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了一己之私,竟可以不顾国家安危、视身陷敌阵的子弟如草芥?
「将军府毁在你这样的败类手上,殷珞黄泉之下,无颜去见父亲与老将军……」
「哈哈哈!我是无耻!不过如果你愿意给我比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更好的东西,或许我可以考虑放将军府一条生路……如何?这可是只有你才给得起的!」
缕金指套顺著细滑的脸颊一下下轻刮著,左丞相一个劲儿浑笑,肥腻的唇一边蠕动,一边欺上那泛白而抖簌的唇。
「宝贝,看叔叔多疼你?乖乖跟我回家,别再任性了可……啊!好痛!你、你做什麽?」
连串咒骂自那张丑恶的嘴里脱口爆出,左丞相庞大的身躯忽的向後弹开,一抬头,刺眼的腥红自他唇角明显的齿痕里泊泊溢出。
伸手捂著嘴边的伤口,极怒攻心的丞相一个箭步上前,只听得一阵碰撞,殷珞单薄虚软的身子整个儿便像只纸人般被摔向墙面,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剧烈的疼痛直接扑向胸口,震得病体未愈的殷珞五脏六腑俱是撕裂般的疼,只见他整个人一下子散架似的跪倒在墙角,掏心挖肺的喘咳个不停。
可一口气还缓不过来,愤怒的巨大阴影已然冲到眼前,殷珞只感觉发束被粗暴的向後扯去,挣扎著张开眼睛,逼近眉睫的赫然是张吐著荤腥浊物,昂扬可怖的勃然巨物。
「张口!」
「不!咳……咳咳……不要……」
「叫你张口听不懂吗?不听话,可别怪叔叔动粗!」
拼了命的摇头闪躲,紧闭著眼唇的殷珞只感觉漫天的腥臭在脸颊沾黏不去。他勉强压抑著一波又一波自胃部翻涌而出的呕吐感,紧窒的胸腔里头,肺叶如火烧灼,炙烫闷痛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使尽气力甩开对方箝制,好不容易换得一丝乾净的空气,殷珞白著脸耗尽全力呛咳著。无奈,此刻的他简直与被围著玩弄的老鼠无异,根本来不及逃开,魔爪已然再度伸至眼前。
身子一轻,殷珞只感觉整个人被向上托起,接著是布帛清脆的撕裂声。他慌乱低头,只见轻薄的单衣一下子自领口被整个扯开,湿濡肥软的唇舌宛如不断钻动的蛆,正肆无忌惮埋在他的颈项胸口间蠕动、啃蚀。
「住……住手……」
「乖乖的别动!叔叔马上让你舒服!」
伴随著猥琐的狎笑,殷珞细瘦手腕被紧紧箝压在顶上,那只兴奋到颤抖的脏手正长驱直入,在早已凌乱残破的长衫底下不住扯拉著长裤的系带。
背部被用力抵著墙面,殷珞几欲昏厥的虚弱病体,根本推不开压制在身上的壮硕身躯。可一想到放弃挣扎的下场,一想到被丞相逼至穷途末路的父亲,仅存的一丝意志又督促著他不断的去抵抗。
「不许动!叫你不许动!」
被纠结成团的衣带、裤带弄得心烦气躁,加之身下的殷珞始终不肯乖乖就范,早让欲火烧灼得燥热难耐的左丞相忍不住破口大骂,顺手一个耳光便朝抗拒不止的殷珞用力甩去。
冷汗和著泪水滑落颈项、锁骨,耳畔敲钟似的嗡嗡鸣著……殷珞只觉整个脑子辣烫烫的痛麻昏眩,周身再使不上一丝丝力气。
他咬牙忍耐著耳膜里极不舒服的巨响,眼睁睁看著衣带被扯开,看著丞相的手一步步朝双腿间袭去,却硬是挤不出半点体力挣脱。
恍惚间……亦槐英气俊朗的脸庞上自责、痛苦的神情,夫人眼底那赶尽杀绝、深刻入骨的凛冽恨意,还有自己那拼命摆脱、拼命逃避却如何也闪躲不掉的宿命,自殷珞的脑海一幕幕掠过……
「对不起……槐,对不起……」
他缓缓停止了挣扎,只是淌著眼底的泪、心底的血,任由粗鄙的大掌在身上肆虐著。
觉得倦……觉得累……
如此纷乱纠缠、无奈也无力的一切!如果就这麽死去,会不会比较轻松?比较简单?
对於亦槐,他只能说抱歉!无能如他,已经再也熬不下去……
「住手!大胆狂徒,快点放开无心!哇啊!」
熟悉的稚气嗓音划破空气,殷珞勉强睁开沉重的眼帘,暗自对自己的祈祷未能奏效而感到绝望。
不错,眼前一边嚷嚷,一边拳打脚踢、不断挣扎的小个子正是莽莽撞撞闯进来送死的程先。殷珞根本来不及出声警告,甫跨进门槛的程先已经被守在两侧的大汉给制住。
「哪里来捣蛋的小子?哼!模样儿倒也还俊,就赏给你们吧!」
「大胆!你、你们敢!难道不知道我是……哇哇!住手!你们两只该死的蠢猪!本宫叫你们住手!」
「程先……程先他……与将军府无关……」神智被拔尖的大吼大叫给唤了回来,殷珞伸出手,强撑著微弱的气息死命扯住左相。
「殷珞愿意……一辈子待在相府……只求……放过程先……」
他可以不要尊严,反正早在与丞相交换条件的那个夜晚,他便已经身陷泥沼,注定一世浊晦。
但程先是无辜的!他还那样年轻无忧!殷珞只想著绝不能拖累他,绝不愿再有人因为自己而受累、痛苦……
「傻孩子!你当真以为现在还能够跟我谈条件?」
狠狠舔吻著怀中气若游丝的人儿,左丞相朝直瞪著他的程先示威似的浑笑。
殷珞越想维护谁,他就越是要将那人亲手毁灭!邵亦槐是这样,这个叫程先的当然也是!
看著眼前这老头子色欲薰心的恶心模样,再加之十分担心殷珞的身体状况,程先咬牙切齿正待发作,忽听得门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著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粗旷嗓音响雷般劈下。
「不能谈条件的是你吧?左丞相!」
「尉辰!你真慢!」
循著程先半带嗔怨的呼声望去,只见一身劲装的尉辰仗剑而立,左手赫然是一道隽刻著九龙章纹的御用金牌。
「单就对郡主无礼一项,便已是大不敬之罪!其他的……请丞相随属下回去,再交由圣上定夺!」
「郡、郡主?你、你胡说什麽?何来什麽郡主?」
「喂喂!我说这两个没长眼的脏东西,还不立刻给本宫放开你们的猪手?」使劲儿挣开两名大汉的箝制,程先嫌恶的拍拍衣袖,旋即大摇大摆拉著尉辰走到一脸呆样的左丞相跟前。
「好个不要脸的死老头!你给本宫听清楚了!这个村子四周应该全躲著尉辰带来的禁卫军才是!看你是要乖乖束手就擒,让我带回去向皇帝哥哥讨封领赏?还是要像猪公一样让人五花大绑的抬出去游街?」
「你……我……」
口中重覆著无意义的音节,原本得意洋洋的丞相,一下子突然像个五岁稚儿般傻楞楞的瘫坐著。
丝毫不去理会挡在跟前的巨型废物,程先粗鲁的扯下尉辰的罩袍,忙不迭冲向早已失去意识软倒在左相身旁的殷珞,将他扶起。
「无心……你是殷珞?这未免太作弄人了……」
原来……他的相思断肠、空自愁怅,竟是为了一名男子?为了那名拼命要舍弃驸马之位与无限荣华权势的大傻瓜?
「殷珞!听得见我吗?本宫命令你清醒点,好好给我撑下去!你既夺走了他的心,就不许将那个生死不明、打仗又打不赢的浑蛋一个人撇下!听到没有?」
这样的对手,要她如何去争?如何去怨?
漾著苦涩的笑,承贤郡主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笃定。
这场战争她不战而降!
只因无心的苦、无心的痴,她比谁……都清楚……
(待续)
落红(15)
(十五)
樱,旋舞。
像绯红色的雪,遮蔽住原本阴郁晦暗的天空。
他一个人茫茫然走著,除了耳畔不间断的凄厉风声,举目所见……尽是樱雪……
「将军……将军……」
是谁在喊著?回头,朝声音的来处探去,一步、两步……眼前沉甸甸的浓雾一下子轻轻袅袅散去。
枝叶峥嵘耸立在身前的,是樱!府里自小便栽著的那株!樱树下,纤细的身影安静恬淡伫立著……
他一下子痴了!傻了!任由漫天嫩红在墨黑的发、宽阔的肩、覆满风沙尘土的铠甲,跌碎。只是怔怔然、孤注一掷的,睇凝著那袭令他魂萦梦系的月白……哽咽。
「可回来了……」
抚上那凝雪似冰冷细致的颊,白玉般的人儿淡淡一笑,纤柔修长的手将他的粗厚大掌圈住,轻暖暖一下一下呵著气。
「怎麽了?冷吗?」
微笑著摇头,醉人的柔嫩忽的压上他略显乾涩的唇,眷恋……不舍……却在他热切回吻前惊惶逃开!
彷佛像是在……道别?
「别走!你别走!」
心底的惶惶不安顿时溃决,忙不迭想将他紧紧拥著,再不放手!
岂料,指尖才触及那单薄的肩、细软的发,剔透的人儿便如同溶在晨曦里的薄雾,瞬间淡化、透明,消散得无影……无踪……
惊惶失措!
他横冲直撞寻著、找著,在呼啸的狂风里使尽气力孩子似哭吼著!
「保重……」
一声声在四壁来回碰撞的呼喊,唤回的是冷空气里,一声轻幽幽的长叹……
「珞……回来……珞……」
「将军?将军?您醒醒啊!」
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张牙舞爪得好似要将天空完全吞噬的参天巨木,以及团团围绕在四周,一张张忧虑兼之欣喜的脸孔。
亦槐抚上隐约抽痛的腰部,先前在战场上的记忆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记得自己似乎中了敌军的弩箭,狼狈领著部属们往这林中避难?那麽,适才那场泣血似的樱雪……又是怎麽回事?
梦中的情景反覆在脑海里回盪,一股不祥的预感蓦的升高!他要他保重?难道说殷珞他……?
「将军洪福齐天!多亏有这个替您挡著,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接过部属递上的布包,目光所及,亦槐整个人不由得一震。
只见层层包裹的软绸里,摺扇的铁木骨柄温润依旧,然而平滑的表面竟是硬生生被射穿了一道丑陋的凹痕。
惶惶伸手去抚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亦槐终於忍不住低头,将那始终沉默著的扇子紧紧、紧紧抵上眉心,倾其所有吻著。
原来一直就在身边啊!即便看不见、摸不著,还是傻傻的想耗尽他仅有的一切,来守护自己吗?
这个傻瓜……
强抑著眼眶的湿润,明知不该,亦槐私心底却情愿自己不要清醒!至少……不要这样早!他要的不是冷冰冰的摺扇!是梦中那个甜甜笑著,有温度、有实体的殷珞!
「将军?您还好吗?」
「我没事……外头情况如何?大夥儿都平安吗?」
「林子外头全是敌军,不过他们对容易藏匿埋伏的密林有所顾忌,暂时应该不致於莽撞闯入。」
「既然如此……」紧紧抓著手中的摺扇,亦槐挣扎著起身发令。现在的他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他必须想法子撑下去,想法子脱困回去!
「传令全员寻找水源!在援军抵达之前,尽全力防止对方火攻。」
* * * * * * *
「如何?可有起色?」
踏进精雕细绘的雅致厢房,郡主一瞧见床榻前苦著脸的君亭与小槿,一颗心顿时生生冷了半截。
距离带回殷珞,转眼已近十日。
她让尉辰到各地遍访名医,最後把带著小槿正四处游历的君亭都翻了出来救人,无奈这殷珞的病况竟是越发沉疴,一日不如一日。
望著榻上憔悴的睡颜,向来开朗到令人不敢恭维的郡主不禁闷闷的叹气。
为什麽这麽心急著要救他?为什麽总是放不下这个抢了自己未婚夫的男子?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缘由。
只晓得看著如此善良清雅的人这样一日日消耗著微弱的生命,心里就是难受的紧!
「脾肺长期耗损、欠缺调理,再加上前些日子连番的巅簸折腾、身心重创……灌药、扎针能试的我全都试了!再这麽昏睡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别胡说!你不是神医盖世每次都能把他救醒的吗?君亭哥,你一定是吓唬我的吧?珞哥哥会没事的!是不是?」
「小槿……」
将紧扯自己衣袖的柔夷握入掌心,君亭检视著殷珞那苍白而毫无生气的脸色,颓丧的摇头。
「我何尝不希望他清醒?」
自小腻在一处,亦槐的情、殷珞的痴他尽数看在眼底,为了替殷珞点醒那块食古不化的大木头,他甚至冒著生命危险三番两次去挑衅、激怒亦槐……真要说起来,他才是最最希望见到这两个傻瓜能够幸福圆满的人啊!
「我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容易人找回来了,一个被困在战场上生死未卜,另一个又是这样奄奄一息的只剩下半条性命!为什麽?为什麽好人却偏得受这样的苦?」
连最信赖的君亭,都已是一脸的无能为力。小槿心里著急,忍不住捂嘴躲到一旁嘤嘤的哭。
「珞哥哥……你不等大哥了吗?你要让大哥和我们伤心死吗?」
握握她微颤的肩,君亭沉默地自药箱取出成排的金色细针,一一仔细地过火消毒。
生死有命,再好的大夫也无能扭转生死、颠倒因果……他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
拾缀妥当,确认郡主无意闪避後,他轻手轻脚的扶起殷珞、拉开单衣,顺著他背部定喘、风门、肺俞等六个要穴逐一扎入。
看著长针一点一点没入苍白的肌肤里,郡主忍不住双眉轻蹇,心底只觉得酸酸的犯疼。
「顾公子!要不要我多请些人来会诊?或许……」
「没有用的,现在只能靠殷珞自己了!他若对这人世还有一丝丝挂念,还愿意挣扎著活下去,也许尚有一线生机!若仍是如从前般万念俱灰、一心求死,任有再多的仙丹妙药,只怕也难……」
君亭一句话尚未说尽,忽见郡主红滟滟的樱唇一咬,上前便粗鲁的去扯那榻上细瘦的手腕,未开口,已是恼得哑了嗓子。
「本宫命好,不懂得什麽听天由命、无力回天,只知道向来我想谁留下,任何人便别想将他带走!」
「郡主……」
「无心听著,救你是为了咱们俩难得的情份!战场上那人既与我无缘,死活本宫是不管的!你若还想保全他,还为了无辜的部属百姓们著想,就得自己争气点,好好活下来!」
「你若醒来,任你想如何救他我都帮你!若就这麽去了,兄弟我就当你不在乎这人,他就算被敌人大卸八块也不干我事!」
两名女子的真情率性,即使是向来随遇而安、游戏人间的君亭,也不禁动容。
怔怔注视著床榻上,那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所有人的孱弱身影,他只能暗自在心里默默祝祷。
可别,真要应了亦槐的谶言。
天上地下……始得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