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太阳走————宇宁

作者:宇宁  录入:03-17

 

  只是,只是一谈到感情,他倒有些退缩了,恨有时不伤人,爱倒是时常伤人甚深,爱的越深,伤的越深,越爱越伤,这便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吧。

 

  丁小简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是个异性恋的。”

 

  丛戎不由分说:“他妈的,我当然知道,我也是,只是对你……我不喜欢其他任何男人,甚至看着就想吐。”

 

  丁小简带了点自言自语:“可是为什么唯独对我不是呢?”

 

  丛戎也有些迷惑:“我怎么知道,我还想知道呢。”

 

  “丛戎,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只是理解错了感情。”

 

  丛戎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好不好,什么是友谊,什么是爱情我还分得清。”

 

  “可是……”其实丁小简还并没有想出反驳的话。

 

  丛戎则接着向下面说道:“你知道吗,我对你产生过性幻想,有天晚上我想着你打过手枪。”

 

  丁小简的脸很快又红透了,他从来是经不起挑逗的人,更何况是这么赤裸裸的挑逗。他先前的理论不攻自破,谁会想着自己的哥们打手枪啊,可能性也就剩下了唯一一种。

 

  丁小简开始支支吾吾:“但是……可……我们都是男的怎么办?”

 

  丛戎靠近了他:“两个男的也照样可以相爱,这根本不互相矛盾。”

 

  丛戎给了他个确定无疑的答复,并接着用他的身体证明了那句话的可行性。

 

  他又吻了他一下,不过这次只是浅尝辄止:“你看,很简单不是,没任何难处。”

 

  丁小简仿佛有些被说服了,更确切地说是被丛戎的一套诡辩论迷惑了,用障眼法让丁小简掉进了一个大黑坑,从此黑白不分。

 

  丁小简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好像有点在理。”

 

  丛戎也点了点头:“不是有点在理,是非常在理。”

 

  丁小简还在神游太虚的时候,丛戎趁机把丁小简拉近怀里,又吃了他一顿豆腐。丁小简的嘴唇很软,就像他经常说出的那些温柔的话一样,身上的骨头也软绵绵的,倒不是丛戎温柔攻势的原因,而是丁小简本来就骨架小身体柔韧。他顺着他的锁骨一直摸到了他的腰部,吃的豆腐可谓比他前十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并且还能一亲芳泽,堪称人间美事。

 

  丛戎不知不觉把手就已经滑到了丁小简身下,轻轻地触摸着,丁小简已经有了反应,起初有些反抗,但被丛戎用眼神安慰过后,丁小简开始坦然接受这一抚慰,丛戎手上也更卖力。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换了我帮你做,你不要告诉我,你长这么大还没打过手枪。”一边做事的丛戎还一边讲解,一点都没闲着。

 

  丁小简则低下了头,毕竟男孩子在从事性事的时候,神情都是异常专注的。

 

  两人正首次领略着其中乐趣的时候,尖锐的电铃声响起了。丛戎是吓的手微微一抖,已经满脸潮红的丁小简则是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想,或许是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

 

  丛戎对他笑了一笑。

 

  他在对面的落地镜中看见的是自己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脸。

 

  他有口难言,想,这回他真是被丛戎害死了。

 

  

 

  15

 

  俗话说,纸终究包不住火。

 

  因此丛戎和丁小简掩饰的再好,还是逃不过有些人的耳目,不过这些人不是丁小简的父母,而是刚从上海返乡的丛戎的父亲——丛树生。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非常奇怪的,例如丛树生才回来没久对丛戎的了解也只是止于几天的时间,他何以一眼就能看穿他和丁小简的真正关系呢,又例如丛树生知道后,并没有发作,一切如常,在“质问”丛戎时甚至还采取了犹似放任的态度。

 

  可能有些人阅历多了,反而能接受一些大众不能接受的东西,又或者他怕再次失去来之不易的儿子。

 

  丛树生到×城差不多也有半个月的时间,按原先说好的大概下个星期一就要动身回上海。丛树生说想再见一次丁小简,就让丛戎去找他出来,大家再聚一次,也算还上一次在上海一直没有还的饭局。

 

  本来定在晚饭时候,趁着下午没事三人就去了海洋馆。这个海洋馆是在上个月刚刚建成的,说是专程由澳大利亚运来的一些海洋生物,开馆那天还举行了巨大的剪彩仪式,连当地的市长和市长夫人都携手出席了。

 

  海洋馆里果然装修的很豪华,附近有一家专门卖贝壳、海洋生物娃娃等纪念品的商店,周围还坐落了几家餐厅,都算是由海洋馆兴起的周边产业。

 

  丛戎始终陪在丁小简身边,两人有时候亲密无间的甚至有些旁若无人,因为他们相信,在一般人眼里,他们会很少把两个男孩子很亲密地在一起的场景往另外的方向想,顶多是关系太铁,兄弟情太深,至于父亲,丛树生,他大概也不会想太多吧,因此他们在丛树生面前,不合时宜地说一句,有些放肆了。

 

  从海洋馆里出来,丛树生领着两个孩子去吃了饭。

 

  三人坐在出租车里,丛树生坐副驾驶座,丁小简和丛戎坐在后排,丛树生问他们家乡可有比较高级一点的餐厅,他想在临走之前,带他们两个在稍微好一点的餐厅吃一次饭。

 

  丛戎和丁小简都说不知道,丛树生便让出租车司机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绕起了圈子来,说让丛戎和丁小简他们四处看看,看中哪家餐厅,他们就在哪家吃。

 

  绕城三周,绕地球赤道也不过如此了,原本早就再熟悉不过的城市,丁小简和丛戎整整前前后后看了三遍,连家卖烧饼的店都看到过了,两个孩子才最终定下来在什么地方吃饭。

 

  是家法国餐厅,在×城确实少有这种餐厅了,如果不是硕大的标着看不明的法国字母的店牌,仅凭它门可罗雀的场景,大概不会有人发现这家过于凄惨的餐厅。

 

  丛树生点了南瓜汤,烤扇贝配什锦沙拉,银鳕鱼,鹅肝,东西虽然不多,不过丁小简猜的出来这些东西都应该价格不菲,用两碗盖浇饭和一碗阳春面就换得这样一顿盛宴,好像并不是很糟。

 

  丁小简说:“叔叔您这样太客气了,我怕我消受不起。”

 

  丛戎在底下悄悄捅捅他,对他挤了挤眼:“你管呢,反正我爸有的是钱不是吗?”

 

  虽然是调笑,不过应该没有嘲讽的意思,丛树生听了,也只是撇嘴笑了笑。拿钱来调侃,虽然到底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不过总比没钱好吧,何况终归是自己儿子,做错了的事,又能怎么样呢?

 

  气氛一直很好,每上来一样菜,丁小简和丛戎都会相应地发出一声惊叹。精致的碗碟,一点都不夸张的色香味均俱全的佳肴,不是崇洋媚外,但外国人的餐厅确实好,不过追之根本,当然也是钱在作怪。

 

  丛戎总是在往丁小简的盘子里送东西,每一样都要让他先尝过,自己才动手,看起来真的像关系很铁的哥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概就算以后有了女人,大概也能共用吧。

 

  丛树生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觉得很欣慰,也觉得似乎有些悲哀。

 

  明白人总归会明白,因为这种事一旦从前被提醒过,之后再想忘就很难忘记了。

 

  丛树生当然不是同性恋,他爱女人,他爱他老婆,他爱丛戎的妈妈,洪秀芳,只是让他多心的理由是,在很早之间,他就碰到过这样一个案例。

 

  曾经在他身边工作的一个副手,很精明很能干的一个人,对朋友也一向很好,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事,这个看上去很不错的年轻人竟然是个同性恋。

 

  他的朋友,丛树生也接触过,两人站在一起看上去跟我们大部分人都差不多,没让人感觉有任何异常,但他们确实有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而丛树生,虽然不能接受这种事,不过既然是别人的私事,那么他也不想去干预。

 

  两个人的结局却终究没好到什么地方去,就跟社会上大部分得不到大众接受的事物都不会有善始善终的结局一样,丛树生朋友的父母知道此事后,用死威胁他们的儿子,要他尽快离开另外那个男人,男人没办法,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从自己家的楼顶跳下来,死了。

 

  现在,丛树生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也发生在了自己儿子身上,难道老天爷是在告诫他吗,让他不要逼迫的太紧,这世界上有太多为情所困的人。

 

  他采取了不动声色的态度,平静地吃着饭,尽管心下不免一直在思考那个缠绕他的问题,但他还是决定给丛戎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吃完饭,丛树生用出租车送丁小简回了家,丛戎以为两人就此就要回家时,丛树生却带着他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时值深秋,公园里的树木,叶子纷纷黄了,有些摇摇欲坠的也毫不吝啬地叶落归根,丛树生说,他们父子俩趁空闲在公园里走走,他马上要启程回上海了,两人也好好聊聊。

 

  丛戎看见不远的地方,有好几对父母牵着自己的小孩在公园里散步,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天伦之乐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但自己曾几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候呢,那时候的自己是母亲孤儿寡妇带着他在老家生存,父亲却在外面的世界花天酒地,但不论怎么说,现在好了,老爸回来了,尽管来的好像迟了点,不过人生不如意事不总是十之八九吗,他不应该太苛求。

 

  丛树生享受着这份宁静,就像从在外面的繁华之地某一天突然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是用语言根本没办法形容的,那就是一种回归,每个人的人生都要有一次回归,不过,现在他儿子的回归点在哪呢,他是不是也要逼着他走投无路。

 

  他不想让丛戎再和他反目为仇,或许宽容的态度反而能使原本复杂的问题变得简单一些,只是……这开口的话该怎么说呢。

 

  丛树生突然开口:“你和丁小简的关系好像特别好是不是,一个人一生能得到一个知心的朋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丛戎望着一片风景宜人的公园说:“嗯,确实是,我和小简幼儿园时就认识了,他人很好,我们也一直是朋友。”

 

  丛树生点了点头,像是再明白不过似的,过了短短的一段沉默期后说:“可是有些事还是得有点分寸的不是吗,虽然说你还小,有些事你还是懂的,什么事对,什么事错。”

 

  丛戎惊讶地转过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丛树生,又看了看依然矗立在他面前的宜人风景:“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丛树生决定不再跟他兜圈子,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你和丁小简是什么关系,爸不会逼你,不过爸还是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这条路不是你想走就那么容易走的,现在无所谓,但以后的路会越来越难。”

 

  丛戎涨红了脸,一直以为他们的事不会被别人知道,却没想到被他的父亲仅仅一眼就全部看穿。丛戎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我和丁小简才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丛树生却淡淡说了声:“我说什么了吗,我只是说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丛戎傻了,讷讷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丛树生站了起来,丛戎不得不跟在他身后,在这个并不大的公园里慢慢绕着圈开始走动,有时候散步也挺好,至少可以生出点事来做,让原本处于尴尬的人们缓解一下气氛,即使那是件无聊并毫无意义的事。

 

  丛树生一直走在前面,就跟下午一样,也绕园三圈,三似乎成了只有到三才能终结的数字,相隔时久,丛树生终于又开口说:“爸绝不是逼你,只是有些事,爸不得不过问,而且,你如果真的打算跟丁小简一直在一起的话,你迟早也要征求我和你外婆的同意不是吗?”

 

  丛戎结巴了起来,像最窘迫的跳梁小丑,有什么人会比他现在的境况更糟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丛树生不是拿着把扫帚一边逼他交代出实情,一边口里喊着要赶他这个逆子出门。

 

  “我和小简确实是那种关系,不过我和小简是真心喜欢的,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丛树生叹息了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认为你们之间的感情不是认真的,只是走这条路的人比一般人都要承受更大压力,你考虑过吗,你也能保证自己能一直走下去吗,丁小简是否也能保证自己能和你一起坚持到底。”

 

  丛戎心里有些迟疑,不过他还是很快接了口:“我能保证,我也能替丁小简保证。”

 

  丛树生却又发出了另外一个疑问:“那丁小简的父母呢?”

 

  这次丛戎则沉默了。

 

  丛树生又叹了口气,淡淡的忧伤环绕着这对父子,丛树生是为了他和儿子之间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丛戎则是在为自己和丁小简的未来担心。

 

  丛树生的脸有一小部分已掩映在慢慢升起来的暮色当中,虽然迟疑不定,不过他还是决定要问清楚:“你和丁小简已经到什么程度了?”

 

  丛戎的身子抖了抖,尽管不愿回答,不过他还是开了口:“我和他亲吻过。”

 

  丛戎似乎听见丛树生的抽气声,但表面上看去,男人的脸却依然正常。

 

  心里已完全不知什么滋味的丛树生又问道:“还有呢?”

 

  丛戎决定不再隐瞒,全盘拖出:“互相抚摸。”

 

  继续沉默。

 

  “我为他手淫过几次。”

 

  “……”

 

  “还有唯一一次口交。”

 

  

 

  夕阳完全西沉的时候,这对在公园里逗留绝不算最久,但沉默的时间绝对算最长的一对父子,在各自都在思量完怎么重新面对彼此后,双方都给予了对方最大的宽容。尤其是丛戎的爸爸,丛树生。

 

  一个父亲是绝对很难做到知道自己的儿子跟男人有肉体关系后,还能风平浪静地站在原处坦然面对的,而且没有一句怨言,丝毫没动一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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