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睡的很静,换了衣服都不知道!
林十一不时的看他一眼,继续摆着,54张牌,12个月,摆来摆去摆不开。他把牌打乱从新排列,这次摆的是个四面开花的阵势,最后一张牌扣在最上面,老人管这叫摆别扭;也有人叫抠王八!
别扭?林十一笑了,多会起名啊!摆别扭!摆的就是个别扭!容易解开的,就没意思了!这人还真是自讨苦吃阿!
他漫无目的的掀着牌,一点点解着这张网,想着,这就是一辈子啊!那么长的人生,这么少的日子,时间就消耗在这些死结里了。能怪谁呢?都是自己摆的啊!
林十一掀了几张,解不下去了,牌面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他扬了扬眉毛,抽出压在最下面的一张牌——红桃圈儿!他眯了下眼睛,谁说解不开,都是死脑筋,正着解不开,就反着解!就像开锁啊,开不开咋办?破门而入呗!
“哥?”老虎晃了晃脑袋,“你也染染你那头吧!白森森怪渗人的!”他歪头看着林十一,中间还夹着两声哼哼,好像还没全醒。
“醒了?”林十一俯下身子探了下他的脖子,颈动脉的脉搏是最清楚的。嗯,挺好的,“饿了吧?”林十一知道,这人可能一天没吃饭了!他下了地,桌上有准备好的吃的,简单而易消化:一杯奶,两个豆沙包。
等林十一端着东西放到床上时,老虎已经坐起来,正捡着那些扑克,“哥,我给你变魔术啊?”
“魔术?你?”林十一暗自庆幸,这人并没有象他想象的那样质问他,好像一切真的只是他的恶梦,“老虎,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这不是你家吗?你叫我进来躲雪的!”老虎抓起一个豆沙包叼在嘴里,手上没停。洗牌,一次一次的仔细的洗着。
“躲雪?”林十一望了望窗外,雪还在下着,白白的一片。
“哥,你想一张牌!”老虎摇了摇手里的扑克,另一只手捏着豆沙包。
“嗯,想好了!”林十一端着牛奶递到他嘴边,老虎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一口,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
“那你告诉我,如果红的是一组,黑的是一组,你选的是哪一组?大小王不算!”
“嗯,红的!”林十一笑了笑,支着头躺在床上看着那人边吃边玩儿着手里那摞扑克,屋里温暖而安逸,真想停在这一刻啊,“老虎?”
老虎又喝了口奶,动作过猛,洒了一前襟子。他穿的是林十一的睡衣,又肥又大,宽宽的领口里,明晃晃的露着那个坠子。
林十一接过杯子,好笑的拿了个枕巾扔给他,“几岁了,你还吐奶?”
“都是这个杯子的角度不好!”老虎胡乱擦了擦,接着说,“你选红的?那是红桃还是方片?”
林十一撇了撇嘴,“方片!”心说,全告诉你得了!这也叫变魔术?
“选方片?那就剩红桃了!”老虎挑着嘴角,瞅着林十一古怪的笑着,“那是十以前,还是十以后?”
“啊?”林十一有点儿蒙,都忘了刚刚自己想的是啥牌了!只好胡乱的选了一个,“十以后!”
“勾儿圈儿一组,开儿尖儿一组,你是哪一组?”
“第一组!”林十一翻了翻眼睛,好像看着了大庙旁边儿那些算命先生——摇着签筒子吆喝着:不用问、不用说,就知道你姓啥!
“勾儿,圈儿,你要哪一个?”
“勾儿!”林十一踹了他一脚,“这也叫魔术!都说了还变个屁!”
“别急啊!”老虎笑嘻嘻的拍了拍手里那摞牌,那副牌始终扣着,他点着上面那张,“哥,你信不信我一下子就能找到这张方片勾儿?”
“不信!”林十一干脆的摇了摇头。
老虎的食指搭在拇指上弹了一下,最上面那张牌应声飞起,正落在林十一的面前,正面朝上,正是那张方片勾儿!
林十一愣了片刻,马上就明白了,这人是早就知道这张牌,挖个坑儿,就是挤兑着自己往下跳啊!“你长了个好脑子啊!还让我想张牌?我想啥都得被你带沟儿里去!”林十一扔掉那张方片勾儿,踢了一脚正在吃豆沙包的人,“你这只能算最低级的骗术,跟那个‘父在母先死’是一个级别的!”
“嘿嘿!”老虎抓了抓头发,口齿不清的咕噜着,“高段低段都一样,反正都是骗!50
步和100步的区别!”
“好,你高段!”林十一笑了,“那你再给我找一张!”
“找啥?红的黑的?”老虎又开始洗牌。
“少来!红的黑的?我不让你牵着鼻子走了!”林十一也爬了起来,正对着老虎坐着,“我要红桃6!”
“啊?”老虎傻眼,手里的动作也僵住了,“哥,这不行啊,你得选一组,红的黑的?”
“我就要红桃6!红的!”
“红的?那就剩黑的……”
“什么剩黑的了!就要红桃6!”林十一笑着呸了一口,按着那人的手,轻松愉快的笑着,“完了吧,贾大师?你倒是变啊!”
“啊?”老虎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耳朵,“哥,人都说这魔术跟看相占卜都一样,每天一次最准,多了就不灵了!明天,明……”
“不行,就今天,就现在!”林十一越笑越开心,眼睛斜向上挑着,眼皮微微泛着红,脸也有了血色,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久违生机,“老虎,变吧,你还怕我笑话?”
“哥,你这是强人所难,逼良为……”老虎咬了下舌头,“嘿嘿,这可是你逼我的!我得要报酬!”
“报酬?”林十一抿着嘴角把着老虎的头晃了晃,“啥报酬?”
“嗯,”老虎眨了眨眼睛,“哥,要是我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你得答应我件事儿!”
“那你要是碰不上呢,嗯?”林十一挑着眉毛看着他,伸手弹掉了他衣领上的点心渣子,“你答应我件事儿?”
“啊,”老虎撇撇嘴,都已经莫名其妙的答应这人好多事儿了,而且还都存在了柜上,“行啊!”他想,算了吧,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背着抱着一边儿沉;虱子多了不咬人啊!
林十一松开按着他的手,慢慢的靠到了床头,枕着手看着老虎,“变吧!”
老虎嘿嘿干笑了两声,伸出左脚,大脚趾头随意的翻起了一打儿牌……“啊!”
林十一也看到了,那摞翻开的牌上,明晃晃的,正是那张红桃6!
“哈!哥!”老虎捏着那张牌凑了过来,“哥!你看,看啊!你服不?认不认输?”
林十一点头笑着,拿过那张牌扔掉,拉过那人,“认!你要干啥?说吧!”
“我……”老虎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表情天上地下的变幻了好几次,“哥?”老虎爬到林十一身上,骑着他的肚子,按着他的肩膀,盯着他表情严肃的说着,“我干啥你都答应吗?”
林十一点头,没说话,还是一脸的笑意。
老虎慢慢收手,把上林十一的脖子,慢慢收紧,掐着,咬着牙,“怕吗?”
林十一摇摇头,表情没变。
老虎继续收紧双手,用力的收紧虎口,越来越清晰的感受着林十一的脉搏。
林十一干脆放弃了呼吸,还是那么看着他,老虎表情痛苦,眼神悲怆,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嘴唇。
林十一伸手撬开他的嘴,哑着嗓子,费劲的吐出几个字:“看你……难受的!好像……被掐的,是你……”
“呼!”老虎松了手,象一个缺氧好长时间的金鱼,倒在林十一身上大喘着气。
林十一拍着他的后背,自己也做着深呼吸,“过瘾了?杀人的滋味儿好吗?”
老虎蹭着林十一的肩膀摇着头,“呼!我算明白了,敢情这杀人犯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呵呵,”林十一仰着头,扶着他的后背摩挲着,“老虎,我算还你这个愿了吧!”
“啊?”老虎按着他的肩膀抬起头,“不算!我就那么一试!又没真掐!”
“真掐?”林十一握住他的手又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老虎,是假的试试,还是真的舍不得?”
“我……”
“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说话算数!”林十一拉他躺下,心想,这可能是天意啊,天都帮着老虎啊!他拉过被子盖上俩人,拉灭了灯,捞过那个人的脑袋,贴着耳朵说,“下不了手你就吱声!老虎,只要你说:哥,你死吧!我一定按你说的做!”
“哥?我还真有事儿要跟你说!”
“啥事儿?”
“我想给冬冬做手术!寒假做!输精管切除术,就是阴……”
“阴X缩短术!你没毛病吧?又不是器官肥大,做啥缩短术啊?”
“唉呀,不是为了就乎他自个儿的管子长度吗?总比人造的管子强啊!”
“你算没算过得截掉多少?现在不管咋说都是正常大小,你一刀切下去可长不回来,小鸡都成小鸡崽儿了!”
“那,那你说咋办?换管子?”
“换什么管子,咱自个儿有管子,换那个干啥?”
“自个儿那个不是堵着呐吗?哥!这孩子转眼就大了!考大学要体检,这事儿得赶紧办啊!”
“体检好办!我跟区医院的吴院长打个招呼……”
“哥!你又来了!这根本不是办法,治标不治本!我是想让他射出来!”
“你咋知道他射不出来?”
“我当然知道!我试过!”
“试过?咋试的?”
“我……就那么试的呗!”
“就哪么试的?”
“就,用手!唉呀!你烦不烦人啊?”
“嗯,你那手好不好使啊?别给孩子撸出毛病来!”
“废话!那是我亲儿子!不好使我能用吗?”
“哎,这话不中听!那也不是我后儿子!好使?我看未必!你忘了上次向海……”
“没忘!我也帮你撸过!敢说不好使?”
“嗯,不敢说!就是时间太短了,忘了啥滋味儿了!”
“你……”
“老虎?……过来……哎?”
“……哼!你就没事儿偷着乐吧!除了儿子,我还没伺候过谁呢!”
“嗯,是,这是……几辈子修……修来的……哎?再往里点儿!过来!”
99
白离坐在二楼的窗台上,开着窗子,迎着风,接着雪,想着:当年大姐看着青哥娶媳妇,是不是也一样心痛呢?
“青哥?”白离望着天空的深处,却发现,眼前,心里,全都是小林的脸。也许,也许这两个人根本就不象,只不过,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人的长相了!
“火护法,好兴致啊!”
白离一惊后,飞出窗台掠上屋顶,近前的杨树挂着一个瘦长的影子。
“火护法,老没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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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十一睁开眼睛,左边空空的,扔着两件睡衣。他坐起来穿上睡衣下地,厅里没人,抬头望了望楼梯,白离好像也不在,因为餐桌上是空的。
绕了几个圈儿,才发现自己的衬衣,毛衫儿都不见了,林十一拍了下头,跑到厅里的窗前,果然,那人穿着自己的衣服正玩得起劲儿。
老虎在堆雪人!
林十一找了衣服,麻利的套上,想了想,又翻箱倒柜的拽出条毛围脖儿,这是水獭皮做的,小时候自己的喉咙怕冷,一入冬就爱咳嗦气喘,离哥哥给自己缝了这条围脖儿,它伴着林十一过了十几个远离咳喘冬天。
“老虎!”林十一把围脖儿给他扎上,刚刚好系一扣,“几点起来的?饿不饿?”
“不饿!”老虎正在滚着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儿,他推着那小雪团儿绕着那个已经堆好的雪人身子转着,雪团儿越滚越大,他停下来拍打着,“哥,一会儿出去吃吧!这儿太偏,外边也没卖的!”
“嗯,行啊!”林十一蹲那看他忙乎着,有点好笑,“这又没小孩儿,堆给谁看啊?”
“堆给小鬼儿看!”老虎拍着篮球大的雪球儿,抱着它放到那个胖胖的身子上,小心的拨拉着旁边的雪,把雪球坐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