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雅 第二卷 血沐英雄————舟火

　　国势衰弱，皇帝要借口征兵，自然是需要一个适当的时机、恰当的背景的。

　　血，正是献给改革的最好祭品！

　　而眼前这一群活蹦乱跳的小羊羔们，正是祭给河神的最好礼物。

　　原守北疆的霍将军被派遣依苫关，连带着将北水路一军、北水路五军一统调走。略洛湖只剩下羽翼不丰的三四两军。勉强算上这支由一个新科武将、两个文官统领的新兵，对上老对手习风，不是明摆着要去送死么？！

　　可惜我虽然明白其中道理，也不得已要来......

　　只因当时想保住何如的一份心...... ......

　　这样想来，要让璃相信我和何如之间没有奸情，才是十分困难的呢...... ......

27、钱非

　　七巧曾问过我：大帐之中出色将领何其多，雅公子又为何只对王硐一人另眼相待呢？

　　是啊，为何？......

　　其实我也对单小瑜、左宣等人起过爱才之心，他们将来或许也会是个优秀的将领。可他们毕竟是贵族官僚子弟，背后有皇上撑腰着，我终究不想让他们太过接近我......

　　只要想起曾经眼前窒得我不能呼吸的一片明黄，全身血流就会迅速降温下去，呼吸紊乱。

　　所以我宁愿选择从底层爬上来的没有丝毫背景的小队长，将我军将要做的一切告诉他。

　　王硐精明果胆、气质清淳，假如有足够条件的话，他将会是名震一方的好将军。我看他眼神清明、责任心又重，将来行的也会是兵家正道。

　　只是这样一块好材料如果被埋在军中慢慢打磨，唯恐会失去了天然清亮的棱角，觉得可惜罢了。

　　军人最不会自爱......好的将军更不懂得如何珍惜自己...... ......

　　想起前世里最为崇拜的将军袁崇焕，却不幸天下冤之！--身在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便是眼前这一群热血青年们终将会因杀戮之道而亡！至少，也要让他们知道，为将相者，最爱的应先为民、再为国，而后为君！

　　是什么，才是他们值得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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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宝嘉地界，附近就几乎没什么大城镇了。

　　宝嘉地界是以宝嘉山为中心，以宝嘉山为重景。此山什么都有，附近几千座的农庄猎户，几乎都是要靠此山来活口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此山风景秀丽，又有飞虹瀑布奇景。宝嘉离京城并不算最远。而竟然，梁氏皇族没有豪夺此山成为皇家猎场或者是避暑山庄。

　　......也许正是因为这里附近糊口百姓太多了吧。傅雅却是对这宝嘉山生出无数好感。

　　步至一块空地，远处可见炊烟。

　　谢奇命令部队停下来列队修整，可能是不想打扰到远处的农家。

　　于是傅雅一行的马车也停下来了，机锋、七巧，都跳下车来装水袋或者准备食物，但即便如此，傅雅依旧赖在车上不肯下来。

　　这、这位小姐......请问雅公子呢？魏杉见机锋神色不佳，一点都不想惹他。只能对这位看起来比较亲切点的丫头说话。

　　原本前几天，他还和易小哥混得好好地。有什么事上头交待下来要叨唠雅公子的，他也总让易小哥帮忙递个话。但自从那次，在何之遥的府邸看见易哥儿拦剑出指的速度以后--被吓出了一身汗，才明白雅公子身边的易哥儿终究也不是个平凡普通的人。

　　这事儿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人事后再提起的。魏杉也因为那件事的原因和易小哥处在一起便变得越来越拘谨起来。反而是易小哥还是那一副模样神态，不曾怎么变过，倒令魏杉心里愧疚起来。

　　公子啊！公子还在马车上呢...... ......七巧回答。不过还没等她说完，机锋就凶起眼睛对魏杉恶狠狠地：你想干嘛？！公子说过了，不准有人上马车打扰他！

　　魏杉闻言顿时头大如斗，这可怎生的好！部队前的谢将军和景将军是言明怎么也得把雅公子给请到前军营帐里去的，说是有大事相商。他们两个大将军每次都不肯来，却每次都要他代劳。

　　以前有易小哥相助是次次总能完成任务的啦......可现在...... ......

　　...我说监军大人啊！您老没事老躲在马车里干嘛？！......

　　魏杉无奈，只得拖起步子往马车方向走--机锋警告的声音传来：叫你不要进马车的啊！--

　　魏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近马车，结果驾车的座位上竟然没有易的影子。

　　易小哥平时是从不离开雅公子左右的，他这会儿又是上哪儿去了呢？......

　　魏杉只能小心地撩开门帘，探头进去张望：雅公子？...我说...... ......

　　冷不防马车里伸出来一只青白的手，巨力扼住他的喉咙就要将他拖进马车里去！

　　车里面传出雅公子的厉声，这沙哑得竟不像雅公子的声音：我都说过不准有人上马车了！--魏杉你想死不是？！！--

　　臣、臣...... ......魏杉脸涨红得发紫，半天才挤出两个字。他的头已经整个伸到了马车的里面，雅公子的手激灵得让人发冷，而他的血却拼命往上涌，整个发热！

　　看不出来......雅公子这么个文弱的书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而真正让魏杉瞠目结舌的是马车里头雅公子的样子--披头散发，一双美目赤红地瞪着他！嘴唇红艳得像血一样，全身的皮肤却白里泛着青！--这简直！这简直就...和传说中的鬼一模一样！！

　　天、天...... ......！这还是雅公子么？！是怪物！是怪物啊！！！

　　眼看自己将要命丧怪物之手，魏杉忍不住要闭上眼睛...... ......想起京城之中我魏杉也算是有后的人了，只是舍不得等候在家中的娇妻...... ......英雄泪，顿时沁出眼眶。

　　就在那时，扼自己脖颈的怪物的手略微地松了松。

　　魏杉拼命吸了一口空气，冷不防，自己落到另一个人的手中。

　　机锋擅自打扰公子，请公子恕罪！将自己怪物手中救出来的身后一人说道。

　　...... ......机锋...我记得我说过不准有人靠近马车的...... ......许久，马车里才传出来傅雅沉沉的声音。

　　是机锋的错！机锋甘愿受罚！！

　　...... ......算了，你先下去吧--易人呢？......

　　我去给公子你取药了。说着，马车前飘然落下来一个人。正是易，依旧是短打车夫的打扮。

　　雅公子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进来吧......

　　易于是上了马车，最后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旁呆怔的魏杉一眼：你究竟有什么事？

　　魏杉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只是无意识地反应：谢将军说前方部队抓到了一名刺客...... ......却突然间惊醒了，扯着救命恩人机锋道：马车里有一个怪物！怪物呀！！

　　机锋运气啪啪扇了魏杉两个大嘴巴，把魏杉扇到地上，牙齿也脱落了两颗。

　　你再说遍，你看见了什么？！！说着，机锋狞笑着靠近魏杉。

　　魏杉脸刷地变得惨白：我......我没看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啊啊...... ......说着，就作势欲逃开。却见一只莹亮的手抓住他的腕子，是七巧。

　　只见七巧温温柔柔地对他笑着：雅公子没什么，是犯老毛病了。所以需要吃药而已。你也不用牵肠挂肚的，一个人总有些毛病的不是......？

　　见魏杉拼命地点头了，才笑眯眯地放魏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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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兔血。

　　车厢里，傅雅陈述事实。

　　不错，兔血，是刚采的新鲜的。易说道。

　　傅雅却撅起嘴巴：我讨厌兔子！我不要喝兔血！

　　易微笑着，这对你的病有好处。最近的，我只找到这个......又或者，你想喝人血？这附近倒是很多的。

　　傅雅扭过头，问易，朝中最近怎么样了？

　　璃主子说，皇上已经颁布革新后的兵制了。

　　哼哼，革新后的兵制？......闻言，雅翘起嘴角。这次梁国的败仗，看来是不得不吃的了。

　　易在一边犹疑：雅主子，那......魏杉看见了。你想将他如何处置？...... ......

　　傅雅闻言笑了起来：放心，魏杉是不会宣扬出去的。他这人天性不爱出头，否则，当初也不会放着好好的祖上豪业不继承，或者是没和兵部的那一群利欲熏心的大臣争个头破血流了。

　　那......魏杉......公子将他从兵部招到这里来，究竟是有何用意？......

　　易......你从来不是个会多嘴的人啊！......傅雅看了易一眼，不过还是说了，我不是因为个人恩怨才将魏杉招到新兵中的。至少，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了，你们应该明白我的脾气。魏杉从兵部出来，再怎么说也是兵部的人......九皇子的人，也会和他互通有无。只要是不重大的事，魏杉会和兵部的人提起也是不奇怪的...... ......

　　见易了解了地点点头。傅雅眯起眼继续讲道：你告诉璃若有什么事直接问我便成了，不必通过你的--

　　闻言，易重重地打了个寒噤。

28、沽

　　钱非是个三十而立的中年男子--即使他看上去永远要比自己的真实年龄要小上五岁。

　　十年前，他还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在一次卓王爷剿匪的行程之中被王爷所折服，进而追随卓王爷于鞍前马后。

　　呸！哪个王八羔子说是追随？！他明明是打赌输给他被迫被奴役的！

　　虽然卓王爷并没有带他出过兵，但他也有不少磨砺宝剑的机会。强盗和官兵向来是死对头，是不会同官兵一起合作上战场杀敌立功的。反而，强盗是杀人如麻不眨眼的角色，即使对方是一个小孩或者老妇也能手起刀落得干干净净。所以，钱非就专为朝廷做些不入流的事情；或者说是专为卓王爷做些不入流的事情。

　　幸好，他没有看错卓王爷，也没有白做朝廷的十年走狗。

　　十年将要期满，这是他最后的一次任务。

　　但让他十分不爽的是他将要保护的竟然是几个才满二十岁的小毛孩子！

　　老子呸！

　　于是他跳进主将的营帐，剑一指就要找这次的正主儿傅雅--

　　--钱非向来没什么是非尊卑的观念，鸦族出身的人，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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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制改革已经颁下去有两天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梁朝国内目前就是这种状况。

　　这边犹在叫嚣：改革好啊改革好啊！以后就不怕姚国的兵啦！那边的地方官的衙内里就已经有人开始击鼓鸣冤了：改革惨啊改革惨啊！群众的基本生活不得保障啦！这不是在改革！这是在剥削啊！！

　　这可不好，把皇上也给骂进去了。

　　但皇上显然是已经焦头烂额得没有时间再去理会这些微弱的抗拒声音了。

　　每天朝上都有官员在互相参本，激进派和保守派斗得不亦乐乎。如此说来，傅派、苏派这两大仇敌，却空前地团结起来。皇上不得不动用卓王爷和朝上新抬头的势力去压制他们。只见这年前的新探花--雷游子组织一批梁朝国内所谓的有识之士，公然挑衅地在苏振春开的汇墨楼里鞭挞起所谓贪官奸臣的迂腐来！

　　令京城里的一些人们不由地想起当年京城傅府里的大公子，如今随军出征的傅雅。

　　真的是没有可比性，不是么？傅璃坐在汇墨楼里的雅座，听着楼下声浪起伏，不耐地说。

　　汇墨楼是苏振春开的馆子。苏振春为老不修，平时除了在朝廷上费尽心思保全他们家苏派的势力以外就几乎没什么其他的爱好了。只除了一样--诗词。

　　苏振春是四十年前隆德皇帝仍在位时中的进士。因为能诗擅赋曾一度做过六品编撰，尔后掌管梁朝的翰林院。所以说，他肚子里还是有相当墨水的。

　　同傅臣这些官宦子弟不一样，苏振春可以称为是草根出身的官员了。他与傅臣年纪差不多，又是同殿为臣。但见傅臣这种纨绔子弟一进朝堂就手握实权，可他却被皇帝束之高阁做当时还只有七品的编修。不免便起了相较之意，于是就处处与傅臣一派作对了。

　　后来因为隆德皇帝晚年时认为以苏振春为首的一群平民臣子们倒可以暂时压制傅臣的嚣张气焰，于是便着手拉了苏振春一把。

　　却是让傅臣以前小觑苏振春。待傅雅生下来以后即使动起暗杀他的念头也已经来不及，反而在傅雅五岁时候以他为首的傅派差点阴沟里翻船。

　　从此傅派与苏派势力持平、至少是表面上持平。直至傅府传到傅璃这一代，也没再起足以覆灭家族势力的事故了。

　　苏振春这个人喜欢诗词歌赋到极度自负。而他也的确有惊世才情和精准的眼光，相中京城一处清静场所，转而便铸就了闻名大陆的汇墨楼。

　　而十五年前的那一次挑衅事件，的确是汇墨楼的羞耻！苏振春的羞耻！

　　但苏振春却也不会因此就毁了傅雅些好诗好词。至今，傅雅的那一首惊才绝艳的《浪淘沙》依然悬挂在汇墨楼的底楼大堂之内。

　　而苏振春如今却已经身具爵位。比起当年，他也算是贵族大臣了。为了维护家族势力，也成为了一名极度守旧的官员。更何况，精研历代正史的老头，本来就十分尊崇祖宗礼法的。对于有伤国本的改革，更是极不乐见。

　　现下的雷游子，正是打算效仿当年的傅雅，狠狠挫挫保守派的气焰！

　　摆好香案，更是有备而来。对着大堂上傅雅五岁时候的一首浪淘沙，大笔一挥，妙手偶得：

　　"别拟《后庭花》。有佳人、高楼窈窕，靓妆幽独。楼上春云千万叠，楼底春波如縠。梳洗罢、卷帘游目。采采芙蓉愁日暮，又天涯、芳草春光绿。看对对，文鸳浴。

　　侍儿料理裙腰幅，道带围、近日宽尽，眉峰长蹙。欲解明珰聊寄远，将解又还重束。须不羡、陈娇金屋。一霎长门辞翠辇，怨夫君、已失苕华玉。为此意，更踯躅。"

　　这首《贺新郎》词风婉丽秾艳、酣畅飘逸，倒不失为一首好词。太子央斜睨了同一雅间的傅璃一眼，说：只是这"陈娇金屋"倒是说错人了--你说是不是？左相大人？

　　傅璃闻言脸色一阵青白，嗤了一声说道：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何如已是我和雅的三妹妹了，傅府中人哪容得旁人说三道四的？！

　　哼！你和雅的三妹妹？--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女人呢......你不会因为对雅的承诺就真的把那个贱女人当小姐供起来了吧？！

　　哼，想得容易？！傅璃一声冷笑，说起来，你不是还有个亲妹妹对雅痴心无悔的么？！

　　你说的是妗？梁云央眯起眼，你放心，她再有两年就要远嫁他国了，再怎么痴心不改也没有用......

　　傅璃呵呵笑了，太子当得倒是好哥哥啊！

　　梁云央回敬道：彼此彼此...... ......

　　楼上雅座还在争锋相对，楼下大堂里已是进入白热化状态了。

29、珈岚

　　"......乌水出西，北入河。凌亭山在西。时人亦曰乌亭山。

　　三十三年，荣宗破甲之于夜鸦戈。梁世皇遣兵三千救夏州，乌族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