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冷冷看着她粉红色的淑女灯笼裙,最后把目光停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兰迪斯……他还好么?”按捺不住,玛利亚最先开了口。
扈从挑衅地与她对视“很好,我们没事常在猜你肚子里小孩是谁的”
他的用意只是要刺激她,不料这刺激似乎打中了她的软肋,玛利亚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发抖,拿不稳手里的小包,恐惧地避开辰的目光。
“我想他一定不会是金红色头发”辰在短短几秒内已酝酿好一大堆恶毒的挖苦,薄如刀的双唇间快速翻出说词“有可能是金色头发?黑色头发?灰色头发?说不定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克罗洛斯那小子很有钱,兰迪斯又是个穷鬼,恩,一定是这样”辰又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玛利亚,后者连连往后退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她在眼眶中打滚的泪水掉了下来,正想夺路而逃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别过脸的同时,送她转身的是辰惊天动地的一耳光,顺势把孕妇玛利亚甩得直飞出去,摔倒在地。
“你你你……”才赶到的罗曼呆住了“你怎么可以打女人!你疯了!”他死命拽住气不打一处来,还要上前拳打脚踢的辰。
“没事,你看她不是好好的么?”辰目送一瘸一拐,消失在围墙后的玛利亚,一时间也有点心虚“娘儿们就得这么治”他痛快地甩完耳刮子,现在开始有点后怕了。
要是被兰迪斯知道,自己该会怎么死……他急忙拉着罗曼两人又回到准备场地边上,并肩坐下“刚才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知道么”他恶狠狠地威胁罗曼。
罗曼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他恐惧地想,自己那一折凳挨得真是不冤,真的不冤……连孕妇都打,他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两名学徒各怀心事,紧张地祈祷着周围不要有人注意到他们,幸好学徒们都忙着自己的事。
不多时,兰迪斯阴沉着脸走进场地。“你刚才都做了什么”他碍于人太多,压低了声音,低头询问自己的扈从。
手心满是汗的辰直到现在还能清晰感觉到刚才那一耳光,手掌上传来的热辣感,却仍硬着脖子抗辩道“她自己哭了,又跑了”
罗曼已惊得浑身发软,万一东窗事发,只怕等不到上场,自己二人就得在这被兰迪斯打趴下。哆哆嗦嗦地看了骑士一眼,旋又转过头去,不敢多说半句。强制镇定下来,才结结巴巴地说“对,对,她问了你的事,突然就哭了,就是这样”
“滚!”辰先发制人了,蓦地起身“老子要上场了,你还要打人不成?!”
此话一出,场地另一面,为同伴试装的学徒差点把木剑捅进对方身体去。全数参赛者诡异地不发一语,朝他们站立之处望来。
妈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学徒以“老子”自称,还对骑士说“滚”,静了两秒,僵持的兰迪斯终于还是退让了。
口角是免不了的,兰迪斯心想,算了,他是气不过,自己也有一半责任。他把手放在辰肩膀上,摸了摸他的皮甲。
“好好比赛”他扫视场地周围的学徒们,朝门外走去。辰往脚边吐了口唾沫,复又坐下。
学徒们炸了锅,太彪悍了!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他们兴奋地交头接耳,这到底是什么人,天!
“叮”一声紫金钟敲响,格斗比赛开始的讯息传到赛场每一个角落,观众的欢呼声中,学徒们两两站立,诺大的演武场地上三十六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学徒,身着统一的制式硬皮甲,遥遥相对。二VS二,辰冷漠端详与自己相对的另两名少年。
“别过去,让他们冲过来”他小声朝罗曼说道,随即退了几步,站于战友背后,罗曼紧张地把目光锁定在对方身上。
“那是克罗洛斯的扈从笛雷,另外一个是莫卡王子殿下”罗曼说,他全未意料到自己二人会抽中太子党。不由得暗自心惊。
辰冷笑道“揍的就是这群熊包。”
场内黄沙扬起,少年们同时大喊一声,抡起木剑朝中央空地上杀去,顿时撞成一团。但最边缘处的两队人却依旧对恃,只是互相打量着对方。
辰一手不易察觉地按在罗曼背后,后者分心之时,他们的对手觑准了空挡,倒提木剑飞速奔来。
倏然间罗曼惊觉背后传来一推,在笛雷到得跟前刻不容缓地错身开去,两人各自借力飞跃,莫卡王子木剑劈了个空,改为横扫,辰却剑尖点地,轻易一个翻身,优美的后空翻避开了扫至面门的攻势。
“好!”一直在看台上紧张注视的兰迪斯满意地喊出声。
那惊鸿一瞬的敏捷身型令辰与罗曼分开,王子与笛雷一击不得,迅速合于一处,两人背靠背全神贯注地提防着虎视耽耽的对手。
克罗洛斯轻蔑地看了兰迪斯一眼。对方的学徒失了先手,武技娴熟的骑士在避开攻击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收拢队型,而不是立刻反击,莫卡王子二人做得很好。
辰与罗曼分于相反的方向,开始缓慢地绕圈,而太子党二人警惕地跟随着他们的脚步面朝外旋转着,始终不离同伴的援护范围外,渐渐辰的脚步加快,学徒与罗曼开始快速绕圈。
先是一愕,笛雷便冷静下来,王子的嘴唇开始哆嗦,显是从未预见如此棘手的战斗形势。
“站定……”笛雷小声提醒王子。然而罗曼与辰快速动作扬起的尘土挡无可挡地朝他们面前扬来,干燥的喉咙让他咳了一声,就在这瞬间,罗曼木剑出手,两人同时挺剑直刺,插入他们未碰到一起的背缝内。
“真漂亮!”姗纱已忘了战场上的对手是自己兄长,把手帕捏得满是汗水,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
剑与剑相交,辰破解了对手的防守阵势,削中王子右肩,后者痛哼一声,脚下打滑,抬起左腕,下意识地往一旁打滚欲躲开接下来的一剑。
然而这却是虚招,辰借着一扑之力,斜斜倒下,空手揽住了笛雷的大腿!
这时莫卡王子已滚出五米开外,支援不及,笛雷奋力挣扎手肘朝腰侧的学徒砸下,横里又伸来一剑,挑飞了他的护肩。随即是当胸狠狠的一脚,辰捂住鼻子,脑中嗡嗡作响,笛雷却被罗曼踹得后摔出去。
“这是无赖的打法!”克罗洛斯愤怒了“你怎么教他们的!”
兰迪斯一脸茫然,连他都料不到学徒即使弃了撒沙拍板砖一类的下流招数,仍把这泼皮打法带到了武斗场上来,直是取了板砖折凳战术的精髓。
“这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国王呵呵大笑“团体配合很精彩!”
奥德塞一出声,克罗洛斯只得恨恨地把抗议吞下去。
中了高大的笛雷一式肘锤,辰鼻血横流地爬起,又抬木剑指着王子莫卡,二对一,没有半点悬念地击飞了他的木剑。对方是王子,顾及身份不可能穷追猛打,罗曼鞠了个躬,拉着辰退于一旁,检查他倒地时的擦伤。
珊莎从宫廷女官手中接过胜利者的勋章,并微笑着上前一步,她秋枫般的笑容与竞技场周围的环境融而为一,看得罗曼忘记了几分钟前的恶斗,辰却漠视了公主弯如柳月的细眉,同时内心暗自嘲笑熊包妹妹的胸部过于扁平。
直到学徒如梦初醒,把鼻血兀自流个不停的辰拉上前,后者却摆手示意不妨,于是罗曼得到理解地低下头,任由珊莎把镀金奖牌套在他颈上,同时感觉着她细致小手抚过皮肤的触感。
“天佑吾王!”罗曼忠诚地说,脑海中却满是珊莎的模样。
而“面目可憎,满口脏话”的小子转头挑衅般地望着克罗洛斯。后者同样回报于他咬牙切齿的注视,心中翻来覆去把兰迪斯的扈从咒骂了无数遍。
枫树的落叶在秋天铺满了兰迪斯的家门口,他的战斗守则被辰与罗曼这一对出人意料的组合搅得一团糟,然而即使他不愿承认,事实仍摆在眼前,骑士只得掏出一枚金币,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庆功宴。
“她真漂亮,她的手指真柔软”待得兰迪斯走开后,罗曼兴奋地不停重复公主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带给他的愉悦感,不知情者光听这对白仿佛会以为她把手移到他的腹部下方……好吧我知道不该描绘这种河蟹横行的场面,但他的激动久久不退,引来战友无数不留余地的讥讽。
罗曼很快乐,他仿佛陷进什么里,辰更快乐,他抓住了一个因朦胧爱情而失态的人,并且可以尽情讥笑,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味的呢。
5.激素公鸡·愤怒献祭
“愤怒献祭……愤怒……”辰双手握拳在回廊中走个不停并酝酿着他即将要献祭的炽热激情。深吸一口气,他沮丧地发现完全没有调动起任何愤怒的因子以及积极性。
兰迪斯推开大门,见到学徒时而如斗志昂扬的火鸡在院中满地乱转,时而又神经病般的碎碎念个不停,不禁哑然失笑。
“这几天不能随意出外”骑士告诫他的学徒。“迈普大师到奥德赛来做客,别惹出什么麻烦来,知道么?”
“为什么!”辰觑准了献祭的一丝希望,瞬间提升全身查克拉,努力“愤怒”地质问着他,“凭什么!!!”
兰迪斯见到这荒谬的表情终于捧腹大笑,“你最近生理期么?还是在祈祷来生理期?!”
骑士走进厅内,卸下银铠,全身脱得赤
条条的,享受地跨进辰准备好的木桶里,皂荚叶在热水上漂浮荡漾,青草,树皮的香气令他神清气爽,洗去当值一整天的疲劳。辰依旧愤怒地用骑士浸湿汗水的背心抽打着他的金红色短发,然后转身愤怒地坐在长桌前等候他洗完澡,开始晚饭。
“又要你去?”吃饭途中辰再三询问,当然他时刻铭记着他的愤怒。
迈普大师游学于天之大陆,是继流星之战后,魔法式微的近万年中,唯一的游学导师,若追述年纪,他或许比辰与兰迪斯曾经栖身的古堡更为苍老。兰迪斯脸一沉,教训了他一顿。随即穿上带着皂荚叶的香气的干爽的武士袍。满意出门去了。
“消失的尽头是何处?”辰又自言自语道“来自何方,去往何……”他蓦然惊觉。
“我刚刚说了什么?”他恐惧地合上《逆世界之书》,所幸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罗曼惊讶地打量着他,许久后方开口问道。
“伙计,你……真的没事么?”
“别啰嗦,老子烦得很”蓄意的愤怒令辰看上去就像个傻瓜,这勾起他真实的恼火。
辰在月季花墙后矮下身子,以便罗曼踏着他的背蹬上墙头,随即他拉着辰,两人无声无息,顺着墙内种着的高大皂荚树爬进了皇宫的后花园内。
“你找死了,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陪你做这事”
嘴上虽这么说,学徒心里却很高兴能帮上罗曼这么一个小忙,仿佛有可能被抓奸的人是他,刺激感驱使他推了推罗曼,又悄声道“快去,那妞儿等着你呢”
罗曼迈出一步,辰又缩回假山后,兴趣盎然地观看着学徒与公主的幽会。
珊莎朝辰藏身的假山后望了一眼,纤细的小手被罗曼拉起,他紧张凝视着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她却不安分地想避开他的目光。
“嘴她”辰心里砰砰的跳着,小声说,脑内转过不少想法,“她的乳 沟看上去简直就是……”
“就是……”学徒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老头子一句恰到好处的点评,拉开了游学导师与流氓学徒的初遇。
“对!伙计……你是谁!”辰此时才注意到假山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人,下得横里瞬间挪开几步,惊慌地看着他。老头子猥亵地伸出食指作了个“嘘”的手势,神秘莫测地朝他眨了眨眼。
辰不信任地打量着身着灰蓝色魔法袍的老头子,只见他双眼眯成一条缝,不顾学徒的惊诧,自顾自地透过假山石缝朝罗曼和他的公主情人窥探。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庞现出好奇的,孩子般的神情,额头的发线在漫长的岁月中随着他的年龄而后退,灰白交杂的头发稀稀落落点缀着几近秃顶的光头,幸而这副腐朽之年的皮囊仍很健康,不现丝毫衰竭之相,眉毛东横西竖地乱长着,越过了那些沟壑般的苍老纹半遮住他的双眼,唯漏过几抹睿智的眼神在底下闪烁发光。
脏兮兮的魔法袍,令学徒厌恶的同时又想多亲近,然而油腻的斑迹阻住了他的亲近之意,老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感觉,就像他翻开魔法书那样,年老的物与人,总令他好奇不已。学徒心想或许能向他请教点什么,又或者死皮赖脸地拉住他威胁一番,坑点好东西?
局势并没有向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即没有亲嘴也没有出现什么限制级场面,这多少有点令一老一小失望,珊莎掏出什么小物事交到罗曼手里,便匆匆离去了,月季花墙外响起骑士巡夜时缓慢而沉稳的马蹄声,这让罗曼与辰同时一惊。
“你跟谁在说话?”罗曼压低声音问道,急忙毛手毛脚地爬上高大的皂荚树,探视墙外,确认安全后才翻出王宫去。
“刚有个怪老头蹲着……”辰想起几秒前消失的游学导师。
然而树枝勾住了他的学徒斗篷,听见另一卫队接近的声响,辰顾不得心疼衣服,使劲拉扯,罗曼已安然落地,抓住他的手往下拽。
“我就说了你不该穿那件来的”罗曼嘶声说着,辰几乎又要顺手赏他一耳刮子,一脚蹬着墙头,他恶狠狠地说。
“我要是被抓住了,你也别想活!”
“你……”
自古骑士战友做到这份上的可谓绝无仅有,若是骑龙王兰佛里德知道自己的骑士后辈,以十大信条立誓的高尚斗士会说出这种话,估计得挥出一个漂亮的全垒打把无耻的学徒送到天边去当启明星,但也许辰与罗曼开启了一个崭新的“后现实主义价值观时代”,谁知道呢。
那已不要紧,辰终于摔了下来,顺带着扯下一大把树枝树叶,狼狈地,灰头土脸地在围栏下打了个滚,正想疾速逃离时罗曼已发现太晚了。
兰迪斯铁青着脸瞪着缓缓爬起的学徒,克罗洛斯好整似暇地,双手环抱于胸前,等待这场闹剧的结果,等待辰向他的骑父解释。
学徒沿用了他的一贯方法,即使内心非常慌张,他仍悠闲地掸了掸袍子上的灰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拉着罗曼,在一整队骑士的眼皮底下朝另一方向离去。
“给我站住!”兰迪斯终于忍无可忍大喝道,即使早已习惯了学徒彪悍的逻辑,他仍被辰的举动呛得连连打跌。背后队员赫然已有笑得抽搐的趋势。
“说了不要乱跑,你们在做什么!”兰迪斯一把抓住辰的肩。继而发现了他手中的树叶,又望望高大的皂荚树。
辰假装用手背擦了擦眼眶,转身甩开兰迪斯的手,走向长街一侧。
“兰迪斯阁下”克罗洛斯忍不住开口。
“呵呵呵呵”猥琐的笑声,先前还与辰并排蹲着看好戏的怪老头从月季花墙的尽头转身出现。“小朋友只是帮我……帮我……”
“迈普大师!”众人纷纷下马,整齐划一地行了个标准骑士礼。
辰把皂荚叶朝他扬了扬。得到了一个满意的回答。
“什么老色鬼,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兰迪斯把武斗袍扔在桧木长椅上,凑近学徒低声威胁着,他回到家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辰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