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记 第一卷(穿越)————沙与泡沫

作者:沙与泡沫  录入:04-12

他应该怎么办?对这个身体,要,还是不要?

如果他要,那么就意味着在享受这个身体带来好处的同时,还得承受小鬼之前的行为所造成的种种无法预知的后果。他能够承受吗?别人的责任和义务?

另外,小鬼的死,也是个谜。明明身体状况这么好,是什么导致他猝死的呢?

如果不,该怎样离开这个身体?难道要……再死一次?他可以么?就这样轻易地说“不”?哪怕是针对这段强加在他身上的生命,偷来的光阴?

他应该怎样选择?留下,或者离开……?

区小凉的思索,不时被身边来去的人打断,让他理不出个所以然。有一个模糊的疑问渐渐在他脑中浮现,搅乱了他原本就混乱的思绪。

浊重体味的男人,刨花水香粉味儿的女人,油烟气送药的孩子,草药脚气的胡大夫,相干不相干的各种角色,在这间房里出出进进了几次,最终都走了后,那个理应最早得到消息的夫人,却依然没有出现。

从称呼上判断,她和小鬼应该是母子关系,没道理落在其他人后面。难道……是晚娘?区小凉纳闷之余,妄加猜测,顺带为小鬼掬一把同情泪。

安静下来的室内,只剩下两三个仆人守着他。区小凉偷偷松口气,内心继续激烈挣扎。

这种半截子生命,他实在没有兴趣接受。可是不接受该怎么办呢?指望这具性能优良的身体自动咽气,看来不大现实,那么就只有……。

问题出现了,他是个环保主义者,杀人这种事是他想都不愿意想的,何况还是杀自己寄居的身体?难,难啊!

区小凉悲叹,鼻中忽然捕捉到一丝香气。

清新淡雅的梅香混合着檀香,沁人心脾,正从门外慢慢弥漫进来。这种气息他很熟悉。曾经有好几年,他都是伴着这种香气在求学。

他的心里忽地恍惚,那样的青葱岁月,似乎连阳光都格外明媚,什么都是新鲜干净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咦?曾经发生过什么吗?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区小凉更加困惑。

伴随着香气,宁静的室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梅香主人和另一个带点杏仁味儿的女孩子停在门口。青草气息,被称作暗香的男仆快步上前打开门,恭敬地叫了声“夫人”。

没有人回应,来人走进房间。一个行动间有细滑的衣料微微磨擦声,软底鞋的踩踏声。另一个却悄无声息。

一阵悉簌,夫人似乎坐下了,一切声音随之停止,只有或轻或重的鼻息声可闻。

区小凉有些紧张,为身上承载的目光。夫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却感觉那目光带着疑问,冷风样掠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有一瞬的寂静,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顿了顿。

幸好那道目光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不一会区小凉就感到夫人转开了眼睛,平静地问:“还没醒吗?”

声音像她身上的衣料,丝滑如水,也清凉如水,带着糯糯的娇软。

“回夫人:少爷自回府就一直昏睡,没有睁过眼。胡大夫说,少爷受了惊吓,多睡睡更好。等再喝剂药,病就不碍事了。”暗香恭敬做答,身上衣服轻响,似乎在行礼。

“嗯。”夫人漫声应了一声,没有再询问,约莫停留了一刻钟后离去了。

就这样?区小凉几乎要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这位夫人的尊容。

作为母亲,她不仅在自己儿子出意外后姗姗来迟,露面后更是平淡镇定,丝毫没有应有的担心。而下人们则应对有度,不以为怪。看来母子关系疏远冷淡已非止一日,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

忽地想起那对绝望的琥珀,小鬼的生前生活其实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如意,骄纵放浪背后是漠然的母亲和冰冷的家庭关系。所以他才会无所谓生死,才会死了比活着快活,也才会把他给拖下水。

恶作剧吧?得不到温暖的孩子,心灵封闭,只想发泄,只想破坏,只想让所有人和他一样不快活!那样他才不会觉得自己可怜,才有活下去的动力。哪怕死了,哪怕已不再绝望,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却仍在,于是才有了那惯性的一吹。

琥珀是晶状体,虽然清澈透明,其实不含一滴水份,所以不会有泪。小鬼的眼泪只在心里流淌。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仍保留有过去残余的思维,区小凉很快懂得了小鬼,或者说是自认为懂了。

心里叹气,就如他所愿,留在这里吧!半截人生虽然无趣,但也是一种存在,他的手,不能扼杀任何大自然的生命。

区小凉绝不承认,他是在怜悯那个小鬼,绝没有这种事!他只是有点可惜这具好身体而已。就算是废物利用吧,他这个环保主义者是绝对不能容忍可回收利用的资源被随便浪费掉的!……?

虽然并没有人了解他的心里活动,区小凉却仍有些心虚地停止了利旧宣言。

2.作个新好古代人(上)

终于做出决定后,区小凉神清气爽,干劲儿十足地运筹帷幄,积极做着当个新好古代人的策划。

若想今后的日子过得四平八稳溜光水滑,作为穿越者,首先,他要温习一遍——穿越金三律!这是他那个迷穿越小说迷到做梦都想穿越的姐姐,根据小说主人公的普遍坎坷命运,呕心沥血总结出的穿越者葵花宝典,而他有幸被强制灌输到:

1、不得以任何原因做出任何改变历史进程的举动;

2、不得私自窃取前人宝贵的诗词歌赋等文化遗产冒充自己作品。如必须借用时,请参考第一条;

3、不得以任何借口,诸如无聊、气闷、好奇等借口,独自一人出现在诸如花园、树林、宴会厅外、池塘、茶楼、食坊、妓院等事故频发场所。

当时,姐姐还语重心长地特别强调,如果不幸穿到人治大于法治的古代,千万要韬光养晦,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现代人这一点,否则遗害无穷。另外,尤其要注意遵守第三条,因为在那些地方,百分百会遇上自己今生宿敌和一辈子的情人。如果不幸两者合一,他就会死得很惨。因为他们会爱恨交织,痛不欲生纠缠到死方休,是穿越者最为可怕的遭遇。

而他起初竟然忘记了,以至误撞进春楼,这才造成目前这种不得不寄存在别人身体里的不利局面。穿越金律,诚不欺人也!

区小凉后悔之余,下定决心要亡羊补牢,严格遵守穿越守则,夹起尾巴做人,在复古的道路上坚决地昂首阔步。

经过一夜心理建设,区小凉在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很顺便地假装失忆,然后很有理由地引诱身边那四个下人讲出他想知道的信息。

那四个人对他失忆的事实有些难于接受,震惊之余,脚气胡大夫又被请进府。胡大夫得知他的病情,也是百思不解。给他从头到脚地再次进行诊断,然后摇头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连诊金也不要了,脚步沉重地告辞而去。

四个贴身仆人大眼瞪小眼一番后,只得接受这个结果,开始对他进行再教育。没事五人就聚在区小凉卧室,一人问四人答,学习氛围相当好,所以区小凉很快了解了他现在所处的社会及小鬼的情况。

他们现在所在的国家是花国天朝,今年已是永兴十八年。在当今皇帝陛下的统治下,倒也四国咸服国泰民安。宫中现有皇子二十一名,皇女三十三名,后宫佳丽无数,只是并未立太子及皇后。皇子中仅五位封了王,分别是怜、悯、秦、晋、蕊五王。

小鬼名叫祝冰衣,是前镇国将军祝飞城的独子,现年十七岁,未婚,亦未订亲。母亲柳氏,闺名衣衣,是前礼部尚书千金。祝将军已于他出生前三个月战死沙场,目前只他母子两人相依为命。

区小凉听到这里,忍不住惊讶,原来晚娘是亲娘!

从这一点出发,小鬼母子的关系倒是更令人费解。怎么说小鬼除了吃喝嫖赌外,其实也没有太多恶习。何况这些行为在古代官宦人家几乎是通病,何至于因此两人失和到这般地步?难道在这背后会有什么内幕?

不过没有人告诉他更多的情况,连那个号称百事通的浅香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只说两人一向相处淡然,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矛盾。于是,这个疑问只有被他暂时搁置。

做个古代人其实很简单,尤其是像他这种少爷公子,基本就是米虫的代名词。

日出而醒,浅香帮他穿衣,暖香替他着靴,冷香端来洗脸潄口水,暗香为他梳头。吃早饭,然后发呆;再吃中饭,午睡,起床,发呆;吃晚饭,洗漱灭蜡烛睡觉;第二天内容照旧。

区小凉很快就被这种单调乏味的日子憋得要发狂,另外,小鬼的恶趣味也让他抓狂。一个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衣服饰物?!

满满十大盘金玉珍珠猫儿眼宝石水晶翡翠玛瑙琥珀珊瑚的饰品,从头到脚都齐全了。他随手拿起一个粗粗的不知干什么用的玉环,问浑身犹带乳香的暖香:“这是什么?”

“是少爷右脚大脚趾上的脚环。”暖香木呆呆地回答,早已被他刚才提的一堆疑问搅得脑子成了一团糨糊。

脚?环?区小凉脊背发冷,直觉想把这个东西干脆地摔地上。这小鬼,什么意思?!脚上可以套环吗?套了走路能舒服吗?他有受虐倾向?!

不过,转而一想后,他举起的手又放下了。虽然不戴,可好歹是块玉,将来可以卖钱用,他不可以浪费。

整整十箱猪皮牛皮羊皮马皮驴皮鹿皮蛇皮长长短短的靴子,上面刺绣镶金嵌银流苏缨络网格毛边花样百出,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可是,自从他穿过一双挂金流银的短靴,并在走出五步就被那些金属抽到腿痛后,区小凉就坚决拒穿此类危险品。小鬼有受虐倾向这一点也被他最终确定。正常人有自找这份活罪受的吗?

最为夸张的是衣服,真让人怀疑小鬼是色盲!所有衣服不是颜色俗艳,就是堆满柴到家的刺绣,再不然就是图案离奇夸张,总之每一件普通人穿出去都很需要鼓足勇气。

最没谱的是一件外袍,绿色底子上织满了金光闪闪的孔方兄,元宝领口袖边刺绣银锭,下摆坠着三四层粉色轻纱,上面还有数枚红珊瑚。

站在这件衣服前,区小凉目瞪口呆。这东西,谁敢穿啊?整一癞蛤蟆皮嘛!

所以,深受打击的区小凉这几天异常郁卒,多少冲淡了些获得新生的喜悦。

“少爷,今天你系哪根发带?珊瑚的,还是昨天那根珍珠的?”

暗香一边给他梳头,一边问。

“呃?暗香,将军府很有钱吗?”

区小凉从纠结里回神,下意识地脱口问道。

根据这几天观察,他发现将军府的收支极不平衡。按小鬼的恶趣味,那些价值不菲的饰物早该把家底掏空了。可是,现在全府居然仍是锦衣玉食,没有任何人操心后手不继的事。

特别是那个总像睡不醒的刘义首刘管家,常常大笔一挥,一大笔银子就不见了,好像他并不知道府里其实没什么收益,也没有多少家财储备似的。

将军府的前景堪忧啊!区小凉忧心忡忡地琢磨。

“唔。”暗香无意义地应了一声,自作主张地挑了根珊瑚发带给他系上,平静地说,“暖香大概快回来了。”

“是吗?那我的牛奶也该有着落了吧?”区小凉顿时来了精神,暂时抛开疑问,对暗香岔开话头的事也不太在意。

将军府里这些所谓的下人,其实并不是卖身的奴才,或是签了契约的长短雇工。他们都是将军过去的手下及其子女,自愿追随将军为他办事效力的,有些人甚至是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因此他们身上都没有普通下人的奴颜媚骨和低三下四的声气,一个个不卑不亢却又护主护得厉害。

区小凉也不是喜欢奴役别人的人,所以和他们相处日洽,对他们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小鬼贴身的小厮有四个,分别是暗香、浅香、冷香和暖香。暗香年纪最大,已有二十岁,生性稳重老成,办事牢靠,另外三个都唯他马首是瞻。浅香是最机灵调皮闲不住的捣蛋分子。冷香性格直爽,最爱抱打不平。暖香和冷香年纪相仿,有点迟钝,可是很朴实憨厚,身上常有一股淡淡的乳香。

平时,浅香最爱做的事就是逗暖香,冷香那时就会跳出来当侠客救人于水火,三人常常一闹半天。暗香捧本佛经,对他们的文武行置若罔闻,显然早已习惯。区小凉倒是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他郁闷难解时的最好消遣。

这四人虽然性格各异,可是都对将军府忠心耿耿,对他这个失忆少爷也足够耐心。这段日子,都是他们照料他的饮食起居。

他现在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只是这头发实在太长,怎样也弄不好,所以只好仍由暗香代梳。

说到牛奶,又是一个让区小凉比较苦闷的问题。

装失忆第一天,他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事实。小鬼已有十七岁,个头却只有1米6多一点,比同岁的浅香要矮半个头。于是他知耻而发奋,马上拟定了增高计划,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日饮牛奶1公斤。

谁知这个天朝,居然没有人喝牛奶,牛奶都只是牛宝宝的粮食。所以当区小凉提出要牛奶喝时,四香都以为他们听错了,人怎么可以喝牲口的奶?

等确认无误,暗香才满怀忧虑地派遣暖香到郊外农家去打听。暖香呆呆地跑了好几处地方也没收获。后来听说城外三十里有户人家刚死了头小牛犊,可能会有机会,所以暖香一大早就赶去了,现在真的该回来了。

院子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区小凉和暗香一同走出房门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眼光到处,区小凉像中了定身法,惊愕得一时讲不出话。

暖香早被嘲笑了一路,现在见少爷拿手点他,眼睛瞪成了铜铃铛,更是心慌。他牵着牛绳,垂头搭脑不敢说话,偷眼向那三香求助。

冷香张着大嘴,几乎能囫囵吞下个鸡蛋。浅香冲他挤眉弄眼做鬼脸,兴奋得恨不能打筋斗。连最稳重和气的暗香,也是一副被镰刀把儿砸中脑袋的模样。

暖香求告无门,无力地垂下头,牵牛绳的手紧了紧,眼睛开始瞟院门。

那头毛茸茸的花白母牛好奇地打量四周,偶尔哞哞叫两声,倒是现场最自在的。

暗香抿了抿嘴,回身问区小凉:“少爷,你看……?”

区小凉从打击中恢复清醒,看看那头牛,再瞧瞧暖香一脸胆怯茫然的模样,叹口气无奈:“先牵到马厩,让老李照看着点儿。暖香辛苦了,歇歇吧。”

说完他一甩袖子回房。浅香跟进来,倒在椅子里笑得说不出话。区小凉也终于气得乐出来:“你说说,我就是想喝杯牛奶,他怎么就给我赶头牛回来?这暖香,也太憨了吧?”

浅香脸通红,终于缓过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笑,笑死我了!暖香还,还没干过这么逗的事!”

暗香让冷香把牛牵走,再安慰已快哭的暖香几句,将围观的人打发了,才回身进房,恰巧听见浅香的话尾。

他沉下脸,在浅香头上拍了一下,斥道:“就知道笑话人!你是哥哥,不知道帮他,还总欺负他。等我有空告诉你爹,让他打你屁股!”

浅香吓得连忙捂住嘴,不敢再笑,一双灵活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瞅,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暗香无奈,揉揉他的发放过他,转身对区小凉说:“暖香小孩子,不懂事。刚也说了,人家不肯卖他奶,他只好买了牛。再说,要是每天都喝,有头牛在家里取用也方便。少爷你别怪他了。”

“我哪里是怪他?是我想简单了,给你们又添了麻烦。你取些钱给暖香,让他买点好吃的补补累。”

区小凉听他讲的有理,不禁有些内疚,连忙也自责一番。大冬天的,让人家孩子在外面冻了几天,就只为满足他的心血来潮,未免过分些。他还没心没肺地笑话他,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少爷,我发现,你失忆后变得妇人之仁了。从前的你,碰上这事儿,只会大骂他没用,哪会道歉,还送他钱用?”危险解除,浅香马上活了过来,快嘴快舌地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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