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文搭住秦留的手,停下他道:“那你要我怎么做?”
秦留闭起眼睛来,毅然认真道:“吻我。”
诚然,这确实是一个美貌之人,即使闭着眼,眼角眉梢亦尽现出妖娆妩媚之色来,现下又如此主动迎合上身子,即便不是断袖,恐怕也很难坐怀不乱。
曹子文自然也不是柳下惠,任他勾着自己的腰,兴致盎然的观赏起秦留那一脸抬起的魅惑,长长的睫毛正微颤着,在眼睑下投下一片诱人的阴翳。
可不知为什么,注意力居然被一只从耳边飞过的苍蝇给转移了。
嗡……嗡……嗡……
秦留等了半晌,面前之人居然全无动静,不禁脸色沉下,睁开眼,只见曹子文的眼珠正随着那只乱飞的苍蝇在转,完全是不解风情,不由顿时恼了:“好,你不来就我来!”
说完,又闭上眼,将一双唇迎面贴上。
随即,马上伸出舌头,暖暖舔过温热的还沾着一些酒香的唇瓣。
吻着吻着,秦留忽然觉得这双唇居然在努动,以为是有了反应,不禁心喜想将舌头给伸进去,却越发觉得不对。
秦留睁开眼来,曹子文居然是扯着嘴角,对着他,眼里满是有趣的笑意。
哗——忽然间,门被踢开了。
两人正搂着,同时惊转过头。
竟然是尚书林繁之带着一队人马,来突击搜查青楼的,而跃入众人视线的居然是,当今状元与探花搂在一起寻欢作乐的画面,其中当属曹探花转过头来,笑得尤是喜上眉梢。
尚书大人先是一愣,随后赶紧转身默默将门关上,对冲在前头的那几个人喝道:“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搜下一间!”
很快,这件事便暗自传开了,隔了几日,居然传到了宫中。
两个宫女在东宫里的膳房里一边忙乎一边喋喋不休。
“真是没有想到,曹侍郎看起来仪表堂堂,居然会和大理寺的秦大人去上青楼。”
“两个大男人,有需要时结伴去上青楼,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招女人啊。”
“那就奇怪了,他们去青楼干嘛?”
“听说,林尚书撞开房门的时候,那两个人,正搂在一起,啧啧啧,在做那个事……”
“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是林尚书昨日进宫时,他的那个随身侍卫与我一同守门说起的,他亲眼看见的。”
一个宫女说:“听说秦大人好男色,怎么曹侍郎也……”
“切,”另一个宫女说道,“我早就说了,那姓曹的平时看着太子的时候,眼神就不对,原来是……”
“那太子岂不是危险了?!”
突然一个人跳出来:“你们都在说什么呢!!”
居然是左童:“殿下岂是那草纸文可以亵渎的!再四处乱说,当心殿下叫人撕烂你们的嘴!”
吓得那两个宫女赶紧狂奔了出去。
待左童从膳房拿了几个糕点,再回到东宫偏殿时,瞧见太子正坐在案前翻书,左童便小心翼翼的将糕点放在他的桌上。
却听太子道:“父皇那儿狩猎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这月十五,就是后日,殿下也要去吗?”
太子抬指间,又静静翻过一页:“你去太傅那跑一趟,跟曹子文说,叫他准备准备。”
左童顿时不乐意了,站在一边不吭声。
太子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有些好奇的看着左童,柔声道:“怎么了?”
左童还是不吭声,半晌终于冒出来说:“殿下,那个草纸文有什么好的,你去野猎偏偏要带的人是他!”
“是我答应他在先。”
“殿下,”左童脸憋得微红,再也忍不住了,脱口道:“他与大理寺卿两人,前几日在青楼里行男欢之事,正好被人逮个正着,早就传开了!怪不得他连着几天都没进宫来,一定是觉得在太子面前丢不起这个脸!”
太子心中一怔,漆黑墨染的眸子升起一股寒意,淡淡说道:“他堂堂工部侍郎,文华殿大学士,有什么好丢不起脸的?”
左童看太子面上虽没什么,言语中却已是不悦,不由懊悔自己多了嘴。
却听太子忽然笑了一声,说道:“也好,他爱与谁好,与谁好去。省得在我跟前,整日晃得扎眼。”
第 16 章
天晴无云,是一个好的狩猎日,大风起时,百旗飞扬,马蹄奔腾,荡气回肠,仪仗巍巍。
皇上御驾狩猎,往往是宫中的大日子,士兵们的盔甲上反射着阳光,微风凛凛的站在风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皇上已然一副要御驾亲征的装束,只可惜,年事已高,上马时不免还是有些吃力,便转过头看着一身素色便服骑于马上的太子,凝重道,“锦燃,你为何不换上骑服,万一不当心受伤可怎么好?!”
太子一脸明净,幽幽道:“父皇不必为儿臣担忧,有曹侍郎护在儿臣左右,儿臣定不会有事。”
皇上点了点头,指了指正在马上对着太阳笑呵呵的曹子文,说道:“曹侍郎,你好生派人保护好太子,若是太子有个闪失,朕可要拿你问罪!”
曹子文回过神来,赶紧捣头如蒜:“臣遵旨,遵旨!”
抬起头来时,正好迎上太子一双寒潭似的眼睛,冷冷的扫了过来。明明是太阳高挂,日暖生烟的春天,却叫人看来是被放了冷箭似的。
曹子文谄谄一笑,将马挨近到太子的边上,一派亲近模样:“原来,殿下未忘曾记过微臣……的请求,微臣定当全力保护殿下的周全。”
“哼,”太子不冷不热,“曹大人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抽鞭驱马,便是一骑绝尘。
马行,程起,行远,道殊,一行人快马加鞭浩浩荡荡行了约一个多时辰,总算近了一个林子,全队这才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曹子文太久不骑马,逐渐就拉到了这马队的最后,却发现有一人也故意放缓了行进的速度,赶着马到他的旁边来,原来是秦留。
“看来也有桩事是子文你不擅长的。”秦留笑了起来。
曹子文屁股被颠得正是难受,尴尬的笑道:“在我老家那里,大伙儿骑的都是骡子,太久没骑马,坐着还真是不习惯。”
“骡与马,怎能相提并论?”秦留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曹子文望了望迎风擦过的那些郁郁葱葱的树叶,说:“未料到京外居然还有这样的林子,真是世外桃源啊。”
“这是皇上御用的狩猎场,普通人是进不来的。”
“哦?”曹子文面露欣喜,“那猎物一定很多,而且各个肥嫩,回头抓几只野兔回去孝敬舅舅。”
说完,夹了夹马肚子,晃颠晃颠的赶紧向着队伍最前头的太子一路奔去。
“锦燃,你说,这片林子究竟有多大?”皇上忽然停下马来,伸起马缰指着前方的一片林子。
整个马队也顿时停下。
太子顺着马缰的方向看去,前面那片林子他是熟悉的,少时便被带出来狩猎过多次,但是要问这片林子究竟有多大,他却答不上来。
“锦燃,若是朕再问你,天下,究竟又有多大,你答的上来吗?”皇上皱了皱眉头。
太子想了想,垂眸道:“儿臣才疏学浅,想不出。”
“也罢,”皇上笑了笑:“你带着你的人去吧——太阳落山前,朕在此处等你的答案。”
语落,曹子文正好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队伍的前头:“殿下,我来了我来了!”
皇上瞥了一眼曹子文,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曹侍郎的骑术真是相当了得。”
太子不理这痞子,回皇上说:“父皇,那么儿臣去了。”
“曹侍郎,你带人一路护住太子的安全,天黑之前务必回来。”
“是!”
同太子前行的,除了曹子文,还有几个侍卫随从跟着,便向着森林深处去了。
太子的马行在前,曹子文的马行在后,一前一后,曹子文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太子窈窕的背影,眼珠子也是上下起伏,一前一看,越瞧心中越是欢喜——今日太子穿的这件衣服实在是美煞透了,杏白色的长衫下是一件素色的织绣锦衣,衬得整个人好像都笼罩着一圈淡淡的朦胧光环——而此刻,虽然周遭有些随从,但是硕大的树林里,荒山野岭,这能一前一后走着挨近的,骑着马的也就他们两个,若是此时……接下去的念头却是叫他越想越猥琐,居然哧哧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太子听到了他的笑声,也没回头,径直问道。
“微臣哪有在笑,是殿下听错了。”
“听错了?”太子引马转身,堵在曹子文面前,冷声喝道:“曹子文,你当我是聋子打鼓?”
语毕,果然远处传来的依稀的鼓声,必定是皇上的人马狩到了猎物,正在击鼓庆祝。
曹子文嬉皮笑脸的指了指林中的远方:“殿下……还真是打鼓了。”
太子的脸色顿时煞白,忽然抬手,就劈面给了曹子文一巴掌。
只听清脆响亮的一记响声回荡在树林里,惊起了几只停在树梢上的麻雀。
手还停在半空,四目相对,两人顿时都愣住了。
曹子文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热,耳边一片轰鸣不绝,没想到太子的这一记耳光抽得还真是狠,但他脑筋向来动的快,此时一转念,这算不算是肌肤相亲了?
再定睛看了看那双停在半空中的手,真是纤巧而不见骨,柔韧而不失力,根根玉指分明,刚才居然就这样摸了自己的脸。
想到此处,心头一热,顿生轻佻,不由脱口而出:“殿下的手……很滑。”
色迷了会心窍,胆大了要包天。
太子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盯着曹子文脸上的五指印,眼中顿时绞起忿意:“你!你……你倒是乐得很?!”
曹子文接着说:“微臣反正是皮粗肉糙惯了的,只是,殿下这千金玉手,肯定是打疼了——要不,微臣来给殿下揉揉?”
说着,乘太子还未反应过来,曹子文已经涎着脸,一把握住太子停在半空的手,小心翼翼放进自己的手里,眼睛直勾勾的对着太子,嘴角居然挂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来。
苍天在上,这世上怎能有人脸皮厚到如此田地?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他气,他确实很气,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腾腾的往上冒,想发作,却又发不出来,硬生生的强压堵在胸口,好生难受。
他素来心高气傲,却也绝不是那种被随来一句挑衅话就给挑乱了方寸的人。
可是此次,失手打了他,难道仅是因为刚才那惺惺做势的一句玩笑话?
只见太子的脸色从梨花肤白到面色青白,随后又由面色青白到泛出一丝红晕粉白,肃然紧眉泠声道:“放手!”
曹子文才晓得这次自己是做过了头,赶紧收起笑意,松开太子的手。
岂知,松手的刹那,太子黑如漆珠的瞳孔如针般一收,抬手,便又赏了曹子文一记掌嘴。
清脆的声响,就犹若是松鼠啃松子壳时爆出的声响,顿时,林中那几个待命的侍卫居然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这上演的是哪出与哪出?何故曹侍郎要被太子连番两次掌嘴?
曹子文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总算是笑不出来了。
太子倒是冷笑了一声:“这回,究竟是觉得滑,还是觉得疼呢?”
曹子文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口中叫道:“微臣不疼……微臣是为殿下的手感到心疼!”
“是嘛?”太子眼角上挑,露出凉凉的笑意,“你曹子文倒是忠贞不二的很?”
说完,抽回手来,策马转身便走。
依旧是一前一后,曹子文略有忐忑的跟着太子的马,慢慢的行着,心中愁肠百转。
要说平日里,太子待自己虽不是太好,却也勉强还算过的去,为何今日要如此这般连番两次给自己脸色看?
是嫌今日自己穿的不够倜傥给他丢脸了?
又莫非是因为自己连着几日未进宫请奏,让美人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两人前后静默走了好久,突然有一只野兔从跟前飞奔跃过。
“殿下,有兔子!”
“拿弓来!”
手挽弓,只见太子细细的指尖抽出一支箭来,把于弦上,细白的手指捏着箭羽,骤然弓张。
由于张弓的幅度较大,臂与肩齐,整个轻巧的身姿顿时曼妙的张开,犹若一朵迅速盛开于空中的灵秀的白色睡莲。
那细长的眼睛,那漆黑有神的琼眸,那任风拂过杏白脸畔的黑色发丝,而额头那渗出的密密的细汗,称得那肤若凝脂的面孔,透出一层光亮来。
曹子文屏息合嘴,不是因为怕惊吓到猎物,而是担心馋水从嘴巴里流出来。
太子此刻怎可能知道身旁这人还在动歪脑筋,而是专心凝神于远处那只在奔跑的兔子,蓄势待发,弹指瞬间,嗖得一声划破空气的宁静,一箭就射中在了兔子的身上。
“好眼力!”曹子文一时兴奋的拍起了手。
那肤白若玉的人脸上乌瞳黑睛骤然亮闪了一下,才露出一丝淡淡喜色。
“你们那几个,干站着干嘛,还不快去帮殿下把兔子捡起来!”曹子文命令道那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赶紧朝着兔子的方向跑去。哪知那只兔子居然还未死,带着箭,居然又灵活的跑了几步挣扎,惹得那群侍卫围扑上手忙脚乱成了一团。
曹子文又向太子靠了过去,谄道:“难怪上次殿下说要与天琪将军比试射箭,没想到殿下的射技与骑术如此精湛。”
太子微侧过身,黑眸抬眼时轻扫过来,戳在曹子文的脸上:“曹大人,是在风月场中打滚惯的,要论骑术,还是曹大人高明。”
曹子文只觉得脸上一阵麻痹,干笑道:“殿下,怎会如此想微臣,微臣可一直,一直是清白忠贞恪守本分的。”
“曹大人,何必谦虚,我父皇不也夸过你骑术精湛了?”
曹子文心想,这太子看似冰清玉洁,神仙般的人,开起这种玩笑来倒也是光明正大,心里顿时放大了胆,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微臣前几日在春花楼里刚认识几个漂亮姑娘,殿下若是有兴趣,不如改天一同去看看?”
太子厌恶的斜睨了他一眼,心想此人简直是下作到无可救药,早知,当初在客栈时往他酒里下迷药时就该换成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