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时候看到宋六一团兴头的计画怎样把自己引见给那些有点来头的、辈分高些的黑道人物,却也不好拂了老父的意,只得做出很有兴致的样子。
宋六的六十大寿,倒有许多事情要操办,宋源每天忙里忙外,有好几天没有去找苏致信了。
苏致信这些天也不得閒──苏妈妈又回国来看儿子了。照旧,三天两头的耳提面命,逼著苏致信去相亲。苏致信被苏妈妈烦得耐不过,把自己打包送到了实验室,一连躲了好几天不敢回家。
农历的十一月初一,是宋六生日的正日子。宋六是老派人物,不作兴那些party,酒会之类的洋玩意儿,只在本地最大的川菜酒楼定下了顶层的大敞厅,开了九十九桌上好的酒席。若是把墙上的大红「寿」字换成「喜」,和一般的婚宴也没什麽差别。
宋源端著酒杯跟在宋六後面寒暄敬酒,一圈下来,饶是他有几分酒量,可还是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又实在懒怠和那些挺胸凸肚的老头子们吆五喝六的喝酒,於是就尿遁了。
宋源在洗手间解决了内急,又抽了支菸,磨磨蹭蹭的洗了手,这才不情不愿,一步三蹭的出来。
走到敞厅入口的时候,只听见里面人声鼎沸,间或传出几句不堪入耳的粗话荤段子,听得宋源只皱眉头。
其实如果是放在从前,宋源说起荤段子,爆起粗口来,是绝对不逊色於里面那些人物,可偏偏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苏致信一起待久了,人也变了些,这时候耳朵里听到这些话,竟然觉得有说不出的刺耳。
於是索性到周围随便找个休息室吧,睡一觉也好。
宋源想著,走到一间休息室门口,刚要推门,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其实不是宋源想要偷听,只是里面这个说话的女声,他觉得很耳熟。
这个女人的声音很柔和,说:「宋老六,没想到你老成这副样子了。」
话语里那种戏谑、刁钻的口吻,与苏致信像了个十足十,居然是苏妈妈!
她怎麽会出现在这里?宋源觉得好奇。他与苏致信相交日久,可说是无话不说,但他们之间,似乎却总有些特定的东西是从不谈及的。例如苏致信和宋六到底是什麽关系,说是故人之子,那麽这个故人,又究竟是谁?
如此看来,苏妈妈出现在宋六的寿筵上,这个所谓的「故人」,九成九便是她了。
宋源手犹握在门把手上,忽然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席卷了他的全身,这恐慌似乎是没有来由,却来势汹汹,他脑中一些本来毫无联系的碎片瞬间串成一条线,清晰得他都不敢去想。
他和苏致信巧到不能再巧的,相同的血型、苏致信提起宋六时那种了然而又不屑的语气、宋六殷殷盼望著请苏致信来自己家里吃饭的神态、两个人相识即交恶,然而苏致信知道自己身分之後,突然对他好了起来,以及,两个人刚刚情愫暗生时苏致信百般的逃避,还有现在,他们在一起都这麽久了,苏致信居然还不肯和他真真正正上床。
再加上苏妈妈出人意料的出现在这里。
那麽,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苏致信,莫不是宋六的儿子!
其实宋源不傻,他早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他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冲昏了头脑。他不敢看到真相,也不愿细想事实,可如今,却由不得他不看不想了。
宋源全身都微微的颤抖了,可头脑偏偏该死的清醒,耳中分外清晰的传来休息室里的说话声。
宋六:「小信还是不愿意来麽?」
苏妈妈:「你才养过他几天?他为什麽要来?」
宋六:「你还没有原谅我麽?」
苏妈妈:「都过去那麽多年了,还谈什麽原不原谅?并且我现在也很幸福,我的丈夫对我很好。你也有自己的儿子了,我看源源是个好孩子,他和小信竟然认识,看起来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小信那个冷心冷血的臭小子,提起他这个弟弟来,竟然还是一副很温柔的表情。血缘的力量,还真是神奇。」
宋六:「是啊,只要孩子们相处得好……」
宋源硬生生倒退一步,苏妈妈的话彷佛被扩音器无限放大了音量,在他耳边轰隆隆作响。「弟弟」、「血缘」……
原来,竟然是真的……
因为是兄弟,所以苏致信才不计较最初的交恶,对他格外和气;因为是兄弟,所以苏致信察觉到两个人感情变得不对头之後,才会想方设法的逃避;因为是兄弟,才会百般推托,不愿与自己上床;是不是也因为是兄弟,苏致信才想带著自己远远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好让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宋源踉踉跄跄的跑下楼梯,连电梯也忘了乘。他脑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连地面都变得起伏不定。
他坐在自己的车里,打苏致信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在哪儿!」宋源几乎是用吼的,如若不然,几乎无法正常发出声音。
「源源,你怎麽了?」苏致信很吃惊。
「你在哪儿?」宋源继续吼著问。
「办公室。」
宋源啪的合上电话,一路狂奔。
宋源推开苏致信办公室门的时候,苏致信正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等他,面无表情的僵著一张脸,眼皮微微的垂下来。
宋源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定定的站在门口,满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可偏偏一句也问不出口。
苏致信忽然抬起头来,看著宋源的眼睛,面无表情的问:「你都知道了?」
真的,果然是真的……
宋源觉得脑中有东西绷断的声音,一瞬间连呼吸都要失去了。
他艰难的问:「是……真的?」
苏致信竟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有著说不出的绝望,他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亲爱的──弟弟。」
宋源像被毒虫蜇了一样跳起来,他慌乱的捂住苏致信的嘴,「别这麽叫我,求你。」
苏致信依旧在笑:「求我?你怕了?忘了麽?你那天对我说过的话,你说你不怕,什麽都不怕,你还说,让我别想躲著你。」
宋源瑟缩了一下。苏致信冷笑,「怎麽?现在换成你躲著我了麽?」
「为什麽不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
「我给过你机会,当初我躲著你,你就应该远远走开。既然那个时候没有走,就永远不能离开我,我为什麽要告诉你?告诉了你,好让你躲开我麽?」
「不──不是……」宋源艰难的摇著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害怕……」
苏致信逼近他,将嘴凑到宋源的耳边,压低声音说:「源源,不要怕……交给我好麽?你不是一直埋怨我,怪我不肯和你上床麽?今天你可以为所欲为,你愿不愿意?高不高兴?」
苏致信的声音很低沉,非常柔和,温热的鼻息轻拂著宋源的脸颊。他好像被蛊惑了一般,突然觉得,这个人,我说什麽都要抓住,不管他是不是哥哥,是不是血亲。如果我在这一秒钟失去他,那麽等著自己的,会是一辈子的疼痛。
更何况,苏致信这般天生反骨,倨傲孤高的人物,竟肯放下尊严,说出这样的话来引诱他,为了留住他,做到这般地步,他还有何可犹豫的呢?
宋源横下了心,不管了,什麽都不管了。去他妈的伦理道德,人伦纲常。大千世界、万千气象,他什麽都不要了,他就只要这个人,只要这一个人。这份执著,恐怕连神都会宽恕他的吧?
他伸出手,紧紧搂住苏致信的脖子,「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苏致信也抱住他:「傻孩子,只要你不走,我又怎麽会离开你。」边说著,边将宋源向墙角那里用一道雪白的帘子围住的地方带。
宋源饶是现在意乱情迷,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麻,「我我我……我真的不想在解剖台做啊……」
苏致信一愣,笑了:「胡说什麽?我怎麽可能会在这里解剖尸体?」
说著拉开帘子,里面是一张单人床,铺著深蓝色格子的床单,柔软的被子,鼓鼓的枕头,看上去,居然非常舒适。
宋源傻眼了:「原来不是解剖台啊……」
苏致信不容他多说,用唇堵住了他的唇,压住他就向下倒去。
第十章
只一瞬间,两个人都像失去了呼吸一般焦灼了起来,撕扯著对方的衣服,近乎饥渴的互相抚摸。渴望已久的身体就在眼前,谁还会客气?
床很窄,苏致信压在宋源身上,含住宋源胸口的乳尖,就是深深的一吮。宋源难耐的弓起腰,硬起来的性器戳在苏致信紧实的小腹上,双手紧紧地搂住苏致信的背,指甲都抠到了他的肉里。
苏致信看著宋源绯红了的脸色,连全身淡金的皮肤,都透出了那种淡淡的绯红,说不出的诱人,恨不能将他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他不停的吻著躺在身下的人,那吻一路向下,终於,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一口含住了宋源早已硬的发烫的性器。含住的那一瞬间,他满意的听到宋源一声大大的惊喘。
苏致信对於口交这档子事,是毫无经验的,他只是凭著本能,大力的吮吸著。这种毫无技巧,但却异常刺激的动作,让宋源很快就丢盔卸甲,一个重重的吮吸之後,宋源迎来了几乎要昏厥的高潮。苏致信毫不躲闪,任由他射在自己口中。
宋源犹自沉浸在高潮的馀韵里喘息不定,忽然看见苏致信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唇角的白色液体,脸「轰」的一声就红了。
苏致信搂住他,吻他的唇:「你竟然是甜的。」
宋源把头窝进苏致信怀里,羞得不敢抬头。忽然觉得後庭处一凉,不知被抹了什麽东西。他惊讶的抬起头来,问:「你不是说──」让我为所欲为的麽?
後面的话被苏致信用唇堵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宋源被他三下两下吻的气喘吁吁,苏致信在他耳边低喃:「刚才不够舒服麽?」
「也不是……」
「那麽,我怎麽办呢?」苏致信边说著,边用硬起来的性器在宋源大腿内侧缓缓的磨蹭著。
宋源被他又吻又摸,早已再次情动,此刻被他这般暧昧的磨蹭著,顿时浑身软作一滩春水般,再无它言,伸手抱住了苏致信的脖子,嗫嚅著说:「那……你轻一点。」
苏致信亲了亲他的嘴唇,啧啧有声。他说:「放心吧。」
苏医生的办公室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宋源感觉後面被抹了那些药膏之後,凉凉滑滑的,居然连伸进了三根手指之後,都不觉得疼痛,反而被苏致信在自己身体里东按西摸的手指弄得很有几分兴奋,不禁渐渐呻吟出声。
苏致信抱住他,问:「可以了麽?」
宋源气息不定:「可,可以了……」
苏致信将他两条腿打开,俯下身子压住他,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艰难的进入。
宋源痛得冒出了汗,但他忍耐,忍耐。他想让他快乐。
苏致信边进入著,边不停亲吻抚摸著他。当进入到最深处的时候,宋源忽然全身颤抖了一下,「啊」的叫出了声。
苏致信赶紧停下来,摸摸他的脸,问:「怎麽了?疼得厉害麽?」
「不……不是。」宋源满眼潋滟的水光,看著苏致信的眼睛:「你快,快一点啊。」
於是当然慢不下来了。
宋源被苏致信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撞击顶得大声呻吟了起来,整个人向上一耸一耸的,头顶都快撞倒了床头。
苏致信把他拉回来,用手护住他的头顶。
两个人的脸贴得紧紧地,连呼吸都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宋源看著自己身上的男人,这个男人,眼神凌厉,呼吸急促。这个男人,在他的身上拼命往前冲著、冲著。这个男人,永远是他的!
他想著,伸手抓住了苏致信的肩膀,永远不放手,不管是亲人也好,爱人也好;不管用什麽手段,他都要留在他身边,牢牢抓住,永远也不放手。
虽然,又被这该死的苏妖怪摆了一道!说什麽让我为所欲为,还不是你自己对我为所欲为了!
宋源这一夜,被苏致信折腾得几乎死去活来,可偏偏心中激越,兴奋异常,再累再痛,却还是睡不著,两个人拥抱著,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著话。
宋源:「呃──我以後怎麽叫你?」
苏致信:「当然是叫老公啊。」
宋源:「靠。」
苏致信:「只要你不在乎,还像以前叫我苏大哥就好,要不然,叫哥就好。」
宋源好奇:「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麽?」
苏致信摸著他的背:「我都好,只要你没关系的话,我怎样都好。」
宋源:「你不要这麽爱我哦,我会被你宠上天的。」
苏致信笑了:「所谓近亲嘛,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人类社会近亲不婚,也是为了保证优质繁殖。同性恋本就大逆人伦,又无繁殖之虞,是近亲不是近亲,也就无所谓了。更何况,天后赫拉和主神宙斯尚且是亲生姐弟,天神都如此,更何况是你我这样的凡人了。」
「至少人家不是同性恋……」
苏致信大笑:「存在即合理,同性恋有什麽?庞贝古城遗址里,公共浴室的地板上,还有用彩砖铺成的两个男人交媾的图案呢。古人尚且堂而皇之,现代人倒不如古人洒脱了,平白生出这许多条条框框。」
宋源听得目瞪口呆:「苏妖怪你这麽想得开啊?」
苏致信弹弹他的额头:「想不开怎麽办?爱都爱上了,难道像你一样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如果那样的话,搞到最後我们一定会分开。」
宋源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喂,你在办公室里弄一张这麽舒服的床做什麽?居心不良哦。给我老实交代,你在这里演了多少︽夜勤病栋︾、︽耻辱诊疗室︾之类的限制级?」
苏致信一翻身压住他:「小东西知道得还不少嘛,要不要看看我的现场表演?」
唔……嗯嗯啊啊。
又喘成一片。
过了很久。
「喂,我们移民吧,离开这里。」
「好,去哪里呢?」
「不知道……纽西兰怎麽样?听说那里的树蕃茄很好吃。」
「呵呵,好啊。」
「真是小孩子,一提到吃就笑成这副样子。」
「哼!」
谁都没有注意到,门外站著两个脸色惨白,面面相觑的老人。
苏妈妈和宋六两个人,来得不早也不晚,刚刚好把所有不该听到的,一滴不丢的全部听到了。
当年苏妈妈年轻的时候,还是个行事洒脱的女摄影记者,机缘巧合认识了宋六。两个人虽然身分、学历、经历大相径庭,却依旧被彼此吸引,结婚了。
婚後的生活少了浪漫,多了现实琐碎的烦恼,两个人之间本就存在著的差异日渐凸现,争吵越来越多。
苏妈妈年轻时候脾气暴躁,一生气便回娘家,宋六一般都会让步,亲自去把娇妻接回家。没想到这样的事情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宋六本就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人,一气之下不再去接。
苏妈妈偏偏堵著一口气,就是不肯让步,一直没有回家,一来二去终於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苏妈妈带著不满一岁的幼子和宋六离了婚,出国了。
苏致信在国外读完中学,因为苏妈妈好不容易遇到人生第二春,他不愿妨碍他们的新婚甜蜜,便回国读大学,之後又顺理成章的留校任教,一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