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涟舒插进来问道:“你为何大半夜的不各自在房里休息,穿着那么整齐?”
“小女子正好有事……来找他……”她吞吞吐吐地答。
“什么事不能明天一早讲么?”涟舒又问。
“这……”她低下头,干脆不回答了。
“我最后问一句。”我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她的回话,便换个问题问道,“你和你丈夫近期有没有拿过什么不明来历的贵重物品?”
女子摇头:“没有,我们都是做正经买卖的……”
没过多久,滨洲的父母官带着一个人匆匆赶来了。
“江开,你看起来不错嘛。”楼公子起身,对穿官服的那个睡眼惺忪的男子调笑道,“又有人死了,这次是李公子和郑道长发现的。”接着便对他做了个我们俩的简单介绍,之后也向我们道,“这是滨洲府尹楚江开,楚大人。”
我在心里暗暗赞叹,这个楚大人的双目炯炯有神,身子站得笔直,整个人看起来满是正气,英挺不凡,难怪楼公子严老板这般的人物与他交好。
我和涟舒上前点头示意,稍事寒暄,将我们的发现再说了一遍,楚大人皱眉,似乎开始了思考。
见楚大人身边一人直奔尸体而去,我便知道他是来验尸的仵作。
一会儿楼公子也跟着过去看,两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一会儿,从他们紧皱着的眉头来看,似乎初步的验尸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
由于早先被一个吊死鬼仵作吓得不轻,现在我总觉得自己对仵作这类官差有几分惧怕和厌恶之情,于是那个看似挺正直的仵作在验尸时,即便我也想早些知道死者的死因,可因为一些心理因素,我还是不太愿意靠过去打听具体情况,便在屋子的各个地方走动,留意死者的行李,也许运气好能找出什么带着死气的物品,有什么意外的收获,说不定这次的东西带着一定隐蔽性也难说。
我这边将他的行李都仔细感受了一通,一边双耳还是留心听着那边情况的,听那仵作的说法,似乎这一时半会儿他竟没有验出这人的死因,且尸体上甚至连一处伤口都没有。
“那抬回去好了,你去研究尸首,我同江开研究一下案情。”楼公子严肃地道。
“也只有这样了。”只听到仵作说了一句,便吩咐几个同来的衙役抬尸体,果然还是需送回衙门进一步验尸才行。
而我这儿,在屋子里连转了两圈也是一无所获,估计只是转悠,不翻出来仔细找找的话,把屋子踩穿了也一定不会有什么收获。
一直在一边观察着验尸体的涟舒,这时将我在温泉时不小心目睹死者妻子与他人偷情的事一说,立刻引起了几人的注意,楼公子当即下令将整个商队的人招集起来,让我秘密做个辨认。
严老板命人在竹苑找了个空的房间,所有人便移步那里。
“什么事啊……”一个人打着哈欠,率先出现在门口,“这么晚了把我叫起来……”
待他看到半屋子黑着脸的官差时,便说不下去了,硬生生将那没打完的半个哈欠咽回了肚子里,跨起的一只脚更是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僵在半空中。
“进来吧。”
听到楚大人这么讲,那人才半犹豫着慢慢踱进了屋里。
“怎么样?”涟舒问,“是不是他?”
这时其他人也朝我看过来。
我稍稍走近些看,只见此人面相偏苦,年纪已是不轻,眼角边上有一颗泪痣,中等细瘦身材,与印象中那个男人不一样,便摇摇头。
“叫什么名字?”楚大人开口问道。
那人战战兢兢答:“回……回大人,陈彦。”
“嗯。”楚大人随便应了一声,让他在一边站好,便吩咐身边的官差将名字记下来。
紧接着又走过来两人,其中一个走前面的高壮男人看起来有了些年纪,嘴唇紧抿着,有一种精打细算的商人味道,他一走近便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让我眼前一亮,就是他!
虽然黄昏时在温泉之中,这男人的表情或者动作看起来实在是淫秽了些,但这身形和眉宇之间,总还能辨别得出来。
当他走近已平静下来的女子时,两人似乎瞬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女子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而这时我也正在观察着他们,恰好被我全部收入眼中,我分明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几分隐隐的喜悦,先不一杆子打死说他们是凶手,但那人的死亡对于这对男女来说绝对有益。
我指着这个先进来的男子对大家点点头,楼公子挑眉,附耳对楚大人说了几句。
涟舒却道:“奇怪,他也没有一丝死气啊,难道我们都想错了么。”
我用扇子一敲脑袋,是啊!难道凶手真的另有其人?抑或是他们有能力将东西藏起来,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第七章 搜查
楚大人接着问了那对男女的姓名,我们才知道了奸夫的名字叫汪劲松,死者的妻子何刘氏。
楼公子对楚大人使了个眼色,楚大人便命人上去搜了汪劲松的身。
从他的脸色上来看,这男子虽然万般不愿意,但做百姓的平时再怎么横,又岂敢反抗官府办案,也就乖乖的给搜了。
“回大人,没什么发现。”
楚大人“嗯”了一声,不语。
同男子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人,他见到官差倒也完全不慌神,疑惑道:“官老爷,这半夜三更的还叫草民来有什么事?若是今早曾进(密室杀人案的死者)的事,早上不都问过了么?”他的声音也没什么起伏,听起来有些意识模糊没睡醒,仍然很困的样子。
楼公子打开他的扇子随便扇了几下,又敲在掌心上合起来,冷冷地道:“你们商队又死人了,就再将你们几个叫来问问,怎么,不行?”
“谁死了?”他大惊,张望了一下室内,似乎在看缺少了些什么人,“是何大哥?”见有人点头,他又接着问,“他是怎么死的?”
楼公子没理他,楚大人出来打断这人的一连串问题,问了个名字,知道他叫“叶旬峰”后便让其在一边站着,只问出去找人的官差:“怎么就这些人?还有两个呢?”
一直在一边畏畏缩缩站着的陈彦听到有自己的发言机会,便道:“他们……他们去了隔壁的窑子,估计今晚是不回来了。”
“去找回来!”楚大人发话。
接下来楚大人便和楼公子不浪费时间,你一句我一句开始问起话来。
我在旁边听着觉得没什么特别大的意思,我们是来捉鬼怪的,调查女妖的事才是现在我和涟舒的当务之急,在这边听官差办案虽然有些关联,可毕竟我们也能凭自己的力量做些什么,老是听着算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话事后还能向楼公子他们打听,可现在却是难得的搜查房间的好时机,绝不能浪费了。
和涟舒商量之下,得知他也正有此意,便跑去找楚大人他们小声商量,楼公子想了想道:“江开,反正你总要派人去搜查的,若是带上李公子和郑道长,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发现,你派几个人同他们一起去吧。”
楚大人点点头:“嗯,就这么办吧。”
在案件的处理上,楚大人与楼公子之间有着对彼此完全的信任,一开始我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楼公子一介平民能有权力插手官府的那么多事,楚大人身为滨洲府尹又为何老是仰仗别人的力量?不过在看到楼公子与楚大人之间用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的默契后,我也就明白了,这种默契不经过多年的合作磨合是绝对培养不出来的,楚大人作为官员的办案权力,添上楼公子便布大江南北的情报网,后又加上两人的聪明才智,两人之间一明一暗、一人拥有权力一人拥有行动力,他们无间的合作既是强强联手,又是优势互补,的的确确可称之为办案的最强组合。
想到这里,我心中又不由燃起了另一个想法,若是这两人走到一起,我倒是还能理解,怎么楼公子偏就喜欢那个爱拈花惹草的严老板呢?(对涟舒被严老板灌醉调戏的事还在耿耿于怀)
算了算了,反正这些喜欢不喜欢的事也不是我这个外人该去想的,只要楼公子将他家严老板管好,别再来调戏我的涟舒就是。
跟着官差先去了死者左手边隔壁的屋子,也就是何刘氏暂住的房间,一进里面就能感觉到,这个屋子刚才压根就没人睡过,她说的半夜突然想起有事,才去找她丈夫的话我起先就根本不信,现在照她屋内的样子看来,定是刚去会了情人,回来途中或是办事的中途正好被丈夫撞见,后来几人在争执中就把可怜的绿帽子男给杀了,再试图一起掩盖罪行……
不过死气是怎么回事?若是说到这问题上,凶手又好像有些预谋杀人的样子,不然又如何会想到将我和涟舒调虎离山?而我刚才的那个猜测,又明显属于冲动型杀人……
“唔唔……”不明白,想不明白,算了还是别想了,也许能在屋子里发现什么新线索也不一定。
“逍愿?怎么了?”
“啊?”我疑惑,好好的,涟舒为什么要问我怎么了?
“我……听你发了些声音,怎么了吗?”
我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没想明白罢了。”
“喔……”涟舒迅速转过身,佯装搜索去了。
我挠头疑惑,他干嘛?
这间屋子里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接着往左,将每间屋子都查遍了没翻出什么,最后才去了汪劲松那里,他的院子也正好在死者的隔壁,偷情的两人一左一右,正好将死者的住处夹在中间,他们若是去对方那里,不论去哪一方,来来回回都需从死者的房门前经过。
这样一来,半夜偷情被男主人发现,演变为争吵,最后杀人倒也不是不可行。
看屋子的样子……若是有人说这里什么事没有发生,那这人就是眼睛瞎了。
床上的被子和床单被搞得凌乱不堪不说,上面还隐约有些粘稠的污渍和掉落的头发,整张床透着一种淫糜狂乱的味道,几乎可以让人想像出那两人刚才在床上的激烈程度……
实在是不堪入目啊不堪入目,我简直都看不下去。
只不过……这间屋竟然也没有一丝死气!我和涟舒从刚跨进门槛起,便四处留意着那方面的状况,可自从我们被那小鬼引开之时起,整个滨洲的死气便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留一丝痕迹!
莫非凶手之前是因为没有在滨洲境内遇见过道士,便有恃无恐?而今天见到我们的到来,故意将死气隐藏起来了!?凶手竟有这等本事!?
“逍愿,你怎么样?”涟舒走至我近前问。
我摇头:“没什么收获,涟舒你那里呢?”
“嗯……我这里也没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得有些局促,“我不是问这个,那个,我是说……你那里怎么样……?”
我的脸像是突然间被火烧着了一般,“噌”地一下就红起来了,涟舒他提这个干什么啊,我刚才脑子里想的都是别的事,一点都没去想这回事,他忽然这么一问,搞得我还挺别扭的。
“我没别的意思!”涟舒看我不自在,连忙摆手道,“只是看你一直在揉腰敲背的,所以才问问。”
我揉腰了吗?莫非是下意识里觉得腰酸,便用手上去揉了揉敲了敲?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事,涟舒却如此在意,刚才在何刘氏房里的那次难道也是?
心里突然有一道暖流划过,捏起涟舒的手悄悄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低声答道:“真的没事,不过有涟舒这么无微不至的关照,即便腰再酸也值了……”
他被我的动作惊得一下抽回手,四处看看,确定房里的另几个官差没有看到,脸红着责怪道:“以后别在人前这样了,虽然我不介意外人知道我们俩的事,但大庭广众的这样……还是不习惯……”
我笑着调侃:“你今天还不是在严老板和楼公子面前热情地……”
“那是因为我醉了!”他气急败坏地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像是个孩子一般,有意思得很。
“人说醉了才能体现真性情嘛……”我大笑,忍不住又在涟舒脸颊上亲了一下,这让他的脸更是红得像只熟透的苹果一般,我又接着火上浇油说,“涟舒你又何必压抑自己……”
他气得抡起拳头在我的胸口砸了一拳,接着可能觉得还不解气,又从我手中抢过扇子,在我肩上和脑袋上用力敲打了好几下。
我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半玩笑半认真的和他对抢扇子,嘴上还道:“哎哟涟舒,别敲了别敲了,这可是名家堂柏湖画的扇子,敲坏了不但我要心疼,楼公子也要心疼的……”
后来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涟舒再抽了几下没抽出来,干脆也就放手了,最后嘴上还要逞逞能:“我才不去管这堂柏湖还是堂叉湖,你要再乱说话,我还用这扇子揍你,让你心疼去!”
“是是是,再不敢乱说话了……”我笑嘻嘻毫无诚意地答。
逗弄涟舒这么有意思,若是不继续将这好习惯发扬光大下去,这才叫损失了本少爷人生中的一大乐趣呢。
“办正事了,看你笑的一脸痞样……”涟舒白眼,不再和我闹。
“好好好……”
此时爬到房梁上方搜查的官差突然大叫:“上面有发现!”
我们连忙抬头看,只见他从梁边探出小半个身子来,右手上拿着一件用布包裹着的东西,从形状上来看,那被布缠起来的东西分明是一把斧子!
官差小心翼翼沿着梯子爬下来,直奔楼公子等人所在的屋子。
将布团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把带血的斧子!
这是第一件密室杀人案的凶器!
第八章 将计就计
楼公子将带血的斧子摊在桌上,注意力却不放在上面,反而是留意着屋内几人的脸色。
我也环视了一周,好像除了何刘氏这个女性的脸色有些发白之外,其他人都显得很吃惊,而汪劲松吃惊之余,更是一脸等着看别人好戏的表情。
咦?怎么那两个逛青楼的人还没有找回来?
找严老板提出我的疑问,得到的回答是:这附近的妓院虽然说不上多,但也绝不算少,出去寻找的官兵人数却是有限,这一时半会儿很难将附近的青楼一一找过来。
我看看外面时间也不早了,再过没多久天就要亮了,也许到了要审问他们的时候,我和涟舒早就等不及,困得睡回笼觉去了。
“你。”楼公子示意那个爬上房梁的官差,“说说这斧子是在哪里找到的吧。”
“死者右手边隔壁的屋子。”官差迅速回答。
“怎么可能!”汪劲松突然变得很激动,他扭住对方的领子吼道,“你是不是搞错了,这东西怎么可能是我房里发现的!我根本没有看到过这把斧子!更不可能把它藏在我房里!这是栽赃!是陷害!一定是谁放在我屋里的!”
“绝对没错。”官差淡定地答道,“就在横梁上方,床上有欢爱痕迹的屋子是你的吧。”
男子将手放开,整张脸都激动地涨至通红,完全没了刚才神清气闲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慌,他看看面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的何刘氏,又看看我们,最后像是找到救星一般跑到楚大人面前:“大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