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阳春三月,虽已入春,风中却还带着丝丝未褪却的寒意。
白府内。
白少云一整日都趴在窗口,愁眉苦脸,巴掌大的秀气小脸快要拧到一起去。
明明那个老头是来选他当徒弟的,怎知道一不小心正巧遇上无痕送她娘做的红豆酥饼给他,原本好端端坐着的怪老头一看到无痕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蹭地跳到无痕身边,东摸西按,然后哈哈大笑。
就这样莫名其妙徒弟的人选就变成误打误撞的某人,当然白少云缘辈坏蹦歉龉掷贤返耐降苊挥刑蟮男巳ぃ涫邓揪鸵丫俺鲆桓比醪唤绲难樱揪筒幌氲闭飧銎婀值睦贤纷拥耐降堋?
可是他更不想无痕去当呀!就是不想离开无痕,他才装出那副样子,好打发了这个老头,继续留在家里。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居然……居然怪老头最后会选无痕当他的关门弟子,可是如果无痕不同意的话怪老头也无计可施,让他这几日闷闷不乐的原因就是无痕居然答应去做怪老头的徒弟!
怎么可以这样?无痕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他?
“少爷,无痕少爷在门口等着你。”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憋了几日的苦终于再也忍受不下去了,泪水涓涓不断地流了下来。
“少爷,快点,他们要上马了!”门外的丫鬟叫得越急,白少云脸上的泪流得越猛。
忽然听到一声马儿的长嘶,惊得伏在窗口上的小人儿猛然转头。
想也没有多想,立刻奔到房门前,把门瞬间打开,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无痕……无痕……你不要走……不要走……
气喘吁吁的跑到大门口,看到马儿还未离去,白少云立刻冲了上去,半点大的个子,一把拽不到无痕,只能拽住怪老头的腿。
“都是你这个臭老头!”白少云握紧拳头用力的捶打着这个要带走无痕的人。
“少爷!”赶来的丫鬟瞧见这等状况,一把抱走白少云。
“放开我!”不断地扭身挣扎着。
“少云,我走了。”高高在上看着一脸泪痕的小人儿,同样和白少云差不多身高的叶无痕,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对着还在丫鬟怀里挣扎的白少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他听到了,无痕说他走了……
不!于是用上自己全部的力气挣扎,他不要无痕走!
好不容易终于挣脱出来,急忙朝无痕跑去,可是马儿的缰绳已经落下。
‘驾!’随着这一声,扬起的灰尘蒙住了白少云的眼,伸出的手指只差那么微小的距离眼看就要触摸到。
抓不住了……
‘扑通’一声,白少云狠狠地跌倒在地上。
无痕走了……真的走了……
忍着痛把小脸抬了起来,看着那匹矫健的马儿离他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他眼中。
第一章
醉墨楼。
以它雅致的格调和美味的佳肴闻名京城。
此时,二楼一间金碧辉煌的上房内,一桌好菜已经整齐的摆放着。
桌边坐着一名男子,身穿上好的苏绣锦袍,华丽异常,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份显贵。
显然他在等人,手里的扇子轻摇,丝毫没有想要品尝佳肴的意思。
片刻之后,门被推开。
一名白衣男子举步跨入屋内,眉宇间带着一股脱俗的气质。
“怎么?菜不和你胃口?”看了一眼桌上的美味,发现未曾动过。
“本王在等你。”用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暗示对方坐下。
“每次都说在等我,难道是我太忙了?”白少云失笑地坐下。
“你不忙?醉墨楼的当家的能不忙吗?”扇子一收,对方笑道。
“别说了,当家的和不当家的一样,我只是醉墨楼的一件摆设罢了。”出力的都是别人,他只出财而已。
“啧啧,摆设?少云啊,醉墨楼能到今天这个程度你花了多少心血就算你自己不嫌多,我可看在眼里。”
“你今天到这里来是要给我写史立传?”白少云奇怪的看着对方。
“少云,我们认识有几年了?”
“少说也有七八年了吧。”
“八年。”对方意味深长的叹道。
“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这八年里他们成了好友,但是从来不过问对方背后的生活。
“少云,若我有事想让你帮个忙,可否?”
“何事?”这样慎重的询问,一定不是简单的事情。
“如果他来,帮我照顾他一下。”
“来醉墨楼?”
“便是。”
看来对方已经把后路安排好了,看在两人的情义上他无法推辞,看在已经把如此机密的事情透露出来他更无法推辞,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希望他在醉墨楼看见的人只有你。”言下之意就是对于这个人要极度的保密。
“你的要求还真不少!”话说归说,白少云依然点了点头。
“一切还是未知数……”话没有说完,但是对方必然料到白少云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一切上天都有定数。”有道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如此说来,若是有缘,你定会和你要找的人再次相遇。”白少云什么都可以不放在心上,惟独这个人深深的刻在他心里。
白少云笑笑,对这番话不以为然,找了这么久依然不知道无痕去了哪,他像是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了。
“好了,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本王还有事要忙,先走了!”说完对方站了起来,看着白少云。
“那件事情就麻烦你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一声。
直到等到白少云一个慎重的点头,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目光转回到屋内高悬的壁画,不知道他要等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亦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来,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白少云唯一知道,如果他等到了那个人,京城势必会有一番动荡。
※ ※ ※
是夜,起风了。
睡在床上的白少云被阵阵的冷风吹醒,于是起身下床,来到窗边。
天外透着淡淡的月光,薄云遮着天际,点点星子时隐时现。
伸手就要把窗户关上,却在下一秒被惊了一跳!
突然有人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
“谁?”压低声音警觉地问道。
“六王爷。”对方粗犷的嗓音听起来低沉绕耳。
看来他要等的人来了,听声音不像是女人。
“快进来!”等对方跳进屋里,白少云立刻把窗户合上。
“有没有受伤?”还未转身他便开口问着进来的陌生人。
“中了一镖。”对方的口气轻描淡写,似乎中镖的是另有他人。
“伤得是哪里?镖上有没有毒?”急急地跑到床边,从床头翻出一个早已准备妥当的包袱,里面装着几个颜色各异的瓶子,还有一堆包扎用的布条。
“镖上没有毒。”不然他不可能撑到现在,早就倒下被人活活擒住。
白少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子边的人,墙影挡住了那人的脸,从这个人进了屋开始,他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床上有亮光,过来,让我帮你上药。”
听白少云这样一说,对方扶着自己的左臂,慢慢站了起来,朝他走去。
只是他总是低着头,让白少云无法看清楚对方面容。
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举动,看来他不只是中了一镖这样简单,连坐在床上都需先用手扶在床沿,然后慢慢坐下。
“你的腰也受伤了?”不等对方承认,白少云一下子蹲在他面前,伸手掀开那片已经被血浸染潮湿的衣角,黑色的夜行服遮掩了那道伤口。
“这里的情况比较严重,我先帮你处理它。”抬头和伤口的主人打了打招呼。
然后低下头,打算先解决这根深入血肉里的短箭。
忽然刚才短暂的那一瞥在白少云脑海划出一道弧线,一张脸倏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于是猛然又抬头,看着那张在月光下变得清晰可见的脸。
一切仿若定了格,白少云不断的穿梭在交错的时空中,最后定在这张透着成熟男人味道但却熟悉的脸上。
深刻的五官,如剑浓眉斜插,幽暗的眼神让人看不透,薄薄的唇泛着干裂的苍白。
他的模样已经和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只是这同样的眼神白少云永远也无法忘怀。
“无……?”那个‘痕’字在舌尖上来回打着滚,就是无法说出口。
瞪大眼睛吃惊地盯着坐在床头的人,白少云的心跳急剧的加速。
是他吗?会是他吗?紧张地等待对方做出反应,哪怕只是一个摇头。
突然发现对方停下手抬头直直地盯着他,然后那声‘无’,不禁令叶无痕仔细地观察起这个身穿白衣,蹲在他跟前素未谋面的男子。
月光下,透出一张有形的面孔,干涩的红唇,高挺的鼻梁,上方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微有些细黑的眉毛,被轻风吹到胸前的发带幽雅的垂着,好一个雅致的男人!
他刚才如此的叫法让他想起了少云,可是眼前这个人完全和少云不一样,还有那种男子特有的粗哑嗓音,的的确确说明在他眼前的是一名成熟的男人,他会是那个小时候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的白少云吗?
“我是少云,少云啊!”等不到对方的回应,白少云急忙脱口而出,就算对一个陌生人来说这有些卤莽,可是急切的心情让他顾不上管那么多。
“少云,你变了。”果然是他,那种儿时的傲气神情此刻在他身上还依稀可见。
白少云又是一怔,这么说他是无痕?真的是无痕?上天终于开恩,安排他们见面了。
“到是真的变成大人哩!”白少云扯出一抹轻松的笑容,心中满满的喜悦之情,开始动手处理叶无痕的伤口。
“为什么要去做杀手?”用力猛然拔出那支插入肉中的短箭,血顿时流了出来,立刻把金创药撒在伤口上,然后迅速的把伤口包扎好。
“唔!”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喘着粗气,对于那个问题避而不答。
“你躺好,我看看你手臂上的镖。”扶着满头大汗的叶无痕躺下,白少云仔细看着那枚插在叶无痕左臂上的银白色的小镖。
结实的肌肉紧紧地夹着那枚深入肉中的小镖,长期练武而形成的强健体魄充满着男人刚强的味道。
伸手摸上那富有弹性的肌肉,白少云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脸不由自住的发热起来。
微微抬起双眼,瞄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人,只见叶无痕双眼紧闭着。
“把身体放松。”然后在叶无痕的手臂上轻轻地抚摩着,舒缓他紧绷的心情。
慢慢把手伸到镖上,一个用力,倏地把镖拔了出来。
床上的人却哼也没有哼一声,保持着紧闭双眼的姿势。
这次伤口出的血不多,撒上一层金创药就不见有血继续流出,白少云利索的把伤口包扎好。
轻轻地放下那只受伤的手臂,顺着手臂来到指间,情不自禁地捉住那只手,慢慢的一根根手指的抚摩过去。
手指上传来酥酥痒痒的触觉,让原本就劳累异常的叶无痕十分舒心,而沉沉的昏睡过去。
“你的手变大了。”白少云喃喃自语着,“如果那个时候我的手有那么大,一定可以抓住你吧。”
※ ※ ※
第二天,宫里传来太子被刺杀的消息。
皇宫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和官兵,众说纷纭,把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白少云现在坐在醉墨楼二楼的一角,喝着清茶,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官兵。
今天天还没亮官兵就已经开始挨家挨户的搜寻,直到此时才轮到醉墨楼,而原本躺在他床上的人已经被转移到暗房内,除了他谁也不知道暗房的入口在哪。
来了一群人,把醉墨楼上上下下搜了一个遍,一无所有获,然后就匆匆离去,继续搜寻其它地方。
原来不是他凭空消失了,而是他的身份需要隐藏。
完全无法料到无痕居然成了一个杀手,一如他无法料到他们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相见。
该去厨房看看他炖的人参鸡汤好了没有。
起身,怀着复杂的心绪,白少云踏下楼梯。
“丫头,我要的鸡汤炖好了没有?”来到厨房,白少云大声地询问道。
“少爷,炖好了。”只见一名娇小的姑娘正在往罐子里到着刚刚炖好的鸡汤。
“晚上再炖一锅燕窝鸽汤,最近我的头晕得厉害,得要补补啦。”
“少爷您日夜操心,是该补补啦!”合上盖子,丫头点头道。
“这个先送到我的房里,晚上的也送到我房里。”他去拿几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