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帮风云》
作者:烟波荡漾
文案
乔念因为情伤一直消沈,徐睿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谁料变化突生,徐睿受伤入院,再次醒来时竟已经成了半个白痴。面对内忧外患的帮派和彻底变了样的徐睿,乔念焦头烂额,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徐睿为他默默做了那麽多事,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徐睿也有怕的时候。
那个他本以为无比强大的男人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可是为什麽,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竟然心痛起来。
後悔吗?乔念不知道,只是他想,如果徐睿一辈子这个样子,他大概就会和他过一辈子吧。
第一章 後悔药(上)
徐睿夜里回到公寓的时候,身上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半身浴血,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似的,一身的腥味。一开始,他还忍不住在见乔念之前把自己弄干净,可是後来他才发现,其实对方根本不在乎,於是也没了兴致仔细打理,常这样邋里邋遢的回到公寓里,“砰”的关上大门,然後瘫在床上,昏昏沈沈的睡去。
他们两人带著一班忠心的兄弟从S市逃出来,几乎是没敢停留的连续辗转了几个地方,最後还是凭著几年前在江湖上闯下的名声,在这个城市有了一席之地。
说起来,他们认识了也有二十几年了,自从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便再也没有分开过。一起打架,一起加入帮派,一起受伤,一起自立门户,创造了鼎盛一时的乔帮。乔念是个真正的领袖,他的狠劲,他的眼光,他的城府和心机都让徐睿打从心眼里佩服。乔念即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甘心辅佐的对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不足,也知道乔念所能弥补他的缺陷。
可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乔念也不例外。
徐睿一直觉得乔念有时候真是个傻子,怎麽就偏要在那样一个男人身上耗费那麽多的时间。在他眼里,乔念喜欢的那个男人实在没什麽让人值得为之神魂颠倒的地方?温吞软弱的性子,长相也顶多算是清秀,又是枯燥无味,偏偏还有个极厉害的男朋友,沈家唯一的继承人沈旭,悄无声息的联合了东南亚的一夥势力,生生把他们赶出了S市,几乎是仓皇而逃,不得不重振旗鼓,打拼江山。
这些日子,徐睿是累的狠了。他几乎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像个街头小混混一样在夜里拿著锋利的砍刀拼杀地盘,亲自动手,杀到厉害的时候,也顾不得手下留情,或者注意尺度,听说前几天被他砍伤的家夥在医院里咽了气。可他却连那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徐睿摸索著打开灯,随手脱掉身上的紧身T恤扔掉,血腥味好歹淡了些,随之冲进鼻腔的是浓郁的酒气。
乔念抱著酒瓶躺在地上,惺忪著眼睛,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油腻,满脸的胡茬,落魄又肮脏,身上除了令人作呕的酒味,还有一股恶心的酸味。这男人有多久没有清洗过了?徐睿不记得,他现在忙於在这陌生的城市重新抢夺地盘,站稳脚跟,和那些地头蛇们嬉笑著过招,打太极似的貌似悠闲,但人人手里都拿著刀,他一不留神,便会被划伤。
可是他又不能找人来照顾乔念,曾经风光无限,雷厉风行的乔帮创始人乔念,现在每日都一滩烂泥似的醉生梦死,窝囊的像个大街上的流浪汉。乔念不嫌丢人,他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兄弟!
“你他妈的给我起来!”徐睿看著乔念,恨得牙痒痒,一脚踹在他的跨上。这一脚,徐睿没有留情,只听见“砰”的一声,乔念被他踹的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哇”的吐了出来,可眼睛依旧朦胧,似乎还没醒的样子。
徐睿只觉得忍无可忍,几乎是揪著乔念的领子把他拖进了洗手间扔进浴缸,用凉水把乔念弄了个全身湿透,那人似乎被冻得厉害了,脸色发青,双手抱著膝盖,坐在浴缸里一抖一抖的。
让他又是一阵心软。
“纪宁……”乔念下意识的唤著,然後慢慢睁开眼,迎向他的,是徐睿忍无可忍的拳头。
“你到底还要窝囊多久?”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吼,“纪宁宁愿跳海都不愿意跟你,你还不明白吗?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弄成这副某样值得吗?乔念,你的豪情,你的雄心呢?难道你真的准备窝在这里喝死?嗯?”
乔念受了凉,又被徐睿不留情的连打了几下,这才清醒了起来,只是眼里依旧没有多少生机,只是机械的从浴缸里爬起来,脱掉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斑驳的伤痕。
“乔念……”徐睿哑著嗓子又唤了他一声,双手忍不住慢慢摸过乔念赤裸的上身。
他们两个人的身上都是一身的伤痕,子弹或者刀具,还有一些奇怪的钝器伤口。徐睿不记得这些伤都是怎麽来的,只是一点一点的抚摸著,从脖颈到锁骨,掠过乔念的胸口,直到腹部,再往下……
“你再敢动一下试试。”乔念依旧闭著眼,水珠从他的头顶倾斜而下,滚落在身上,又慢慢滑到下身浓密的草丛中,格外性感。
徐睿干咽了一口唾沫。他此刻也被波及,身上都是水,慢慢冲掉了汗液和血迹,下身半旧的牛仔裤湿嗒嗒的沾在身上,隐隐勾勒出极美的身形,甚至还显露了不出所料的生理冲动。
徐睿和乔念都是十分俊俏的美男子,常年在江湖上打拼的身子透出一股子野性的锋利,还有攻击性极强的眼睛,走在大街上总惹的过路的女性频频回头。
只是乔念是天生的GAY,徐睿或许曾经是直的,但自从他不小心撞见过乔念和一个漂亮的少年在床上翻云覆雨之後,他便只能对乔念有反应了。
那男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微微吊起,总是有点波光盈盈的清凉,高潮的时候微微眯著,透出迷醉的气息,那副享受餍足的样子,几乎可以让徐睿瞬间高潮。
不过性向一致又能怎样呢?
乔念可以给他绝对的信任,可以给他最珍贵的友谊,却从来无法给他睿爱情。
徐睿看著他在花丛里流连忘返,却片叶不沾身,只得心里安慰的想,至少乔念最亲近的人还是自己。
直到後来,纪宁的出现,曾让徐睿纠结了一阵,毕竟纪宁也是个天生的GAY,很难说,他与乔念会不会发生什麽,谁想到,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乔念竟也有沦落到他这个境地的时候。纪宁根本从来没有看上过他,只不过把他当朋友罢了。
徐睿确定了这个结论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悲喜,只觉得造化弄人,是莫大的悲哀。
“我给你洗洗澡,你现在脏的吓人。”徐睿调整呼吸,调笑著说。随後从瓶罐里挤出洗发液,打在乔念的头上。
他和乔念几乎是一般高的,这样用力十分不舒服,乔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乖顺的坐回浴缸里。
徐睿便又在浴缸里放了热水,掉了些海洋浴盐,他对乔念的喜好一向了如指掌,只是极少这般为他服务。觉得搓的差不多了,他把乔念的头冲干净,又抹了一遍洗发液。
乔念的头太脏,直到第二遍才有了泡沫,白白的一团,粘的满手都是。
而此时,那个被服务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貌似惬意的样子,只是眼皮底下,眼珠乱转,显然是在思考什麽,或许极难抉择,但徐睿并不担心,他早已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无论什麽结果,都不会让他过於吃惊。
徐睿帮乔念洗完了头,又把他拉起来,开始在他的身上抹沐浴液,这样的时候对徐睿来说十分难得,他尽情的抚摸乔念精壮的肌肉和微微有些粗糙的皮肤,而对方也让他任意妄为。
徐睿的手滑过乔念手臂上的一道枪伤,那是纪宁给的纪念品。在他开枪要杀沈旭的时候,纪宁毫不留情的开了枪。
乔念的身体明显僵硬了起来,这是他一道极不愿意触碰的伤口,可是他却没有阻止徐睿来回的抚摸,只是背部挺直,表情很是难看。
“这样一枪值得吗?”徐睿问他。
“不值得。不过我心甘情愿。”乔念顿了一顿,又接著说,“我想把纪宁的钱还给他,以後我也不想再混了,乔家好歹还给我留了些钱,我想找个小地方呆几年。”
徐睿“嗯”了一声,听不出什麽波动来。
“我知道你的野心不止这些,如果你想继续,我也不拦你,只是我不会再帮你,你自己多保重。”乔念说到这里也是有些内疚,这般轻易抛弃与他相处多年的朋友,他心里怎麽会没有不舍。只是纪宁给他的伤口太深,他委实一些时间去治疗。
他手臂上的枪伤早已愈合,可是心里却仍在流血,他迈不出这境况,所以只得转身逃离。
“好,明天我就派人把钱还给纪宁,我会帮你在乡下买一栋小屋,你爱住多久就多久。”徐睿终於停止了动作,冷冷说道,“我倒是忘了,你毕竟还是出身乔家,以乔家的势力总也是保得住你的。不像我和手下那帮兄弟,不吃这刀口上舔血的饭,便没了出路。”他说罢转头就走,只留下乔念一个人站在水里。
大门毫不留情的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乔念忍不住有些眼睛发热,他知道自己伤了徐睿,只是他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情理会是否伤了别人。
可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後悔药,却不知乔念会不会再次回到那个夜晚,阻止那一切的发生。
徐睿随手拿了一件外套裹住上身,在半夜里从公寓中仓皇出逃,愣愣的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偶尔有匆匆行过的车子飞驰而去,暗娼们扭著妖娆的腰肢向他走来,又被他凶狠的眼神逼走。他漫无目的的行进,在马路牙子上停停走走,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他与乔念这麽多年出生入死的感情怎麽就赶不上一个外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致越发荒凉,徐睿心下一惊,现在正是他与另一帮派争抢地盘的紧要关头,若不是被气昏了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一个人跑出这麽远来,主动落了单。
摩托车的引擎声嗡嗡的咆哮,黑衣的机车骑士在他的身前划过一道弧线。徐睿手心一凉,看著一辆辆的摩托车从他身边掠过,不怀好意的把他围住一个圆圈里。
他走的匆忙,甚至没带手机,本能的回避著乔念即将离开他的噩梦般的境况,却没想这竟给他带来了人生最大的危机。
领头的男人摘下头盔,徐睿目测了一下,顶多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眼神凶狠,但看起来却不是个老手,举手投足间仍有些青涩,心里不禁安定了几分,只要不是对手派来的杀手,他即使单枪匹马,也或许可以逃出一劫去。
“你就是徐睿?”领头的年轻男子下了摩托车,右手轻轻用钢棍敲打著左手手心,一副玩世不恭好勇斗狠的样子。只是徐睿却安下心来,看样子,这只不过是附近的小混混飞车党,一群孩子罢了。真正生死相搏的人哪里会浪费力气玩弄钢棍。
“是我,你们是飞车党?想要钱还是有人雇你们过来的?”徐睿不动声色的後退了一步,眼角环顾四周,十几辆摩托车把他困住中间,他挑了斜後方一个看起来个子矮些的男孩子靠过去,那少年显然有些紧张的脸色煞白,一副稚嫩的样子,成没成年都还不知道呢,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没人雇我们,是我们自己找上来的。你认不认识秦晓峰?”领头的青年突然问。
徐睿快速的在心里回想了半天,却实在想不起,他什麽时候得罪了这样一个人,只得摇了摇头。
那男人冷笑,“你当然不认识,不过他前天就死在医院里,全身上下有八道刀伤,这就是你的杰作。你知道吗?他是我双胞胎弟弟,可是你看到我的脸却没有任何反应?你是不是根本连他长什麽样子都不知道?嗯?”青年人突地咆哮起来,手中的钢棍在空中划过凌乱的轨迹,徐睿心里一凉,他当真不知道被他杀死的人是什麽样子的。
现场过於混乱,又是个夜晚,他只是凭著本能行事,此时也是一样。
几乎就在那青年人向前迈了一步的同时,徐睿转头朝著那个站在他斜後方的少年扑去,他双手按在少年的肩上,老鹰抓小鸡似的把那孩子拖下摩托车,骑了上去。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石火,可是还未待他发动车子,便觉得後脑一痛,跌在了地上,他睁开眼,看著满眼泪光的青年男子歇斯底里的大吼,钢棍一下一下砸在他头上、胸口、手臂、腹部……他听到骨头破碎的声音,意识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幻的模样,让人仿佛做梦一般。
乔念,如果没有我,你也可以照顾好自己吧。
他这样想。
乔念接到电话已经是第二日夜里,他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放在行李箱里,然後抽著烟等著徐睿回来,车票他已经打电话订好,只要再与徐睿打个招呼道别便可以离开,这世上本没有什麽人离不开自己,以徐睿的性子,也不过是三五天就能够振作起来的,其实徐睿一向比他强大,再大的创伤也能够愈合,可是他不一样,他把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自尊统统压在了那次孤注一掷上,也因此无法面对那样的失败。
绑架纪宁的情人,然後逼他跟自己离开。
乔念现在想想,突然觉得自己是多麽可笑,可是那时候,他真的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上面,期待著能够得到为之隐忍七年的人,可最後赢得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罢了。
他亲眼看著纪宁挣扎了他的手,跳下大海,浪花瞬间吞没了那人,虽说他後来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却无法忘记那时候窒息绝望的感觉,他现在只要一闭眼,就可以想到彼时撕心裂肺的痛苦滋味。
他在情场上向来无往不利,这一次失败简直让乔念彻底倒在了台子上,加上事业被毁於一旦,他心灰意冷,再也无法超脱。
所以他说,徐睿比他厉害,比他坚强,可以简简单单放弃从前一切过往,从头来过,再次争抢地盘,可是那又如何?
他们耗费了十几年的时间经营的帝国,可还能在十年之内拿回?
精力、机遇、环境……统统都不复存在,这里是个陌生的城市,有陌生的人和事物,乔念不想这样,可是他真的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可还有一个十年,一个二十年来继续,他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再次赢得这一切还有什麽意义。
那个人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庇护,再也不需要自己提供便利,那麽这一切还有什麽意义?他站在那样的巅峰上,到底是为了什麽?
乔念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茫然过。
“乔老大,我们现在在陈氏医院,你快点过来,徐哥出事了,我们这边快要稳不住场子了。”电话里传来老兴的大吼。
他怔了片刻,待他回过神来,对方却已经挂了电话。
老兴也算是和他一起闯荡多年的老人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失态过。
乔念心里不禁一阵担忧,他想象不出,徐睿到底出了什麽事?
匆匆忙忙赶到医院,乔念从後门溜进去,果见里面一片混乱,老兴带著一帮兄弟堵在急诊室的门口,和几个少年人对峙著,两方都是各有损伤的样子,此刻杀气腾腾的握著武器,可周围竟没人来管。医护人员也只是躲得远远的,不愿理会。
陈氏医院在当地是个十分微妙的存在,他本就脱身於黑社会的组织,原本是专门负责治疗陈帮的伤员,後来也慢慢做起其他帮派的生意来。这里是真正的三不管地带,无论是怎样来历不明的人,只要有钱,医生都肯救治。
各大帮派也都默契的遵守共同的原则,极少在这里滋事,算是给陈家一个面子,也是给自己留条退路,毕竟他们这些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谁没有个受伤的时候,到时候去别家医院总比不得陈氏来的方便,又有谁乐意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