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月————绯灵飞翎非泠

作者:绯灵飞翎非泠  录入:04-03

昨晚他根本一夜没睡。昨天白天不知道跑哪里去,我可以料到他肯定也没有睡到觉。两点左右回来,现在时针才指著六点,这样的睡眠是不够的。长此下去,铁打的身体也会受不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来到车库。车子在家。所以,他刚刚是喝了酒,睡眠不足的情况下开车回来。

玄,你想死吗?

这个念头让我愤怒。

我求生而不可得,他应该要帮我把我的份量快乐的活下去。死了有什麽好?没有办法亲吻和拥抱,也没有所谓的睡眠,如果玄死了,那我们连想在他的梦中相拥也不可能了。

他这样是自杀!

我回到房间,发现玄居然在泡茶;一定是金萱。

可恶!可恶!睡眠不足,我想,肯定也吃的很少,还空腹喝金萱。他的身体会烂掉的。没有我照顾,他的身体变差了,该怎麽办?

我焦燥而愤怒,想狠狠骂他,也想狠狠揍他,更想用力的抱紧他。可是,我只能看著他,什麽意念也无法传递。

该死,我们的时间那麽少,他为什麽不肯多睡一点?这样下去,我什麽心意都无法对他诉说。

我望著帮自己弄水煮蛋的玄。又是这个莫名奇妙的早餐组合!

我紧跟著玄,看到他望著在滚水中翻滚的两颗水煮蛋发呆,直到水都要煮乾了,他才突然回过神来,连忙将火关掉。

玄,你在这样漫不经心下去,死亡,一定会来得很快。

你不能是自杀死掉。炼狱中,对於自杀之人的酷刑,比死於意外更加残暴,你如果自杀的话......不。你千万不要。

我盯著他看,焦急地想要碰触,却什麽也碰不到。

锅子放进水槽中,突然浇下的冷水,激起了一阵白烟。玄好看的浓眉拧了起来,嘴角却挂著自嘲的笑。

打开收音机,空气中弥漫著广播的话语和音乐。

玄坐在座位上吃早餐。一口金萱,一口水煮蛋,怎麽念他都改不了的奇怪早餐习惯。除非我早起,弄正常的早餐,强迫他吃,不然,他一直是这样诡异的搭配方式。

「玄......」我深情地望著他,轻声唤他的名字。

他突然愣了一下,视线望向正在播放音乐的音响,我被他的表情吸引,也习惯性的看向床头的音响,并没有发现什麽异样。

他突然站起来,走过去将音响关掉。脸色忽白忽红,张望著四周,终於开口:「言敬纬,你在对不对?你在哪里?」

我没想到自己的声音真的能被他听到,讶异的望著他,真的能听到吗?

「言敬纬,跟我说话。」玄左右张望著,呼吸急促。

「玄......」千言万语,我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堵住自己的嘴,瘫软地跪倒在地毯上。

「你怎麽了?你怎麽了?」我连忙过去,担心著他的反应。是我吓著他了吗?他被我这个鬼给吓坏了吗?

他抬起头,四处张望,「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在他面前,不断地挥舞自己的双手,可是他却仍在四处张望。果然,还是看不到也听不到吗?

「跟我说话,言敬纬。」

「我在。我在!我正在说话啊!你没听到吗?」我急得团团转。

他期盼的表情又转为黯淡。「你为什麽不跟我说话?言敬纬。你不知道,我,在找你吗?」

「玄.......」我轻喃,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在。」他闭上眼睛,泪水滑下脸颊。「你真的在。」

33 不哭

「你真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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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喘息著对玄说。

可是,玄并没有进一步的反应,他只是摊坐在地上,泪水直流。

「玄,对不起,我在,可是我不知道怎麽让你明白我在。我呼唤你,你有时像是听到了,有时又什麽反应都没有。」

我伸手,试图拥抱他,当然一样什麽都碰不到。我焦急地安慰:

「我原以为如果你哭的话,我会比较好过,原来并不会。在我的告别式,你都没有掉眼泪的。怎麽知道我回来,你反而哭成这样?认识你二十年,我这两天看你流的眼泪,比二十年加起来还多。」

我的絮叨,他没有什麽反应,就像根本不曾听到我的声音一样。

「别哭。我不要你为我流泪了;我不怪你没有来医院见我最後一面,我也不怪你在我的告别式上一滴泪也没掉,我更不怪你,如果你没有我之後,还能如常生活与欢笑。」

他只是张大眼睛,不受控制的流泪。

「玄,你有听到我吗?可以听到我吗?如果你听到了,让我知道,好吗?」我双手举到他的眼前挥动,可是他的视线并没有受到阻碍的迹象,甚至我焦急的询问也没有获得什麽回应。

玄突然站起来,开始随手把所以抓进手中的东西往地上扔、往墙上丢。

「玄?」我试图呼唤他,却没有得到期待中的反应。

他张大了嘴,像是在惨叫,偏偏一点声音也没有,眼泪多得像是用喷的。

「玄,你难道还是听不到我的声音吗?可是你刚刚看起来,明明就像是已经听到了呀!」

顺手抓过来的,刚换好的床单,因为他的蛮力,扯出了一个大洞。床头柜的小摆饰,被全部扫到地板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衣帽架倒了、台灯摔破了、书架上的书四散各处面目全非,枕头因为他用力的拉扯,裂了开来,整地都是羽毛。卧房的各种摆饰和家具就像被狂风扫过。

「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我当然无法阻止。

玄来到开放式厨房的小吧台,开始扔高脚杯,摔碗盘,一瞬间,瓷器、玻璃的碎片,也散落在各处。

我们一起挑的小茶几被摔到墙上,断了一只脚。我做主买下来的电子相框裂成好几块零件。里面还有我妈妈留言的电话答录机,也成为看不出原貌的残骸......

在狂乱的破坏中,玄的手掌不知被什麽东西割伤了,鲜血直流。

我心疼地看著他破坏的行为,急的大喊大叫,可是他看起来却像听不到。

突然,外面传来敲门声,是邻居的声音,口气不善,「现在才早上几点?你这样敲敲打打,是要不要让人睡?马的,再吵,我要报警了!」

玄暂停了破坏的行为,走过去开门,眼泪流个不停,语气却很镇定;他隔著铁门,对著邻居说:「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吵到你们了。我不会再制造声响了,很抱歉。

他在走道门边的路上,

看到玄满脸眼泪,手上还有血迹,邻居似乎也透过铁门的缝隙,看到室内的一团乱,他张口又闭口,最後降低气焰劝慰:「谁没有伤心的时候,你钱多要摔东西泄愤,拜托也不要挑星期六的早上。你的手,在流血,处理一下比较好。」

「真是抱歉,我不会再失礼了。」玄的语气那麽正常,可是他的泪水却和手上的鲜血一样,一刻不稍停。

邻居见状,呐呐地摆摆手,回去了。

玄将门关上,头抵著门,低语著什麽。

我靠过去,发现他的泪水仍然无法平息,却始终没有溢出一丝呜咽。

我侧耳倾听,发现他喃喃地,低语著:「我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什麽,玄,你不相信我回来吗?

「玄......」我伸手,模拟从後头搂住他的姿势。

终於,他跪了下来,哭出声音,「言敬纬,不要死。请你,不要死......」

他的悲伤感染了我,我忍不住,放声哀嚎。

玄、我不要死!我不想死!玄!

34 希望

言敬纬,不要死。请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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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是全然的白。

最後的记忆,是玄的泪水,和我的哀号,然後,我陷入了黑暗。

我感觉到疼痛。

一张似曾相似的脸,挤开空白的环境,进入我的眼睑。那不是玄,是谁?有点面熟哩,那张脸上写著担心和关心。

那是谁的脸?年纪稍大的中年男子,头发梳的很整齐,奇怪,是谁?那应该不是我爸啊。

这里好白,是哪里呢?

我发现自己全身无法动弹,奇怪,怎麽会这样?

好疼。

奇怪,怎麽会这麽疼?鬼会感觉到疼痛吗?

「你感觉怎麽样?」看起来很眼熟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了?咦?啊,大概是後遗症吧。」中年男子抓抓头,「我是道士啊,你不记得我了吗?等我帮完你的忙,你还要帮我介绍我命定的爱人耶,你怎麽会忘记我?是法术的後遗症吗?」

道士?命定的爱人?好熟悉......

好疼,四肢百骸像是被车子辗过一般疼痛。鬼会疼痛吗?

「玄呢?」

「他受了很重的伤,还没办法来见你。」自称道士的中年男子如是说道。

「玄受伤了?」我想起身,但是,确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

「你别紧张,他已经脱离危险期了。现在,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似乎过劳了很久,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几乎要弹性疲乏,输血完之後,医生说他还要静养个几天。」

我似乎逐渐想起眼前这个人了,在公园遇到之後,就纠缠不休的那个道士。片断的记忆逐渐回到脑中。

追到茶店挨了一拳就要死要活,在医院的时候一直鸡同鸭讲......

「他为什麽会受伤?」我望著眼前的人,随著片段记忆一起涌上来的,是不信任感和他总是越帮越忙的印象。

「因为你。」西装道士今天没有穿西装,白衬衫加上牛仔裤让他看起来稍微年轻了一点。只有一点。

他口气认真,可是我却无法相信。

这个世界上,要说有人伤害了玄,甚至害他重伤住院,那就算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可能是我。

我这辈子要说害了他什麽,也只有强迫他变成同性恋而已。

「他到底怎麽了?」我焦急,却无法做任何动作。

「就说是你害的啊!你干麻不承认。」他的回答根本不算什麽解答。

「我为什麽动不了?这里是哪里?」因为不能动,所以触目所及的白,让我有些心慌,而且,好痛。

「这里是医院。你不能动,当然是因为我的帮忙啊。」

「帮忙?」我不能动,算什麽帮忙?而且,全身都好痛,「你放开我,我要去见玄。」

「你暂时不能动啦!」道士苦恼著。「你动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我在医院?疼痛?不能动?前功尽弃?

如果我猜测的是对的,那我是不是该感觉到心脏急速跳动?我是不是该狂喜得跳起来大吼大叫?

可是,可能吗?

他先前明明说过,我的阳寿已尽,没办法转生,也不能附身的。可能是我猜测的那样吗?

然而,从四肢百骸传来的,除了疼痛,并没有其他。

「现在是什麽时候了?」四周只有白,我看不到天色,不知道现在究竟是白天或晚上,也不知道离我失去意识,究竟过了多久。

「明天是中元普渡了。你知道吗?因为现在是七月,为了救你和周玄,我差点去掉半条命,我这算是帮你到底了,你一定要把命定的对象介绍给我。」

「救我?」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有这麽好的事吗?

「对呀,我可是救命恩人,你要对我尊敬一点!」道士一脸骄傲的表情,「不过,还好我出现的及时,而且法力高强,如果再晚一点,我想,应该就没人救得了你们两个了。」

「所以,我不能动,是因为,我是人了?」我问,紧张的几乎要晕厥。

35 绝望

「所以,我不能动,是因为,我是人了?」我问,紧张的几乎要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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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张地看著道士,心里充满希望。

说我是人了吧?就算之後要经历漫长而痛苦的复健,甚至是要肢体残缺的活著,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告诉我,我已经活过来了。

告诉我吧,说我不再只是一只鬼了。

道士的眉一皱,我感觉到四肢百骸似乎突然一起疼痛,不是这样吗?

他看著我,「你怎麽会这样想?」

「我怎麽不会这样想?你说这里是医院,而且我又动不了,然後你又说你算是帮我到底了......」

「是啊,可是又不是只有人才会全身动不了。」

「你、你是说......」

不,别这样对我,你不能给了我盼望的种子,又将他拿走!

「医院鬼也很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别说我的希望太天真了,别说,我以为的活著,只是镜花水月的空想。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的阳寿已尽,还阳啊、附身啊,这类的,你都不用妄想。除非阎王爷帮你改生死簿,偷移转别人的阳寿给你。不过阎王的决定连我师傅都改不了,所以,你还是尽早打消这个主意比较好。」

「可是、可是......」

如果复生只是空想,那麽一阵黑暗之後就过去那麽多天,我不能接受!我努力回想失去意识前最後的记忆,偏偏只有玄的哭泣,和我的哀号。我不是一动也不能动的在医院里面吗?这难道不是我活著的表示?

「你不要妄想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一只鬼。现在,你当然也还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鬼魂啊!」

道士轻忽的口气,却轻易地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苦境。

「你、你刚刚说,现在是什麽时候了?」

「现在?现在是西元2009年9月2日,星期三,下午一点......」他看了一下手表,「下午一点二十三分。换成农历的话,就是七月十四,明天普渡,你刚好来得及大吃大喝一顿。」

他的废话,我没有听进去,我只有听到,今天十四。

我一阵昏迷醒来,就是十几天过去,原本就已经所剩无多的三十日,竟然有将近一半,就那样被黑洞给吞没掉了。

过去的十几天,究竟怎麽了?

「我看你恢复的还不错,今晚十二点之前,我应该就可以放你恢复自由行动了。所以说,你运气真是不错。」

「不对。不对。」我焦急地打断一脸开心的道士,有什麽好开心的,我还是一只鬼,然後我和玄相处的时间突然只剩下十五天,这有什麽好开心的?

「哪里不对?」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为什麽我不能自由行动?为什麽我一醒来,玄重伤住院,我却还是一只鬼,时间却过去了十几天?」一连串的问题,都需要合理的解答。

「喔,我忘记了。失去神志的你,对於自己做过的事情,当然没有印象。」道士拍拍自己的额头,居然笑著跟我说,「好吧,那我简单跟你交代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末好了。」

你怎麽笑的出来!我想要狠狠地撕烂那张嘴,可是,我却一动也不能动。话又说回来,就算我能动,根本碰触不到他,我又能怎麽办?

「不准笑!」我大吼。

「你千万不要再激动!你再失控的话,连我都不一定有办法了!」道士听到我的大吼声,表情终於转为严肃。

「那你就不要笑!你根本不知道当一只鬼对我来说有多残忍!」

「我也许不知道,但是,这些都是命数。」道士揉揉鬓角,「我笑只是因为很高兴把你给救回来了,你不高兴,我就不笑。」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我不能接受原本就已经太少的三十天,居然有十几天,突然就被黑洞吃掉了。

叹了口气,道士严肃的说,「你记不记得我一直叮咛你,不要失控?」

「恩。」因为我一嚎叫,这个没用的道士就痛苦的要命。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如果不控制自己的情绪,经常失控的话,最後很可能会变成没有意志的恶灵。」揉揉鬓角,道士一脸疲惫的样子,「初三那天早上,我终於用追踪术找到了你。我不知道你怎麽了,可是那时,你已经是一只恶灵了。因为,你变成恶灵以後,阴气太重,屋子里面所有的物品,全都一起攻击唯一的生人,周玄。」

啊,所以,真的是我害了玄......我的记忆里面,只剩下玄绝望的眼泪,和我无法自制的哀号。

「我不知道为什麽那间屋子里面会有那麽多锐利的碎片,正常来说,虽然已经从鬼魂转化成恶灵,也不至於让整个房子的家俱等东西,几乎全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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