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克好像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般,不冷不热地回答,“她就算不再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对方忽然冷笑,伸手除下脸上的眼镜,嘴角擒著一丝嘲弄的笑容,“父亲已经破产的朋友,你不需要有。”
“……对你而言……是否除了钱以外什麽都没有价值?!”
“对,包括你。”完全没有一点犹豫的回应,祖尼法一把扯住艾萨克的头发,直接对视的双眸透出冷酷的寒光,“你给我乖乖记清楚了,你只是我捡回来的一只狗而已,狗的责任就只是对主人忠诚……”
甩开手,表情冷峻,一副高傲的口吻,“不服从主人命令的狗,就只好拿去人道毁灭了……”
抛下这句话,然後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
艾萨克站在原地,紧紧地咬住下唇,双手握成了拳头,眼睛因愤怒而染成通红,射出如野兽般的光芒。
祖尼法·乔治,你知不知道,即使是驯顺温和的小绵羊,被赶到绝路时也是会懂得反咬一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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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巴黎的第一天晚上,路易斯重新回到那栋已经久违了的别墅,他摊倒在沙发上,呆滞地盯著天花板看。
他原本以为只要离开巴黎,便能阻断自己对艾萨克的想念。
可惜思念如影随形。
无论走到多远,只要闭上双眼,他仍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
忽然,行动电话响起来,来电显示是露丝。
路易斯皱了一下眉头,想到刚才的露丝嚷著要拉他到酒吧狂欢一晚,他好不容易才能打发掉对方,现在又打来干嘛?
路易斯从不喜欢去酒吧这类夜生活场所,更确切来说,是他很讨厌。
没有情,没有爱,只有淫靡坠落及放纵的欲望。
这种地方,令他反胃。
按下接听键,耳边传来的绝望声线使路易斯的心跳瞬间停住───
“……路易斯……救我……”
13. 敌对立场
Fever。
巴黎市中心最热闹的酒吧。
路易斯急切地四周张望,盼望找到露丝的身影,可惜酒吧里人头汹涌,加上昏暗迷离的灯光、飘散在半空中的白烟,要在这里寻人,简直犹如大海捞针。
他此刻的心情彷佛在热锅上的蚂蚁,这样子麻木的找下去,倒不如周围打探来得更实际,於是,他走到吧台边,向一位衣著性感的美女问道,“对不起,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金色短发的女生?”
美女转过头来,眼睛瞬间闪闪发亮,她把整个身子贴了在路易斯身上,含笑耳语,“你真帅啊~为什麽要找金色短发的女生?我也可以啊……”
他压抑著心里要呕吐的冲动,迅速推开身上的女人,走进酒吧的深处。
一位酒吧侍应从男洗手间走出来,路易斯立即抓著对方的手臂,著急地问,“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金色短发、穿格子衬衫的女生?”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後,反问,“你找露丝?”
“对啊!!!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男侍应伸手指了指酒吧的後门,“刚才看见她东倒西歪的走了出去,恐怕是吐得天翻地覆了吧?”
路易斯望向对方指著的地方。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怕的不安感,以至於他把手放到门把上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浑身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然後推门而出。
那是一条小巷,和前门宽阔明亮的大马路截然不同,这里阴暗、狭窄,还有阵阵令人翻胃的味道。
路易斯沿著小巷一直往里走,终於在尽头发现露丝的身影。
这幅景象,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诡异的灯光照映了女生近乎赤裸的身躯,衣服被撕破、血红色的爪痕、满身的齿印。
路易斯走了过去,脚步声令露丝像受惊的小猫般马上蜷缩起来,她的眼神空洞无光,喃喃自语道,“……不要……不要……不要……”
他脱下外套,盖了在对方身上,用轻柔的声音安抚她,“……是我……不用害怕……”
下一秒,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终於,流了下来。
七天後,巴黎全市的媒体都以一则相同的新闻作大幅度的报导,不禁令全城哗然───
「葛莱集团彼得·葛莱被钢琴王子路易斯·奥狄女助理控告强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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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丝的检察官是布莱顿先生,三十多岁,性格谦厚温和,典型为民请命的好人模样。
今天,路易斯和露丝来到布莱顿的办公室,只见对方皱起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口吻,“这件案子,鉴於没有具说服力的证据,因此赢面不大。而且……”
布莱顿吞了吞口水,继续说,“对方的辩护律师来头不小,非常擅长这类官司,不止强暴罪,就连杀人罪都能够轻松为当事人洗脱罪名,所以……”
对方还没说完,路易斯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一拳捶在桌子上,几乎是怒叫出来,“这样还有公义吗?!犯罪的人竟然可以逍遥法外!!怎麽会有这种无耻的律师?!”
“奥狄先生,请冷静一点。”
路易斯吸了口气,为自己的失礼向对方道歉,然後问道,“那个律师……到底是谁?”
“艾萨克·乔治。”
他瞪大了眼,琥珀色的瞳孔因为惊讶而迅速扩张,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直到看见露丝同样以难以置信的眼神盯著他看时,他才确定布莱顿说的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没错。
强忍住内心的惊惶失措,路易斯直视著布莱顿的眼睛,四目相投,薄唇之间泄出的是近乎恳求的语气───
“请你,一定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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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和艾萨克分开七年,他一直以为七年并不算什麽,他们的爱情够强大,强大得可以无视时光的蹉跎,那怕是分开七十年,他有信心他们仍然会相爱。
只是,爱情会使人盲目。
整整七年的光阴,他想念著的是那个会担心自己,会任由自己撒娇,会陪著自己胡闹的艾萨克。
以致路易斯真的忘记了,忘记艾萨克对别人而言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这一天,他看见了十七年前人人惧怕的大魔王。
残酷、无情、冷血,彷佛挥动著手上的镰刀,尽情的斩断别人心里仅存的那丝曙光。
“露丝小姐,根据你的指控,声称3月26日当晚,我的当事人葛莱先生在Fever酒吧的後巷强制地与你发生性行为,是吗?”
艾萨克站在辩护律师席上,紧盯著露丝的一双眼睛冷得使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是……”
“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当晚,我喝得有点醉,於是便走出後巷……怎知突然被他从後抱住,我推开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尽头走不掉了……”豆大般的泪水滑过露丝的脸颊,她哽咽著说,“……他压住我……撕开我的衣服……就这样……就……”最後只剩下抽泣声充斥著整个法庭。
艾萨克勾起唇角,之後的问题令人感到莫名其妙,“你是Fever的常客吗?”
她顿了一顿,诚实地回答,“……算是吧。”
“去Fever做些什麽?”
“喝酒……跳舞……”
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扬高了声线,“就只是喝酒和跳舞?”
“是的……”
突然,艾萨克向她举起了一叠照片,“这些男人,你认识他们吗?”
露丝躲避著对方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认……认识……”
“你和他们,是什麽关系?”
“……我……”
没等露丝回答,他再抛下另一个问题,咄咄逼人,令人毫无还击之力,“他们都是你在Fever认识的One Night Stand对象,是不是?”
喉咙瞬间发热,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点头。
艾萨克把视线移到法官身上,以冷静的态度说出像恶魔般的话语,“法官先生,各位陪审团,Fever是巴黎众所周知寻找One Night Stand对象的最佳酒吧,原告不只是Fever的常客,和她有过一夜温存的男人更是不计其数,试问一个对性持有这麽开放的态度,如此水性杨花、淫乱的女人,为什麽偏偏只对我的当事人提出控告,很明显,她是看上了我当事人是集团总裁的身份,捏造强暴罪名以骗取赔偿。”
“没有!!!我没有说谎!!!”露丝双手捂住耳朵,不断的摇头,失控大叫。
路易斯坐在旁听席上,呆然地看著艾萨克的背影,他感到自己的背上有股寒意流窜过全身。
这个人,究竟是谁?
全身上下流露著令人心颤的冷洌,犹如最凶残的野兽,把正义和良心一口一口的吞噬下肚。
最终,他们输了。
回家的路上,路易斯和露丝都沉默不语。
他很内疚,当初是他劝说露丝要把那种坏人告上法庭,以还自己一个公道。
是他间接令她当众被别人羞辱,而这个「别人」,却是自己一直爱著的人。
保时捷跑车停在露丝的家门前,在她下车的前一刻,她直视著前方,用沙哑的声线低声问,“为什麽,你会喜欢上这种人?”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语句。
14. 警钟敲响
巴黎初春的深夜三时,天气很冷,温度很低。
路易斯站在二楼阳台上,脑海里回播的都是今天在法庭上的片段。
那个曾经对他说要捍卫公义的男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阵寒风吹过,他打了个颤。
很冷很冷,毕生以来,他从未试过这种蚀骨的冷。
视线飘到远方的小森林,路易斯眨了眨眼睛,明明是初春,为什麽会有点点星光在小森林里飞过?
琥珀色的双眸一直凝视著那两点星光,它们飞到小森林的正中央,然後,熄灭了。
下一秒,路易斯立即随手抓起一件外套穿上,接著跑出门外,向著小森林狂奔……
因为,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在那里!
夜深人静,路易斯的跑步声在小森林里重重的回响著。
只有微弱的月光从树木之间的隙缝透进来,幽暗非常,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这里好歹也是这位顽皮大王从小到大混著的地方,所以他轻而易举的就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果不其然,这里停泊著一辆兰博基尼跑车。
路易斯翘起了唇角,放轻脚步,踏进草地里。
然後,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名男人站在草地上,抬头仰望著在夜空中高挂的月亮,哀伤的表情令他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冷脆弱,让人想拥抱。
他的侧脸很美,肌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晕上一层柔和的亮光,路易斯不禁看得出了神。
一瞬间,闪烁著的光在他的脸部线条上滑过。
那是……泪水?
路易斯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人,对方赢了官司,应该很高兴才对啊,为什麽会露出这麽痛苦的表情?
终於,他在思索上惊醒。
因为对方是一个大傻瓜,无论遭到什麽对待也只是咬紧牙关强撑下去,不懂反抗、不会反抗。
路易斯迈开脚步,发出的声音令艾萨克马上回过头来。
四目交接,空气在寂静中凝结。
沉默,因为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个眼神。
“你哭了……”路易斯慢慢走过去,双眼依然和对方的对望著,“……你……哭了……”
他走到艾萨克身前,伸出手抚摸对方脸上的泪痕,然後,滑到嘴唇。
他好想吻他。
这样想著的时候,艾萨克已经吻了上来。
双唇交叠的一刻,日积月累的思念瞬间溃堤,化成排山倒海的激情,他们紧紧相拥,舌头忘形地互相纠缠,交换著对方口腔中的味道。
气温升到最高点。
艾萨克主动解下自己的皮带扣,路易斯蓦然一笑,用行动回应著对方的渴望。
天旋地转。
艾萨克在恍惚之间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是真实的,可以触摸,可以抓住。
“……嗯……再……深一点……”
还不够,还不够,他恨不得路易斯把自己揉进身体里,化成对方的血和肉,从此就可以永不分离。
在他高潮的那一刹,他再次看到点点星光在自己的眼前闪闪发亮。
很漂亮……
内心感叹著,然後世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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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艾萨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衣服换掉了,被窝里好暖和,正当他想继续睡觉的时候,耳朵传来房门开启的声音……
他探出头去,看见了路易斯。
一时之间,二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麽。
刚才疯狂地给予和索求都没脸红,此刻他们的脸蛋却同时微微的红了。
眼见气氛愈来愈尴尬,路易斯首先说话,“……你……晕了……”
“嗯。我知道。”
……怎知却更加尴尬。
“喝水吗?”他转身欲步出房间,却被艾萨克叫停了。
“路易斯……”微弱的声音缓缓流出,“……去上诉吧。”
他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讶。
“我有……葛莱强暴的证据,只要将它呈上法庭,他必会入罪……”
“可是……”
艾萨克笑了一笑,“……我做坏事做多了,偶尔也想做回一件好事……”
路易斯走到床边,琥珀色的双眸闪烁著光芒,轻柔的语气却带著无比坚定,“艾萨克,反抗吧。”
对方蓦然一震。
“我不知道祖尼法用什麽手段要胁你,可是你一直沉默的结果就只是令自己增添更多的伤痕……别人怎麽样我可以不管,但你,我不能不管。我知道你在担心,你在害怕,但我会一直陪著你……之後,无论遇到再大的危险,我们都要一起去面对……”路易斯紧紧握著他的手,“……我爱你……所以,不要再丢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