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笑,身旁掠过的是他绝然离去的背影。鲜艳灼目的红色燃烧得如火如荼,可是为什么带给我的却是那么的冷酷无情。
这场赌局,我输的彻彻底底,我明白,下一刻就该GAME OVER了。也许从一开始做出这个鲁莽的决定,我就注定是输家。但更可笑的是,我居然连自己对手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猜测与推断,我固执的认定他会救我,救青阳,可是,也许就象他说的永远都不要自以为是。
闭上眼睛,等待那一刻的降临。却意料之外的落入一片冰凉之中,冲击带来的巨大压强震得我头晕目眩,冰水大口大口的灌入我的口鼻之中。原来悬崖的下面竟隐藏着深潭!我的内心一阵狂喜,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等我从水里狼狈不堪的爬起来之后,风儿一吹,便立刻打了个哆嗦,这水可不是一般的凉呐。快速拧干了湿嗒嗒的衣服,将头发披散开来。抬头举目一望,这才发现这座悬崖异常陡峭,没有现代的攀岩工具那是绝对的上不来也下不去。东面也是山崖,只有北面和西面可以选择,但是它们都通向哪里?有没有凶猛的野兽出没?。
我找了一根长树枝,试探着一步步朝西走去。如果想要活命就必须赶在日落之前从这密林里走出去。否则,一旦天黑下来,我就会变成野兽们的晚餐。
潮湿的衣服粘在身上很难受,可是我不能脱下来,草丛下,树林里危机四伏,任何一种不知名小虫的叮咬都可能要了我的命。不得不承认,在大自然中,人类的脆弱甚至远不如一只小小的壁虎。我们离开自然太久,所以一旦回来,便不认识我们的母亲了。
动物的粪便与气味通常是他们的标志,正确识别这些痕迹并推断出动物们离开的时间及方向,才能尽可能的远离危险。当然,有的时候人倒霉起来是一连串的。比如,现在。
看着眼前碗口粗的巨蟒,我的心凉了半截。
这是我最惧怕的动物,因为曾经差点命丧蟒腹,现如今我还心有余悸。不知道这一次,我还能不能幸运的遇到第二个托马斯。森呢?(是森从莽口下救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哭是笑,血液仿佛慢慢从四肢抽离,冰凉得如同二月的河水。快走!我在心里催促自己,但是双足依然僵硬在原地。现在的我显然已经失去了控制自我身体的能力,只能眼看着巨蟒挑衅般的吐着信子,挪动着巨大的身躯向我靠近!
不!森!你在哪里?!飞快闪现的记忆如同黑色的梦魇,魔鬼般袭来,窒息的感觉和越来越紧的缠绕感无比清晰的传至我的脑海,肺内的空气被一点点挤了出来,头部,特别是眼睛感到难以忍受的压迫和肿胀,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被染成了红色,仿佛下一刻我的眼球就要爆裂,血液喷溅而出!
等待死亡的每分每秒都是极度恐惧和难熬的,你永远都不知道是否下一刻心脏便会停止跳动。我不怕死,可是我怕这种一点点抽空你身体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呢?”
森?真的是他?我顿时从梦魇中清醒过来,欣喜若狂的转过身,然后紧接一拳挥了过去“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来?!”(我与森一直奉行着拳头外交的方式)
但是,本应该落在胸口的拳头,却在眼前之人的鼻尖处停下了,咦,这是怎么回事?来人不是黑小子,而是白玉娃娃?!
我愣了半天才收回拳头问道:“你,为什么不躲开?”这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不仅没有躲闪,而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小小少年似乎有些疑惑我的询问,偏过小脑袋看了看我,然后直接绕开我向不远处的巨蟒跑了过去!
“喂……”我焦急的想抓住他,但是剩下的话却全噎在了嗓子眼里。
只见,少年亲昵的拍拍巨蟒的头,略带责备般的问道:“你在干什么呢?又吓着别人了吧?”而巨蟒竟像是听懂了,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温顺的盘旋在少年的身边。
“以后不许这样了,”少年用指尖弹了弹巨蟒的头“别人会吓坏掉的。”
闻言我立刻石化了,敢情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同蟒蛇说话,而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而那条蟒蛇竟是他养的宠物?!
“这位公子,你的下巴坏掉了吗?”小小少年在结束了同蟒蛇的交流之后看向正张大嘴惊讶不已的我,那双漂亮而圆润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没,没有。”我赶忙收拾好吃惊的表情,摆手道:“肯定是你眼花了。”
“呵呵,呵呵。”他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白嫩漂亮的小脸蛋上露出了醉人的小酒窝“你,你是第一个说我眼睛坏掉了的人。”
“很好笑吗?”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
“嗯,嗯。”他认真的点点头,可爱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清澈得仿佛高山清泉,一眼见底。
“你叫什么名字?”
“暮沉渊,你呢?”
“东方子云。”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我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欺骗他,欺骗一个拥有这样甘甜笑容,清纯目光的少年。
“你先回屋去吧。”暮沉渊将巨蟒打发走,这才走过来对我说道:“跟着我走吧,这里我很熟的。”
“嗯”我答应了一声,然后跟在他身后。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身后背着一个小竹篓,里面装了一些草药。原来只是个上山采药的小药童。
“还要走多久才能出这片树林?”
“运气好的话,两天吧。”
两天?那就意味着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我苦笑者摇头,这还真不是个好消息。
丛林奇遇(下)
跟着暮沉渊走了一段路,我才发现,他对这里不是一般的熟。
“你经常来这里吗?”其实我是想说,一个小孩子总来这里很危险的。
“嗯,这里很少有人愿意来,所以有很多珍贵的药材。”
废话,这种原始的地方,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药材再怎么珍贵也比不上性命,以后还是不要来这里了。”
“正如你说的,所以我更得常来了。”这少年还真是冥顽不灵,我越说他越高兴,蹦蹦哒哒的边走边跳“我得采更多的药材,救更多的人呀。”
他的笑脸明媚而清扬,真是个好孩子呀,不过可惜,你只是个小药童。如果碧眼妖孽能有一丁点这样的心思,世界该有多美好!
我摇头道:“你又不是佛祖,这种救民济世的事你管得了多少。”
暮沉渊在我前面停了下来,转过头,还是那般认真:“救一个便多一个人可以活下去,也许是微不足道,但是,我只知道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够活着。”
我怔怔的看向那双水晶般清澈无垢的眼眸,这真的是一个稚嫩少年所说出的话吗?那么多所谓的白衣天使们都不明白的道理,他却简单的就一语道破。没错,事不关己的时候我们总能随口说出那些大义凛然的话,但是往往那些我们不在意的微贱生命,对他们来说却仅有一次!
他伸出五指在我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又坏掉了吗?”
“没有。”我连忙否认,岔开话题道“你晚上在哪休息?”
“喏,”暮沉渊仰头往远处一指“看见那棵大树了吗?我就住在那儿。”
哪里?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为什么没有一点屋子的痕迹?他不会是打算露宿野营吧?“哪里?”
“树上啊。” 他说得很大声,而我,听得很崩溃,不是吧,敢情是跟咱祖先一个档次的。
只好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祈祷今晚一切平安。
“看着挺远,其实日落之前就能走到的。”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沉默,停下来笑着鼓励我,然后居然牵过我的手说“我们牵着走,这样不就不累了。”
我半响无语,看起来这误会还不是一般的深。却也不想解释些什么就由他这么牵着,只是觉得这只微湿的小手十分的柔软。不禁好生纳闷,他真的常年在外采药么?
我们沿着一条蜿蜒的小溪朝前走着,潺潺流淌的溪水是生命的源泉,无数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着,碧草丛生处里偶尔会蹦出一两只前来饮水的小动物,而□的石块上则嬉戏着出来晒太阳的冷血动物。小药童暮沉渊也会时不时停下来,寻找些他需要的草药,甚至是一些奇怪的石头。等我们走到暮沉渊所指的那棵大树下时,太阳真的快落山了。
只见,那是棵异常高大的古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树枝盘旋交错,枝叶青翠茂密,层层叠叠像一把撑开的大伞。
“喏,这就是我的小屋了。”暮沉渊嘟起粉色的小嘴,十分的俏皮可爱。
我抬眼向树上望去,只见结实的树杈之间竟真的搭有一个木制的小屋,只是大部分都被浓密的绿叶覆盖了去。“真够环保生态的。”我低声的自言自语。
“走吧,我们上去。”
暮沉渊找来一根绳索,然后轻车熟路的攀了上去,我也紧随其后,爬进了他的小屋。四周一打量,屋子虽小但是却干净整洁,摆放着一些常用的工具和干粮,而且搭建得很结实。
“把衣服脱了吧。”他突然看着我说道。
“嗯?”
“潮湿的衣服穿在身上,身子会坏掉的。”
“哦,差不多快干了。”这个我也知道,但是相比那些神出鬼没的小动物们,还是这样比较安全。
暮沉渊见我不在意便皱起了眉头,坚决道:“这样不好,一定要脱了晾干才行。”
“真的没关系,我身体好着呢!”我见状便打起了哈哈。
“不好,”他摇头道“你大病初愈,又落入寒潭之中,再这样下去你会死掉的。”
“你!……”他究竟是什么人?!一个小小的药童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我大病初愈?
“子云哥哥……”他低下头,又抬了起来“我不想你死。”
“……”
他居然直接动手解开了我的腰带!难道这家伙有强迫症吗?!可是,正当我想发怒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小脸儿羞得通红,支支吾吾的解释“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我只是不想你死,我不想。”美丽的大眼睛说着便要流出泪水来。
“好。”我没再拒绝。咬死就咬死吧。
脱下来的衣服被他晾了出去,我们两个在不大的屋子里分两头坐着,尴尬而沉闷。
正当我打算就这样坐到天明的时候,他突然三两下脱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非常委屈的缩卷在一角,小脑袋深深的埋在臂弯里。
“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解的问。
他还是埋着头,瓮声瓮气的说:“我……我陪着你,不穿衣服。”
陪着我不穿衣服?这是什么意思?不穿衣服也用人陪吗?!
“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我淡淡道“这树林里的毒虫很多,不小心被咬到,小命可就不保了。”
“不会的,有思思在,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他还是不敢看我,原来是害羞呢。两个男人,他有的我都有,他没的我也没有,至于这样么?
等等,“思思又是谁?”
“你不是见过它吗?”暮沉渊终于抬起头来。
“我见过?”我见过与他有关的事物就只有那条巨蟒了!不是吧。“……蟒蛇?”
“对啊,难道你爬上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它吗?它就在……”
“停,停!打住,不要告诉我它在哪里。”我几乎是大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思思很乖,它知道自己做错了,就会认真改过的。”暮沉渊急切的向我解释着,试图让我放松下来。
“别再提它了好吗?我有心理阴影。”
我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勉强。
夜色已然降临,屋外月光皎洁,乳白色的光华照得他的眼眸清亮得仿佛透明。
“嗯”他点点头,向我身边挪了挪,迟疑了片刻,又伸出手挽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将他的小脑袋搁在我的肩头,细细的说:“让我陪着你好吗?”
我能说不好么?
木屋粗糙的墙壁摩擦着我的背部,而我的身边,白玉般的少年细滑如丝,肌肤与肌肤的紧贴让人感觉很安心。
晚风带着些许寒意从各个缝隙中渗透了进来,他抖了抖身体,更紧的贴在了过来,我伸手取过他的衣物盖在他单薄的身上,柔声道:“睡吧,天晚了。”
不一会儿,屋内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原来,丛林之夜也可以这样安静。
当微红的天边露出一丝晨光,我们便带上一点干粮踏上了征途。
身后不远处,一条巨蟒慵懒般紧随着。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暮沉渊在这里很安全了,因为来他有着一个全职保镖加保姆。
一路上有些无聊,于是我们便三两句的聊开了。
“你为什么叫它思思?”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适合冷血动物。
“因为它很喜欢思考哦,一到冬天就会躲进洞里思考很久很久,怎么都叫不醒。”
孩子,它那是在冬眠,你就是砍了它都没用!
我舔舔嘴,想着,咱还是换个话题吧。
“那,它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
“哦,这个是因为,它小的时候尾巴坏掉了,是我给它敷的药,后来它就认得我了。每次我来采药,它便一直跟着我。”
原来是蟒蛇报恩呐,不知道千百年后它会不会修成人形呢?然后再来寻找当年的小药童?!不过,这也忒俗套了吧。我拭去额头的汗珠,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这孩子到底是真笨还是假笨呢?!
“你家在哪里?”
“你是说有姐姐的那个家吗?”
天呐,难道还有哥哥的家,弟弟的家么?雪青王朝不都是家族式居住的吗?“唔……恩,是吧。”
“哦,我住在君子峰的露雪山庄。”说完,他突然撅起小嘴,小声道:“呀,糟了,姐姐说过不能告诉别人的。”
“那个,你刚才说什么?”见他一阵懊恼的样子,我只好装作没听清。
“哈,哈哈,没什么。”谎言很拙劣,他却真的信了,“子云哥哥,你渴了吧,我去给你取些水来。”
他也不等我说话,就立马红着小脸逃开了。
看着他娇小的背影,我不禁扬起了嘴角。
傍晚十分我们终于出了林子,在一条小路口分道扬镳,我往左转去了京城,他往右转,却不知道去向哪里。
我跌落悬崖的这两天,皇宫里可是闹得人仰马翻,不可开交。
首先,睿亲王差点被青奕一怒之下给砍咯,其次,皇帝扔下所有的政务不管,亲自带着大批人马下山崖找我,为此,太后也给急病了。
而我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正坐在王府里吃着海棠亲自熬的龙眼芝麻粥。我并没有回皇宫报平安,而是直接回了王府。因为,自然会有人将我已经平安回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皇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