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传之翔龙记————木月璇

“来者何人？”“杨戬”问道。

强大的气势迎面压迫而来，答还是不答，白玉堂犹豫著。

“来者何人？”“杨戬”又问了一遍，仍旧坐於原位，没有变化。

答！

“白玉堂！”三个字落定，白玉堂整个人都处於戒备状态。

“来干什麽？”“杨戬”继续问道。

怎麽还问？白玉堂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答道：“查阅‘天书’。”

“好。”“杨戬”总算有了变化，点了点头。

好？白玉堂虽然认识到这“杨戬”是个分身，但也没有料到事情进展会如此容易。惊讶间，一个浅蓝色的水球飘到他的面前，球体当中浮著两个金色的卷轴，与白无常所描述的一般无二。他刚想伸出手取出一个查看，转念又想到：难得这个“杨戬”如此配合，不如我再主动问他一问，岂不更好。“敢问真君，这个，怎麽看？”

“杨戬”闻言，审视的目光瞥了过去。

白玉堂心里咯！一下，坏了，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早知便不问了，连忙补充道：“我是头回来，不知道该如何使用，还请真君恕罪。”心道：头回来不假，只不过来的不是仙。

“杨戬”道：“你把手伸进去，拿出一个就是了。”

嘿嘿，没反应，白玉堂心道：“这个‘杨戬’真是不错，虽然吓了我一跳，不过该说的还是说了，和白脸鬼说得一样嘛。”白玉堂取出一个卷轴，展开一看，竟是白的，这……不会是无字天书吧，不禁抬头看看那个“杨戬”，只见那“杨戬”已经懒洋洋地要睡了。

“真君，真君──”白玉堂唤道。

唤了两声“杨戬”才睁开眼。

“真君，这个怎麽查阅啊？”

“你集中精神，想你所要知道的事情，便会显示出来了。”

“多谢真君。”白玉堂大喜，这个“杨戬”的耐心似乎格外好。

“意念一定要集中，否则内容便会转换了。”“杨戬”又补充道。

再次把目光投向“天书”，白玉堂的脸上一片阴冷，他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他曾在那猫儿逝去的地方发誓，哪怕是颠倒三界，也要为他报仇！

季高的名字渐渐出现在“天书”的卷面之上。

原来这季高乃是栖息於魔界魅湖的水怪，本体是只三千年道行的蛤蟆精。神界历一日前，他盗走了神界的终极武器“天杀”，并窥视了天书。看到终极武器这几个字，白玉堂心中不禁一痛，那猫儿便是伤在那东西之下的，往事一幕幕地浮上心头，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恍惚间，卷轴的封皮之上现出了七星山灵昭几个字。白玉堂此时已经完全沈浸在灵昭的生平当中，无法自拔，因为那当中不仅有那猫儿，还有他白玉堂。他看到了他们嬉闹、斗法、助人；他看到了猫儿最後识破自己的计谋，将真的幻珠换给自己，独自一人去承受那灭顶之灾；他看到了那猫儿被打回了原形，为季高所杀，随後又被其驱散了魂魄。原来那季高果真未死，这全是他的错……至此，“天书”上卷到了尽头。

白玉堂注视著水球当中浮著的另一个卷轴，那侧面上七星山灵昭的名字正散发著耀眼的金光，好似在等待有缘之人地开启。既然有下册那猫儿的事是否还有转机呢，他毫不犹豫地抓向下册，哪知竟被水球挡住，这可是之前从未发生的情况。

不待白玉堂发问，那主座上的“杨戬”便说道：“放回一册才能取用另一册。”

此时的白玉堂已没有心情去考虑“杨戬”的“殷勤”，立刻按照“杨戬”的说法做了起来。他放回手中的卷轴，然而却没能立刻取出，因为放入的那一刻，水球之上出现了无数的波纹，荡漾著，根本看不清哪册是哪册了，所以，他在等待著，焦急地等待著。然而，这时却忽然从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戬，戬儿，你在麽？”苍老却是充满活力的声音，白玉堂是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正是这个家夥阻碍自己和猫儿玩耍，宴请什麽南海贵客，搞得猫儿去报恩，结果生死未卜。这人便是七星山金光洞的太乙真人，那猫儿的师傅。

白玉堂此时怀里还揣著太乙真人的宝贝呢，目前他可是还没有物归原主的意思，还是不要和这人碰面的好。白玉堂咬牙看了看依旧在水球中的“天书”，他是不可能把它带走的，现在也没有时间继续看下去，不过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希望，那猫儿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暗自发誓：“猫儿，你且等著，踏遍三界，地老天荒，我白玉堂也会找到你！”白玉堂此时也不管在这“杨戬”面前就这样溜走会有什麽後果了，直接化身飞出了真君神殿。

“杨戬”伸手唤回了“天书”，施法将其归位。

这时，太乙真人已经进得神殿了，看到眼前的“杨戬”道：“戬儿，你怎麽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了？”

太乙真人为什麽要这样说呢，难道杨戬的分身的模样有什麽怪异的地方麽，既然如此，那同样也见过杨戬本尊的白玉堂怎麽没有察觉到异状呢？

“杨戬”道：“怎麽？师叔看出来了？”说话间“杨戬”的身体缥缈感消失了，威严更甚。

太乙真人道：“那倒没有，只不过从常理上看，若方才那个是分身的话，这真君神殿内，又何以一个人都没有，至少梅山兄弟也要留上一个的。”

“师叔真是观察入微，杨戬佩服。”杨戬还是懒洋洋地呆在椅子上没有起来的打算。

太乙真人倒是自己找个地方坐了，叹道：“你这副模样若是让旁人看到，还不知要惊讶成什麽样儿呢。”

“所以，我就把自己的外表改一改，别人还以为是思考能力略低一些的分身，我也好休息一下。”杨戬解释道。

“你啊──方才这里有股妖气啊。”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有麽？”杨戬怎会不知他这位师叔想说什麽。

“还说没有，你师叔怎会感觉不到，这分明是我七星山上那只耗子的气味。”

“原来师叔不但养猫还养老鼠，还真是古今第一人哩。”

“戬儿，妖孽私闯天庭可是重罪！”

“师叔都没动手，小侄我又何必劳神呢？”

“你小子倒会顶嘴，看来我们打平。”太乙真人这会儿笑了，其实他真的有些担心那老鼠，而眼前这位师侄又太过高深莫测。

“打平？不，不，恐怕是小侄更胜一筹，我还让他看了天书。”

“什麽？你──”太乙真人一惊，有些难以置信，转念又想道，也没有什麽不可相信的，若论胆大，这三界之中怕是没有谁可以超过杨戬，“戬儿，你总是这麽阳奉阴违的行事可是相当危险的，玉帝不可能次次都容忍你的，你究竟还想做些什麽呢？[注1]”

杨戬没有回答，因为这时瑶池方向传来警锺的声音。

外敌入侵。

那只可恶的耗子，到底在做什麽，怎麽还没有离开？杨戬心中有些不快。

如此明显的信号，他便不能置若罔闻了，急忙同太乙真人一齐往瑶池而去。

[注1]此处太乙真人询问杨戬“还”想做什麽，指的是杨戬之前曾欺瞒玉帝处理三圣母思凡一案，此案涉及甚广，最後终以修改天条，王母自省告终，震动三界。

（三）

瑶池之上，本是奇花盛开，瑞霭缤纷，可此时却是一片狼藉。闻讯赶来的杨戬看到这般景象也不得不承认，那耗子的本事虽不及当年的孙悟空，可破坏能力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整个瑶池差点被烧成焦土，而不幸被撞上的太上老君就更加是惨不忍睹，胡子被烧掉了一半，堂堂道祖几时这般狼狈过。

一番细查之下，这天界居然又失了东西。看来天界的守卫的确有待提高，这一回失去的是一把名为“画影”的神剑。

欧冶子乃因天之精神，悉其技巧，造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卢，二曰纯钩，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巨阙虽居其末，却自有一番风采在其中，当日五剑出炉，恰逢东华帝君微服出巡，为之倾倒，爱不释手。可那巨阙乃是凡间之剑，自有其定数，帝君略施手段，将巨阙带上瑶池，在瑶池内留下影迹後，又送返凡间。久而久之，巨阙之影便聚天地之精华成了灵，帝君为其命名为“画影”。

後来，东华帝君应劫转生，画影仍留於瑶池，直至今日，看来某之老鼠还真是不肯走空，思及此处，杨戬忽觉有些好气。

“杨戬！”一个尖锐的女音传来，是王母，天界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画影置於瑶池之内已有些时日，自东华帝君消逝之後，王母早已将其视为自己的所有物，窃取画影无疑是对她的权威的挑战，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可这个掌管法度的二郎神居然是最末一个才到达，分明不把自己看在眼里。王母一向讨厌杨戬，因为他像一个人，像那个玉帝最为在乎的人瑶姬。当年，玉帝对瑶姬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她。

王母慢慢踱到杨戬面前，道：“二郎神，天界发生这麽大的事儿，你身为司法天神居然如此怠职，该当何罪!”

“启禀娘娘，小神方才正在下界巡查，以致来迟，请娘娘治小神应得之罪。”今日，杨戬确实应下界巡查，不过出巡的那位却是他的分身。

“巡查？还真是好大的借口啊，这瑶池几时成了这些妖孽们的後花园了，说来便来，说闹便闹，如今居然还放起火来了，你这个司法天神是怎麽当的？”

面对王母的叱骂，杨戬请旨道：“小神请旨捉拿盗贼，寻回失物。”

“好。”王母等得便是这句话，“杨戬，你莫要忘了，先前的‘天杀’一案尚未了结，本宫给你五日之期将两案一并解决，否则休怪本宫数罪并罚。”

“小神遵旨。”

“那本宫就等著司法天神的好消息了。”王母一甩袖带著众人浩浩荡荡而去。

待众人离去，太乙真人说道：“戬儿，你看怎麽办，王母分明是要报复你之前算计她自省的事，要不要师叔帮你的忙？”

“帮忙？怎麽，师叔想帮杨戬抓那个耗子精？”杨戬目光冷冷一扫，几个正在清理瑶池的小仙们连忙加快了速度。

“师叔也不想，其实那老鼠心肠不坏。”太乙真人思索了良久才蹦出这麽句话来。

心肠不坏？杨戬诧异地看著太乙真人，又瞄了瞄乱七八糟的瑶池，原来心肠不坏的人行事的效果便是如此，还真是受教了，随即问道：“师叔的幻珠何在？”

太乙真人不疑有它，答道：“自是在金光洞。”

杨戬道：“师叔以为小侄的法力如此不济麽，还要瞒我。”

太乙真人一惊道：“你知道了。”

“那幻珠的作用和波动我还是了解的，既是师叔之物，失窃这种事，师叔也应当是知晓的，没有采取行动想必是另有打算吧。”

“不错，论心性那耗子确实不坏，只是有时胡闹了些，作恶确不至於。他拿了我的幻珠贪玩的原因多半是有的，天条森严，我本想让他自己归还，没想到他却也有著大闹天庭的本事。”

“师叔还是没有说实话。”杨戬盯著太乙真人的眼睛，完全是审视的意味。

太乙真人拿出长辈的威严来，说道：“你把师叔当犯人审麽？”

“也罢，看来师叔还真是个疼爱弟子的好师傅，当初哪吒便是如此，灵昭也是。”

提到灵昭太乙真人的神色微变，道：“你──看到了什麽？”

“不多，只是看到师叔自神池内取出一块灵玉，做成魂器[注1]，日夜施法。”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明白了。

太乙真人闻言仿佛泄了气般，叹道：“修道数千年，原来我也是俗人一个，断不了七情六欲。”

“师叔，你错了，其实没人能割舍掉这些的，在杨戬看来神的欲望更为强烈也说不定呢。”

“戬儿，你是不是也看了‘天书’，难道你知道了什麽？”

“这个有机会再说吧，现在要先解决这耗子的问题，他这次惹得祸事可是不小。”

然而，阴错阳差，杨戬直至很久之後才和太乙真人继续这次未完的对话。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溜走了。

白玉堂在神界的这一番折腾，足有两、三个时辰。

此时，人间已是两、三个月後了。

常州，武进──

却说常州武进遇杰村有一展姓人家，家主姓展名逸，年前得一子，本是喜事，怎料爱子并非足月出身，先天弱症。遍访名医，所得结论相差不远，皆言“此子必累父母，恐活不过二十”，展家之人无不痛心疾首。

小展昭天资聪颖，三岁能诗，展逸夫妇甚为欣慰。只是这孩子体弱的问题始终是块心病，挥之不去。家人见展昭小小年纪便如此才华，心想若成人还不知是怎样的才俊，可想起那“活不过二十”的预言，又纷纷盼他慢些长大。

展家长辈无不夸赞小展昭是个惹人疼爱，贴心的孩子，即使是在病中也格外坚强，不愿让家人担心，只有昏睡过去，才能表现出那属於稚童的柔弱。

小展昭又是个喜欢自由的孩子，只要身体条件允许，他便会跑到附近的丘陵、树林中去。若是问他，去那里做什麽，小展昭有一个属於他的奇怪的答案“听风”。风有什麽好听的，众人不解。小展昭说了，春风是暖的，夏风是热的，秋风是凉的，冬风是冷的，从湖上吹来的风是是的，从张大婶家吹来的风是香的，香香的鱼粥的味道……大人们听到他这一大篇的“风论”，先是惊讶，待听到那鱼粥香时就已经是忍俊不禁了，到底还是小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