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忙了一天了,您去休息吧。”
“你去睡吧,我留在这里。”如此情况,他怎么还能睡得着?白少云望着依然昏迷不醒的叶无痕,双眉紧皱。
三天后,叶无痕依然没有醒,而且高烧不退,白少云不断的更换着放置在叶无痕额头上的湿巾。
第七天,白少云已经守在床边七日了。
“脉象越来越稳定了,这两天他应该就会醒。”王大夫把完脉和白少云说道,“没想到你把他照顾得如此细心周到,和我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完全不能比。”现在躺在床上的叶无痕脸色不但开始红润了起来,而且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像是在自家休养一样。
“论医术我是外行,他这一条命是您救的,实在感激不尽。”白少云温文尔雅地说道。
“白公子言重了,看病开药那是大夫的本分,可是要没有身边人细致的照料那也是于事无补。”对方谦虚地说道,“话说回来当初受伤的时候怎么不给他找个大夫?”
“说来这也是个巧合,我也是无意间碰到受伤在外的他。”
“那他真是命大,遇上了贵人,要是再在外头多待两天保证把一条小命送给阎啰王了。”
贵人?白少云不置可否,只是笑笑,要知道叶无痕醒来瞧见他,肯定不会高兴到哪去。
“没什么大问题了,我明天再来,药一定要按时服用。”拎起药箱对方起身离开。
转身目送大夫离去,白少云的目光又转回到床上的人身上。
再见到他的心情是多么的喜悦,可是当时在他心中的只有震惊,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无痕会那样出现在他面前。
“无痕,以后等我老了走不动了,就换你这样伺候我,我们拉勾。”趴在叶无痕身边,白少云拉起叶无痕的手指摇晃着,喃喃自语道。
“少爷,药煎好了。”
“给我。”伸手端过已经纳好凉的药水。
白少云放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用嘴一口一口地哺喂叶无痕。
在喂到第四口的时候,忽然白少云发现叶无痕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眼花吧?刚才无痕的眼睛动了一下?
预示着好消息的举动立刻让白少云激动起来,顾不上喂药,再次把自己的脸贴近叶无痕,果然又让他瞧见对方睫毛在颤动着。
“无痕,无痕!”白少云按耐不住轻声的叫了起来。
谁……?谁在叫他?
慢慢睁开朦胧的双眼,叶无痕发现眼前一片模糊,好象一个人影子在晃来晃去。
随着渐渐清晰的影象,叶无痕发现那张脸十分的熟悉,熟悉到除了执行任务之外,整日盘旋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就是这张令人讨厌的脸!
真是的!他都已经死了这个白少云都不肯不放过他,没想到在阴间他还要见到这个讨厌鬼!
“无痕,你醒了?”瞧见叶无痕睁开了眼睛,白少云欣喜万分。
“你怎么阴魂不散?我死了还来找我。”叶无痕完全只当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受了那样重的伤他料到自己这条命肯定不保。
“你活得好好的,没有死!”白少云忍不住伸手触摸着叶无痕的脸。
透过指尖传到脸上的温度让叶无痕意识到有一个东西正在摸他的脸,此刻他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也看清楚了四周的环境,他这是在醉墨楼。
“我没死你摸什么?”白少云这个家伙一逮到机会就对他如此动手动脚,真是可恶!
“我只是在检查你脸上的伤口,看看愈合了没有。”白少云笑着抽回手,打算隐瞒事实,毕竟现在叶无痕身体健康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少爷,药。”站在一旁的碧玉提醒着白少云手中还未给叶无痕服用完毕的药汤。
接过碧玉递来的调羹,白少云开始一口一口细心地喂着叶无痕。
“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我的?”喝下一口苦涩不堪的药水,叶无痕实在对他来到醉墨楼有些纳闷,按理说他一不在城中,二他走的方向完全和醉墨楼是相反的方向,就是为了不让白少云有机会再救他,就算会陪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不想再用同样的方式见到眼前这个人。
“城郊西北一处溪水中。”
“你去哪里干什么?”没事跑到那种地方找鬼呀!还是他一直在暗地里打探他的消息?
“和几个友人去吟诗作画。”白少云说得轻松,脸上却按耐不住相逢的喜悦。
“真有闲情雅致!”叶无痕哼了一声,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发生了如此巧合的事情。
“你一出现就把我吓了一跳,哪里还有那份闲情雅致?”用手擦试着从叶无痕嘴角溢出滴滴药水,白少云不紧不慢地说道。
“无痕少爷,你当时的样子吓死人了,就像死了一样,我家少爷又是帮你净身又是处理伤口,又是找大夫,整整七天不眠不休的守在你身边。”实在看不下去叶无痕冷淡的态度,站在一旁的碧玉忍不住插嘴说着。
“碧玉!住口!”白少云厉声呵斥道。
“为什么?少爷你不说,这人根本就不知道你对他有多好。”碧玉也急了起来,全然不顾这是在抵撞主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先出去吧。”白少云冷冷地说道。
“少爷……”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碧玉也意识到她管得太多了,少爷的事情不是她这个下人可以管的,就算管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我在门外候着。”说完转身一阵风似的离开。
“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白少云尴尬地朝床上的人解释着。
“她说得也对,就算你对我再好也不可能出现你希望的事情。”男与男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少云,这样做不觉得太累了吗?为了这样一个毫不领情的人值得吗?”
“知道自己不领情以后就对我好一点,不要再一声不吭的就离开。”
“你!简直冥顽不灵,脑袋生锈!”怎么这个家伙总是能把白得说成黑的,让他火不打一处来!气死他了!
“彼此彼此。”瞧见叶无痕被逼无奈的表情,白少云笑在心中,“我宁愿相信这是天地有情,我们的相逢相遇冥冥中其实早已经安排好了。”
“胡话!”什么叫天地有情?难道是说就连老天爷都在帮着白少云?见鬼了!
“你不喜欢听?那我不说了,刚醒来体力也没有完全恢复,你还是先睡一会儿。”碗里的药也正好喂完。
“我去看看参汤炖好了没有。”白少云起身打算让叶无痕好好休息。
“对了,不许什么都不说的就走!”走到门口白少云回头警告。
走?瞧着白少云离开的背影,叶无痕无奈地皱起眉头。
现在他身体虚弱得恐怕连站着都要人搀扶,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一切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鬼门关的滋味不过如此,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闭上眼睛,叶无痕最后想到的就是如果没有白少云,他会更喜欢做一个杀手,每次被同一个人救,这种滋味不太好受………
※ ※ ※
不知何时起,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张不变的温柔男人脸。
只要叶无痕脑子里稍微想一下和白少云有关的事情,白少云似乎立刻就能跳入他的眼中,这让叶无痕有种就这样一睡不醒的冲动。
又过了几日,叶无痕实在忍受不住。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整日在我身边晃悠?”弄得他脑子都胀大了。
“晃悠?”白少云的嘴张成了一个O型,他是在做事,怎么从他口中说出他到成了无所事事的人?
“人不在身边怎么照料你?”白少云明白叶无痕只是对这样细致入微的照料觉得麻烦。
“照料也包括早上看着病人睁开眼睛?”这一点他恼了好久了,只是碍于体力上还没有恢复不太方便说罢了。
“这个……”白少云顿了顿,接着继续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那样做了。”
“你对我的那种感情也让我烦,那你以后不要那样做。”叶无痕冷言道。
白少云一怔,没想到叶无痕会借用他说的话令自己无法反驳。
“这是两回事,不要放在一起。”白少云依然冷静地说道,“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最后轻轻地无奈的补上一句,似乎在自嘲他怎么就是对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不肯放手?
“为什么不可能?!”叶无痕无法理解地朝白少云瞪眼吼道。
他真是受不了这个死脑子的家伙!这个世界上这么多好女人,随便挑一个娶回家难道不行?没有他说的那种事!
“为什么?”白少云自言自语着,“因为你是叶无痕。”深深刻在我心底的那个人,我爱的人呵!
不敢把话直接说出口,要是被叶无痕听见定要勃然大怒,这对他现在的身体十分不宜。
“因为我是叶无痕,笑话,叶无痕怎么了?明天我就改个名。”
“那还是一样。”真不知该如何跟他把话说明白,“因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说出口,不然眼前这个人开窍不起来。
“究竟要多久才能让你忘记一个人?”叶无痕冷静下来,白少云从小就是个固执异常的人,软硬不吃,只有让他心甘情愿的放手。
“对你,一辈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嘴角露出的是却是淡淡的苦涩。
一辈子!叶无痕没想过白少云会不假思索的就说出这三字,微微一愣。
“其实要想结束这一切有一个十分简单的方法,娶个美貌的姑娘回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你不会。”白少云笑得十分有把握。
“我会。”叶无痕突然真正起来,“只要有个媒婆。”
“你……你是当真?”白少云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叶无痕看着脸色快要发青一脸不敢相信表情的白少云,眼前人会有这样的表情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本就不是一个会伤害无辜的人,更是对娶妻生子不当一回事,可是这一次不同。
“你若是不喜欢人家不是害了别人?”白少云急忙说道。
“害了别人?分明是你情我愿,这害谁啦?”叶无痕一副强调的口吻。
“可是你们也许连面都没有见过!”他要说服无痕打消这个一时冲动引起的念头。
“我娘当初还不是连我爹长啥样都不知道?不就是靠媒婆的一张嘴?不用多说,快去帮我安排。”叶无痕督促道。
一阵沉默无声。
“等你身体完全恢复,我立刻就去办这事。”说话的声音一开始就已经变调,白少云依然憋着一口气把话全部说完。
看着白少云如此难受的表情,叶无痕绷着一张脸,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变化。
※ ※ ※
一个月后某天。
醉墨楼今日可谓喜庆十足,两个贴着烫金喜字的大红灯笼一早就挂在大门口,大红色的绸子从门口开始一路铺到二楼。
不光是在地上,房梁上也挂着对称的红绸和大红扎花。
一张大大的喜字贴在最显眼的西墙上,几个店小二不断的在十几张桌子上摆放酒席开胃菜肴,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办喜事。
二楼一间上房里。
“少爷!酒来了。”看着坐在书桌旁挥手弄墨的白少云,碧玉真不是滋味,无痕少爷突然之间就成亲了,少爷心里一定难过至极,才想到借酒消愁。
一把抓过酒壶,白少云抬头猛灌一口,干辣的酒味强烈地刺激着平日不太承受酒气的喉管,一不小心就被猛呛一口。
“咳、咳、咳……”白少云持着酒壶剧烈地咳嗽着,脸涨得通红。
“少爷,您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了!”心疼地看着白少云受那份苦,碧玉想把酒壶夺走,可是白少云一下子把它掳到胸前护着。
“新娘子来了。”他都听见鞭炮的声音了,噼里啪啦有节奏地响起,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迎亲的喇叭声也由远至近地响着,热闹的曲调在白少云看来无不是一种讽刺。
拿着酒壶白少云慢慢走到窗口,用力推开窗户,好奇地看着窗外。
“碧玉,你瞧,花轿来了。”白少云指着那顶一路朝醉墨楼前进的大红轿子。
叹了一口气,白少云开始对窗吟诗。
“飒飒东风细雨来,
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
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
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少爷,您不要再念了。”字里行间透露的悲伤已经让碧玉忍不住流下泪水。
“哦,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应该念首喜庆的。”白少云点头说道,“那就这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