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笑,“你说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是纯心和我对着干来着,飞快转着眼珠道:“我不想吃肉,一点都不想吃。”
“咦?朕本来还想赐你一道菜呢,你居然不想吃,那就算了。”他拍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一只油光喷香的大肥鸭,酱香四溢在我面前转一圈后准备离开。
我两眼发绿,一把扯住那那丫头的袖子:“我想!刚才是说着玩儿的。”
他拿了牙签挑一丝肉浅品,啧啧有声:“还不错,只可惜你吃不了。太医吩咐过,你不能沾染油腻荤腥。”
我不死心,死死盯着鸭子追问:“既然不让吃,你还拿来给我做什么?”
他笑格外可恨:“只是拿来给你看看,愣着做什么,端下去。”
那丫头挣脱了我手,端着盘子如流星般飞去。
这种求而不得的诱惑,着实比杀了我还难受,我垂头丧气道:“我知道我错了,不该不守信用私改约定,您万金之躯犯不着和我这小人一般见识吧?”
他坐下摆出随意的姿势,薄唇扯出一抹讥:“朕和你的过节就这么点儿?”
听他这话,大有追究前罪之势,我沉默半天,最终决定坦白从宽,啃哧道:“我错了,不该在妓院里把你当成嫖客,认出您的身份还假装不知道,骂您还动手打您,在东方磊面前讲你坏话,故意挑衅太子妃……。”“闭嘴!”
他气的手都跟着发抖,一双狭长的凤目似在冒窜了火焰,启唇一字一顿道:“包小飞,我真想一把掐死你!”
我委屈:“我不是在道歉么。”
“道歉??”他恶狠狠的在我脸上拍一巴掌:“我看你就故意来宣扬朕的丑事!”
我顺势随着他的巴掌倒在地上,只听腿骨咔嚓一声,直接晕过去了。
昏迷中大腿一直在抽筋儿,小腿仿佛被人敲碎了重组过,完全不听使唤了。我暗自唾弃自己,真他妈的晦气,刚一想苦肉计,自己就已经货真价实的上演了。再这么下去,腿非截肢不可!
醒来时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对方声音嘶哑的开口了:“包大人,您总算是醒了……明明已叮嘱过,要静心休养,您怎么又伤上了?真拿老夫的话当儿戏呢!”
他话为安慰实则责问,毕竟让人三品来给我这七品县令瞧病实在是太过屈尊了,我耳根发酸,伸手朝气定神闲的某人一指:“他打的。”
太医顿时消音,半天后战战兢兢道:“适当活动一下也是好的……,老夫去抓药,去抓药。”
待太医踉跄走远了,凌喜洋才过来,一手撑在账顶晃两下,看到我嘴牙咧嘴才住手:“怎么样?疼不疼?”
我别过脸,不理他。
“装死?”他冷哼一声,扯着我的头猛揪两下。
几日来窝在心头的火终于爆发,我忍无可忍的愤怒了,伸手在他脸上挥出一拳:“我实在受不了,老欺负折磨一个病号,你他妈还要不要脸啊?!”
他瞪圆了眼睛,捂住脸吼:“你敢打朕?!”
“又不是没打过!”我豁出去了,挣扎着翻坐起来,指着他鼻子怒骂:“滚,你给我滚,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要死要活你给个痛快话儿,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折磨我!”
他气的讲不出话来,“你……你……。”
我用尽力气将他胳膊挥开,断筋儿话更是控制不住往外冒:“别过来,看到你就烦,没这么恶心过!别以为当皇帝有什么了不起,我要真死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想死?做梦!”他一脚把我踢到床里头,自己也跳上来,辟喱啪啦抽了我几个耳光后神经质道:“哼!你讨厌我,恶心我是么?打今天起,我命人让你和朕寸步不离,我烦死你!!”
我懵了,这个神经病!心里却仍是难以置信,抽着凉气吱唔道:“你他妈开玩笑的吧?”
他翻身骑上我的腰,左右开工将我脸侍候了够,气喘吁吁道:“你这贱流氓痞子,君无戏言没听过么?!一早就告诉你,别在我眼前出现,我就烦你,看到你痛快我就不舒服!”
他下手又快又狠,扇到我两眼冒金星还不肯住手。
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的把他掀翻到床底下,挺着伤腿骂骂咧咧道:“我痛快碍着你鸟事了,你他妈就一个贱人!心理变异的怪胎!发癫的神经病!还皇帝,呸,我呸!!上梁不正下梁歪,就你给带出一帮变态!”
他闷声不啃的扑上来,举拳在我头顶上梆的狠揍:“让你骂,让你骂,还骂不骂?”
我操起枕头砸过去:“草,老子就骂你了,哎哟!嗷~~你他妈恁下流,居然打我伤腿!我跟你拼了!!”
……
血腥,汗臭,还有口水在房间里扩散开来。两具强壮的身体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摔打,甚至是可笑的谩骂嘶咬。
那是我这辈子打的最疯狂的一次架,也是最后一次。天知道我当时哪来的力量和勇气,居然和朱雀当朝的皇帝干上了……后来很久,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每个男人的胸膛里都隐埋着一颗骄傲征服的种子,以至于我和他都忽略了那丝怪异的暧昧感觉,以为两人较劲是因为所谓的男人尊严、面子。
他想不通,为何厌恶我却又频繁的招惹我,却不干脆杀了我以图清静。
我也不去想,为何他害死我处处找我麻烦,小心眼如我居然从未恨过他。
我们像两头固执的驴子,围着感情的弯子绕上一圈又一圈,没有谁为我们解惑,直到……
东方磊的出现。
作为被虐待的伤员一名,我自然是落了下风,次日对着镜子一照,发现整个人都揍成了猪头,坐在床那头的凌喜洋比我稍微好点,只黑了一只眼睛嘴唇微肿。
“再看,我剜了你的眼睛!”依旧是凶狠的语调,声音却略带嘶哑。
我趴在床头用手够着杯子倒些水,笑嘻嘻看着他:“你不敢出去?怕被人看到丢脸么?”
他一脚踹在我伤腿上:满意的看到我嗷嗷叫着倒在床上:“给朕倒杯茶。”
我抱着腿气的吐血:“倒毛倒……哎别,我倒,我倒还不成么,咝~。”
他满意的收了脚,大爷一样接过我递过来的杯子:“凉的?”
我再吐:“皇帝老爷,有的喝就不错了,您就别挑三捡四了。哎哟,您太狠了,断了,断了,铁定又断了……我的腿,肯定废了!”
他瞟我一眼冷笑:“废了才好,茶。”
我将小壶倒扣给他看:“没了,赵太医怎么还不来啊,我这腿疼死了,您是不是该走了?”
“走?”他咬牙切齿的指着自己的脸:“这样子出去么?”
我哭:“您总不会是想养好伤再出去吧?我这还病着呢,我还没吃饭呢,整天清汤寡水的……胃酸。”
他斜眼嫌恶:“瞧你那点儿出息!丢人不丢人。”
我摸枕头摸出一个小盒凑过去。
“你做什么?”他警惕道。
我扬手:“药,活血散淤的,咝,您自己上,还是我帮您上?”
他抬下巴,理所当然蹦出两个字儿:“废话!”
我卷起袖子心思复杂的替他上起药,手指沾了药膏碰上他的脸,只觉触感细腻柔滑,涂到眼角处,他紧紧皱起了眉,嘴上嘟囔道:“包小飞,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你这行为叫做弑君,把你包家抄十遍都不够!”
这条白眼狼……我心里腹讥,指下也跟着用力在他嘴角狠戳。
“咝……包小飞,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恼了。
我耷拉眼皮装无辜:“什么故意的?很疼么?真的很疼么?”
“……不,疼。”他狐疑的盯着我嘴硬。
我心里偷笑,一抬头却从眼睛中泄露了秘密,他磨牙:“你敢嘲笑朕?!”
“没……没,绝对没有!”我举双手以示清白。
“那刚才想什么?!长的就不像个好东西,怎么着都不像是好人!”
草,居然又扯上人身攻击了,我一面故作正经,一面飞快的转动脑筋,嘴上胡言乱语道:“我在想,皇帝果然是皇帝,受了伤都是那么帅……。”
“砰!”“去死吧!”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鄙人下场凄惨可想而知……
72.别扭之爱
我抱住腿哀号:“哎哟,你这人咋这样,我这是夸你,夸你呢!”
“夸我?“他眉头稍松,试探着用手指抚摸眼角,疼的咝咝有声。
我就不信,还会有人不喜欢听好话!怯喜来不及浮出水面,就被他劈手拍在后脑勺上:“哪个稀罕你夸?!”
我有罪,我错了,我不该低估此人的BT程度,活该被摧残折磨。搁眼前这情形,三个月后小命活着就不错了,还完如常人,我呸!
趴了一会儿,只感到腿上疼痛愈发变本加利,腹中也饿的更厉害了。
打量桌面,惊喜的发现离我不远处的小盘子里还放残存几粒开心果,勉强凑过去伸手抓了,刚剥开一颗,凌喜洋就在身后踹我屁股。
”呃?您有事儿?”
他不答话当我空气,撩着眼睛看屋顶。
有病,我张嘴,屁股后面又是一脚,我头也懒得回了。嘣儿,吃一颗,果真是饿了,嘣儿,又一颗……
香,简直是……香到姥姥家了!
后面踹的一脚比一脚狠了,我死也不回头,又舍不得一下子全吃掉,啧啧有声小心回味着舌尖的果肉,完全视身后那人为透明。
“包!小!飞!”
凌喜洋话中几乎是带着把我分尸的恨意了,我才慢吞吞的回头:“有嘛事?”
他盯着我手中的东西,怒气冲冲道:“你竟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失礼?!”
我抽抽嘴角,在他目不转睛的灼灼视线下,很不情愿的将手心摊开递过去:“喏。”
大人物作息时间向来准时到可耻,再加上昨晚折腾一整夜,我就不信他不饿。想吃就直说么,鄙视他这种虚伪的掩饰!
他也不再摆架子,理直气壮接了过去,权衡一番又捏一颗放回我手心:“朕赐你的。”
一颗白胖的开心果卧在掌心,幽幽的散着异香,我呆呆的收回来,端详良久无语。
他斜坐在另一头,低头抠弄着手里的小东西,抠着抠着肩膀就开始微微抖动。
阳光斜斜透过天窗打进来,映着他华贵俊美的脸,而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皇帝,居然盘脚坐在床上专心致致的剥开心果?……
我刚要笑,却被他突然砸来的果仁打到脸:“你敢笑出来试试看?!”
还没等我出声,他自己倒是忍不住了,嘴角微扬露出细白的牙齿:“喂,听到没,不准笑!”
我吭哧吭哧强忍着,笑意却忍不住从眼角眉梢窜出来,笑着笑着,便感到有种柔软的东西从心里滑过。
他有着张精致俊巧的脸皮,狭长的眼睛像一叶细柳,眯起来杀气四溢笑起来也带着丝骄傲的邪气,下巴线条利索简洁微微抬起,时刻彰显着身为帝王的高贵自尊。
这是我们第一次融洽的相处,我的目光最后却停在他微启的衣领处,那里,露着清晰分明的锁骨。呼吸突然变的紧促,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让我慌乱不知所措的危险。
我别过脸不再看他,对方却又不乐意了,抬脚威胁我:“朕都笑了,你居然敢摆臭脸?”
不得已,扯唇勾嘴角露牙齿:“茄子~。”活了二十多年的我第一次被人强迫笑,还真是别扭。
他不甚满意,起身整理衣服:“难看,还不如不笑呢,平常还有几分……”,他及时噤声。
像是想了想,伸手在头上狠推了把,趾高气昂心满意足的走了。
“陛,陛下……您的脸……。”
“要你管?”
“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卫,卫太师在外面候着呢,说想,想看看包大人……。”
“有什么好看的?让他过几天再来,找赵太医给里面那头瞧瞧,呃,先拿点吃的过去,别给饿死了,免得将来那老头说朕欺负他。”
……
听到脚步声远去,我才长长舒了口气。
望着天花板才数到十,小丫头便送吃的前来,我情不自禁翘起嘴角。
后来几日,风平浪静,凌喜洋再也没有来过,我吃了睡睡了吃,居然有种身在燕北的错觉。四年寂寞我都能熬的住,躺床上养病对我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元宝公公看的大喜,捧来镜子给我看:”您瞧瞧,御膳房的菜还是养人,刚来的时候又黑又瘦,这才几天啊,完全变一个人!“
我撇一眼镜子里的猪头:“公公,那是肿的,不是胖。”
他手指在我脸上比画:“不管怎么说,气色是真的好多了。您可快些好吧,皇上体贴老太师,怕他见了担心……卫太师还天天跑来问,对您真是骨子里亲啊。”
呸!体贴,是怕自己的恶行传到臣子耳朵里去吧,我放下镜子:“元宝公公,麻烦您明天转告义父,让他别来了,那么大年纪该在家享清福,跑来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者说了,我不有皇上照顾着么……死不了。”
元宝公公应下,走几步却被我叫住:“哎,元宝公公,我能向您打听个事儿么?”
他打量四周走近道:“您问。”
“您知道……东方磊的下落么?”我犹豫的问出来。
他摇头道:“五年前便已失踪,下落至今不明……。”
我一阵失落,随即猜测道:“为什么?难道他得罪了皇上?”
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陛下和国师交情颇深,至今仍保留着他国师之位,且未对外面宣布失踪之事。国师为人潇洒不羁,来去一向神秘,消失自有其道理。他地位尊崇,非一般人力所能撼,包大人毋须担心。”
我听他说的谨慎,重点事项却未透露半点,更忍不住试探道:“皇上可知道其中原因?”
“包大人千万别在陛下面前提起国师,切记!”
“为什么?”我追问,他的突然紧张让我愈发怀疑事有蹊跷。
他将双手放在身前苦笑:“包大人可知,我跟在陛下身边有多久时间?”
我摇头:“只知元宝公公颇受陛下信任。”
自古帝王多疑,在燕北见到肉圆我便觉得不可思议,历往太子登基总会肃清一些身边亲密之人,他不仅活了,居然还颇受恩宠,例外中的例外了。
“二十年矣!”他感慨,“先帝只有一个独子故而格外严厉,陛下聪慧过人。总角言语便能背诗,九龄即熟读诗书名家百篇倒背如流。太后对其宠溺颇深,纵使孩童匪议所思之事都尽其所愿,书房对面那座最高的阁楼您可曾看到?那便是陛下加冠之时太后为其所修,名曰摘星楼,世间最高的人造楼阁。寓义其一生尊贵至极,奢足无求。那座楼里面,存放着朱雀七位帝王的遗灰,并令国师加了死封印,您可知这其中的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