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此刻顾不了那么多。
提起包袱,苏宝岩几乎算是落荒而逃地逃离他居住了十余年的家。
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形下离开。本来计算着没事儿想家时还可以回来瞧瞧,这下可好,短时间内绝不敢回
来了……
本以为会怀抱浓浓的思乡情绪,和上对外头多彩多姿世界的向往,带着满怀期待的亢奋和淡淡离愁,暂别
这个十余年从来未曾离开过的地方。
怎么也想不到会落到这步田地……昨晚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记忆中影象无法连贯,也许是因为烛火闪
烁不定,映人眼里的画面会有中断。不过,薄酒入喉,以小腹为中心延展开来的暖意热潮,倒是清清楚楚
的记得。
握住那双在年幼时总护着他的好艘;心里头的震撼怎么都难忘。
这个人,长他两三岁,自小就嘴巴坏常爱取笑他、爱闹他,每次父亲酒后发脾气打他时,为他挡着的也是
这个人。
随着年岁增长,身材高了、长壮了,在这人面前仍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也许,是平雨待他的态度使然;
也许是,自己也总不自觉的依赖。但不管什么理由,终非长久之道。就算再亲的兄弟也都得各自成家立业
,没有谁能够永远去依靠谁;所以决意出走,离开所能依赖的一切,学着自己独当一面,凭着自己一个人
的力量面对所有风雨。
虽然如此,对那从小就护卫着他的身影,他还没有想过会有与之平起平坐、甚至超越的一天,无论在哪一
方面。
虽然知道自己身高高过他了、体格也较他来得壮硕,力气比他大上许多“毕竟,笔杆儿的重量和大刀的重
量差很多——从来没想过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压制他所有反抗。
没有想过,自己的手掌已经大到可以环握他的手腕、或者,该说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手腕会这么细?那曾
为自己挡下多少责罚的手,曾多少次在年幼时为自己拭泪的手,原来竟是这么细的一双手?唔……虽然已
经记不太清楚了,但还是知道自己应该算蛮……粗暴的?像头野兽扑食猎物似的,差点没用撕咬的罢了。
忘了真切该怎么形容那时的感觉,也忘了是什么理由会想咬他,总不成是因为扒开衣裳后,瞧见一身细皮
嫩肉活像白斩鸡似的,所以饿了想吃吧?
然后啃啃咬咬到让他忍无可忍,终于暴出一句:“做什么啦!饿了饭菜在桌上啦!别咬我……唔……“嫌
吵,便学着过去偶然间偷瞧见人堵嘴的方式,用自己的嘴堵住他的吵嚷、也许真该是兽性大发吧。
有生以来第二次看见他掉眼泪,虽然有点难过、有点舍不得,没动过停止的念头。只是由着他哭到哭不出
声,不停地发抖;贪恋他身体内部的温暖柔软而再度推进时,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度泛滥于水迹未干的
面颊上。
直到第二天早上清醒后,才抱着头懊悔;甚至不敢看平雨给折腾到多凄惨,只想到他一定会很生气、不会
原谅自己。
平雨生起气来很恐怖的……所以,匆匆提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很没骨气的落荒而逃,避风头去……这,
真是个不好的开始。
俗话说得好,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么不好的开始呢?这时候,宝岩难得聪明的不去想这个问题。
就先避避风头,出去磨练磨练,等他气消了再回来道歉吧……
空山新雨后,林间充斥着水气。
这样的空气,照理来说不应有血腥味,但宝岩偏生就是闻到了。
不像是野兽的血味——至少,不是他所碰过的兽类。那味道让他硬生生自午后甜睡中惊醒,不假思索自栖
身避雨的树洞里跳出来。
离乡后,一时心里也没个底要上哪儿去;朝东走了几天,还没离开山区。
这天,碰上午后阵雨,就近找了个树洞窝着躲雨。看看雨势似乎短时间内不会停,便打个盹儿、等雨停再
走。没料到会被血腥硬生生闹腥。
鼻翼略略抽动,仔细确认不是自己稳错;侧耳凝细听,远方似乎隐有金铁交鸣之声。什么情况?该不会…
…
寻着味道,拎起包袱,朝来源奔去。
铁锈味浓不浓,说淡不淡。地面上躺了三五个人,也不知还有气儿没有;几辆镖车有的翻倒了有的横着、
镖横七竖八,七八个人正拿着亮晃晃的刀剑,你来我往的捉对厮杀。宝岩愣愣地傻在当场,一时不知道该
怎么办才好。
平雨说过,人不可貌,长得凶恶的人不见得就是坏人,长得看起来温和无害、一副正人君子样的人也不一
定就是好人;该帮谁好?
服饰较为整齐统一的一方,看来似乎落在下风,但那也不代表他们一定是被欺负的人,毕竟也不是没看过
那种欺负人反倒踢到铁板的……!不管怎么。杀人就是不好!
眼见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汉子被杀伤倒地,与其对手的那人,正打算补上一刀了结他的性命,宝岩立时随手
捡了块石子掷出,同时纵身加入战局。
给那石子正中刀锋,虎口一震,钢刀几乎要脱手;一看之下乖乖不得了,精钢锻的刀上竟崩了好大一个口
子。抬头大喝:“哪来不开眼的兔崽子?胆敢管老子闲事。“
宝岩则没空搭理他,“大叔你没事儿了吧?“慌慌张张地将人搀起半坐着,紧张问道。
“哎……轻点……“似乎是不小心碰着了大胡子的伤口,通得他呲牙咧嘴。”照你这么粗鲁的搀法,没事
依然会变有事……“
“啊?“还有心情笑,那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对不起。”
“我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小心背后!”还么来得及唠叨完,便发现了宝岩身后的危机。原来之前刀式
被宝岩掷出的石子阻拦的汉子,回过来见惯用的骂对方不予理睬,便起刀再度劈来。
“难怪平雨说爱头的人阴险……”宝岩慢声嘀咕着,手脚倒是不慢。
立时松手、低头避过刀锋、旋身顺手一拳打在那汉子腹上。那汉子顺着宝岩是力方向直直飞出去,让宝岩
瞧得一时傻眼。“糟糕……一时忘了控制,出手太重了点……”
那大胡子也呆了,没想到这么一个看来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动作竟快到这种地步、力道也惊人。似乎还来
不及眨眼呢,人便已被打飞出去。这年轻人是啥来历啊?
“平雨会生气的……啊,不对,平雨不会知道……”抱着头,就地蹲下来喃喃自语,一脸苦恼的模样。“
可是平雨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摸为;迟早他会知道……但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怎么知道他动作那么慢
,不经打……那话是怎么的?唔,情有可原?”
“小伙子你在罗嗦啥呀?架还没打完,你窝在那边做什么?孵小鸡不成?”大胡子毕竟见多识广,很快便
回过来:回头见那群贼子听见同伙惨叫便加紧了手上攻势,造成自己同伴险象坏生,连忙大声呼唤宝严协
助。
“啊、我……”宝岩茫然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见人落入险境时是反映迅速的冲上前去。“住手啊……
”边嚷着,边一脚踢飞某个人的刀。
险险侧身避过一刀,顺便一肘子在来人腹上狠狠一撞,时舍下年轻镖师的劫匪,见情况不对,立时舍下年
轻镖师迎战宝岩。“哪来的毛头小鬼?”刀如虹,声似洪钟。一劈一扫,虎虎生风。
“我有名有姓,不叫小鬼。”说归说,闪归闪,边说话边打架其实是很容易变成满嘴风沙。一个分神,臂
上险些给划道口子。
“哪来这么多废话!”
“这哪里是废话……”
“大叔……这些人该怎么处置?”帮着众人初步处理一下伤口后,蹲在被密密实实捆成跟粽子没两样的匪
徒身旁瞧了半晌,宝岩回首向着那满面胡子的汉子问道。
“什么大叔!”大胡子正清查镖车是否有损,乍听这种称呼着实愣了愣。“格老子地把我叫那么老干嘛?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头儿,这你也不能怪人家呀;谁叫你老是不肯刮胡子,也难怪人家会把你当成老头子嘛。”一旁的年轻
镖师,虽臂上腿上伤了几道,精神倒还不错。见状,帮腔着打趣道。
“什么话,”皱起浓眉、睨视年轻镖师一眼,“那么老子当初错把‘秋塘月’这个名字当成女娃儿,也不
能怪我嘛。”
秋塘月闻言脸色微红,抗议道:“头儿你真不够意思,老拿这我改变不了的事实来取笑我。况且这根本是
两回事,怎能混为一谈?”
“怎么说个两回事?还不都一样。”微挑眉,耸耸肩满不在乎的道:“都是认错了嘛。”
“话不是这么说。虽然你一脸大胡子看起来是老了些,但你也确实长人家个十来岁,叫你声大叔,也不过
分啊。”
“总比你不过晚我几年出娘胎,还常给人家当成断奶没多久的小毛头好吧?”说罢,还不忘撇撇嘴,摆出
一副不屑的模样。
“你……”秋塘月的脸又红了几分,正似秋海棠。
“好了好了别斗了,也不怕给人消化。”赵淮济帮着整理镖旗,听着两人斗嘴终于忍不住插口道:“小塘
,别跟头儿一般计较,他自个儿的名字也没多有男子气概;留胡子更是因为他那张脸早些年常给人当成小
姑娘,比你还惨哪。你就当可怜他,别跟他计较。”
“哦?头儿的名字?”眼睛眨巴眨巴、滴溜溜地转了转,“没提我还没想到,进镖局这么多年只知道头儿
姓狄,倒没听说过头儿叫啥名字。”被转移了注意力,秋塘月看来十分兴致勃勃地追问道:“赵三哥,快
说来听听吧。”
“我……”大胡子翻了个白眼,“老赵,咱们哥儿们这么多年,你怎么掀我的底啊?真不够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