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笙歌 下+外传————夜澪

我们讨论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娘亲叫出来，以她优秀的方向感才最后走出了这片透着阴森的林子，加快速度往俞巷东面的小山坡赶去。

到了那边，只见光秃秃的坡上，赫然立着数个高起的坟头，月光之下，一个人影上上下下不停动着。

“师父……”我轻声叫道。

真的是师父吗？他真的将别人的墓挖开来看了？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啊。

“小茶，你回来了。”人影往这边张望，果然是他，“人了抓到了？干得好。”接着他朝我招手，“你快过来，我这边也有重大发现！”

我小跑步跳上小山坡，立到师父旁边，他挖出来的那些东西立即呈现在我眼前，它们在月光下闪着蓝色的幽光，显得尤其恐怖！

“这些都是……！！！！！”我不敢置信地惊叫起来。

“没错，都是道士和和尚的尸骨！”

第五章 尸变

师父正在挖的这座坟头显然比其它的高上许多。

这本来应是少年父母坟地的位置，挖出来之后，竟然埋着一堆外人的尸骨，且埋葬的顺序明显的有先有后，在表面上的那些显然是葬下时日较浅，而深埋底下的则几乎腐烂得不剩下什么肉了。

“呕——”好恶心！尤其是表面的这些只埋了没几个月的尸体，它们肚子膨胀的很严重，脸更是严重变形，几乎没一具能看得出生前的样子，只能从尚未烂掉的衣物上判断出他们生前是干什么的。而从尸体的眼鼻口处，隐隐有暗色的体液流出，可能是师父刚才挖坟时的搅动时弄出来的，简直恶心至极！

再加上尸体腐败之后产生的味道……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吐了！

我转过身，逃到至少不那么臭的地方，才觉得自己的脑袋总算是恢复了些正常的思考能力。

那些尸体自然是俞捷埋的，除此之外不做它想，可在他的背后，到底是谁控制着他这么做的呢？

为什么又尽是些道士和尚？少年故意将我引到隐密的森林里，他的目的果然是想杀了我吗？说不定他最初的目标是师父，见我跟了去，才临时改变了计划。

师父还在那边继续用铲子挖，想将这些死人都翻出来，看看下面都是些什么，就算离了这么远，我也能感觉到那边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鬼气，更何况是浸淫在这种奇怪物品中这么多年的师父，他对鬼怪之类的兴趣和热衷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更不可能对这异常的鬼气没有察觉。

可我不想过去，那边实在太臭了，臭得让人受不了，但是我又非常想知道事情的原因，就把期望放到被潋丽姐捆着的俞捷身上，不知道他一会儿醒过来会不会恢复神智，在事情败露之后，他知道再没了杀我们的希望，他撒的那些谎也就没有意义了，接下来他会不会将真相全盘托出呢？

身边的阴气已经比起全盛时期消退下去不少，该恢复了吧……？

我期待地看着少年的脸，时不时让潋丽姐摇他几下，过了没多久他就醒了。

可惜让我失望了，俞捷的眼睛还是红色的，他现在的样子别说是回答我的提问，就是连正常的对话都成问题。

他的双眼像是泛出无数血丝一般鲜红鲜红，明明整个身子都被鞭子牢牢捆着，却还挣扎着想下来，甚至还试着用牙去咬断鞭子。

这些当然都是徒劳无功的，潋丽姐的鞭上注入了她死后的怨念，非一般鞭子能比，当然不会给他轻易咬断，会有损伤的也就是俞捷的牙而已。

可是他的样子却可怕极了，眼神里满是怨恨，边咬还边发出像是很痛苦的声音，整个人抖得厉害，仿佛我不放开他，他就快死了一样，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就在此时，师父突然叫道：“有了有了！”

我回头看去，只见那里的尸体已堆起了小山，师父正在用不知哪儿招来的水清洗手上的物品，看它的形状，好像是一把长剑。

“长剑”从地底下现身后，再也没有东西能挡住它的气息，它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鬼气，浮现出一张张痛苦的人脸，用眼睛就能瞧个清清楚楚，而且竟呈现出暗红色！

“小茶，你过来。”师父像是得到有意思玩具的孩子想跟人分享一样，拼命跟我招手，“这可是把好刀啊！吸魂吸血无数，这些人都已经几乎和它同化了，你瞧瞧一些埋的时间较晚的，能不能用你的能力把人救出来。”

“不要，师父你过来，我才不过去。”原来是把刀吗？怎么是细细长长的？

师父无奈地摇头，只得过来，而就在此时，在他双眼看不到的背后，一具具腐烂的尸体竟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扭曲动作缓缓站立起来，他们每人的身上都包围着一圈红色的气，显是受到了妖刀的控制！

它们伸出肿胀着的双手，上面淌着绿紫色的不明汁水，缓缓向师父背后心脏的位置靠近，即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汁水，可若只从颜色来看，接触到的话绝不会是好事。

“师父！小心！！！！！”我着急之下大喊道。

平时那么强悍的师父这时候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只顾兴冲冲拎着把刀往我这边走，其中一人的手都快要碰到他了啊！

我紧急将娘亲唤出，希望以她的速度，能在腐尸将汁水触到师父之前，将其用枪挑开。

不行！要来不及了！

腐尸离师父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而我和他却相隔了约有半个山坡的距离！娘亲即便再快，这些路也赶不及！师父，你快点跑起来啊！

我以为来不及的时候，离师父最近的那具腐尸，竟然忽地定住了，它一只脚还非常不自然地停在空中，就那么金鸡独立着，丝毫不动了。紧接着，后面的尸体接二连三的停在当场，即使是互相撞到，也不能使定住的那些尸体动摇一分。

随着师父“啪”地一声响指，它们竟相继自行走回坑中躺好，扒土将自己埋起来，而与此同时，刀刃上那些显眼的红色人脸在扭动着被压制回去，突然消失不见了！

“就算你们还活着，也不可能动得了我分毫。”他回身对那些已经埋好的尸体说道，“更何况是被这把刀控制的时候……”

能随心所欲将敌人掌控于股掌之中，这……就是师父的能力么……？

他一跃跳至我面前，把我勾进怀里，嘻皮笑脸道：“小茶，是不是替师父着急了？嗯？我逗你玩儿呢，像你师父这么高强的身手，怎么能有事呢？”

我当时是真的急坏了，心跳得飞快，几乎从胸口跳出来，直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就算知道了师父没事，我还是心里堵堵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吓到了？”他拍拍我的背，见我还是不说话，便将我从怀里稍推开些，“唉唉，怎么哭了？”

我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想到刚才师父真的可能会受伤，然后又再知道他是故意耍我的，越想越觉得万分委屈，眼泪便来得越发汹涌，停也停不下来了。

师父手忙脚乱给我擦着，脸上也满是懊悔之色：“小茶，小茶茶……别哭了，是师父不好，不该这么吓你的，你看师父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啊，乖。”

“你……呜你，老是骗我！”我怒诉，可是声音带着哽咽，怎么都强硬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师父以后一定不骗你了，快别哭了。”师父拿我的眼泪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软声劝我。

“呜……那你以后，还是骗我，怎么办？说不定，这句话……就是说着玩的……”我受了这么大惊吓，一时半会儿哪停得下来，情绪已经有些缓解了，可眼泪还是在往外流。

“这次绝对是真的，不骗你，别再哭了小茶，师父要心疼了。”师父用手指将我不停流出的泪水仔细擦去，可是哪擦得干净，他叹口气，下定决定一般道，“下次要是再骗你，就像上次约定的一样，再让你一回好了。”

啊？什么上次约定？

“哪次？”我傻傻地问。

“就是反过来！”师父捏我的脸。

真的吗！？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接口道，原来师父是见潋丽姐在场，不好将这件事说得很明白呀，害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可眼泪一下子还是止不太住，随后他捏住我的脸一顿揉搓，咬牙切齿地说：“怎么还哭，都给你拣了这么大个便宜了。”

“再让我哭会儿，停不下来了。”

……

“师父，这把刀就是控制俞捷杀人的元凶了吗？你怎么知道东西在他父母坟里的？这刀到底是哪儿来的？”我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把眼泪止住了便抬头问道。

师父单手摸着下巴，给我说明起来：“老太太提到道士和尚都去他父母的坟上上过香，我觉得这可能是老太太眼花看错了，或者是道听途说的时候加入了自己的想象，上香实在是不太可能，不过曾去过坟地这件事却一定是真的，所以为师觉得这里有疑点。而俞捷是在葬了父母之后才产生的这一系列问题，我猜测可能这把刀本来就是被扔在此地，结果这块地区被作为坟地使用后，长年累月吸收死人血气，便有了自己的意识，少年在埋父母时也许正好挖到了它，才使得他被控制住。可怜以前的那些道士和尚都轻信了俞捷的述说，将重点都放在老太太的房子上，自然是什么都找不到的。”

那为何他要对道士和尚下手？

师父似是看出了我的疑问，不待我问便自己接下去说道：“让你去追踪少年时，我没想到他是专对有灵力的人下手，不然定不会让你独自去，现在再想来，他能每次在十五那日将人杀害的事也就明白了，因为俞捷告诉他们老太太那边有问题，让他们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结果，一直在村子里逗留到十五阴气大盛那天，趁对他没有防备时下手，埋在这里好给这把妖刀吸血吸魂。而我竟然还故意创造这个时机给他，让你身陷险境，不过好在有潋丽在，你没事就好。”

“谁说没事？”潋丽姐在一旁不顾我的眼神暗示，插嘴道，“小茶的手臂被他划伤了，还流了不少血呢。”

多嘴！我噘起嘴，本想趁着天黑师父看不清的时候暂且混过今晚，再等伤好些的时候就骗他说是不小心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划的，想不到这么早就被知道了。

“怎么不告诉我！？”师父连忙放开我，快速为我检查起伤势来，“幸好，没伤到筋脉。”接着便给我仔细清洗，又包扎了伤口。

我呲牙咧嘴受过一阵阵疼，等他包完了，用袖口擦去头上疼出来的冷汗，问道：“那俞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他对我们说那么多谎也是这妖刀指使的？”

“该是的吧，不然一个小孩儿哪那么多心思……”

“她是鬼！她是鬼！我没说谎！”俞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睛分明不是红色的，妖刀也已经被师父收制了，他却还在嚷着这些话，难道妖刀对他长时间的控制，已使他的心智彻底产生问题了吗？

师父用净化之力将他身上的鬼气全部化尽，成功让他安静下来，没多久便睡去了。

“他会恢复吗？”我问。

“其实现在已经算是恢复了，可能刚恢复，脑中的记忆有些混乱而已，以后会好起来的。”师父回答。

可怜的俞捷……经过商量，我们决定还是把他交给老奶奶抚养。

在我们把他交给老奶奶时，他也已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她不说话，眼中没有了狂乱，却还是有一丝害怕，老奶奶靠近一步，他就后退一步。

“他是怎么了？”不是好了么？

“这孩子从小就怕我。”老奶奶解释道，“可能是他父母还在世时，我对他还是严厉多过于慈祥吧，再加上这几年他也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害怕我责备他的缘故吧。”

“想来也是这样，这孩子已经受了不少苦了，您以后就好好对他吧。”师父笑道。

“多谢道长治好了他多年来的病。”

老奶奶虽然长得可怕些，但内心善良，相信她能好好照顾少年到他长大。

我们在俞巷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起床出发了。

“师父，你不让我试着收刀里的魂魄了吗？”我昨晚被他一吓，竟然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师父怎么也不想着提醒我。

“算了，这些人的魂魄都不完整了，若是强行抽出来，说不准会弄出个多人合体的怪物来，而且你受着伤，不一定集中精神，说不定会有危险，就别试了吧。”

闻言我开心一笑：“原来是因为担心我的伤呀。”

谁知他伸手过来扭我的脸，威胁说：“是又怎样，笑这么开心，小心我咬你。”说罢便飞速在我脸上轻咬一口，然后就转身佯装赶路，可就在他转过去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的脸都红了。

“快快快，找你师祖要紧。”师父催促道。

还装！笨师父！

我心里这么想着，快步追了上去。

外传三 谜之老人（完）

外传四：复仇

第一章 因爱生恨

在青丘山，我是最强的——在他来到这座山之前，一直都是如此。

赤鱬，拥有鱼身人面，未修炼成精的赤鱬虽不及人聪明，可只需多吸收天地灵气，一旦修炼成精，便可幻化成人形，从而获得比普通人更高的才智，甚至是长生不老。

可是在我们赤鱬一族之中，就只有我最为勤于修炼，虽然我还未取得成功，但离成功却已不远了，因为我虽仍不能说话，却可已能将上身变作人形了。

我们土生土长于青丘山这片满是灵气的地方，山顶上流淌下来的泉水更是集天地灵气于一体，就像是为了我们一族而存在的一般，再加上我们生来便比起其它动物聪明，可谓比普通人还要占尽优势。

可除我之外，没有一尾赤鱬愿意花精力将这些灵气归为己有，只顺其自然，期望着在老死之前，有一天能突然吸够了灵气，忽然就成了个半仙，但是只有我知道这样的速度离真正修成正果到底有多远，而不止一次在心底唾弃——怕是你们带着灵气再轮回个十来次，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成天只知道寻欢作乐上，雄赤鱬的求欢不仅针对雌赤鱬，有时候他们也会缠住同样是雄性的赤鱬，恳求对方与之交尾，我从来就最看不起这种以只寻欢为目的的交尾，既然不能繁衍后代，这样浪费时间有何意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久而久之，让我更不想与他们有再多接触，于是不论雄雌，只要是求爱我一并都拒绝，然而他们对强者的崇拜之心却是一如既往，没有一丝退却之意，往往摆出一些自以为极其漂亮的姿势来引我，殊不知骚首弄姿只能使我更加产生反感，我的眼中只能看到强者，对他们这些没有进取之心的赤鱬却是一尾都看不上的。

然而见到了他，却完全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一样飘然出现在青丘山上，浑身上下散发出强者的气息，可是他却那样安静，日出时便在山顶上舞剑，接下来静坐一整天，日落便回他自己搭的茅草小屋中歇息，只是那样，却将我的目光完全吸引了过去。

我觉得自己不能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在舞剑，我便在他附近静静看他；他若在树下静坐，我则从英水里出来，爬上岸，变成最接近人的形态，坐在他身旁潜心修炼。

他的精进很快，我本以为他已是登峰造极，却没想到他在每天的静坐中都能跨上一个新的高峰，相较于他，我原先引以为豪的进步速度简直是微不足道，可是这反而让我更加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