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的运作机制,那人很快被拉了下去,像是宴会中泛起的一个小小浪花。很快,门外鬼哭狼嚎传来。
众人立马转作幸灾乐祸,天鹰教的人也好,不相干的人也好,都摇头晃脑起来,将之佐以下酒。比起颜
修的琴艺,那更具有活跃气氛的能力。
颜修微感诧异,看那人眼睛,他以为他会更带种一点的。
风琰几下连消带打,很快又把余下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花花事业上。
"唉!珍馐佳酿,我们共享此良辰美景,只有文韬那等不解风情之人,才会执意搅局,希望没弱了大家的
兴致。"
"不会!"
"不会!"
风琰击掌示意,小夜领着一干红男绿女上场献舞,他的右手被颜修废去,舞姿却依然出众。
"我天香楼开业在即,万望各位不吝赐教,到时前往,多多捧场啊!"
"一定!"
"一定!"
他们把发光的眼睛投向小夜绝美的身子。江湖传言,风琰素喜男风。那时听了,都还多有不齿,现在看
这男子出来,一个比一个美丽,争相斗艳,比那女子更多了几分明朗快意之气。都觉得不可思议,心神
荡漾,刺激不已。
颜修觑了个空,悄悄的溜到风琰桌边。
从近处看他,那眉目、口鼻、面庞都英挺坚毅,俊魅有若神祗。
他的风,一直是这样出类拔萃啊。
颜修心下,无端感动。很多事情,等到失去以后才明白;很多感觉,等到接近的时候才不再纷扰。
这时,风琰身边一个丫鬟走了出来,去替换空的酒盅。颜修见机一步踏了上去,补了她的位置。他拿起
另个酒盅,伺候在风琰身侧。
风琰像是浑然没有所觉,他喝完一杯酒,将空的酒杯举到了颜修面前。
颜修激动不能自持。他呼吸急促,双手颤抖,好不容易斟满一杯酒,竟惊出来一身冷汗。
风琰转头。
"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少爷的奴隶,在哪都不为过。"
风琰默默的注视着颜修,片刻。
"颜修,你和以前大不一样。"
"少爷不妨想象,也许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
风琰喝酒,轻轻的应了一声,"没用的。"
颜修黯然。他本不奢望风琰的原谅。只是那话砸到耳中的时候,他止不住悲伤。悲伤像春天流淌的溪流
,冲刷着勃勃生机,一点一点的侵蚀,冰凉了他的心房。
振作一点吧!
比起你想象的,这,已经好上千万倍。能够像这样站在他的身边,离这么近看着他的五官容颜,此生,
还有比这更为美好的结局吗?
你问我和从前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脱去束缚的心,盼着能向你靠近,风琰,我们真的无望再从头了吧?
只是现在,我于愿已足。
如果说以前,他听命于言燮是迫不得已,那么现在,他伺候风琰则是心甘情愿。
风琰又把杯子举到了他的面前。
颜修再次斟满。他捧着酒盅,像是捧着心中不灭的希望的火焰。
"少爷--"
"恩?"
"--我也同总管讲过,我希望能调到少爷身边伺候--"
"你不要奏琴了么?"
颜修一呆。瑟瑟答道:"现在是小夜公子的时间。"
"他们跳舞归跳舞,你不需要伴奏吗?"
"--是。"
颜修放下酒盅,转身,背影有些萧瑟。在他身后,风琰捏碎了手中酒杯,水酒飞溅出来,被他炽热的掌
心蒸发,冒出丝丝热气,酒香四溢。
******************* **********************
小夜很美,是那种融合了女子娇贵之气柔和的美。以男子之身,却又不显突兀。
他自小长在坊间,耳濡目染,行动间别具一种引人犯罪的诱惑,舞跳到一半,席间早有人按捺不住,摩
拳擦掌,恨不能将他压在身下。
"风堂主,不知道小夜是不是你天香楼的人啊?"
全场的气氛,凝了一凝。
这问题极是刁钻。
大家都心知肚明小夜是风琰的人。他若回答不是,倒显小器了;若回答是,又好象他风琰怕了他。
颜修望去,他记得那人,好象叫许天军,是言燮座下有名的悍将,一身蛮力极为过人。
风琰不动声色的啜了口酒,"小夜,许爷夸你呢。还不快谢谢人家。"
这边跳舞的队列早已停顿下来。小夜斟了杯酒,姿态万千的走到许天军面前,"多谢许爷,小夜不胜荣幸
。"
"好!好!"许天军连声叫好,色眼迷离,"果然脸皮肤都这样细致光滑,多少钱我都买了!"
风琰没有回答,他倒私下认定了小夜便是风琰天香楼的小官。
颜修朝风琰望去,眉头轻耸。
许天军接酒,一伸手,却握住了小夜执杯的手。
"连小手都这么消魂。"
众人在心底暗吞口水,一边又不得不感叹他的大胆。
看来色胆包天这话,果然没错。
小夜却不作此想。许天军胡子拉撒,人又老,皮又皱,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手底使一个巧劲,将酒杯
复又收了回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许天军错愕的看着他。
"许爷要喝酒自己倒吧,恕小夜不能奉陪。"
不知是谁,最先讪笑了一声。
跟着哄堂大笑,气愤热烈,无可比拟。
"好带劲的美人儿!"
"许老大踢到墙头了,哈哈哈!"
"小夜?是那个琴艺超群的公子夜吗?"
"风堂主好福气啊!"
..................
许天军脸上色彩斑斓。狠狠的站了起来,"你是什么身份,敢对我这样说话?"
小夜早在众人钦艳的目光中去得远了。
"风堂主!你就是这样调教你的下人的吗?"
风琰拧着鼻子,愁眉苦脸。
只要颜修才知道,他的心底,只怕早已笑开了花。无端的感动。似乎已经很长时间,不曾见过他如此开
怀。
他人或许开怀快乐,可要许天军他如何下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竟然叫一个舞伶给小看了!
许天军一把锨翻了面前的桌几,众人大哗。
风琰面容一肃。
颜修抢在他发话之前,用弦重重的拨弄出一声清越的高音。
"许爷息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向他扫来。
"小夜是不是天香楼的人,他日自有分晓。但他现在既然在舞中,许爷怎好灭了大家的兴致?"
听颜修这么一提,众人想起小夜和他的舞姿,纷纷称是。一边粗俗的劝慰着许天军。
众口铄金。
许天军虽然冲动,但他不傻。依现在情势,自己势必讨不了好去,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原来是颜修公子!"
"不敢。"
"久闻公子剑术超群,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见识一二?"
颜修暗暗叫骂一声。
一只狗要咬人的时候,没有骨头,至少得给他准备根竹竿。许天军也许是人,但他已被小夜撩拨成一只
疯狗。
看来这舞也没法再跳了。
颜修慢慢的松动琴弦--这个,他是从奕奕那里偷师过来的,"表演过后,它们也很累了,它们也需要休息
哦!"奕奕那个小白痴,他什么也不懂,但他的一言一行,往往又切合着最深奥的大自然的真理。他那样
说,多半是从精神层面上表示对他的乐器的关怀,而颜修日后也发现,这也不失为一个保养古筝的好法
子。
"也好。没有舞观,许爷来给大家展示一下武艺也是好的。"
他坐着没动,但人人都感觉到了,那瘦弱的身体下,溢发的豪情,凛冽而犀利。
对众人来说,颜修是一个迷。风琰的情、教主的死以及传奇的刑,他又出现在风琰身边,他现在坐在这
里,很难想象,他那么单薄的身体能够背负得起这么多。
大家都屏息以待。
比起那难登大雅的琴艺,比起小夜的舞蹈,毫无疑问的,现在才是这次宴会的高潮。
虽然不甘愿,但许天军满腔的憋闷到底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的兵器是一柄三尺有余的晚刀。
不能免俗,这等粗俗的兵器总是出现在这等粗俗的人手上。
颜修篾笑一声。
他还是坐着没动。
许天军不免恼羞成怒。
没有人敢如此无视于他。
既然要死,那么他也不会客气。
挥刀有如秋风扫落叶般,许天军虎啸而上。
"掖下。"
颜修轻轻的道了一句。
许天军动作一滞。那里,正是他这招"秋风落叶"之破绽所在。
许天军手腕一抖,变招,改为凌空劈下。气势之盛,地上都虎虎生风。
幸亏铺有地毯,若是满室生"灰",那成何体统?
"腹上三分。"
最近的时候,大刀离颜修的额头不超出两个公分。
青丝乱舞。
大风鼓荡着他宽松的袍子,颜修飘飘然气定神闲。
大家便都看到了,曾被风琰钟情的男子,脱俗的绝代风情。
颜修说要让许天军表演他的武艺,此话一言不差。
到他使完那一套引以为毫的精湛刀法后,颜修盘坐在地,没有移动半分。
他的武功已失,形同废人,这些,大家却都并不知情。
眼前清瘦的男子,曾杀死了大名鼎鼎的前天鹰教主,又被束于苍鹰出没的通天绝壁,一月不死......这
些沉淀在他体内,足以形成他深不可测的可怖气质。没有人敢认为他是坐以待毙。许天军也不能。
他坐在那里,如岳临渊。
从他不动的身体里面,众人分明看到一支舞蹈。
意致勃发、豪情的生命之舞。
惊心动魄。
众人心神唏嘘,叹为观止。
许天军气喘吁吁,连场面话也顾不得说了,僵着脸大步出了中厅。
"好高明的伪装功夫。"
在整片嘈杂中,这话还是清清晰晰传到了颜修耳中。
他寻声望去,看见一身形伟岸的青年男子,坐在右厅极上的位置,静静的喝酒,也没朝他这边看一眼。
****************** *****************
颜修换下里衣,那极为厚实的粗布衣裳,已然湿透。
他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拿个木盆把衣服装了,出门的时候,想起在后花园,那里有一口井。
沿途经过风琰的书房。
不得不承认,他做那么多,都了为了风琰。
连洗一件衣裳,都拐弯抹角的想看他一眼。
"--风堂主过誉了--你和言燮谁当上教主我都一样支持--不起--我无意插足你们之间的争斗--"
隐隐约约传来的,竟是他离出厅前听到的那把低沉的声音。
颜修一愣。
略一思索,了然于心。
这才是风琰此次宴会的真正目的吧。
与言燮斗,他至少得拉上一个有力强援。
也亏得他,之前那般做作。
估计那人约莫就是柳如风了。
颜修没敢多作停留,径自朝井边走。
初秋,井水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谅。
颜修想起,他和风琰的初次见面,他逼得自己跳入江中--一晃眼,时光在两人心上,都留下了班驳的痕
迹。
多情的人啊,究竟你们,为了什么而相遇?又为了什么分离?
没有衣捶,颜修往衣服上抹了一层肥皂,轻轻的撮,静静的揉。
在一个洗衣妇看来,他大概洗了有三大桶衣服那么久后,颜修回过神来。
衣服在他手上,奄奄一息。
"恩,洗干净了。"
颜修起身,从井中再舀起一桶水,仔细的清了一遍,发现上面无端的多出来两个洞。
满面疑惑。
"反正是穿在里面。"
颜修也不在意。
经过风琰书房的时候,颜修特地放轻了脚步。里面再没有动静。
他小心的把头沿着门缝探过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
"啊!"
颜修捂着额头站起来。
风琰出现在门后。
两人面面相觑。
"那个--"颜修艰难的开口,"他答应了吗?"
鼻子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刺激。
浓烈的酒味从风琰身上散发开来,单是闻着就叫人头昏目眩。
颜修暗暗心惊。
至少在对着柳如风时,他不可能把自己灌醉,他洗一件衣服的时间,他竟然能把自己弄得像是刚从酒缸
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风琰像是早料到他在门外窥视一般,没有作声。
"那个--言燮也在他身边布了一颗很重要的棋子,我也许可以帮--"
木盆从手上掉下来,打了几个滚。
风琰低头吻住了他。
冲天的酒气从口鼻间直泻进来。
颜修心神俱醉。
跟着,舌尖尝到了血的腥臊。
风琰通红的眼睛布满痛楚。
差一点点!许天军那柄大刀便要让眼前这颗脑袋瓜子开花!
到头来,风琰,你对自己的心,逃无可逃。
比之那时,他背叛你的感觉来,又如何呢?
无数次深夜梦回,颜修拿着剑,站在父亲的尸首前面,带血的脸。"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他要我这么
做的!是风琰要我这么做的!......"
他的鲜红的手指着你,你的身体便跟着凝成了冰。
在天鹰教那么多人面前,颜修,我是如此的信任于你。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颜修,将我对你的爱,在带血的荒原上绽开一朵罂粟的花?
风琰的手抚过颜修纤巧的脖子,那里,就和赤体婴儿一样毫不设防。
像是猜到他想到了什么,颜修闭上双眼,嘴角荡开来,一个满足的笑靥。--后来,他总是很中意我的脖
子。
风琰猛的推开了他。
颜修跌跌撞撞跌倒在地。
"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死的!"
那天,背对着悬崖,风琰对颜修讲,"--我愿意赌,因为,颜修,我爱你。"
他输了这场豪赌。
他没料到的是,在两人之间,这赌局,没有赢家。
第004章
第四章 奕奕
颜修在门口糟到了阻拦。
"你是干什么的?"
那门房齿缝漏风,说话吸吸吮吮的,有点吐词不清。
"我--我是总管的亲戚。"
"什么亲戚?"
"他要我来--来府上帮忙的。"
颜修没料到会遭此盘问,回答得结结巴巴。
如果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倒也没有破绽。
旁边没有开口的另一个门房挥手,像赶蚊子似的,"错不了,让他进去吧。"
颜修衣服虽然破旧,但他颜容俊俏,气质出众,难得见他这般风流人物,但两人却全然不把他当回事,
就像他从乡下来讨生活的一样。
颜修进了门,迎面就赶来一大群人。唧唧喳喳的,神情大是焦急。
"顺子,六子,今天你们有没有放人出去?"
两门房神情一凛,"报总管大人,没有。"
"没有?买菜的张妈子没出去吗?你们怎么吃了早饭的?"
顺子哭丧着脸,"我的好总管爷,你不要为难我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奕奕公子绝对没有从我们这里出
去过!"
说着踢了一下六子。
"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进来的倒有一个,呐--,你的乡下侄子来了,你叫来帮忙的吧?"
总管的注意早转到另外一边,顺子的话他也没怎么听,颜修连忙一把跑到他身后的人群中,哥们好的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