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美————唐娜

　　“你和他究竟什麽关系？予笑。”
　　“姐……”
　　“我没得心脏病，我要听实话。”她这个时候反而挺镇定的，恐怕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关家的人果然大将风范，这种时候还能镇定下来。何况她又对我太了解了。
　　“我确实，在和他交往。”
　　“他就是你以前那是事务所的老板？”
　　“嗯。”
　　“你知道，要是事情我能解决，我就帮你解决了再找你算账。”
　　“怎麽了？”我心提到嗓子眼，真是再经不得吓。
　　“没怎麽，这个人倒没什麽背景。叫卢悦霖是吧，但是这东西是他未婚妻交给我的。她说要你们分手，或者就是要关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和她父亲的公司交叉持股。而且这个条件不会变。否则就把这个照片寄到杂志社去。”
　　“爸爸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这东西。不过她先找我谈，恐怕还没有惊动爸爸。”
　　“哦，那就好。”
　　“好什麽！”她把照片拿过去，又翻了翻，然後啪的全扔过来，拍在我身上，然後落得一地。尽是让我无法抵赖的证据。
　　“姐，对不起。”
　　“你不要玩过火了，搞男人，你也不看看你那什麽身板。这麽荒唐的事情要是让爸知道了，你看他不给你气得半死才怪。”
　　“我不是玩玩而已，姐。我喜欢悦霖。我是考虑了很长时间才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我顿了顿，“而且这次受伤，要不是他，我就不知道跟那个菩萨喝茶去了。”
　　“你别拿受伤的事情来说事。爸也有难处，你不好好跟著他打理生意，他被银贸那边逼得那麽紧，你以为他是自愿做军火的啊，他能拿自己的亲儿子去开玩笑？”
　　“我没有拿受伤的事的说事，我只是想说，我和悦霖不会分开。”
　　她瞪著我，大概给气得说不出话了吧。
　　我蹲在地上，把照片一张张的收拾起来。我并不觉得羞耻，只是不愿意家里人因为我受到外人的非议和胁迫。现在我才明白，爱一个人的心是可以很坚定的，是可以牺牲和付出的。我以前都不相信这些，现在有些明白了。但是，我不确定我究竟能为这段感情付出多少，毕竟对於这样令人颤栗的爱情，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去处理。
　　“你自己解决吧。反正我也帮不了你了。你不分手，就得和他们交叉持股，这样爸肯定会知道的。那後果你是清楚的。你好好考虑考虑，要是有必要，你可以去见见那个秦鸳。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姐姐说完话就退出了房间，我看见她的背影都在发抖。我想我真是太不争气了，永远不能像哥哥那样面面俱到。我只是不停的惹麻烦，然後让家人来帮我承担。这样下去，我还是在那个原点，一点都没有进步，哥哥知道了肯定也会难过的。他怎麽能有这麽笨的弟弟，这麽不知道长进。
　　我颓然的坐下来，身体深陷进沙发里，我烦躁的点根烟，第一口就被呛著了。
　　这件事究竟该怎麽解决呢，这两边都是不可能。这感觉还真刺激，仿佛两边都是死。若失去悦霖，我肯定难过得不行，但是又不能失去爸爸。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是相同的重要，就是皆不可失去和背叛。但是，这件事是我的事情，暂时不能告诉悦霖，我先自己解决看看。若是不知道他和秦鸳那些过去，我还能去找他商量怎麽做。而知道他为难还去告诉他，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而我并不想再见秦鸳，这个女人让我很有阴影。
　　结果卢悦霖还很快就知道了。我自顾自的在家烦恼了两天，他就来了。那架势，我不看就是闻闻也明白他知道了。他坐下来，很严肃的告诉我姐姐去找他谈过了，要我们分手。
　　“你别理她，她不知道我喜欢你。”我敷衍一句。
　　“问题不在这里。你姐姐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她要是知道我们相爱，肯定不会为难我们。她说有人给她寄些照片，要求我们分手或者是同关氏交叉持股。”
　　“你该猜得到是谁的，所以我才不想去烦你。”
　　他有点不高兴，提高了声音，“你把我当什麽了。外人？这是你们关家的事情，就不能要我晓得？”
　　“悦霖！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事情终究要解决，所幸我爸现在还不知道。姐姐的意思是要我们分手。但是我已经跟她说明白了我们不可能分开。她才会去找你的，她肯定以为自己弟弟是个变态，缠著别人不放。”我这麽说也只是想调节下气氛，并非含沙射影，幸好他也没误解。看我一眼，不再发火。
　　“你呀，就不能信任我一点。”
　　“怎麽以前就没发现，你脾气这麽坏，动不动就发火。”
　　“那还不是你给惹的，你看我对不对别人发脾气。予笑，我还以为你会选择跟我分手。”
　　“去你妈的，卢悦霖！”这下换我发脾气……我骂出来又觉得好笑，刚刚才说了他乱发火，自己又来了。沈默一阵，我觉得情绪差不多平静下来才接著说，“你别以为我跟谁都谈感情。我说过要分手吗，你还说我不信任你，我看是你不信任我才是。已经走到这一步，我再分手，我以前心里忍得那些苦岂不是百受了。”
　　“那现在怎麽办，你打算跟你爸爸摊牌？”
　　“那不可能。”我飞快的否认，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比我跟他分手还不可能。哥哥去世了之後，爸爸所有的期望都放在我身上，他还想我早点结婚给他添孙子呢。我要是给他说我喜欢个男人，一辈子不找女人生孩子了，他肯定当场就心脏跳不动了。
　　这个事情，可不是事缓则圆能解决的。我向卢悦霖保证不会随便做决定，才把他送走。而我心里并没有把握该怎麽处理。姐姐催促我一次後反而没有再提过，越是如此我越是著急。因为必须由我亲自来解个结，否则大家都不好过。加之，这个事情牵涉的人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一个不小心，大家都受伤。
　　思来想去我却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这本来就是场斗智的游戏，不是斗勇。而我急躁让事情更快的恶化。我找来青凡，把事情简单的告诉他，来龙去脉我也没隐瞒什麽，包括和卢悦霖的关系。他那样子很诡异，但我也没心思去细想，毕竟和我认识十几年，今天突然知道我喜欢男人，他肯定有点受不了。他问我说不是不要找人去把事情了了。我想了下，还是吩咐他不能伤著秦鸳了，其它的事情他看著处理就行了。
　　只要现在不让爸爸知道，不和悦霖分手，其它的都缓缓再处理吧。我也知道，这关系不能隐瞒一辈子，但是我总觉得我和悦霖能活比我爸爸更长的日子，等以後他走了或者老了不再计较这些的时候再公开关系。我就是这麽鸵鸟个人，也只有卢悦霖能那麽千般包容我，迁就我。

　　chapter 11

　　我身体恢复以後就回公司去上班，和卢悦霖一起吃饭。但是格外小心，生怕再被人跟踪。他见我神经兮兮的就问我事情究竟怎麽样了。我不敢告诉他我让青凡去处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伤害到秦鸳的任何做法，所有就支支吾吾的搪塞。
　　回头给青凡打了个电话，他也没说事情处理好，有没说没处理。看来情况总是中间有点麻烦，又得不让我爸爸知道了，他还是不容易。我只好不再多问。
　　可是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秦鸳的电话。看著那个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我就有不好的预感。
　　“关予笑，你还真做得出来。”听起来就知道青凡没干什麽好事。我也不好说什麽冠冕堂皇的话，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和上次不同。
　　“你究竟要怎样才放过我和悦霖。”
　　“我开的条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麽。我说话从来说一不二，所以，我已经把你们的照片寄给关老先生了。你看著办吧，我想他很快就会派人来和他谈条件了。”
　　“你什麽意思！”听到换来这个结果，我暴怒。事情已经踩到地雷了，想到父亲收到那样的东西的反应，我突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没特别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你的决心以後，决定换个方式来解决这个事情。你不要忘了，卢悦霖还是我的未婚夫。”
　　她狠狠撂了电话，我现在才明白什麽叫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
　　我马上打电话去秘书办公室，让他们把来路不明的信笺都扣下来，先不要给父亲送上去。只能再做一下最後的挣扎了。我烦躁不安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看到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湾，我简直想跳下去算了。反正两面都是死。
　　可是，我没有预料到秦鸳还是以她父亲的名义写来了房地产开发的邀请函，那些照片，甚至是更不堪的都夹来里面一起准确无误的送到父亲面前。那天早上，我在内线接到电话，说不用去开董事会了，先去他办公室等他。我就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
　　坐在他办公室那一个小时简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不过我又庆幸父亲没有直接给送去医院。
　　父亲进来的时候，我只匆忙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就像他在处理所有的公事一样。但是我知道，我现在所面对的是这麽多年来我们父子之间最大的矛盾，并且彼此都没有让步的余地了。这样的尴尬情况，让我很局促。
　　“爸，叫我来什麽事？”该来的总是挡不住。
　　“予笑，我今天早上收点别人送来的东西，我很震惊。不过，我想问你，你和你以前那个律师行的老板是什麽关系？”
　　“卢悦霖，他……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情，我们的感情比较近。”我本能的否认，或者说抵赖。
　　“你真的认为你们只是比较好的兄弟关系？”
　　“是。”我抿下一嘴唇，只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要是以後父亲发现了真相岂不是更不能原谅我。
　　“上次银贸的事，爸爸也很内疚，把该把你推出去，但是也没有办法。你进公司这麽些时间也该看得出来，业内没有绝对的第一，业绩的好坏也不是赚钱的标准。但是，我希望你能说实话，予笑。你在那种情况下都能信任他，可见这个人，对你很重要。”父亲的分析力还是一流，他仍然保持著绝对的冷静和睿智在处理这件事，我想他一定是打心底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
　　“爸，那件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当时，当时也是青凡说不能找你身边的人惊动你。怕那边的人在你这里引线。所以我才找他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予笑。”
　　“我……不知道该怎麽说。”然後我看了父亲一眼，他的眼神很犀利，仿佛要拆穿我的谎言，我怕得低下了头。已经都否认了，就只能认到底了。
　　“那你看看这些照片，你觉得有人合成的来诬陷你们。还是你们确实有这麽亲密？”
　　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照片，我吓得手抖了一下。全是我和悦霖一起吃饭的时候的亲密照片，甚至有接吻和拥抱的。看来上次寄给姐姐的只是个警告，而这次才是真正的宣战。我头皮发麻，只觉得天旋地转。我很难想象父亲在看了这些照片以後怎麽能保持如此的平静来和我谈。我真怕他是铁了心不相信，那我就连最後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爸，你要相信我。”可是，我说谎了。我是要他相信我的谎言。
　　“好吧，这个事情我会处理。不过，你要是有什麽就别瞒著我。我们是一家人，家里人的事情我最希望外人来指手画脚。”
　　“嗯，那我先下去了。”
　　父亲没有多说什麽，但是我有种预感，他要是继续去翻这件事情，肯定会知道真相的。而比起信任的人来，他要查就会去找青凡派人查，我想，出於我有求於先，他有没帮我摆平事情，青凡应该会帮我把事情先盖一盖。只能赌一下了，要是父亲不通过这个管道去查，我想我也爱莫能助了。毕竟，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还没下班我就耐不住给悦霖打了电话，结果他今天上庭，我没找到人。
　　又不能一个人出去喝闷酒，要是被父亲看到，他一定有所怀疑。我只好跟程昊打个电话，约他来家里坐坐。他接到我电话好像很高兴，说正有事情要问问我。
　　他神神秘秘的带了些老酒来，还有他做的酥炸黄花鱼。我们就像两个老头子背著老婆存了私房钱，然後买点小酒小菜偷偷摸摸的喝一样。他来了也没发觉我精神状态不好，也不问上次姐姐突然冲进来之後发生了什麽事情。看来，他准是被什麽事情蛊惑了，心思早被勾走了。而这类悬乎的事情，只怕就是爱情了。这小子一定是谈恋爱了。
　　我们也都半大不小的，说结婚倒还不著急，但是也该有个固定的对象了。他在模特那个圈子里混著，这些年就没认真交往过一个女孩子。全是为了解决点生理问题。但是，他们那个圈子全是年轻气盛的人，哪个又把感情这东西当个玩意了，来认真了。所以，固定不下来也很正常。
　　也没问他，他就主动跟我说，他最近找到个很有感觉的情人。我一听是情人，不是女朋友，就觉得凶多吉少。他在模特圈子里算是年纪大的了，莫非是被个小妖精给降住了。我不动声色继续听他讲，但是他没多提对方是个什麽样的人，只说是个设计师。对他也很看重，工作上很合得来等等。我听著像是办公室恋情，自然无意间就想到我和卢悦霖了。
　　程昊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有恋爱麻烦，我已经听出来他多少有点倒贴那个人。别人只当他是众情人中的一个，而他却把人家当成唯一的情人看。这就是世间的阴差阳错啊，我只能劝他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他突然问了我个问题，我差点就把酒喷出来，他问我，你和卢悦霖是不是情人？
　　“你怎麽这麽问呐……”我心下纳闷，怎麽这个时候都跟赶集似的来琢磨我和悦霖的关系，难道我和他表现得很明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不是，我要问的不是这个。算了，我直接问吧，你们做的时候，会不会角色互换啊？”
　　当然，这一次我不负众望的把酒喷出来了，而且我想我一定窘迫得满脸通红。程昊也没想到我的反应那麽强烈，於是很不好意思的等我缓过来再回答。
　　“你脑子进水啦，怎麽想到来问这个！”
　　“予笑，我只是在考虑一点个人问题，你就告诉我好了。我又不了解你们同性恋的圈子里这个是怎麽回事……”
　　他还要说就被我打断了，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同性恋了，仿佛这就是个难看的疤或者是个贬义词，我就是无法接受。我总是说，我就只喜欢卢悦霖一个男人，其它的都没一点感觉，所以我不是同性恋。我也知道这很牵强，毕竟我几乎天天都想著怎麽跟个男人上床的事。
　　“反正你又不是，你问那麽多干什麽。”
　　“但是我喜欢的这个人是啊。”他一时情急就说了出来，我顿时震撼得无以言喻。想到那个时候，他听到我和卢悦霖在房间里做就受不了，还那麽郑重的跟我谈过一次。我觉得他一定是用了很长时间才能接受自己多少年的好朋友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人有那种嗜好。可是，这还不到一年时间，他就变得这麽快，快到去主动喜欢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