“东方筱澜,你不觉得自己太多事了么?”
东方筱澜大怒:“燕清粼,凉庭那个润妃根本不是我姑母,那个女人心狠手辣,这些年来让容儿……让容儿……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甚至连我这个表哥都不认识了!!你……你就不担心么?”
燕清粼沉默片晌:“那个女人是谁,朕自然清楚,至于容儿……他现在已经不记得朕了,朕与他已经没了任何关系。”
东方筱澜气结:“你……你怎的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平儿如此重的伤你都能救,为何……为何容儿他……”
“朕不是个医者,朕只是个皇帝,朕有自己的责任,你又凭什么命令朕呢?”
“燕清粼,你道谁没有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这层枷锁,谁人愿意获得如此辛苦?难道容儿就是一厢情愿的么?!燕清粼,是你把他送回那个牢笼里去的,你必须负责!!”
燕清粼抿了嘴唇,转身就走,冷冰冰的扔下一句:“随你如何想。”
“燕清粼!”东方筱澜轻轻抚着插在胸前的剑,叹了一声:“我知道你会救他。”
燕清粼脚步一顿,背对着东方筱澜,未置可否。
“你对自己的人,向来都心软;你的冷血,只有敌人才能看到,你说我算不算是看到了呢?”
听得几声轻笑,复又说道:“燕清粼,你抢走了平儿,也抢走了容儿,现下把我的北辽也拿走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恨你?”
“……”
“可是,为甚么我却觉得相识恨晚呢?”东方筱澜闷哼一声,突地拔出剑来,燕清粼一惊,回转身来还未奔过去,东方筱澜已经将剑稳稳的插进了左胸里。
疾步上前将人扶住,点了东方筱澜的几大要穴,燕清粼的话里多了些急躁:“你……你这是何必?!”
东方筱澜懒懒的笑了笑,结果一口血溢上来呛了几声:“死在……你手里,也……不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