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珩偏侧过去脸,眼尾处不断落下的细吻就辗转着延到了他的耳朵尖处,那条不老实的舌头也顺着耳廓向耳窝内深入进去,热热的哈气在一个瞬间就传遍了全身……然后,他才伸出手去握住了男人的灼热,拇指指腹搭在了顶端,掌心和四指熨帖地围拢住柱体。
秦恕轻轻地舒出了一口气,心想:……真是没救了,仅仅是手指的碰触都能给自己带来这种微弱的隐秘甜蜜;如果是能够完完全全地真真正正地得到这个人,那该是一种怎样的莫大喜悦?
-
着装整齐的秦总裁西装革履、道貌岸然地跟在叶家珩的身后,低声说出来的话却显得不是那么正经,“刚刚跟着我的球童是这家俱乐部随意指派的,我跟他说的那些话只是安排他替我陪人打球……这不是刚刚跟客人见了个面就急着去找你了吗?”
叶家珩从喉咙间含糊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想: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样,大可在我们走了以后再安排人去做什么,何必当着我的面做出那样的亲密呢?……不过自己也没如他所愿地吃什么味儿,现在他态度良好地坦承这些,也足以将功补过的了……
不过他没去想的是,若是真的不想与秦恕有过多的牵连,又何必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呢?
欲擒故纵和欲拒还迎,都是一些用老了的但是成效显着的招数啊……古往今来只如此,屡试不爽到而今。
二二章 所谓负责
酒店客房外的天幕已经是昭示着傍晚的黑沉沉,客房内灯光却被调得很暗,暗得含蓄成了一片朦胧着的薄光。
秦恕半跪在床上拿了一条干发巾给人擦头发,动作温柔得能让他的一干下属跌破眼镜。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见了叶家珩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柔软的枕巾里,只剩下眉角处的一点点浓黑,化都化不去的鲜明。
秦恕看着看着,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他想:梅小姐总是夸自己的眉眼因为肖似她而好看得不得了不得了的,真应该让她来看看家珩。
于是,就慢慢地就低下去了头……
还没等他如愿地吻了上去,叶家珩猛地一个抬头,前额“梆”地一声就撞上了秦恕的鼻尖……
秦恕捂住口鼻“哎呦哎呦”地弯下了身子,从指缝里透出来的鼻音可怜极了,“……家珩,你不仅用完我就翻脸不认帐,这还新学的谋杀亲夫了……”
他的手指捂得贼紧,说出来的话哼哼唧唧得倒是模糊了一半。“谋杀亲夫”四个字也就“谋杀”这俩字儿还能让人分辨出来是什么话来。
叶家珩原本就是闭着眼睛抬头的,哪里想到他给人擦头发擦到一半时还想着过来偷吻?看他的确一脸的痛楚之意,也不禁心中略有愧疚地上前慰问,扒拉着他的手去看有没有撞出什么毛病来,“……没事儿吧?……来我看一……唔……”
秦恕一开始捂住鼻子不给人看,但是等叶家珩刚凑近了过来后,立马搂住人的肩膀翻身压下,没头没脑地就是一通狠亲。
争闹中,原本半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卷到了身下,裸露出来的大半个肩膀上全是青红交错的吻痕……叶家珩喜欢那种清秀安静的少年,包括前男友唐纪泽在内的一溜儿床伴都是享受完性-爱的美好后就温柔体贴地相拥而眠,哪里有像秦某人这样蹬鼻子上脸止不住地占便宜?!
他被闹的一焦急,手下就没了轻重,一反手就抽在了秦恕的左脸上——力道虽然不大,出发点也绝非本意……但是这的的确确是一大耳光甩了过去。
“那个……”叶家珩拉起了被扯开的睡衣,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不是故意的。”
秦恕放下来捂住自己半张脸的手,拉住叶家珩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家珩,你必须要为我负责……”
叶家珩的敏锐反应力在这种时候明显跟不上了趟子,只能用最短的语气词表达出了自己的疑问,“……啊?”
“连梅小姐都没有扇过我的脸,何况你打了我两次……”秦恕鼓了鼓被打到的左脸——这种简单的小动作被他做起来非但不显得可笑,反而会有一点点的可爱,“……嘶……下手可真重。”
——骗人!叶家珩想,一点儿都不痛……因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而他打人的手背现在一点儿都不痛。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准确地抓住了疑问点问了过去,“梅小姐是谁?”
“生我的女人……常规的叫法是妈妈:书面语是母亲,英语是Mother,法文是Maman……”秦恕笑起来的样子像是抓住了什么似地胸有成竹,“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家珩……你需要对我负责。”
叶家珩对他这种无赖做法嗤之以鼻,扭过去半个侧脸不屑地对他说,“要不然你打回来?”
秦恕欣然同意,上前按倒叶家珩一口就咬了上去,在他脸颊靠近下颌骨的地方下嘴狠狠地咬出了一圈牙印,整整齐齐的一个小型椭圆。
叶家珩接近抓狂,一手肘就顶在了秦恕的小腹上,“……秦恕你这个王八蛋……你咬我之前到底有没有刷牙?拜托……你牙槽里肯定充满了食物残渣和寄生细菌……”
脸皮极厚的秦总裁终于被心上人抓狂的理由打败了,同时深深地汗颜于他非凡的联想力和精准的描述词,“……我们刚刚接吻过……”
“你吻我之前也没有刷牙?”叶家珩马上转为正式抓狂。
“亲爱的,你先冷静一下……”秦恕手忙脚乱地按住叶家珩的肩膀,然后飞快地说,“你可以当作之前的接吻是为了给我消毒,嗯?……这样想,怎么样?”
叶家珩听到这句话后慢慢地舒出了一口气,才点了点头,“这么想的话,感觉好多了。”
“好了,宝贝儿……为了让你放宽心于是我们再来消毒一次怎么样?”秦恕趁此机会在口头上占足了叶家珩的便宜,托住人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他一边专心于接吻,一边在心里想:如果之前还怀疑家珩和叶家临是不是亲生兄弟的话,那现在他绝对相信了……好在,自己好像比较善于应付此道?
可喜可贺,秦总——托你这种乱七八糟的个性之福,你搞定了未来的那啥和内啥。
-
在下午打过一个多小时的网球后,再被人压住求索到夜幕降临,饶是叶家珩正值体力巅峰的壮年,也略微有点儿吃不消。
于是时隔半个多月之后终于得偿心愿的秦恕自然邀请人一起共进晚餐,地点就是下榻的酒店的中餐厅。
这家星级标号为五星的酒店闻名于贵客们之一的就是他家的中餐馆:从走廊里有名角签名的戏剧脸谱到一进门的巨大扇形屏风,从吊顶垂下的大红琉璃灯笼到手工雕刻的拱形门厅……中国风的元素在厅角被四尊金铜铸制而成的香炉处发挥殆尽,整间餐厅都弥漫着淡淡的古雅檀香。
秦恕没有选择餐厅里需要预定才能入座的限定VIP包房,而是在就餐大厅里随便选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就座。他去过叶家珩的家,知道他对玻璃等透明材质的偏爱,这下子的投机所好倒真是妥帖无比。
——与其说他是为了这家餐厅闻名遐迩的粤菜而选择了它,倒不如说他是为了这家餐厅南侧巨大的落地窗和镂空的浮雕格饰而特意选了来讨好叶家珩……这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迎合,暗昧、隐晦、含蓄,而且卓有成效。
窗外的金元路依然车水马龙,双行车道上的路灯和来往的车灯相映成趣,而不远处的高架桥上灯火通明、璀璨绚丽……远远地全部浓缩成了这扇落地大窗上的一道流动的风景。
叶家珩的心情明显因为所处的窗边位置而大好,看向秦恕的眼睛里也带上了浅淡的放松笑意。
秦恕举起面前锃光瓦亮的银色餐盘,抬高到叶家珩被咬到的左脸颊处映出人影,“看,没有什么印子留下。”
随意地瞥了一眼盘中的影像,叶家珩唇边的笑容拉高得疏离而有礼,“秦总,请注意您的餐桌礼仪。”
秦恕耸了耸肩膀,“在你面前嘛……”
他聪明的没有说完这句话,用半句话点明了彼此间刚刚还交缠交融得几乎成为一体的超近距离。然后转而在一旁侍应生的帮助下,进行了简单的点餐工作。
晚饭吃到一半时,秦恕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张入场券,在桌面上推给了叶家珩,“下周矿业大会的邀请券,北钢在开场式结束以后有一上午的展厅时间……去看看?”
叶家珩看着被推过来的那张大红色硬质卡默不作声。
今年的矿业大会是自举办以来的第五届,也是在国内举办的首届。这样国际性的大会,一般都是由举办国副总理级别的领导出席开场式以示庆贺,邀请国内外矿务企业参与,而能够以展厅的形式进行宣传的企业无一不是业内的重量级的代表。
在两年前,段氏也曾经接到过邀请展出的信函,虽然不像北钢这样有这么好的展厅位置和展出时间,但是也是受邀出展的企业之一……当时领队去北欧参展的负责人,正是刚刚升到副总经理这个位置的叶家珩。
……不过是两年的时间,段氏就已经完全撤出了钢铁行业……所谓创业困难、守业维艰,而败业不过是一瞬间。虽然段氏并不是败业而是主动撤离了一个行业,但是总会有一种风光不在的失落之感。
秦恕舀起了一个清汤蟹丸放入叶家珩面前的描金小瓷盏中,很是随意地进一步邀请道,“这次展厅的负责人把跨国矿业作为了宣讲的分支论题,巴西和非洲的矿产都将是宣讲的重点……请叶总莅临指导一二,然后给我一个荣幸陪您共度一个美妙的夜晚如何?”
叶家珩看着木铜色的桌面上那张亮红色的邀请券,心想着秦恕这丫的又开始睁着眼大白话忽悠人了——明明是上午12点就结束的会展,偏偏硬拉扯到什么“美妙的夜晚”。
但是他一边这么想,一边还是伸手出去慢慢地抽回了那张邀请券,修长的手指搭在硬质纸上,指端的那抹细白色映衬着其下的亮红和木铜……鲜明得让人动心。
——也罢,叶家珩想,已经让过他两次了,总不能第三次也便宜他……考虑到把北钢的总裁压到身下的话,的确可以算得上“一个美妙的夜晚”了。
扼腕悲叹:此人好像已经忘记了要和某位秦姓人士拉远关系的先前决定了……套近乎、讨好人果然是松懈人警惕的糖衣炮弹。
一顿饭吃得宾主都很满意——当然,这句话也可以表述为:吃者和被吃者都很满意。
秦恕开着车送叶家珩回去,那架势简直比正牌主人都主人。
“很久没见家临了,”他关小了车内音乐,笑着说,“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玩儿什么。”
——言下之意是:要不趁送你回家的机会去家里看看他?
叶家珩闻言却是皱了皱眉,“跑出去玩儿得没信了。”
他在刚打发人走后的第三天,就接着了那小混蛋在C城的电话,言称什么“顺利完成任务,拐了女王大人即将登机”;两周前接了一封航空快件,拆开以后只见信封里一张叠得齐齐整整的大白纸上横盖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巴掌印,右下角才是他妈妈含蓄的一枚小指印;一周前还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内容空无一物但是附件里是一段旋律优美的吉他清弹……到现在,渺无音讯了居然!
一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拉松了颈间扣得整整齐齐的领带,一种名为烦躁的情绪飞快地蹿升上了心间。
……肯定是那个小王八蛋玩得疯起来就忘了自个儿在哪儿自己是谁了!……他哪怕被人拐卖给南美洲食人族都没什么关系,但是跟着他的可是很少出门的母亲……要不是那几张被他带走的VISA卡和MasterCard里的数额一直在稳步持续减少,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秦恕看着他渐渐不豫的脸色,腾出来本来握住方向盘的右手,慢慢地从下面伸过去找寻到叶家珩的左手,十指交扣后还用力地紧了一紧,“家珩,有什么事儿吗?……你言语一声,即便我这里帮不上你什么,也能听你说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儿……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来得容易。”
途经街道的两侧,高楼广厦鳞次栉比,错落密布的灯光在车窗上一晃就过。明明暗暗的色调轮流着充斥了狭小的车内空间,伴随着轻缓的音乐声一起……随着男人低声说出口的话,这些讯息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奇异般的有一种宁和的张力。
叶家珩学着秦恕的动作紧了紧手。
他的掌心和他的掌心贴合在一起,皮肤下的细小血管的流动合上了相随的节拍,连纹路都有一种将要融合在一起的错觉——秦恕的手不像他的手那样,总是微凉中又很干燥;而是柔软的、温暖的……好像还算是比较……有力的。
微阖了眼睛,叶家珩保持着被秦恕握住手的动作,轻靠在带着凉意的车窗上,轻声询问,“秦恕,你……认识L市的雷钧吗?”
他托沐谦在L市稍加打听的结果很是差强人意:向来只知道闯祸不知道收拾后果的叶家二少,终于在哥哥的屡次教育下长了一次记性,拍拍屁股走人的时候还不忘混淆“敌人”视听,搞得雷家大少奔着错误的方向追查了小整个月后……只落得了个气急败坏。
沐谦最后咬着烟头在电话里很是无奈地说,“哥们儿,不是我不想帮咱家那个小宝贝疙瘩……问题是我这边儿跟雷钧扯上关系的人少之又少。好容易跟人接上了头,结果差点儿被人卡着脖子咆哮着问‘叶家临到底在哪儿’……真是可怜了我这张脸,那个土匪头子居然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
叶家珩沉默了一会儿,从对方给出来的纷乱信息里迅速地一语中的,“沐谦,你是不是对雷先生说了家临在我这里?”
沐谦故作爽朗地一阵大笑,“啊哈哈哈……那啥……家珩,实在不怪我……你必须体谅我!……我可是差点儿被人拿枪……”
叶家珩淡淡的一句话就阻断了他的说辞,“你记着就好了,沐谦。”
沐先生当即一身冷汗。
秦恕听到这句问话后沉思了一下,指尖轻轻地描画着叶家珩被他攥在手中的手背,“现在不认识……不过,马上……”
“你什么意思?”叶家珩皱了皱眉头。
“我说啊……”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了下来,秦恕探过身去给叶家珩理被他扯松的领结,“我明天就找找结识他的渠道。这个人在L市算得上个人物,我还是有所耳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