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季[二]————弋殇

　　“妈的！”

　　拍了一下儿方向盘，晏阳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虚伪而又自私。

　　该调转车头回家去……

　　可车，仍旧在向前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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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其实，我不叫陈然。”

　　“啊？”

　　“我不叫陈然，虽然身份证上这么写，但事实上从小到大，我都用另外一个名字。”

　　“……”

　　晏阳到了陈然家，俩人对着坐了半，晏阳在这儿正因为不知道该跟陈然说点儿什么纠结了半，那边儿陈然却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

　　陈然真够让人意外的，不过这次用“意外”显然已经不能充分表达晏阳的感觉了，惊诧，绝对的惊诧！

　　“你……说清楚点儿。”晏阳有点儿大舌头，赶紧喝了口啤酒打算顺一顺。

　　“陈是我爸的姓儿，然字儿也是他给我取的，可后来他跟我妈分开了，我跟着我妈，所以我从懂事儿起，就不叫陈然。”

　　“那你……”

　　“我叫肖禹，小肖，大禹治水，禹。”

　　“肖禹……”晏阳跟着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肖禹……肖禹……肖禹……我记得好像前几年有个写惊悚故事的就叫肖禹……”

　　“嗯。”陈然点点头，拿杯子喝了一口。

　　“那时候他好像是写了本书立马就出名了，电视报纸上是他，长什么样儿来着？”晏阳挠头想半，还是没想起来。

　　“没露过脸。”

　　“……好像是，要不多少也得有点儿印象，那本书名我都还记着呢，《生人勿近》。”

　　“你看过？”

　　“看过，那时候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的，窝在出租屋里光看书了。”

　　“那书不怎么样。”陈然语气平淡。

　　晏阳抬头看看陈然，是不是写东西入魔障了觉得别人写的都不如自己呢？当初那本儿书可是吓得他在被窝里猫着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我觉得不错，据说那肖禹出书的时候才刚十九，能写成那样儿，不容易。”

　　“是么……”

　　杯子空了，陈然从地上爬起来，到冰箱又拎了两瓶儿回来，起开盖子，递给晏阳一瓶儿。

　　“你什么时候走？飞机还是火车？”晏阳拿瓶子先给陈然倒杯子里，沫子满杯口才停。

　　“明早晨八点，飞机。”陈然也拿起自己那瓶儿给晏阳倒，一样是满满的。

　　“这么快？干嘛走这么急？”

　　“家里有事儿。”

　　陈然笑笑，晏阳就特别受不了陈然说话内容少，习惯了他唠唠叨叨的，这么突然能省略就省略了，特别别扭。

　　“陈然……”晏阳看见陈然抬头看自己，想了想又问：“我是不是该叫你肖禹？”

　　“呵呵……你随意，怎么舒服怎么叫。”

　　“算了，肖禹。”估摸着陈然喜欢听别人这么叫他，他爸的事儿以前听他说过一点儿，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嗯。怎么了？”陈然点点头，笑。

　　“一路顺风！明我送你！”

　　晏阳举杯子，陈然犹豫了一下儿，也举了。

　　碰杯的时候，陈然使劲儿过大了，酒直接朝着晏阳就泼了过去，浇了一身一裤子都是，陈然赶紧站起来抽纸巾帮晏阳擦，晏阳看陈然突然过来了，有点儿怯，自己从沙发上窜卫生间里去了。

　　站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羊毛衫上是酒，湿透到最里面了，裤子大腿上也一样，按理说该脱了洗，洗了晾，但这不是自己家，没换的衣服不说，外面那位跟自己还有点儿说不太清楚的关系。

　　正苦恼究竟怎么对付这身儿衣服，外面陈然敲了两下门。

　　“晏阳，给你换的衣服。”

　　“哦。”应了一声打开门，接过衣服俩人对着笑笑，陈然转身走了，晏阳再把门关上。

　　别扭！真别扭！

　　从来跟陈然就没这么别扭过，被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陈然一定也不舒服，要不他能闲着无聊自报家门么？肖禹，肖禹，名字好听可叫着难受啊，那张脸早跟自己脑子里印上“陈然”俩字儿了，忽然要叫他肖禹，这什么事儿啊？

　　三下五除二，换上陈然给自己那套黑色IK运动装。俩人身材相差不多，穿着挺合适，晏阳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深呼吸，开门儿，出去。

　　陈然还在茶几那边儿地板的垫子上坐着，晏阳过去仍旧坐他对面儿的沙发上，稍微挪了点儿，避开刚才浇到沙发上的酒。

　　“晏阳，我给你讲个故事。”

　　“哦。”势头不错，陈然喝点儿酒话匣子打开了，那就让他说。

　　“一只狼和一只兔子，它们是很好的朋友，狼为了兔子可以去跟狮子决斗。”

　　“嘁……”晏阳没忍住笑了一下儿，被陈然瞪了一眼，收住了笑，继续听童话。

　　“后来出现了一场大瘟疫，所有的动物都死光了，只剩下狼和兔子，躲在他们的小木屋里艰难度日。可是狼是食肉动物，不能跟兔子一样只吃胡萝卜。”

　　“它要吃了兔子？”晏阳插嘴，又被陈然瞪了一眼，赶紧默了，拿起杯子在陈然的注视下喝了口酒，看陈然还盯着自己，特狗腿得咧了咧嘴。“您继续~别管我，继续~”

　　“狼的体力一不如一，兔子很伤心，跟着狼一起病倒了。狼知道兔子得的是瘟疫，必死无疑，它很高兴自己能陪着兔子一起死掉，这样它们谁都不会孤单了。”说道这儿陈然又看看晏阳，晏阳没继续乐呵，表情带点儿严肃了。

　　“就在它们两个都奄奄一息的时候，突然，小木屋里出现了一位神仙。”

　　“啊？”

　　“神仙告诉狼和兔子，兔子明就要死了，可是狼今就会死。兔子哭着问神仙怎么样狼才能多活一。”

　　“神仙怎么说？”

　　“神仙让狼吃了兔子，并且说兔子虽然得了瘟疫，但是肉质是没有病毒的，瘟疫马上就会结束了，狼吃了兔子就可以撑到瘟疫结束，就可以继续存活下去。”

　　“好残忍。”晏阳喝口啤酒出个结论。

　　“如果你是狼，你怎么办？”陈然突然直勾勾看着晏阳的眼睛。

　　“我一定不吃兔子。”晏阳很坚定。

　　“为什么？”陈然挑眉毛。

　　“你忘了我不吃肉么？哈哈哈哈……”晏阳觉得自己有点儿喝高了，酒劲儿开始上头。

　　“那你是兔子的话，你让狼吃你么？”陈然没搭理晏阳发神经，自顾自问下去。

　　“如果神仙没撒谎，如果狼肯吃掉我，那我就让他吃，毫无怨言。”晏阳翘嘴角呲牙。

　　陈然皱了皱眉头，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哎……陈然……不对，肖禹……我好像醉了。”晏阳眼前的酒瓶子数量开始增多，陈然也变成了两个，三个……个。

　　“你是该醉了。”陈然站起来，走到晏阳旁边儿坐下。

　　“咱俩喝得差不多，凭什么我就该醉了？”屋顶地板开始晃，晏阳抓住陈然的肩膀，没用，该晃的东西还在继续晃。

　　“因为你是兔子。”

　　“嗯？”晏阳没听懂。

　　“你是兔子，我是狼。”

　　“你……开玩笑……”

　　晏阳没能继续说下去，身体已经软了，陈然把晏阳抱在自己怀里。

　　你是兔子我是狼，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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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喝酒，聊儿，陈然讲故事，自己听故事跟着瞎起哄，接着自己就有点儿晕，后来……

你是兔子我是狼？陈然是这么说的吧？

啊……头晕，想不太起来，究竟怎么回事儿？

状态也不像是宿醉醒来啊，就是头晕，胃也不难受，光晕……晕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对了，陈然人呢？

“陈然？”

没人应。

“肖禹？”

仍旧没人应。

晏阳勉强从床上爬起来，一股凉意袭来……他低头看看自己……光的！

“操！”

脑子一下儿清醒了，被子一掀，真他妈是光的！光的！一丝不挂！

不对，后面儿没什么异常的感觉，那应该是没发生什么……

不对！有可能就不是陈然上的自己呢？

“操！！”

火急火燎想从床上下来，脚一落地膝盖就发软，这什么情况？绝对不是醉酒啊！陈然是故意的？他给他下药！

意识到这一点，晏阳脑门子都快烧着了，周乱踅摸，半无果才想起来衣服昨都扔洗手间了，手机在裤子口袋里呢。

从卧室出来，到洗手间，什么都没有，再出来往客厅看看，手机在茶几上放着呢，下面还一张纸，边儿上一大信封。

抓起手机，看纸，上书：

【晏阳：对不起。我已经离开上海了……】

晏阳抬头看看挂钟，确实，早上八点飞机，现在都下午一点多了。

低头继续看。

【你看看信封里的东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对不起。】

信封？晏阳拿起那个牛皮纸的大信封，挺正式的件袋儿样儿的信封。

打开，里面儿东西给抖落出来……

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晏阳又是一阵眩晕。

这是什么意思？这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吧？这个东西能震慑到谁，能影响到谁？

季杰！

井同看着黎秋，和趴在黎秋肩膀上睡得正熟的丫丫。

事儿怎么就这么寸呢？早上上班儿一来，桌子上就放一信封儿，打开看了，懵了……后面儿黎秋就来了，让井同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她这个忙。

什么忙？

说服季杰离开晏阳。

“我恐怕没这么大影响力，他能听我的就怪了。”井同啃圆珠笔屁股，摇头。

“他必须得跟他分开！”黎秋声音不大可态度很坚定。

井同看着黎秋，手里抓着刚才看完照片儿又装好的信封，脑子里盘算着。

首先季杰父母已经知道这个事儿了，现在是二老有意让他们自己解决，否则拖久了，二老亲自出面，到时候季杰还是得按父母的意思办——这就是季杰，孝子。

其次，公司里谣言起，虽然大家都没什么确凿证据说季杰跟晏阳如何如何，但是无风不起浪，再这么下去季杰的声誉要完蛋。

再次，就是手上这些个照片儿了，既然有人，有心把照片儿交到他手上，那么如果这个人没达到目的，这些照片儿迟早会出现在季杰眼前。或许，现在季杰已经看到了。

最后，黎秋现在这个态度……井同瞄着黎秋。

“黎秋，季杰一直都爱你，你知道么？”

黎秋一愣，看着井同半没出声儿，井同也看着黎秋，严肃得看着。最终，黎秋点点头。

“怎么可能不知道，一直假装没看见而已。”

“如果晏阳离开了，你打算怎么办？跟季杰。”

“……”

“黎秋，我的立场其实很简单，季杰跟我是兄弟，他高兴我就替他高兴，你要是……”

“我知道。”黎秋打断井同，抱着丫丫的手紧了紧，跟着说：“我跟Li已经……没戏了。我想让季杰回头，我们俩，跟丫丫，我希望我们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明白了黎秋的意思，而这一点也是季杰所希望的。井同放下笔，捏了捏手里的信封。

“好，我跟你一起去找季杰。”

俩大人，一睡着的孩子，上了电梯，一路沉默到季杰办公室。

没敲门直接进去，季杰抬头看了一眼，正通着电话，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坐沙发上，继续讲电话。

井同一直注意季杰的样子，季杰应该没看到照片儿，一切如常的。

挂了电话，季杰站起来抻抻胳膊腿儿。

“你怎么把孩子带来了？睡了？”走到黎秋旁边儿，把丫丫抱自己怀里，丫丫稍微扭了两下儿又睡着了，季杰笑眯眯亲了丫丫脑门儿一下。

“爸妈今有事儿，我就把孩子接来了，你不好几没看见宝宝了，带她过来让你看看。”黎秋也笑。

“何止几啊，半个都有了，想死我了。”说着季杰又对着丫丫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

黎秋对井同使了个颜色，井同清清嗓子。

“晏阳呢？没给你送饭？”

“没，昨半夜发消息给我说跟陈然一起喝多了，不能开车，住陈然那儿了。”季杰仍旧是笑。

昨？那就对了。照片儿上的日期就是昨，不过都具体到时刻了，半夜？恐怕半夜之前就已经不是醉酒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你就那么放心他？”井同一眯眼。

“有什么不放心的，他那么大一人，不抢劫别人就不错了。”季杰乐呵呵开玩笑。

“呵呵……黎秋，我跟季杰单独谈谈。”

“什么事儿啊？”季杰没当回事儿。

“好，我去买点儿吃的，季杰你还没吃饭吧？”

“哦，对，我忘了。那你去吧，多买点儿，我饿。”

“嗯。”点点头，黎秋出去了，顺便关了门。

“你看看这个。”井同没打算浪费时间，直接信封丢到季杰面前。

季杰撇了井同一眼，“什么啊，神秘兮兮的？嗯？照片儿么？谁的？…………”

“晏阳，陈然。”

井同说出这俩名字，看着季杰拿着照片儿的手开始颤抖，看着他的眉头拧成一团，看着他抿起嘴唇……

“照片儿谁给你的？”季杰怕吵醒丫丫，强忍着压低声音。

“匿名，我估计是陈然。”

“啪”的一声，季杰把照片儿摔在桌子上，丫丫不安得挣了两下，井同过去把丫丫抱自己怀里，手在丫丫背上轻轻拍了拍。

季杰胸脯起伏得很厉害，不相信……没法儿相信！

可这照片儿不可能是伪造的，信封里还有一碟片儿，想必照片儿就是视频截图了。

季杰再次拿起信封，抽出里面的碟片走到电脑跟前，碟片送入光驱。

……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井同抱着丫丫回头。

晏阳站在门口，先是看到了井同和他怀里的孩子，跟着，他看到了坐在电脑前的季杰。

季杰看他的眼神……无法形容。

晏阳慢慢走进来，关上门，又慢慢走到季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