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太阳走————宇宁

　　包厢里后面发生的事，丁小简已经大部分忘光了，只顶多记得之后很多林惠珊的朋友拿这事开涮，逗的丁小简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丁小简意识到了，他和林惠珊的关系是真的定下来了，他是她的男朋友，她是他的女朋友，板上钉钉子，打死都改不了的事了。

　　丁小简有些悔意，也有些既来之则安之的味道。

　　只是唯一有些于心不安的是，他和丛戎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还没真正解决掉，这样又拉一个女生下水，是不是有些不道德。

　　大家玩到很晚才回去，丁小简自然担当起护花使者的任务。人群三三两两的走了，故意把丁小简和林惠珊落在最后面。

　　两人沉默走了一阵，丁小简才想起来，早上特意买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出去。

　　他在包里翻了好久，才翻出一个礼品盒，递给林惠珊。

　　“这是给你的礼物，刚才忘记给你了，你打开看看，如果不喜欢呢……扔了也无所谓。”

　　林惠珊呵呵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拆盒子，发现是一条丝巾，心中有一点点窃喜，嘴上却依然说着：

　　“你这人说话也真有意思，什么叫不喜欢你就扔了，你送别人礼物都这样说的吗？”

　　丁小简呐呐了几下，被林惠珊堵的没说出话来。

　　林惠珊顺势看了一下丁小简的脸，长长的睫毛，脸微微红了。

　　林惠珊忍不住说道：“你是不是还在生刚才的气？”

　　丁小简咦了一声。

　　林惠珊接下去说道：“就是刚才他们让我们唱歌的事。我没想到他们会那样，我看他们叫的那么厉害，我们不唱是逃不过去的，才自作主张要你和我一起唱，还希望你不要介意。另外……今天也是我生日，你就当陪我这个寿星一次不可以吗？”

　　丁小简默默无语了好长时间，最后才憋出一句话：“我不是那意思。”

　　林惠珊直言不讳：“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宁静的夜色因为这个霎时就起了涟漪，丁小简的心里也是一样。他没想到自己碰到这样大胆的女生，这样对自己的爱情执着不放的女人。

　　丁小简微微凛了凛神，然后才说道：“没有，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只是我们太快了，我觉得我们该再慢一点，至少对外面的人我们好歹保留一点。”

　　林惠珊笑了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害羞了？你怕传出去，不知道怎么应付对不对？”

　　丁小简没有答话。

　　林惠珊却主动勾起丁小简的一个胳膊，将自己的手悄悄的伸进了丁小简的腋下，像真的一对情侣。

　　两人就这样一直走回学校，丁小简送林惠珊至她们宿舍楼下，林惠珊深情地望着他，丁小简终于聪明一回，领悟到林惠珊其实在等待着他的给她的十八岁之吻。

　　不过，丁小简还是装傻蒙混了过去，在夜色下，在水洗一般的月光里，他目送着林惠珊含情脉脉地转身，跑回了她自己的宿舍。

　　丁小简回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冲一个冷水澡，冻的他直打哆嗦，出来时还是坚持认为，他这个冷水澡，冲的是很有用的。

　　他正在擦湿的头发，上铺的兄弟就提醒他：

　　“你手机刚才响了好多次了，你丫快看看吧，也不知死了谁，从头到尾打个没完。”

　　丁小简撇撇嘴，幸亏他已经习惯这兄弟说话只用嘴不用脑的方式，不然他早就跟他飙上了。

　　丁小简边想着谁这么晚还会给他打电话，边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那个早已没联系的号码。

　　丛戎仿佛是一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自高考结束，他们在校门口产生分歧的那一回后，他们就再没有彼此见过面后，到目前为止也差不多两个月了，这也是他们自从小时候在一起玩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就是那时候冷战也没冷过这么长时间，每次不到一个星期，自己觉得没什么好闹的，屁颠屁颠地又跑回去找丛戎了。这一回怕也是丛戎以为他会主动联系自己，所以才熬了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他，他却没想到，这次丁小简是真下了决心，决定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事和他们的未来。

　　丁小简拿着手机想了好长时间要不要打过去。打过去呢，还是等着他再打过来。不理他，似乎显得太绝情，就算两个人分手了，什么话都不留给对方一句，怎么都说不过去，但是真的打过去，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非常识时务地响起来了，依然是那个号码，依然是那个心动的铃声。

　　看来，丛戎是真的有事找他，不然不会一连打好几个电话找他。

　　“丁小简？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打了好几个，你为什么都不接？”

　　丁小简先是愣了一下，后来又非常感谢丛戎这种好几个月不见一见就咄咄逼人的打招呼方式，这样他就容易把话题接下去了，同样回一个重磅球。

　　“我刚才在洗澡，怎么接你电话。”

　　丛戎也是愣了一愣，可能感受到自己的鲁莽，呵呵笑了起来。

　　“这段日子都还好吧，一直在等你电话，你都没打过来，今天想起来了，就给你打了一个电话。”

　　丁小简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你手机换了呢，幸亏没换，不然我就真的找不到你了。”

　　“你不是挺高兴找不到我吗？你还在乎找不找的到？”

　　丛戎一下急了：“当然在乎！为什么不在乎！”

　　丁小简心头微微一颤，原来听丛戎讲好听的话他依然还会感动。

　　“你这段日子好吗？你一直没联系我，我还怕你出什么事了呢？”

　　“我能出什么事呢？”

　　丛戎愣了几秒钟：“小简，我是想问你，你还恨我吗？”

　　丁小简在电话这头笑了笑：“为什么恨你？”

　　“因为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啊！我说你考不上清华。”

　　丁小简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呢，我知道你是气急了，才说那些话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说那些话？”

　　丁小简沉默了，他知道，可是他又不愿意说。如果他现在妥协，那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他希望的只是一个进步而已，想清楚发生的一切，想清楚跟自己一直两小无猜的好兄弟好朋友丛戎和他到底是属于什么关系。

　　丛戎那边又说话了：“小简，我只是想告诉你，我……”

　　丁小简啊的一声，即时阻断了丛戎的话。丛戎像被割了喉咙的无辜者，鲜血和心痛流了一地。

　　“丛戎，你别说那个，我当初跟你说的那些，也就是为了我们都能冷静地好好想想，我不想又重蹈覆辙。”

　　“小简……”

　　丛戎后面的话没有接下去，因为丁小简很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丛戎在那头狠狠地摔了电话，在他上海某个高校的某间男生宿舍楼里，眼镜瞪的大如铜铃，满脸的凶样，以致让他宿舍的各位兄弟以为哪位欠了丛戎钱的主儿又摔了他的电话。

　　实话来说，丛戎升入大学的日子里一点都不好过，同样是军训，在某个午夜，一直心情郁闷的丛戎在打篮球时，不幸摔伤了自己的胳膊，因此让他不得不退出军训，而在明年下一届大一新生入学时，重新参加他们的军训。

　　伤筋动骨一百天，丛戎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正式开学后，为了不落下课，每天又要坚持打着石膏去上课。丛戎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是心里的苦，大概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依然记得最后一次去丁小简家，发现他们一家都不在时心里的那种落寞和孤单。

　　丁小简无缘无故丢给他一个分手的结局，掺和着一个不伦不类的分手理由，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在短时间内消化它们。

　　在一起似乎已经是习惯了，然而现在却得面对孤单单的一个人。

　　当初的最终挽救措施也没发挥作用，因为丁小简选择了“背井离乡”，他们被千山万水分别阻隔在两个完全迥异的城市。一直在等待丁小简电话的他，两个月后，终于发现原来他等的只是一场虚无的梦。

　　从他一声不响地离开开始，他就该意识到了，丁小简这次是跟他来真的了，跟他来真的“固执”游戏。

　　于是，他决定不再等下去，他需要做个时空转换，把距离缩短到让感情同样认同的阶段。想得到一个人还不简单吗，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厚着脸皮就没什么得不到，在这也同样适用，何况他和丁小简还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做后盾。他相信丁小简最终会知道自己到底要得到的什么，而他也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了。

　　18

　　“丛戎，我跟你说了，这么晚你不能一个人出去。”丛树生从房间里跑出来，丛戎却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现在的丛戎只想随便在街上拉个人，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自从他来上海后，丛树生和他商议好每个星期至少要回来一次，本来挺好一培养感情的机会，却因为丛树生给了他太多以致他所不能承受的爱了，于是不幸变成了负担。

　　丛戎把自己一个人湿淋淋地浸透在夜色里，却不知道到底该去什么地方。午夜十二点，还有什么店还在营业，大概也只有鸡店和鸭店了。

　　万般无奈之下，丛戎选择在网吧过了一夜，结果则是，凌晨从网吧爬出来时，是满下巴的胡子渣和一双熊猫眼。

　　丛戎不说他现在的日子不好，只是……只是有一点点的不顺，手臂不小心摔折了，男朋友不小心无缘无故跑了，再就是，突来的父爱，让他冲晕了头脑。

　　下午，丛戎知道丛树生会在这个时候回公司去一趟例行检查一些事务，他趁这个时候回去收拾行李，算是提前结束了这个周末。

　　又恢复到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活”，虽说多少轻松了一些，但也没实际轻松多少。眼睛不停往手机上转，心里想的依然是前几天，丁小简挂他电话前说的那几句话。

　　我跟你说那些话是为了让我们两个都能冷静冷静……

　　我不想又重蹈覆辙……

　　丛戎不知道自己对此还能做些什么。

　　幸亏这时候他父亲的电话来了，手机上的号码跳个不停，丛戎知道接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过他还是接了，因为他知道，他父亲爱他，他也爱他父亲。

　　“丛戎，你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一晚上没回来，现在又跟我玩失踪，你是不是以为你爸爸我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忍耐也是有一定限度的。”

　　“爸，我回学校了，我没事，下个周六我再回去，你看成吗？”

　　电话那头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半天，才平静地问道：“丛戎，我问你，你心里是不是有事？你和丁小简……”

　　“爸，够了，我没事，学院等会还有点事，我先挂了，行吗？”

　　在丛树生含糊的嗯嗯声中，丛戎挂断了电话，也挂断了这一段他耻于启口的尴尬。

　　丛戎脱了裤子，爬上了床，独自躺在铺上整整发呆了有二十几分钟。上铺的床板都快被他盯出一个洞来了，星星也纷纷天女散花，丛戎才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盘腿坐着，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丁小简？”先是确认一下，然后根本就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一口气说道：“十一假期你哪都甭去了，也别回家，我去北京找你玩怎么样，顺便我也没去咱首都，你负责带我在北京城里玩个遍，不玩个尽兴，我他妈跟你就没完。”

　　丁小简听丛戎连珠带炮一阵说完，先是怔三怔，再是呆三呆，搞清楚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打电话的又是谁，打电话的又是在向他威胁什么事，他总算知道了来龙去脉。

　　“丛戎，你是不是在发疯，我跟爸妈说好了，十一放假好回家，刚好是中秋节，他们说不回去不行。”

　　本来丛戎还好，听到这个立刻就炸了：“什么中秋节，十八个中秋节不都是你陪他们过的吗，这一个难道你就不能陪陪我？”

　　“为什么陪你，你是我什么人？”

　　“我……我……”丛戎不敢说，他也怕说，想了半天，才终于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是你从小一块玩到大，一个馒头两个吃，一条裤子两个穿，在一起整整有十多年的好兄弟。”

　　这回轮到丁小简傻了，就算他不愿意听，他也不得不承认，丛戎说的确实是真的。他们就算分道扬镳了，在友情上他们还是铁哥们。

　　“丛戎，不是我骗你，我妈真让我回去过中秋，他们还在北京的时候就说过了，我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这边。”

　　丛戎听着听着也急了：“那你就不能撒个谎吗？说你病了，或者说学院有中秋活动，不让回去。”

　　“你们学校会强行留学生在学校过中秋不让他们回去吗？还有，你让我说我病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妈再来一趟北京？”

　　“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只有我回去。”

　　丁小简发觉到那边好像沉默了一阵。

　　“小简，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打算原谅我。”

　　丁小简吃了一惊：“你什么意思？”

　　“从你离开开始，你就不打算再见我了，我是想和我彻底决裂。”

　　“丛戎，你是在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