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师 莫哲篇 第三、四卷————分野

作者:分野  录入:03-08

  没怎么样嘛!赵永明摆摆手,这种痕迹最常见。
  赵德明伸手够着小龟,把他拉着转过身,小龟背上赫然一片新伤,不知是什么打出来的,撕裂的伤口外翻着肉,小龟每动一动,他背上肌肉就抽搐起来,显然十分的疼。
  这个样子,还穿着粗糙的下人衣服。
  赵永明的眼神不善。
  
will
  袁金觉出不对,心里虽然有点后悔玩过了点,但也有点不甘心,以往也这样玩过,怎么不见赵永明在意。他却没有想到,赵永明赶走了赵承明,只剩一个赵德明了,这可是没得挑的事情。
  袁金在水里越来越泡不住,终于爬了出去,仆人在给他擦身时,他忙着给赵永明和赵德明倒了酒,这俩兄弟都接过了,袁金才放心下来。
  一个小龟而已,命大才活到今天。
  两杯黄汤下肚,袁金的胆子又大起来,看夜明坐在那一动不动,不知想的什么,但模样乖顺,他倒了杯酒递过去:
  夜明也喝点吧!
  夜明偏开头,让袁金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袁金想发火,可是又顾忌着赵永明,忍不住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生分,舅舅给的酒也不喝?
  他又递过去,说起来,夜明回家,舅舅还没给过见面礼,先喝了这杯酒,回头舅舅给你准备礼物去。
  若是几天前他说出这些话来,也许夜明会高兴,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子的吧?
  夜明撇了袁金一眼,这次连身体都侧坐往一边,明显不愿接酒杯。
  赵永明看不起,这下,连夜明也看不起,袁金挂不住笑了,强递酒杯过去:拿着!
  夜明手一挡,一杯酒全部倒泼在袁金遮羞的那块布上,这时,小龟忽然哎呀一声坐倒下去,把一边拨弄炭火的仆人撞了,不偏不倚,拨火钳夹住的一块冒着火的炭飞向袁金,几乎不待人反应,袁金的要害就烧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痛死老子啊呀救命啊啊
  几个仆人手忙脚乱去按袁金,泼水的有,扑火的有,可惜他满地滚,等按熄下去,一块布都烧得没剩多少,底下更是惨不忍睹,黑焦黑焦的。
  袁金在那里叫得死去活来,赵永明和赵德明却在笑,招呼了仆人起身换衣服,这事情,大房夫人不会跟他们善罢甘休的。
  果然,一行人送了袁金回房,大夫人也急匆匆到了,还把赵老爷子也叫来了。
  夜明还是第一次那么近地看到父亲,很老的一个人,身材完全没有其他商人那种富态,数着赵老爷子眼角额上的皱纹,夜明甚至觉得心疼。
  爹
  如果赵老爷子留意到夜明,一定能从那双眼睛里读出这个字来。
  但他不会看,夜明的外公留下一片肥沃的土地,现在那些土地都归了赵家,夜明这个人根本是可有可无。
  赵老爷子身后,跟着脸颊浮肿的赵承明,赵永明的脸色顿时差了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
  赵老爷子脸色十分不好,一坐下就发问。
  袁金不知是真的疼,还是故意,叫得格外难听,不过看他伤势,应该是真的。
  大夫人急得到床边,要看伤,被赵老爷子喝住就算是兄长,也不该暴露那处地方给亲妹看。
  赵德明使个眼色给小龟,小龟有些不甘心地跪了下去,袁老爷在喝酒,我不小心溅了炭火过去,才这样的,老爷要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小龟不敢!
  虽然看不起娈童,不过小龟在家里几个月,从来没生什么事情出来,他的乖顺,即使是赵老爷子也知道,因此道:溅了炭火过去就着火?这是怎么回事?
  小龟急道:真的跟我无关,小公子打了酒在袁老爷身上,不是小龟做的!
  赵永明恨恨盯小龟一眼,迎上赵老爷子目光,只得道:夜明也不是有心的,意外罢了。
  赵老爷子喃喃道:不是有心的?
  被赵永明护在身后的夜明安安静静的,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袁金的哀叫、大夫人嘤嘤的哭泣、小龟的推卸这些都听不到耳朵里。
  他只是张大眼睛,平静地看着这个爹。
  小龟道:老爷信我,我不敢的!袁老爷打我骂我,我都不敢躲的,怎么敢害袁老爷,夫人也要相信我!小龟没那个胆子,打死也不敢啊!!
  大夫人拧着眉啐了一口,道:你个娈童贱人,你什么不敢!?
  才骂得一句,有目光刀子一般凌厉地刺过来,吓得她抖了一下身子,赵德明的眼光太可怕,要吃人一样。
  小龟哭起来,抱着胳膊,夫人不信,不信可以问袁老爷房里这几个人,老爷怎么对小龟的,小龟连躲也没敢躲过一下。
  大夫人看着伺候袁金的两个仆人,那两人吓得点头。
  大夫人问:真的不敢?
  一个说:小龟很乖,那个那时候都不跑还只是说起,这个仆人的脸色已经十分地好了。
  另一个说:老爷摔了杯子,说小龟皮肤好,拿杯子边在小龟背上画花鸟
  住口!
  大夫人叫住了仆人,赵老爷子虽然知道后院里这些事情,但他自己是决然不愿听到看到的,她怯怯地看向赵老爷子,赵老爷子面无表情,没有生气的模样,她才松了口气,可是那边赵德明的目光更加凶狠起来,她往赵老爷子身边缩了缩。
  那到底是谁做的?
  赵老爷子一句话,小龟又哭起来,几乎盖过袁金在床上的号叫声。
  袁金在床上滚着,突然抬手指着夜明:你你、你断了我的命根子,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某个地方废了,脑子倒是没废,小龟的事情不好再说,赵永明今晚也给够了他白眼,都是为了这个夜明,赵承明为了要夜明,被赵永明赶出去,但此时他站在赵老爷子身边,可见事情不是赵永明能一手遮天的。
  痛觉刺激着袁金,他倒向赵承明,一定要狠狠挫一下赵永明的锐气,不然以后,这家里谁也呆不住。
  赵老爷子道:夜明故意做的?
  赵永明道:不是!夜明好好坐在一边,舅舅不去招惹,夜明怎么会打翻酒,再说也不是故意打翻在他身上,他自己手肥,拿个杯子也拿不住,夜明不会喝酒还强要夜明喝,夜明推开酒杯这才弄翻的!
  大夫人一听,不依了,哭道:老爷要做主,我就这么一个哥哥,都什么年纪了,还没婚娶呢!要是完了,以后可怎么办?
  赵永明嗤笑道:没婚娶?当然不会婚娶,他不玩女的,娈童又不能娶进门,就是今天不烧,他也不会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老爷!永明说话太过分了!我对他难道不好?我比他生母对他还好呢!你看看他都对我说了什么!?
  好!赵永明怒道:是很好!只要见到我先送一个媚眼过来,不要叫我永明,我听着就恶心!我是赵家大公子,不是粉头!
  大夫人马上号啕大哭她才二十来岁,正是好年华,本来该嫁的是赵永明这样有钱的公子哥,可是运气不好,嫁了公子哥的老爹。
  闭嘴!
  赵老爷子一声断喝,终于结束了大夫人胜过袁金的哭声,室内静可闻落针。
  断了那么几个呼吸,袁金才又低声哼哼起来。
  夜明还在出神,忽然听到赵老爷子叫他:
  夜明,你告诉爹,你是故意的吗?
  问他吗?夜明愣了一下,向袁金看了看,故意的,他要我喝酒。
  赵永明暗叫不好,连忙道:夜明只是故意推开酒杯,又不是他把火弄上去的,舅舅被烧跟夜明无关。
  赵老爷子侧过眼睛,对大儿子道:我问夜明,没问你。
  赵永明顿时住了口。
  迎着赵老爷子的目光,夜明镇定地点头道:酒,是我泼的。
  赵老爷子点了点头,说的话却令众人吃惊:
  酒是夜明泼的,火是小龟点的,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夜明是我的小儿子,是这个家里的主,小龟是仆,小龟把你们二人的罚一起领了也是应该的,管事。
  管事忙道:在!老爷什么吩咐?
  小龟已经惨白了一张脸,赵德明着急,但他不敢站出来。
  袁金突然哼道:谁知道夜明是不是你的儿子,带走的时候还是个婴儿,这中间十几年谁见过他?万一是那女人跟别人生出来的,怕她死了这孩子没个依靠,才说是你的,好让赵家养着他。
  大夫人也说:就是啊!别的三个公子都是老爷眼皮底下生出来的,只有夜明,回来以后也没问过,万一真的不是老爷的亲骨肉呢?
  赵永明心底一喜,夜明若不是亲弟弟,事情好办!他也忙道:不妨验看一下,大夫也在这里,夜明长得确实不像我们家人。
  夜明已有一丝慌乱,他虽然讨厌赵家,可是怎么能怀疑他呢?母亲那样的女人,即使离开赵家也不会自己坏了自己的名节,龙台村的人都那么尊敬她,她才不是那种人!
  怀着一丝希冀,夜明望着赵老爷子。
  可是,赵老爷子被袁金、大夫人甚至赵永明撺掇着,他自己也怀疑起来,那个女人看不起他,说不定真的有了其他男人,现在却要他来给她养她的野种
  大夫,过来验一下。
  随着赵老爷子说出这句话,夜明眼里已经难见的光彩完全地隐没了,只留下暗沉一片。
  
  黑沉沉的荒僻花园里,一点孤灯游弋,微茫的灯光照出莫哲清雅的五官,夜风带雪拂过,撩起他过腰的长发轻轻一荡,鬓角的一缕缠绕到灯笼的手柄上,他低头取下,动作轻得好像翻开书页,抬头时,宛然一笑
  抓住你了,菁菁。
  
即若
  片刻后,袁金和大夫人闭嘴了,滴血认亲,夜明就是赵老爷子的亲生骨肉,他的母亲是赵府上从来没有过的美人,虽然主动离开赵家十几年,她也只有赵老爷子这一个夫君,也只有赵老爷子留给她的这一个孩子,大夫人进门没几年,夜明母亲的事情也是听过的,如今做实了事情,她远远不及那个女子。
  小龟被家丁拉了出去,房里众人悄无声息,远远地,听得到他被棍子打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夜明悄悄在袖子下绞着手指,小龟的声音,扯着他的神经,很痛!
  赵老爷子沉默半天,道:永明,承明是你弟弟,我还没死你就能把他赶出去,我死了呢?是不是赵家里的所有人都要赶出去?
  赵永明一听他口气不善,急道:爹你听我说,承明心里没我这个大哥,我是管教他,你少听他挑唆!
  我还没有老糊涂!赵老爷子一拍扶手。
  赵承明马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大哥!
  赵永明咬着牙,凶狠的样子仿佛要将赵承明撕碎吞食。
  只会吟诗作画,你有什么养家活口的本事?连赚银子的本事也没有,算什么男人?还学会女人搬弄是非了
  那么赵老爷子烦乱地打断了大儿子的话,你们说说,为了什么打架?搞得那么丢脸,赵家二公子下巴脱臼口水满襟地被从自家家里赶出去,赶到大街上,说出去很好听吗?永明!难道你觉得这样管教兄弟是对的?
  赵永明不甘地迟疑了一会,才道:我错了。
  赵承明得意一笑:大哥道歉就行了,爹,我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我挨打没什么,赵家丢脸才是坏事,为了以后和大哥好好相处,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
  赵永明盯着他,到底把气忍了下来。
  兄弟俩个想避开,赵老爷子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承明倒是大度,你老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的家法伺候。
  赵永明和赵承明都闭嘴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龟的声音没了,赵德明捏了捏拳头,上前道:爹,我知道。
  赵老爷子点头:你说。
  避开赵永明和赵承明威胁的视线,赵德明道:大哥强上了夜明,还霸占到自己房里去,二哥看不惯他独吞夜明,去要人,这么打起来的,只要问问大哥那的仆人就知道了。
  赵永明怒道:你给我闭嘴!
  赵承明摇头:没这回事,乱说什么!?
  爹,我先告退了。赵老爷子黑着脸点了头,赵德明就匆匆走了出去,留下吭哧吭哧只会喘气的赵永明和赵承明。
  赵老爷子不问他们,他问夜明:夜明,是这么回事吗?
  夜明呆站在原地,眼睛看着他,但是目光里已和先前不同,哪里不同?赵老爷子说不出来这孩子的魂魄,似乎远离了躯体。
  就是这么一副样子,无神。
  永明真的对你做了那种事情?
  赵永明也不辩解了,闷闷地冷哼一声。
  夜明仍旧没有回答。
  赵老爷子放弃了问他,对赵永明道:夜明是你弟弟,你怎么做得出来!?
  赵永明道:我跟舅舅想的一样,夜明长得根本不像我们家人,我只当他是外面的野种,怎么不能玩?
  你的理由?
  赵老爷子几乎要笑了,气的。
  赵承明道:要不是舅舅刚刚那么说了,大哥也想不到这个理由吧!你在夜明面前,可是一口一个大哥的自称呢!
  有吗?赵永明索性不承认。
  我现在真的要谢天谢地,我没长夜明这个样子,要不然,你也会用舅舅的话当借口,长得不像这个家里的人啊!玩就玩了,有什么了不起,就算玩死了也没什么,哎呀!我忘了,我跟大哥是一个娘亲生的!
  赵承明又是拍胸口,又是满脸惊讶,唱坐俱佳地说了一通,赵老爷子和赵永明脸色都黑透了。
  大哥,爹还在,这家里的规矩是爹定的,不是你定的。
  最后这句话,刺到了赵永明,也刺激到了赵老爷子,赵老爷子没说话,赵永明醒出味道来,蛮横道:我就是要了夜明怎么了?我以后还要他,他是我亲弟弟又怎么样?我要的就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赵老爷子伸手去拿茶杯,手有些抖,可是大夫人和赵承明都呆住的,没有人递给他,茶水险些泼出来,他只好又放下。
  我要夜明!
  我要他!
  我要他属于我一个人!
  赵永明重复着他的要求,开出条件来:
  我可以放弃其他娈童,可以不去抢其他男孩,我可以天天去银号,但是我要夜明。
  宣誓一样,更多的却是威胁。
  爹好好想想,这笔生意划算不划算?除了我,你有其他选择吗?
  赵老爷子犹如被捏住了要害,简直说不出话来,急得赵承明道:爹!还有我!还有德明,你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现在他就那么嚣张了,哪里还把你放在眼里,以后难道还会送你终老?何况他霸占亲弟弟的事情传出去,赵家还怎么做生意!?脸都丢尽了!会被嘲笑的!
  你?德明?赵永明猖狂道:你会写诗,但你会看帐簿吗?你知道怎么算盈亏吗?你有心情坐下来一个一个比对枯燥的数字吗?不不!你会算术吗?
  赵永明边说边笑:不是一个人加一个人等于两个人而已,算术啊!要从小学的,不是一朝一夕就会的东西,而且算术好,也只是帐房的事情,做老板样样都要会,你会应酬官府吗?你知道官银从哪来的?你知道里边有多少纯银多少杂料?你连你包里揣着的银子都不懂,还管银号呢?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德明知道什么?打架还是吵架?成天想学剑客,可是连喜欢的一个娈童也没胆子站出来保护,还剑客呢!?我们赵家银号要是指望他这样人,以后不用混了!别家恐吓一下,他就要尿裤子了!
  赵老爷子的手在椅子扶手上越捏越紧,赵永明的话很不中听,可是却都是真的,他只有这么一个可用的儿子,只有这么一个能接手他生意的儿子。
  他抬起头来,恶毒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完全用对待敌手一样的口气说:你要夜明,你保证你会比以前还要用心?
  爹!赵承明绝望地叫了一声。
  赵永明点头,故意地,把僵硬毫无反应的夜明拉到怀里抱着,我就要夜明。那么可爱,那么吸引他的弟弟,再也放不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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