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悠然自得地骑在马上,身体中的DNA里属于父亲的那一小部分骚动起来,诗性大作,忽然忆起仅会的几首诗中的唐朝的大诗人李白的一首诗,不知不觉小声的低吟起来:“一百四十年,国容何赫然,隐隐五凤楼,峨峨横三川,王侯象星月,宾客如云烟,斗鸡金宫里,蹴菊瑶台边。说的就是现在眼前这一片景致吧?!”
听见季慕飞吟诗,原本下巴一直顶在季慕飞的头顶像小猫一样磨蹭来磨蹭去的柯月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尖着嗓子问:“噫???你也会吟诗?”
“我为什么不能会吟诗?就算不会写,那别人写好的,我总会念吧?嗤!”被柯月轩看轻,季慕飞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不小的伤害,立刻不服气的顶回去。
“我以为你对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在行,可没想到你也通晓诗文?”挠挠脑袋看看天,柯月轩不假思索不考虑后果的张嘴就说。
“是是,我哪比得上你这个13岁就高中乡试榜首的天才来的厉害,在你跟前吟诗就是班门弄斧。”季慕飞知道要谈学问肯定比不上眼前这个少爷,可心底不免泛酸,就连说话都透出股强劲的酸劲。
“呵呵,生气了?”
“哼。”
低头俯视了一眼坐在怀里声闷气的季慕飞,轻轻唤了他一声,见季慕飞并无反应,柯月轩丝毫没有介意,微微牵动嘴角,独自看着远方沉声低吟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维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帏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柯月轩宛若清泉流水般清澈的声音略带遮掩不了的惆怅和不舍,还有一点点恐惧,虽轻犹重的声音仿佛巨石压在了季慕飞的心坎上,他忍不住替老公把诗念完:“长相思,摧心肝。”
“你也会这首诗?”柯月轩柔声问道。
“不会,只是听我哥念过一次,当时因为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印象很深,不过也只记得最后的一句话。”面向太阳落山的方向,西落的余辉刺的季慕飞半眯起眼睛,柯月轩背着光线,隐约中,季慕飞好象看见他老公露出寂寞神伤的神色。
文学水准不太高,语文考试成绩只在2、30名间游荡的季慕飞是不太懂这首李白大作的含义,他也只从老哥的口中听过一次。当时他的恶魔哥哥听说是和水一样的小情人发生了争执,结果被人家赶了出门,两个星期没见面。他那个恶魔哥哥在一个寂静的深夜边里空对浩瀚的夜幕边叹息边念了这首诗,被起床喝水的季慕飞撞见了这一幕。
季慕飞当时问他老哥:“好好的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在吟诗做对。”他那个恶魔老哥既然一反常态,没立即冲上前去对这个平常总是充当玩具的弟弟一翻“教导”,却意外地表现出好哥哥体贴的一面,硬是拉着季慕飞说上两个时辰,自己是如何如何喜欢他的那个小情人,自己是如何如何深爱那个小情人。现在被人家给赶了出来,也只有借助诗词抒发一下他的相思之苦。然后又大放苦水,什么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什么如隔云端,什么只有李白的诗才能表现他对情人的思念……
因为第一次看见向来坚不可摧好比顽石的哥哥,脆弱的仿佛初生的婴儿不堪一击,还为此借酒消愁的时候,季慕飞一知半解的体会到诗中所表达的相思之情。
拜他哥哥所赐,季慕飞知道柯月轩此刻在思念一个人,而那个人绝对不是他,因为既然是看的见摸的着的天天陪在身边的人,何来的思念呢?!
季慕飞的心被人狠狠地一把揪住,又补了一刀,痛的他缩了缩身体,差点呻吟出声。
平时里总是笑脸迎人,天真的有时又有点神经大条,我以及他是个没有烦恼的人,就算有也一定会笑一笑就忘记了。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令人心疼的哀伤,反而叫我不得不在意。他喜欢那个人应该很久了吧?现在还喜欢吗?他不是说最喜欢我的吗?那跟那个人比起来更喜欢谁呢?或者说他喜欢的人是我,爱的人却是他??因为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呀。听别人说过只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喜欢堆积起来才能算的上是爱,喜欢上一个人很简单,爱上一个人要比想象中更难。
对呀!!月轩他也只说过他最最喜欢的人是我,可从未对我说出那个“爱”字。
他思慕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不喜欢女生,也讨厌笨蛋,象他这样出色的人只有完美的人才配的上他吧?那么他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那么我对月轩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爱呢?随口说说的话,谁都会讲,可真真做起来好难。那么我在他的心目中又是什么样的地位呢?替代品?
突然间觉得未来好迷茫,失去了方向一般,我应该朝着那个方向前进呢?
一时间无法适应混乱的思绪,仿佛被突然发现的事实打击过度,季慕飞无精打采地垂头不语,一直被柯月轩思慕的那个人是谁这个问题困扰,路边热闹的景象全然失色完全吸引不了他的视线,身后的柯月轩可能是因为就要见着久别的师父,显得特别的兴奋,一路上像个喜鹊唧唧喳喳指东道西说个不停,完全没有注意他老婆突然忽然低落的情绪,而季慕飞脑子了一团糟,也没留意他老公说了什么,恍恍惚惚只觉得耳朵里飘进一些他不感兴趣的东西。
憋在心里不说那不是季慕飞的个性,可问出来真的好吗?季慕飞抬头看着笑的像个大男孩的柯月轩,欲言又止:“月轩…….你…..”。
“什么?”柯月轩笑着低头问他。
是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他思念的那个人是谁?还是旁敲侧击的让他吐露实话?如果他全盘否认那个人的存在,是不是就会如释重负?如果他不否认呢?那我又该怎么办?像平常一样,拳脚相交之后,边傻笑边一带而过?还是一气之下就离开他的身边?可离开了他我又能去哪??
“没….没什么。”季慕飞轻轻摇头,硬是将卡在半截的话生生吞回肚子。
“可是,你好像要问….啊….”柯月轩只问了半截话就突然打住。
“怎么了?”
“到了,到了,慕飞,你看,快看,师父的府邸到了。”柯月轩指着眼前几米开外的大门像个孩子般兴奋的向季慕飞解释道。
抬眼看去,一扇枣红色的沉重的大门威严屹立,门上金色的门环十分醒目,是石刻的狮子顿在大门的两侧,栩栩如生,屋檐底下四个烫金大字“天下第一”孤独的悬挂上方。门内门外人流传动,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一位年约27、8左右的清秀的年轻人站在门前,谦虚有礼地同来往的宾客打着招呼,满头是汗仆人们忙着将堆积的贺礼搬进后院整理。
柯月轩利落的翻身下马,季慕飞跟着跳下马鞍。不等季慕飞将起皱的衣服整理停当,柯月轩迫不及待的牵着他的小手就往里冲,就差一步就进的前门的时候被方才站在门前接待宾客的人给拦了下来。
“这位大狭匆匆忙忙一定远道而来,来即是客,但府上有命还请递上请柬,在下说话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说话的人不卑不亢,声音抑扬顿挫,平缓中不容忽视的威严无形中产生的压力迎面扑来。他眉清目秀,五官清爽,干净的脸上一双锐利的双眸叫人移不开目光。是个厉害的人物,这是季慕飞对来人的第一印象。
“晓哥是我,是我啦。”柯月轩指着自己的鼻子,送上灿烂的笑容。
柯月轩口中的晓哥定睛看着他,打量的目光将他仔细看了遍,稍稍吃惊后,立即欣喜地叫道:““月,月轩?!!!”
“嘿嘿…是我啦,是不是变了很多?晓哥差点都没认出我来。”柯月轩调皮的歪歪脑袋。
晓哥激动地握着柯月轩的双肩将他拉到阳光下仔细看个清楚,迎着光线他挺直了脊梁:“三年不见,你长大了许多,个儿也高了,不再是个一天到晚师父长师父短的小孩子,而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男子汉了。”
“呵呵,”柯月轩害羞的红了红脸颊,“对了,晓哥,师父在哪?我好想他的,快点告诉我,快点吗。”
“看把你给急的。少爷他刚才在前厅接待夏侯世家的几位贵客,这两天可把他给忙坏了。”晓哥拍拍柯月轩的肩膀说。
“夏侯家?”从没听过的名字,难道说….
“是你未来师母的娘家。”
“难道就是那个声称可跟师父武功齐名,并列天下第一的夏侯渊远的夏侯世家?”柯月轩闻言,眉头打成了一个大大的结。
“恩”晓哥点头,“夏侯渊远派人上门说亲,少爷自认也到该成家的年纪了,所以就应了这门亲事。”
“都没见过面,就答应成亲,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柯月轩不满的嘟囔着。
“少爷自有他的想法。”
“那子云到了吗?”
“这…..还没到。”想到韩子云,晓哥的俊脸爬上了愁容,“子云这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来?当年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山庄,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为此,少爷难过了许久。”
“希望他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唉——”晓哥长叹了一声。
偏过头的他视线落在在柯月轩身旁沉默的季慕飞,盯着他那双大的好象要掉出来的眼睛,笑着问柯月轩:“这位是?”
“啊,”见晓哥提及季慕飞,柯月轩急忙说道,“你看我,晓哥,一急都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慕飞,慕飞这位是我晓哥,名叫木晓,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庄的管家。小时侯也多亏了他的精心照顾。我才得以从阎王殿逃了出来,你也跟着我一起叫晓哥好了。”
“晓哥好。”季慕飞礼貌的欠身,一个90度的大弯腰鞠了一躬,因为自从季慕飞得知被下毒的老公是被别人给救了回来的时候,他就在心底暗暗发誓,等见了救他老公的人后,一定要当面道谢,虽然眼前的晓哥不是直接救了他老公,但是至少也帮了他老公不少的忙,所以季慕飞万万不感怠慢了这位晓哥,大声的表示心中的感激之清,“多亏了您的鼎立相助,月轩现在才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小飞我不胜感激。”
“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晓哥立刻喜欢上眼前这个诚恳道谢的少年,说话也不知不觉的放轻了声音。
“晓哥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你这个小子,小飞是替你道谢,你却认为理所当然,什么时候变的不知礼节了。”虽是责备,却听的出宠爱有加的口气。
“因为他是我老婆吗。他不道谢,谁道谢。”柯月轩大大咧咧地,毫无别扭的就将他与众不同的老婆介绍给晓哥。
“哦!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看不出晓哥有任何诧异的神色,他只是爽朗地开怀大笑,拍着柯月轩的肩膀说,“好样的,好样的,待会儿你师父见了慕飞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这个笨蛋竟然能毫不在乎就把自个儿的老婆是个男人介绍给别人,而且,而且还说的这么大声,真的…真的是个笨蛋呀。季慕飞羞涩地笑笑,虽然暗骂在这个方面显得过于粗枝大叶的柯月轩,可从心底涌出一丝苦苦的甜蜜。
“那晓哥我先去拜见师父了。”
说完,柯月轩牵着季慕飞的手急切地向院内跑去,一边跑一边不时的转过绚丽的容颜催促着气喘吁吁跟着他急速奔跑的季慕飞:“快点,慕飞,快点,我都要等不及让你见见师父了。”
月轩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直很期盼见面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满脑子想的都是月轩思念的那个人是谁?长的什么样?是个什么样的人?
柯月轩一个急刹车,心不在焉的季慕飞险些撞上去,皱着眉头刚想叱责他这种没有预警突然停下来的行为是很危险的,却见他老公双目放光直直地盯着前面一动不动看着,清澈的目光逐渐变的深邃,柔情一点一滴的黑色明亮的双瞳中升起,蜕去精光的眸子绽现出季慕飞从未见过的温柔,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难道……月轩他…..思念的那个人………
季慕飞心头一紧,眼睛不由捕捉他的目光停留的地点。
屋子中间站了一个人,那人背向着他们长身玉立,百衣如雪,墨色的长发如瀑布般的流泻身后,裸露在外的颈项与墨如夜色的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光洁似玉,消瘦的肩膀,算不上强壮的身体,即便静静地站在那里,季慕飞依旧感受到那股安宁、祥和的氛围。
柯月轩颤抖地轻轻唤了一声“师父”,那个人的肩头抖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来。
季慕飞以为真的见着天仙,或者眼花,不然很难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如此美丽的人。俊俏的细眉颜色深且直,浓密的睫毛不翘反而有些下垂,遮住了一部分深深凹下去的眼睛,带着深深忧郁的淡色的瞳人,淡到和沉浸在湖底的琥珀色的水晶很像,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了摹刻的高洁和淡雅,嘴唇艳却不娇,挺拔的鼻梁充斥着难以言状的魄力,平缓单薄的胸膛和纤细的躯干,那时季慕飞想到了秋天里的芙蓉,想到了金色的落叶纷飞的秋天中盛开的芙蓉,木芙蓉的迎秋花骨和水芙蓉的清廉雅致,全部都藏匿于这个看似纤细却蕴藏着力量的身体。
他真的和芙蓉很象,清爽、明洁、淡雅、妩媚、纤细、忧郁、孤寂。季慕飞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包含如此之多的内容,却也维持着一种令人着迷的微妙的平衡感。
像他那样的人才会令月轩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吧。想到这季慕飞怔怔地立在当场,被划破思绪挤进脑海的想法牵制的无法行动。第一次,季慕飞对柯月轩的感情产生了质疑,同样对未来感到些许莫名的恐慌
柯月轩唤着“师父”的同时,松开了掌心中的小手,快乐的跑到师父的面前,白净的脸颊染上兴奋的红色,师父微笑着伸出纤细的手腕,柯月轩见状立即低下头去,师父的手指宠爱有加地摩挲着他的千千丝发。
季慕飞怅然若失的看看了失去温度的掌心,又看了看面前正在上映的师徒二人再会的感人画面,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张合约是不是签的太早了点?”
太过沉溺于混乱的思绪,就连柯月轩将他牵到师父的面前都浑然不觉,直到那个美的如画般的人伸手触摸他的脸颊,冰凉的手指接触到滚烫的皮肤时,季慕飞方才惊醒,露出了害羞的表情。
“慕飞,我是月轩的师父,夏夜雪,你跟着月轩叫我师父或者叫我夜雪好了,随你喜欢。”夏夜雪拿掉了季慕飞头上帽子,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梳理他被帽子压趴的头发。
老天,好温柔的人,温柔的好像月亮。
“月轩写信告诉我,多亏了有你照顾他,他才没觉得寂寞。”委婉悦耳仿佛天籁般的音质,干净不带一点杂质,是一种纯粹的声音。
虽然嫉妒,可还是莫名地喜欢上他。
“月轩这孩子,有时是有点任性,但是我以人格保证,他是个体贴的好孩子。”看了一眼爱徒,夏夜雪微微翘起了嘴角,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耳廊后面光滑的皮肤落在了柔软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