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不可能这麽做的!”
“官场的事谁说得准呢,雷星河两年前突然入了官府,一来就是总捕头,又屡立奇功,升职太快,想事有人眼红了。”
“大哥,我想去京城找他!”
“这上面不是说他不知所踪麽,你怎麽找他,你才刚回来!”
“大师兄在师门待我恩重如山,他现在有难,我是一定去找他的!”展昭坚持。
展昀认真地看著展昭的眼睛。
展昭目光坚定,显然下定了决心。
“好。”展昀答道,“三天後再走。”
展昭展颜而笑。
归家三日後,展昭再次离家,这一次他带上了巨阙。离家时,展昀曾反复叮嘱‘切莫多管闲事,有事可去东邻庄找他二哥展暘’,就是不知道展昭听进了几分。
虽说此行是为了寻人,展昭却不急於赶路。他从展忠口中得知当年展忠与双亲在杭州分手,之後便行踪不明,将近一月後二人还家,对此事绝口不提。另外,以消息灵通著称的妙闻庄也处於杭州。因此,展昭决定先往杭州一探,再往京城。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杭州总以它独特的风姿迎接这八方的游人。
但此时,在这诗般的美景中却夹杂著那麽一两声极不协调的哀呼。
是的,的确是哀呼。
那哀呼到後来越发的凄厉起来,再後来忽然间断掉了。
展昭闻声向声源处接近。
待他赶到时,那里已经围观了不少人。人群中间,有一白衣少年,腰佩白剑,神采飞扬,样貌华美,如宝珠般眩目,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不凡少年脚下蜷著一个青衫汉子,与少年比起来,显然狼狈不堪,脸上分不清汗水还是泥水地和在一块儿,右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口大张著,粗粗地喘著气,看这架势显然是吃了少年的亏。展昭混在人群当中,一时也判断不出什麽形势,静观其变。
少年用脚尖将青衫汉子翻过来,从那人怀中掏出一个绣花荷包,递给旁边一个小姑娘。展昭看到此处已是明了,原来那汉子是个窃贼,不过这少年似乎出手颇重。小姑娘接过荷包自是千恩万谢,满脸羞红地走了。
众人看到此处也该散了,可这少年又返了回来,说道:“轻功如此之差,还敢自称‘飞天猫’,看五爷让你飞天猫变瘸猫,休想再干这妙手空空的营生!”
飞天猫此人展昭也有耳闻,乃是苏杭一带的飞贼。
汉子方才早已被这少年整治淂浑身是伤,听到此处更是冷汗涔涔,一边挣扎爬起,口中一边讨饶,“爷,小的在也不敢了,绕了小的这一回吧!”
少年邪邪一笑,道:“乖乖让爷踹一脚,自会放你离去!”
汉子哪里肯依,拖著尚不能动的胳膊就跑。
少年从地上轻轻踢起一块石头,向那汉子膝弯射去。
这就有些过了,展昭看得分明,那少年看似轻轻的一踢却是灌了内力的,那汉子若是中昭,腿必是要断的。展昭从人群中寻了个空隙,拿捏好力道,手一抖,一支袖箭射出,刚好打落那颗冲著汉子膝弯而去的石子。
石子袖箭同时落地。
有帮手?少年眼力自是不同常人,拾起袖箭,狐疑地向四周看去。
“老五──”这时,一个三十左右,身材瘦小的男子,分开人群来到少年身边。
“二哥,你怎麽来了?”少年一面问著,一面观察手中的那支袖箭:红尾袖箭,做工精良,应是特别打造的,箭身刻著一个小小的展字,该是使用者的姓氏。使用者力道控制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丈许的人群包围当中,恰恰准确地射落飞石,又不伤一人,没有十年的功力绝对是做不到的。少年仔细过滤脑中擅使暗器的江湖人物,就是想不到哪个是姓展的。
少年琢磨那支袖箭的功夫,後来的瘦小男子到:“大嫂来了,正找你呢,还不快回去!”
“什麽?二哥,你还不早说!”少年此时一脸惊慌,顺手将那支袖箭收到自己的百宝囊中,对瘦小男子道:“二哥,就说你没看著我,我走了!”
这个“走”字还未说完,只听一女子道:“五弟,这麽急是要去哪啊,又有什麽飞天猫、玉面猫的要打要杀?”
这女子“五弟”一出,那少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术一般,转过身来,满脸笑容,甚是讨喜,与方才那张狂小子判若两人,“大嫂,哪儿的话,小弟我正要回去呢。”
那女子莲步轻移,走到少年跟前,拎住少年耳朵道:“五弟,想是初来乍到,不识方向,咱家酒楼不在那边呢,还是大嫂领你回去吧!”说罢也不松手,拖著少年便走。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与女子身高相当,拖起来毫不费力。
少年哇哇叫道:“大嫂,手轻些,耳朵要掉啦!”可不就是个顽童。
围观的人见主角们均以退场,无甚可看,也就都散了,只余展昭一人。
展昭走到方才少年站立过的地方,地上只剩一颗小石子,正是被他打落的那一个,说不上好看,只是比一般的圆润一些,正中有半周不深不浅的划痕。展昭捡起石头道:“石头啊,石头,为了你我损失了一支三师叔赠我的袖箭,还真是亏啊!”口中发著牢骚,也学那少年将石头放入自己的百宝囊中,“留个纪念吧,看来得去打造一些普通的袖箭了。”至於那少年,後来的瘦小男子唤他做五弟,那男子腰间系一副精钢手套,形容相貌与传闻中的彻底鼠有些相似,也许那少年便是锦毛鼠,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再见的,到时再向他讨还吧。
注1:见《报恩记》九、十
注2:见《报恩记》
10
展昭料想得不错,那被美妇人拎著耳朵拽走得白衣少年正是五鼠中最小的位。只是年纪尚轻很少在江湖上走到,因此江湖上只知道锦毛鼠的名号,却不知其出身来历,只有少数几个来往极近的才知道,锦毛鼠便是有名的金华首富白家的二少爷,现任的白当家白玉堂。
陷空岛旗下酒楼五湖居,杭州分号。
白玉堂捂著耳朵对上座的妇人抱怨道:“大嫂出手好重,耳朵都要掉咧!”那妇人便是他结义大哥卢方的妻子,闺名唐秀,师出唐门,标准的蜀中美女,脾气火辣。
卢氏道:“担心耳朵,就不要出去惹事,好好待在家中学做生意才是正经。”
“大嫂,我哪里惹事了!”
“还说没有,一听到哪个名号带个‘猫’字儿的就跑出去,前几日在江宁还去惹那采花贼玉面猫,结果中了迷毒,半死不活地回来!”
“那厮太过狡诈,还好我有大嫂的百草丹备著,才没叫他讨的便宜去,自己倒是丢了个部件儿。”
卢氏听他说得粗鲁,微怒。
韩彰在一旁帮腔道:“大嫂,老五的本事一般人也伤不了他,再说他出去可是办正事的。”
卢氏把头一转,道:“我可没看他办什麽正经事,不务正业才是真的。”
韩彰又道:“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这小老鼠的心啊早就让猫给叼去了,那“猫””对老五可重要著呢!
白玉堂冷哼一声,把脸转向窗外。
他,白玉堂,现年十五岁,幼年曾有过一番奇遇。三岁时溺水,奇异获救,苏醒後竟多了几百年的记忆。记忆中,他是一只白鼠精,生活在一个有如仙境的地方,在那里始终有一个蓝衣人与他相伴,他唤那人“猫儿”。失去那人对他来说,犹如失去半身般的痛苦,所以他要找寻他,当他的武功稍稍有些模样时,他便开始了他的寻找。不过,倒是让他的亲人们头疼不已,随著一次次寻回他的时间的延长,也意味著他们的小兄弟长大了,或许不久便要离开他们了。
幼年时白玉堂尚能描绘出“猫儿”的样貌,可是随著时间的推移,记忆竟渐渐地淡了。当他发觉到这一点时,“猫儿”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蓝色影子。懊悔的他只有将残存的记忆记录下来,只是当时年纪还小,别字满天的,看过的人都当他是发梦罢了。
韩彰道:“我说老五,你那故事里也没写那‘猫’是男是女,是胖是瘦,连个名字样貌也没有,什麽时候啊?”
白玉堂一听“故事”二字可不乐意了,面上一沈道:“那不是故事!”
韩彰还要再言,被卢氏一个眼色打住,住了口。
卢氏道:“五弟,无论如何,我和你大哥答应了你兄长要教导你,让白家在你手中发扬光大就一定要做到。你要找那‘猫儿’,大嫂也不拦你。只是吃穿用度样样都是要花钱的,就是你自己不计较,也要让人家过得舒心,保不齐这‘猫儿’还是什麽官家小姐,公主之类。”卢氏初一听说这白家小少爷的事迹也颇为惊奇,但相处下来,她倒是越来越心疼这孩子了,难为他时不时地梦到几百年前的事,或是见到什麽异象,这些都是他们旁人所无法体会到的,怕是只有那“猫儿”能体会一二,与之相伴。
“大嫂说得对!”暂且先答应,等到下一次,就被逮到时再说。
从小到大,这时断断续续的记忆总是困扰著他,他相信这一切的答案只有找到“猫儿”才能解开。所以他一听到有“猫”字名号的便要跑去瞧上一瞧,如果碰上的是个为非作歹之人,那麽必定是要严惩的。
说来也奇,他溺水获得这些记忆之时,他的奶娘江宁婆婆在获救之处拾得一把稀世宝剑。在他武艺小有所成之後,那把剑变成了他的随身之物。就在今日,那剑竟鸣动起来,真是怪事。
再说展昭,“飞天猫”一事告一段落後,他便打探起妙闻庄来。说起来,这妙闻公子还当真是个妙人,壮观的妙闻庄独立於一片酒肆、妓馆之中,倒真是与众不同,俨然杭州城的一道风景。难怪展昭寻找起来不费一分力气,杭州城内,若问到妙闻庄,十个人,五对都说知道。
展昭初见妙闻庄几栋醒目的高楼,立时充满希望。可这令人希望满满的庄园却无法满足展昭的心愿。原因无他,只因如今朝廷开设恩科,庄中的管事们都去了京城,此处得不到展昭需要的消息了。所幸展昭也不太失望,反正他也做著去京城的打算。只是展昭没有料到正是这一趟京城之行,让他遇上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人物。
刚出师门,外边的一切对展昭来说,都是新的。有趣的,去玩一玩;美味的,去尝一尝;不平的,去管一管。就这样曲曲折折地向著京城前进著,有时也犯些失去方向的糗事。
眼看天色渐晚,展昭加快了自己赶路的步伐,他可没有露宿街头的打算。微风拂过,带来几许人声,夹杂著“救命”、“逃命”的话语。展昭神色一敛,向官道旁的一条岔路掠去。
那是一条林间小路,两旁的树木很是茂密。
形势一目了然,想是山贼拦路。
七、八个长相凶恶,手执利刃之人,围著当中的三人。
三人两立一坐。
为首立著的一人面色黝黑,一袭青衣儒衫,头戴文士巾,身材高大,气势不凡。紧挨著他立著的一人身材较矮,短衣随从打扮,背一书箱。看起来,这二人像是进京赶考的主仆。
坐著的那人,灰白头发,道士打扮,拂尘丢在不远处,甚是狼狈。
一名首领模样的山贼站出来放话道:“奶奶的,老子在这条道上走了几年,今天竟碰上了个硬茬儿!黑小子,这里不干你事儿,放下财物速速离去!”
黑脸汉子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居然手持凶器,意图行凶,简直目无王法!”
展昭在暗处听了好笑,那男子说得酸不溜丢,气势倒是足得很,或许有什麽过人的手段。
瘫坐在一旁的老道,颤声道:“壮士好意老道心领了,此时与壮士无关,你还是让老道随他们去了吧,莫要再管了,若是因此害了壮士一条性命,老道於心难安啊!”
黑脸汉子道:“道长不必在意,若是对这等恃强凌弱、目无法纪之事视而不见,包拯岂不枉读圣贤书!”
“这家夥叫包拯,虽名不见经传,倒有些英雄气概。”展昭暗道,“我且看他如何应对。”
首领模样的怪叫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黑小子,你自己找死,到了地府可休要怪你爷爷!兄弟们,上!”
话虽如此,山贼们似乎有些战战兢兢。在他们看来,那黑脸汉子的目光是如此的凌厉,好像那些飞来飞去的高手一般。以刚入夥的山贼竟退了几步,立刻被首领的用刀背砸倒,怒道:“谁敢再退,下次便是刀刃!”
听到首领如此说,山贼们只有硬著头皮上了。一个胆大的向那黑脸大汉虚晃一招,那人竟没动。众人心中恐惧更上一层,暗叹“果然高手”。孰不知,这包拯根本看清那一招,又是从何避起呢?
四、五个山贼互相使个眼色,一齐杀将过去。包拯看准一个,抬手一挡,那人後退几步,竟定住了。另一个又挥刀过来,包拯闪避不及,脚下一绊将将避过,当真是好运气!
首领对定住的山贼道:“你怎麽啦,被点穴了。”
正要查看,那不动的山贼自己动了起来,道:“这人……这人好像不会武功!”语气甚为惊讶。不错,那黑小子的确挡了他一下。可他之前被那人的目光唬住了,没使多少力气,而那人竟使了全身力气来挡。
“什麽?”首领一惊,抬首一看,果然如此,那黑小子脚下杂乱无章,难道他们竟被个书生吓住,真是怪事,冷笑一声,抽刀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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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包拯出手之时,隐身於树林当中的展昭也看得分明,“呵,这人竟不会武功!自己居然看走眼了!”比起对这人不会武功的现实的吃惊,展昭显然对於自己会看走眼这点更为介意,简直是有辱师门啊!抱怨归抱怨,展昭还是从隐秘之处蹿了出来,没办法,见死不救一向不是他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