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范式企业的最高楼层,透过落地窗,一览无遗地向下俯视全市的风貌,这样的视野,很容易令人产生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优越感,而事实上,范越黎的确有本钱这样自傲。
在目前的产经业界,放眼望去,同他一样不到三十出头的年纪,却能达到现今地位的青年才俊,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当然,范越黎不会自恋到忘记他如今的成就,有一半全是靠家族默默在背后为自己打下深厚的底。
最初就是这项本钱令他成功得到莫东升,可七年后,他却不禁痛恨起这已经变成阻止他继续跟莫东升在一起的双面刀。
随着年岁增长,家族逼婚的压力、培养下一任继承者的责任......在在都是令范越黎越来越头疼的棘手问题。
好想就这么抛开一切,靠自己的能力出走,不再过着受制于人的生活!然而,范越黎只敢在心底这般偷偷地想,而不敢真的放手去做,因为莫东升......绝对不是可以跟自己同甘共苦的人。
若有朝一日自己蓦然失势了。他敢笃定,身边第一个见风转舵跑得最快的人一定是他--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
莫东升忠诚的对象,是逸乐生活,而不是自己。
否则,当初他也不会为了钱而将自身卖断了。
呵......这么了解一个人的缺点,却仍深深迷恋无法自拔,算幸或不幸?
明知他是那样无情的人,却还是连一丝放手机会都不给的自己,即使被讥讽为傻瓜也没有辩驳的立场。
爱入骨髓哪......可是...却找不到让对方也深深爱上自己的方法......
一日累积过一日的饥渴感受.几乎要消磨去范越黎所有的意志力,他已快没
把握自己还有另一个七年的耐性来等待,等待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范越黎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莫东升......你究竟要到何时才会爱上我......?
‘表哥?你在吧?'
‘叩叩!'轻敲了二下门板后,一名高大男人不等许可,便径自打开门走了进来。
见范越黎果然待在办公室里面,男人唇线习惯性嘲讽似的微勾,将手上的档案夹丢在范越黎的办公桌上,告知道:‘你离开这几天来,莫东升在屋邸里头的一举一动都详细记载在上面了,验收完后。记得将钱汇到我的户头。'
真可怜哪......江胤仁心想。
不管是极度不信任莫东升的他,抑或是无法被人信任的莫东升,都一样可怜。
范越黎和莫东升那名男人之间,极端扭曲令人头皮发寒的诡异关系能持续到何时,没有人知晓,而仅是旁观者的江胤仁,只觉得很恐怖。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请私家侦探去监视自己情人一整日来的所作所为吧?更遑论还要自己做巨细靡遗的纪录,电话窃听、网页截取、拍照存证......简直比变态跟踪狂还恐怖。
眼前的人......知道自己精神不太正常了吗?江胤仁偷觑范越黎一眼,随即飞快收回视线。
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但他仍放任自己不正常下去......得出离事实不远的结论后,江胤仁不禁猛打个冷颤。
‘谢了。'没察觉到旁人心思的范越黎,虚应一声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桌上的档案夹查阅。
这几乎变成惯例了,每当他因公事而必须出远门时,一定会拜托眼前这位得自己充分信任的表弟江胤仁派人监视莫东升的作息与动向,否则他绝对无法专
心于工作上。
虽然这种作法很不值得谅解,但范越黎并不是存心要侵犯莫东升的隐私权,他只是想确保......确保自己心爱的东西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罢了。
范越黎早就认清楚,自己的疑心病,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嗯......很好,自己离家工作这几天来,莫东升都乖乖待在家里整理庭院没出门,也没跟任何可疑人物有通话纪录,果然事前将冰箱塞满食物的决定是对的
‘表哥,你已经养他养了足足七年了,就算本来会飞的,也给你硬生生折断了翅膀,只能乖乖待在鸟笼里等你回来,难道才这短短几天的信任,你也无法给他?'
江胤仁见范越黎看过报告后露出一脸满意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出声疑惑道。
整整七年的宝贵青春哪......
真亏莫东升受得了这种被人豢养在金丝笼中的日子......不过,照自己多年来的观察,那小白脸其实过得还挺惬意?
范越黎抬起头来,狭长优美的眸底染上一片阴霾,缓缓吐露一句:‘你不会懂的。'
自己内心的焦虑与煎熬,旁人永远也不会懂的。
‘老实说,这样执着地爱一个也许根本不爱你的...男人的感情......'江胤仁举手作投降状。神情古怪地坦言道:‘我也不想懂。'
他暗中监视过莫东升好几次,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很帅气、很性感、很有魅力的家伙,但那不过单指外貌罢了。
用膝盖想也知道,有一点点常识,或是脑筋正常的人,有办法跨越心理障碍,甘愿让一个男人花钱包养下来吗?莫东升摆明了就是爱吃软饭不想工作,素来精明能干聪明一世的范越黎,居然会被那种一看就晓得是空心草包的小白脸给吸引住,真是天底下第一等怪事。
自从遇上脑子里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莫东升之后,范越黎做出来的种种怪异行径简直就像个变态一样,囚禁、跟踪、监视......完全丧失身为一名精英分子该有的冷静与理智......该不会被下了蛊吧?若否,天底下还有什么可以用来解释莫东升能令他痴狂若此的原因?
‘告诉你吧......'范越黎抿紧唇办。缓缓将档案夹合上,拇指若有所思地摩挲着硬壳粗糙的边缘部分。
‘若是可以,我连让他望一眼天空的自由都不想给!'
吓......那种充满狂乱妒意与恐怖独占欲的眼神......
江胤仁胆寒了一下,差点落荒而逃。
莫东升这七年来就是在表哥这样的注视下度过的吗?
看来他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哪......江胤仁感叹之余,心底不禁有丝暗暗佩服起莫东升的精神韧度来了。
但,却又忍不住有点可怜他......若他跟表哥其中一人是可以生儿育女的女人就好了,这样事情也许不会弄至现今如此复杂的局面。
在世家子弟的身上,绝不可能容许男人爱上男人这类的丑闻出现。
迟早有一天,无论表哥如何不愿意,莫东升这名男人的存在一定会被家族彻彻底底抹杀掉。
现今的僵局,只不过是风雨欲来的宁静罢了。
‘他爱你吗?'若是彼此相爱,也许结局不会太过悲惨。
‘......我不知道。'范越黎面无表情,拳头却悄然紧紧握起。
‘或许你该明白问他一次。'
‘我...不敢......'语调沉重得宛若叹息。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江胤仁一脸仿佛见鬼的表情。
范越黎是家族史上最有才干的继承人,要找其他人固守旧土绰绰有余,但要开疆辟地,就非他一人不可了......自小到大,周遭长辈们对他莫不这样啧啧赞叹,而今,只不过是向个男人索求一个爱或不爱的答案,他居然如此怯懦迟疑?
莫东升这人对范越黎而言,究竟具有何种特殊意义?
‘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魔......'
范越黎轻轻闭上双眸,仰起头来的瞬间,露出仿佛被过往回忆交织而成的细网给捕获住了的酩酊神情。
‘只看了他一眼,我便明白了。'
【第四章】--
要一名大男人啥事也不做地给人包养,说来简单,实际做来却异常困难,毕竟根深蒂固在血液中的大男人主义及男性主外的尊严,岂是说抛弃就可以抛弃得了的?
但,或许是天赋异禀,莫东升硬是轻轻松松地办到了。
在旁人看来,他这人本来就胸无大志,讨厌用脑子,努力用功只不过是为了摆脱穷苦命运,为日后的舒适生活打下基础,加上一举考上名门大学后,他的精神的确有一阵子整个儿松懈下来,成绩平平也没有任何专长,不但一穷二白,更被父母留下来的大笔债务缠身,全身上下,恐怕只有那一张帅得没天良的脸蛋稍稍有利用价值而已。
说得再刻薄一点,若他不出卖自己的身子及脸蛋,旁人就想不出莫东升还有什么其他可利用的长处活下去了。
大学毕业后,莫东升根本无须去外头跟人挤破头地找工作,因为他已经有了一份薪资不错的正职--只需窝在宛如华丽鸟笼的豪宅里头,等待饲主范越黎随时随地‘临幸'即可。
而无论等门的过程有多无聊、有多难熬,他至少已经捱过了七年。
度过了这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岁月后,要他再熬过另一段七年,或许一点都不困难。
况且,时日一久,本来道德意识就异常薄弱的莫东升,也不觉得这种没建设只会浪费粮食的米虫日子有啥好羞耻的了,反而逐渐感到......轻、松、惬、意。
‘你摆那什么脸色?你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啊!?'
‘......'
羞耻心?当然没有.因为几百年前就丢给狗吃了......
莫东升身子懒洋洋地摊在沙发上,一脸睡眼惺忪地望着眼前一名矜贵气质尽丧,不住破口大骂的中年妇人。
不是故意在老人家说教时昏昏欲睡,他也想正襟危坐地听她训话,但,任何一个正常人午睡到一半却被人硬生生从温暖被窝中挖出来时,能摆得出来的脸色,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真是不要脸!一个手脚健全的大男人不出去工作,却死皮赖脸缠上我儿子,花他辛苦赚来的钱,你还是不是男人呀你!?'
‘......'
上礼拜也是一样的骂词......不过自从莫东升皮皮回了一句‘那我自残一臂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永远缠住你儿子?',而差点被老人家失控揪住领子狂殴一顿后,他就学聪明点了,秉持沉默是金的信念,安静听教。
‘告诉你,我早就打听好你过去的一切了,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别想搞花样!哈!以前还是个被女人养的小白脸,真是没用的男人!社会的败类!这次你恐怕也是为了钱才死缠上我儿子的吧!'
‘......'
唔......若她所有令人发指的指控我都俯首认罪,弄来一张白纸黑字画押后,她会不会恩准我回房继续睡回笼觉?快抵挡不住狂潮般涌来的睡意的莫东升开始在心底暗暗盘算起来。
完全不知对方心思的妇人,冷笑一声道:‘我告诉你,你的算盘打不响的,范家还有三分之一以上的公司股权在我手上,幸好我早些年没傻傻地全部转给我那个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笨蛋儿子,要不然我们范家的家产搞不好早给你这个不知羞耻的米虫给全部败光光了!叽哩咕噜......'
‘......'不行,真的撑不下去了,眼前这金主的妈咪到底还要念多久才会感到爽快啊?好想睡喔......呼...呼噜......
‘喂!你干么闭上眼睛?给我睁开来!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刚刚说了什么?'
原本逐渐沉入睡乡中的莫东升被喝斥一声,霎时恢复些许意识。
‘我......'呜,我真的好想睡......拜托饶了我吧......
在范母虎视眈眈地瞪视下。莫东升痛苦地抱头呻吟一声。
‘你什么你?'
‘我......不是我不放过你儿子......'
莫东升深深叹口气,一字字辩解道。
‘而是你儿子根本不打算放过我呀......'
闻言,妇人脸庞霎时泛起一片铁青之色。
‘你少得意!'
得意?被男人用一张支票买下来当宠物养在身边有啥好得意的?莫东升一脸茫然,不明白妇人这项指控从何而来。
见小白脸故作一脸无辜样,妇人心底就有气。
‘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却给人包养,成天窝在房间不出去工作,难道你已经没有羞耻心了吗?'
工作?哼,他何曾没找过......
只是当他大学毕业连续找了三个工作,都在隔天被人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辞退后,莫东升即浑身发冷地领悟到一个事实--他这辈子休想逃离范越黎的掌控了......
‘......'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莫东升十指交握,抿起唇线,不置一辞。
原本俊美的容颜增添一分肃然锐气后,竟带给人一丝有若实质的压迫感,用‘冷酷无情'来形容男人浮现于脸上的表情也不为过。
宛若刀片般割人的锐利,令妇人略为心惊,手掌心不禁悄然泛出冷汗来。
‘总......总而言之,你的好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早早为自己铺后路吧,别事后才来怪我没好心提醒你!'妇人语调故作冷静地说完后,哼地一声站起身,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
‘......铺后路?'
目送妇人离去,莫东升俊美的脸庞缓缓扬起一抹嘲弄也似的笑容。
如同黑曜石般的深邃瞳眸,隐隐有抹幽光闪烁。
‘我还用得着别人提醒吗?'
砰--!
‘范范.你回来啦?'光听那一记强而有力的踹门声,莫东升不需抬头也晓得来
人是谁。
‘我回来了。'在盛怒之下,范越黎仍不忘说这一句。
莫东升微笑。
‘欢迎回来。'
‘我妈又来了?'范越黎满脸不悦,肯定的语气并不需莫东升回答,因为他母亲前脚离开,他刚好后脚回来。
‘嗯。对了,门今早才修好,已经跑了第六趟的修门工人要我转告你,麻烦你下次踹门时记得小力点,跟门板同样材质的上好木头已经很难找了。'莫东升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斜睨着他。
范越黎一脸面无表情,仅道:‘怒火不先发泄在门上的话......'
‘我知道了,请千万不要转移到我身上。'莫东升飞快举手做投降状。‘咳,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门你想怎么踹就怎么踹,我不管了。'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付钱修门的又不是自己,无须感到肉痛。
‘我妈又跟你说了什么?'范越黎脱下西装外套往门口附近的衣架扔去,领带被手指扯乱,发丝散落,一丝不苟的冷酷精英形象登时崩裂。
‘还不就千篇一律,要我背给你听吗?'哈!其实他都左耳进,右耳出,怎么可能背得出来?
‘不必了。'范越黎摇头,顿了顿,深吸口气后,向他老实一招认道:‘莫,我刚刚被骗去相亲了。'明知不爱自己的莫东升根本不会在意,但范越黎还是不想隐瞒他这件事。
‘哦?'难怪他中午打电话回来要自己不必准备他的晚餐......右眉微挑的邪气神情,令莫东升更添几分性感魅力。
‘可我每一个都不喜欢!'见他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范越黎心口不由得一热,情难自禁地走向他,双腿一分,亲密地直接跨坐到他身上去。
‘每一个?'面对俊男投怀送抱,莫东升毫无所动,仍是对先前的话题一脸颇感兴趣。
‘嗯,用举办我堂妹的生日宴会作为借口,来了将近二十个女人......我没数仔细。'光嗅闻到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范越黎已然意乱情迷。
手指俐落地一一解开他胸前的纽扣,微微往后扯开,偏头细细啃咬他颈项处每一时光滑肌肤,非常中意莫东升带点沐浴清香的干爽纯净男人味--干干净净又漂亮的莫东升只有自己养得起,范越黎不无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