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x落离x

我摇摇头，又躺回床上。
“落夕，你要不要报警？”剑平忽然冒出了一句。
我看了看他，垂下眼帘说：“本就是我的失误，害了人命，应该偿命，最好的结果也要进监狱……我这样的，进去了也是被人糟塌……是我应得的，没什么好报警的。”
我平淡地说着，心底甚至升起一丝解脱的感觉。
“你胡说！”剑平一下子站起来，“你那么多年的学白上了？每个人的体质，承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哪个外科医生手下没有死人的？孟晚馨的律师请了那么多国内外的专家都挑不出你的毛病，你还把自己当成个罪人……”
剑平紧紧握着手看着床上一如既往平淡的我再也说不下去。
我并没有仔细听他说的什么，耳边传来不同的人说话的声音。
“大城市的专家果然不一样啊！刚才那个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吧！”
“林落夕？这么高的学历为什么要来我们这个小镇啊，我们付不起你的工资啊。”
“林医生，哪个医生能次次成功啊，根本就没有你的责任，为什么要走啊？”“林落夕，你是院里专门培养的人才，这次你没有责任，我们开会讨论，还是希望你能够留下。”
“落夕，你自己决定，你去哪里，我和小静都同意。”
“爸爸去哪里小静都跟着！”
“病人抢救无效死亡，林医生您签个字。”
“快取强心剂！”
“林医生怎么办！病人马上就不行了！”
“我做手术的时候馨馨的任务就是睡觉，醒来病就全好了。”
“馨馨，这是我的女儿小静，她今年四岁，比你小两岁。”
“落夕真有你的！副主任啊，我到四十岁都未必能当上！”
“林医生真厉害！你是院里第一个破格主治医师！今晚要请客啊！”
“同学们，奖学金的名单在布告栏上贴着，大家如果有什么……”“不用看了，落夕继续请客啊！”
“你就是林落夕学长吧？真的好帅啊！”
“我叫林落夕，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
……
“落夕，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回过神来：“剑平？”
“……落夕，你是不是疯了？”
剑平沉痛地看着我，而我依然是一脸淡漠。
“林落夕，没有人责怪你，是你自己把自己当成个罪人。”
“孟晚馨的哥哥责怪我。”
剑平被我的话气得一阵摇晃，扭住我的肩膀冲我喊道：“林落夕，你醒醒！那孩子先天不足，你留也留不住！昨晚的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你一个大男人让别人这样……”
剑平蓦然止住了声音。
昨晚？对了，昨晚有人故意撞我的车，趁我不备拉开车门蒙住我的眼睛，绑起我的手，开着我的车，开了很远，来到一个地方，把我吊了起来……
昨晚的记忆瞬间变得鲜活，耻辱瞬间涌上心头。
昏暗的灯光，摇晃的铁链，粗大的手掌，火热的凶器，和那个黑色的男人。
孟晚亭。

第 3 章

第三章
一周的时间，我在剑平家里面吃住，对小雪说是在医院值班。小静还小，老婆没生病就坚决不去医院，说是怕带回病毒细菌。
又给医院打电话，说家里有些事情，
整整一周的时间，让我的心身一起恢复平静。
这是我罪有应得，无需抱怨。我默默地想。
剑平是自由撰稿人，每天除了买药买饭从不出门，倒方便了照顾我。
“剑平，谢谢你。”有一天我正色说道。
剑平吃惊的转过头，在我和他的记忆中，我们之间从未说过这句话。
剑平看着严肃认真的我，脸一下子就红了：“神经病。”说罢转过头去继续写他的小说。
“我明天去上班。”我继续说。
“明天就去？嗯，反正也好得差不多了。”
“一会我就回家了。”
“你今天回家？”噼里啪啦的键盘停下，剑平走到我的身边：“怕小雪不放心？你已经决定了……不告诉她？能瞒得过去？”
我点点头：“差不多，都那么多天了，身上的伤早就看不出来了。”
剑平无奈地看着我：“落夕，你一直太专注于学术了，这种事不是你忍忍就可以过去的……以后小心……我送你回去吧。”
剑平微微向上吊的眼睛看着我，阳光照在他脸上有一种炫目的感觉。
我勉强笑笑说：“知道了，我都有孩子的人了，放心！”
“还应该说什么？”剑平凑到我的眼前。
我微微一愣，随后低下头轻笑着：“有事我找你。”
“小雪，开门。”我按着门铃大声说。剑平在一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妈妈！爸爸回来了！”女儿稚嫩雀跃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然后是孩童絮乱的脚步声，接着，家里的大门在我眼前打开。
女儿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呈现的是一种漂亮的粉色。闪亮的眼睛惊喜地望着我，把怀里的小熊往地上一扔就扑到我的怀里。我宠溺的一把抱起她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搂到怀里。
我眼中最漂亮的，水晶做的天使。
“快说叔叔好！”剑平捏着女儿的一只光着的小脚假装严肃地说。
“叔叔好！”女儿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挣脱剑平的手。
“落夕你回来了。”妻子小雪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没有我预期的惊喜。
我看着她平静的脸微微一愣，随即被剑平的声音打断：“弟妹在做饭啊？”
小雪没在看我，转过头笑着对剑平说：“做的泡面，要不要吃啊？”
剑平一吐舌头：“又骗我吧，在家过日子的哪有像我一样天天吃泡面的。”
妻子微微一笑：“刚刚做好，一起吃吧。”
四个人围坐，桌子上是妻子精心准备的饭菜，女儿好像饿了，只顾着吃饭一言不发。剑平和小雪说着写文章的事，两个人有说有笑反倒是把我这个一直“值班”的丈夫抛在脑后。
我呆呆地想：这是怎么了。
“吃饭啊。”小雪笑着给我夹菜，然后又继续听剑平说话。
“弟妹，男人要管啊。”剑平忽然神秘的冲小雪挥挥手。
我一下子慌了。
小雪幽怨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是啊，不过结婚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太会管。”
“落夕，我可告诉弟妹了啊，你别怪我！”剑平神秘地冲我眨眨眼睛。
“剑平你……”我脑子一片混乱。
小雪终于放下客气的假面狠狠瞪了我一眼，仿佛再说：刚才给你面子不当着你的朋友说你什么，你朋友自己要告诉我可就不怪我了。
老婆，剑平……
我心头一片绝望。
“落夕非要跟人家打架，我拦都拦不住！多亏了我啊！”剑平得意洋洋的说，作出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我和小雪一起愣住，小静嘴里含着饭好奇的问：“爸爸和人打架了？”
“乖小静，嘴里有饭的时候不应该说话。”妻子默默小静的小脑袋温柔的说。
剑平一手举着筷子边在空中挥舞边说：“他停在路边被人撞了，本来没他什么责任，可撞他车的人好像喝多了，一下车就骂他，他当时一冲动就跟人打起来了，人家三个人，他一个人，后来就跑到公安局去了！”
剑平喝了一口水：“当然，前面那段是他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一个人还是三个人。”说罢还斜眼看了我一眼。我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脸上做出一副被朋友出卖外加说谎话被戳穿的表情
“后来他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帮忙！”剑平这时候还加上摇头晃脑的动作：“人家警察根本就不听他说，还是我，好言好语才解决的！被人打了又不敢回家，哭着喊着非要在我家里住，唉，你不知道我这一周过得多痛苦……你们家落夕被你宠的毛病越来越多，就说洗澡吧……”
剑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小雪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关心而又歉疚地望着我。小静瞪大了眼睛向听故事一样听剑平讲他的事迹。
我冲老婆歉意笑笑然后看着剑平。
难怪他说要送我回家，还要在家里吃饭。
“知道委屈你了。”小雪笑着打断剑平的牢骚。“一会给你做糖醋排骨让你带回去吃好不好？”
剑平小人装到底，立刻老实闭嘴。
吃过饭后剑平和我陪小静玩，老婆在厨房做饭。香喷喷的排骨打好包拿出来，剑平冲老婆说了声谢谢，冲我挤挤眼睛就走了。
这个借口……亏你想得出来……
“小静，八点半了，你该去睡觉了。”小雪坐到我和女儿身边说。
“可是今天爸爸刚回来……”女儿撅着嘴不高兴地说。
我把她抱起来：“爸爸不应该那么长时间不回来，这周末爸爸妈妈陪你去游乐场怎么样？”
“好！”女儿欢呼着乖乖跑去睡觉。
你的生活已经恢复正常了，把那天的事忘了吧。我在心底对自己说。
“老公，有没有受伤？”老婆坐回我身边关切地问。
我揽她入怀：“没事，当时冲动了就一拳挥过去，没考虑后果。”
老婆把头放在我肩上：“你不知道我接到医院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去上班时心里有多气。”
我把下巴放在她的头上：“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嗯。”我心里忐忑着解开衬衣的扣子把衣服脱下来。
老婆怜惜地摸着我身体上的一些浅浅伤痕，幸好剑平编出这套说辞，不然，夫妻之间，身上的伤怎会看不出来？
“没事了早就都好了。我明天就去上班，周末咱们一起带小静出去玩。”
“这周末你带小静去吧，报纸上登了一个招聘启事，也是文秘，不过月薪要高的多……我看我的条件都符合，小静以后的开销越来越大，我想去试试。”
我抱着她无心地说：“那就去试试吧。”

第 4 章

第四章
“林医生早！”
“林医生怎么请了那么久的假啊？家里的事解决完了吧？”
“小林，11楼14号床的病人血压降不下来，你马上过去看看。”
……
来苏水的味道，白得晃眼的墙壁，病人痛苦的呻吟，嘈杂的聊天声……各种特有的因素混合在空气中，为我带来久违的忙碌。
周二下午出诊，堆积一周的病人在门外排着队，屋子里的人含糊不清愁容满面地诉说着自己的病史。已经进入深秋，我的汗水还是一直向下流。
“您先去做个检查，结果出来您直接进来就行了。”
“谢谢林大夫！”
他走出去，换另外一位病人进来。
“原来林大夫工作的时候戴眼镜啊。”病人走进来的时候说。
我抬起头迷惑地看着他。身材并不高大，尖尖的脸，一双不老实的眼睛在我脸上来回转……虽然声音有些耳熟，但并不是认识的人。
“请坐。”我客气地说：“您的挂号条。”
“来看看你还挂什么号！”来人随意地坐在椅子上。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在上班，如果有事的话请等我下班再和我联系。”
我开口正要叫下一位病人进门，那人忽然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脖子。
“你干什么！”我大声地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再加上为了保护病人隐私，整间屋子的隔音效果都很好。
“林医生真健忘，连老客户都忘了。”他抬起手捏着我的脖子强迫我站起来将我逼到墙角。
“你知不知道，你和大任在后面做的时候我可是欲火焚身啊。”
我的瞳孔猛然收缩。双手扶上他用力捏住我脖子的手腕。
“我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大哥让我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说罢，□着把另一只手伸进我的衣服里面。
那样对我还没有发泄够吗？还叫人来骚扰我，羞辱我。那个孟晚亭。我苦笑着双手用力将这人的手腕卸下。
“啊啊啊！！”他发出一阵惨叫，连忙松手。幸好这里是医院，惨叫声多了，只要不是医生惨叫，没人会进来。
“你是叫小二吧？”我蹲在他面前平静地说。
他脸上已有汗水泌出，抬眼恨恨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把他的手腕拉过来，他有些惊慌地望着我。
“医生没别的什么本事，就是对人体构造比较了解，不知道怎么伤的就不知道怎么治。”我边说边手脚麻利地把他的手腕咔嚓一声治好：“你走吧，那天的事我不想再提，你也别再来找我。”我揉了揉脖子坐回我的位置。
他站起身来托着手腕愣愣地看着我，一会才悻悻走出去。
“不会吧？”孟晚亭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冲着面前的小二调侃。
“真是的，外表上看戴着个眼睛像个柔弱书生的样子，没想到手法还挺老练。”小二低着头站在孟晚亭面前说。
孟晚亭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默默地想：这算什么，反抗？挑衅？
“他戴眼镜？”
小二点点头：“可能是只在工作的时候戴，那天我们绑他来的时候没看到他戴眼镜。”
孟晚亭转向另一人问：“公司招聘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人颔首答道：“已经准备好了，少爷。”神情恭敬，与小二的态度完全不同。
“爸爸，妈妈今天真的不一起去吗？”小静失望地问我。
妻子蹲下来抱起小静说：“妈妈今天要去工作，不能陪小静了，一会早点回来给小静做好吃的怎么样？”
女儿老大不乐意地扭着身子。
我从妻子手里接过女儿，等她走了之后对女儿小声说：“妈妈不在，爸爸带你做过山车好不好？”
女儿欢呼起来，我苦笑着说：“记住回来别告诉妈妈啊。”
周末的游乐场人山人海，每个游乐项目都要排队，好在女儿乖巧从不哭闹。
“这么巧啊。”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刚刚陪女儿坐完过山车，女儿没事，我的腿倒是有些发软。
我转过头，看见了他。
黑色笔挺的裤子，黑色的衬衣随意的穿在外面，双手插在口袋里。满头的黑发在秋风中微微飘动，显得桀骜不驯。身后跟着六七个形态各异的人。此时，他正略歪着头看着我，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够让人陷进去。
孟晚亭。
我心中一紧，反射性地抱紧女儿向后退了一步。
跟在他身后一个西装革履满头大汗的人陪着笑脸问道：“这位是孟先生的朋友？”
他不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你们四下看看吧，我和老朋友聊聊天。”
老朋友？我心中冷笑。
那些人还真是听话，一句话都不说，五秒内就跑得干干净净。
他上前一步，我继续向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