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他再次睡着,当然我不能保证他是睡着的。俗话说无商不奸,这家伙肯定奸到骨子里,难保不是装的,哼,不过我也不是善类啊。
我还是装睡着,不时地动一动,终于把我的手动到他身上去,然后稳稳当当地搁在了他胸口。这个姿势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肯定是非常温馨幸福的一幕:他躺在我身边,我紧挨着他,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臂,另一只手亲昵地搭在他胸口上......
嘿嘿,姓方的,你就等着被恶梦魇死吧。
07
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和方大总裁相对无言,他眼圈发黑,我也差不离。昨晚睡到半夜被恶梦吓醒,才发现姓方的把我抱得死紧,害我呼吸不畅,大做恶梦。但他似乎也没能逃出恶梦的骚扰,这让我心里多少平衡了点儿。
折腾了一夜,上班的时候我一劲地打瞌睡,反正也没什么事好做。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您好,这是方树人总裁私人专线。"我半死不活地提起闪着红灯的电话。
"我不找方总裁,就找你。"对方的声音冷肃程度可媲美黑社会杀手。
我一下把声音降低了八度:"徐运捷,那天你不顾朋友道义丢下我一个人跑掉,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哎呀,啊哈哈,你居然还记得啊。"
"什么叫哎呀啊哈哈,这种不共戴天之仇我时刻铭记心头。"
"小罗同志,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要伤了和气嘛。枪口应该一致对外才能保护我们的阶级利益对不对?"
"你那天的表现可是丝毫没有顾及阶级感情。"
"善于忘却才是美德。我这不是慰问你来了吗?有没有被我们可敬的方大总裁怎么样啊?"
虽然是被怎么样了,但这个怎么样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今天晚上晚饭你请客。"
"行,没问题。要吃炸酱面还是牛肉面都随你。"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要拿出良好的认罪态度出来。"
一边说话我的眼睛一边盯着总裁的办公室门,门一动我立刻按掉了电话,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电脑屏幕,又看看手上的不知什么鬼报告。自从那天和徐运捷碰面被逮到,方树人没事就常爱过来瞄一眼。
方大总裁穿着我早上给他选的衣服,严肃地通知我:"打电话给五月花订两个人的晚餐位置,你和我一起去。"
五月花?好象是此地最有名最正宗的法国菜餐厅。方大总裁莫非想在正式场合考验我昨天的学习成果?我立刻照办,在一分钟之内搞定,博得方大总裁的嘴角略略上扬表示满意:"到时你可要注意一下你的礼节。"他重新进入他的办公室。
既然都这么提醒我了,我要不要特地失礼一下给他看呢?可是后果是会很严重的......我迟疑不决。
电话的显示灯又亮了起来,我伸手接通:"您好,这是方树人总裁私人专线。"
"您好,这是免费晚餐预订专线。"徐运捷模仿我公事化的语气。
"干嘛?"
"晚饭啊,想好没有,吃炸酱面还是牛肉面?"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这样是不行的?"
"唉,我们是穷困的小职员,哪比得上第四私人助理薪水这么高。"
"今天先放过你,我得陪方大总裁出去应酬去。"我突然想到一个能气死方树人的主意,不由得喜从心头起。
"去哪吃啊?这么高兴。"
"你吃不起的。五月花。"
徐运捷在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冷气:"......能不能给我打包带点东西回来?"
"做梦。"我啪地挂上电话。象那种高级餐厅,吃完后要求打包也太掉价了吧?不过......嘿嘿......如果吃完饭后我大喊一声"打包!"......哼哼......方树人恐怕会当场下不来台吧。
五月花位处黄金地段,一看就属于高贵场所,消费档次自然也是非常高贵。方总裁对拉开车门的侍者不屑一顾,气宇轩昂往里直走,反正付小费是我这个第四私人助理的事。我急急地跟上方树人的脚步,以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有点露怯也是人之常情。
方树人不满地盯了我一眼,低声说:"背挺直,头抬高,别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你是来用餐,不是来做贼的。"
我真想给他后心来个倒拐。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象刘姥姥进大观园,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不爽。
接下来的一切就跟电视电影上看到的差不多。一进门就有殷勤的侍者把我们带到预订的位置上,拉开椅子请我们坐下,然后递上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气派的菜单,足以让精装书籍也汗颜而死。
方树人根本不看菜单就哗哗地用外文说了一串,我估计是法文。褐发蓝眼的侍者毫无惊讶之色,和他同样以法文对答着。虽然我拼命安慰自己,法国侍者会讲法语不值得敬佩,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气馁。如果你要打击一个没什么钱又不懂法语的人的嚣张气焰,我认为五月花绝对是首选,也因此我怀疑方树人是故意的,这更坚定了我执行报复计划的决心。
侍者似乎和方树人达成协议,正往本子上记着什么,方树人把菜单推过来:"你看看你要什么。"
我把整个菜单都翻了一遍,为了掩盖我的无知每页我都装作仔细研究认真思考的样子,其实那些用花体写的外语我连字母都认不全,菜单边缘的美丽花纹我倒是看得很透彻。
"和你的一样吧。"我最后这么说。
方树人朝我投以"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嘲笑眼神,又用法语跟侍者来了好一番沟通,哼,不就是比我多懂一门外语吗,有什么好显的,谦虚才是美德。
侍者微微鞠躬退下,我才得以松了口气。在尽量不做头颈部运动的情况下环视四周。情侣不如我想象的多,大概是因为价格太过昂贵的关系。三五成群一看就是商人的倒是不少,象我们这桌一样只有两位男性的也有一些,都不象在轻松地享受美食,倒是认真地商谈着什么。
"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这里来谈生意。"方树人似乎看出我在观察什么,在一旁说明:"这样气氛比较轻松,更容易达成共识。"
这就是这家餐厅敢公然宰人而且丝毫不为顾客着想使用中文菜单的原因。它卖的就是高价和正宗法语这两条。
在汤之后菜连续不断地送了上来,可我的菜色和方树人的完全不一样。
"你好象不喜欢吃鱼,所以我另给你点的菜。"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好意,他又说:"鱼吃起来也比较麻烦,万一你出了错,丢脸的可是我。"
我只对他怒目而视了半秒钟,就低头去对付我的法国大餐去了。凭良心说,菜的味道还挺不坏,可我还是觉得中国菜更对口味。再说,方树人在对面虎视耽耽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这种活象在接受礼仪考试的气氛,怎么样也没法让人感到愉快。压力啊,压力。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胃溃疡,胃穿孔,要不就是圆形脱毛症--呃,死也不要,宁可胃穿孔。
我吃得非常慢,一边吃一边在脑子里背诵着昨晚老师教的用餐规则。为了不让汤匙碰到盘碗我的手极力控制得都发软了,明早一定会酸痛难当。我在心里大声咒骂发明西餐礼仪这种东西的人,发誓明晚一定和徐运捷出去吃炸酱面,而且要发出巨大的声音把面条吸进嘴里。
终于吃完餐后水果,我差点瘫倒在椅子上:"我想我的手一定残废了。"
方树人不为所动:"经常吃就习惯了。"
"你杀了我吧。"
"你知不知道在这吃一餐多少钱?"他说了一个数字。如果是我付帐的话,我一定会从洗手间的窗子翻出去逃跑。
"怎么样?"他有点炫耀地看着我被吓到气竭的样子,一副"就知道你没吃过这么高级的东西"的样子:"法国菜和你的大排档不一样吧?"
我当然不能示弱:"原来法国菜就这种感觉啊?早知道还不如就在家里下半斤炸酱面呢。"我特意把声音放得很高,周围的客人都拿鄙视的眼光看我们。
他的脸青了,我估计他至少也得有一两个月不敢再来这里吃饭。回去我肯定会受惩罚,不过,至少现在看着他的样子,我痛快。
侍者拿来了帐单,方树人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名字,那个侍者就恭恭敬敬地捧着托盘退下了。我斜着眼睛看完方树人鬼画桃符的全过程,决定回去就开始模仿他的签名。不知侍者会不会中文,我叹了一口气,打消本来想叫侍者把剩的两个小面包,半条鱼打包以便看看方树人青中带黑的脸色的念头。
08
早上我又是目光涣散全身酸痛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这种状况好象已经连续好几天了?方树人那个可恶的淫贼!还好我只是个第四私人助理,算是比较清闲,可以利用上班时间休养生息。
休养休养,要休息才能养。早上才休养了一个小时就开始开会,我不停地端茶送水递资料,闲下来的时候站在方大总裁身边听候差遣,到后来两条腿都开始发抖,全身直发软,靠着方大总裁那把很有硬度的椅子才没倒下去。哪天回家一定要记得跟爸妈抱怨一下,久立久立,取这种名字,摆明了就是服侍人的下场,再看人家方树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他凭空就多了百年功力,摆平我们这种小角色自然不在话下。
会议愣是开了整一天,这些大爷们的尊臀个个跟合金打造的差不多。结束时我半死不活陪方树人到楼下,心想着总算可以坐车回家了,结果方树人叫我和他一起去陪主管们吃饭(这家伙倒真不怕我继续拆他的台)。可能我当时脸色就惨变了吧,话一落音他就改了口:"算了,今天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
我立刻奴颜婢色感激零涕地对他使劲点头,汽车的尾烟喷到脸上时都还保持着傻笑,然后才反省我应该表现得更有骨气一些,比如冷笑一声说"难为方大总裁还想得到我需要休息"或是嗤之以鼻说"反正咱们小职员就算过劳死也不敢对方大总裁有所怨言"。看了一上午来做月度汇报的公司成员对总裁毕恭毕敬视如神明的态度,连我都不由得被潜移默化了。
菁英份子们一消失,我就再也顾不得形象,呻吟着爬到门边那一大颗铁树后面,然后就直接瘫在了椅子。休息了一会,总算回过气来,于是拨通了冤大头的电话。
"你好!"
不对外的信息资讯部算是少数不用拿起电话就自报家门的科室。
"徐运捷在不在?"
电话很快换人:"喂!"
"徐科--"我在声音里加入百分百伪劣的感动:"我可算找着组织了!"
就算隔着电话我也听得出徐运捷的警觉性升高了不止两倍:"你要干嘛?"
"昨天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火车票都还有两天的期限呢。"
"在我这里就是过时不候。"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居然会这么坚定地拒绝:"态度不一样啊,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约会了?赶快给我坦白从宽。"
徐运捷开始打哈哈,我紧逼不放,跟他讲了半个小时的友情、道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等高尚品质和名人名言,同时翻出所有旧帐,竭力制造他的负疚感,再兼以威逼利诱--不,没有利诱,如果用到利诱才能让对方屈服,那是我的耻辱--当他认识到不交代清楚我不会放他走之后,他终于屈服在我的滔滔不绝之下:"怕了你了,让你一起去行了,反正也不只她一个。"
"她?谁?"
"我在聊天室认识的一个女孩,刚好她今天也要和一个BBS上的网友见面,就说顺带一起见了。"
"确认过没有?你可别到时发现是史前生物,调头就跑。"
"有看过照片,虽然不是大美女,但也算是清秀佳人啦。"
"嗯......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去帮你分忧吧!要记得晚上是你请客啊。"
肯德基的老爷爷是个显着的标志,网友见面多半都是约在肯德基,这次也不例外。徐运捷一边搜索穿浅红色休闲裤和白色毛衣的女孩一边认真地提醒我注意表现适度的热情和绅士风度,免得吓着可爱的MM,其实这根本是过虑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出现的两个女孩子热情大方活泼得连二氧化碳都能烧起来,相比之下我和徐运捷就显得黯然失色,畏畏缩缩。
在肯德基坐定,点好饮料,大家开始做自我介绍,自然全部说的是网名。徐运捷叫蝎子(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的网名,实在不怎么样),我的网名是随意,徐运捷的正牌网友叫紫云英,附带那位叫上弦月。
紫云英相貌清秀声音开朗,一笑脸上就是两个酒窝,衣着发型都是典型大学生的样子,和徐运捷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看来有戏。上弦月身段娇小玲珑,穿着长裙,虽然看上去很淑女很娇柔的样子,也不太怎么说话,但言必精典,显然是个厉害角色,紫云英对她似乎颇为信赖。
徐运捷诚恳地为没有征得她们的同意就把我带来道歉,她们一致宽宏大量地表示不在意。
"反正你带来的也是帅哥嘛!"紫云英一面说一面把她的酒窝笑出来,凭添十分可爱,我猜想她这么爱笑可能也有这个原因。
听见意中人夸我这死乞赖白来蹭饭的家伙是帅哥,徐运捷顿时两眼出火,看来是恨不得含口水把我吞下去,免得在这阻挡他的情路。
我没有被徐运捷的三昧真火烧死,是因为紫云英及时改了口:"其实也不应该说是帅哥,是美人才对啊!"
徐运捷立马眉开眼笑:"来来,吃东西吃东西,要不要再来个冰淇淋?"而我的自尊心则受到严重的打击,再怎么说我也不是这么没有男子气概的吧?
上弦月及时为我挽回一点颜面:"是中性化的美。"
"攻受兼备!"紫云英以一种几乎是条件反射才能达到的速度补上一句,然后和上弦月心有灵犀一点通地互看一眼,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引得其它客人纷纷侧目。正所谓六月债还得快,昨天晚上我才让方树人体验了一回,现在就自己尝到焦点的感觉了。
虽然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她们那种笑法就知道不是好料,我只能陪着干笑,徐运捷还不知死活地追问:"攻受兼备是什么意思?"
这次她们笑得更夸张了,上弦月还多少维持一点形象,紫云英简直恨不能翻到座位下去。
徐运捷和我仓惶对望,都有了夺路而逃的念头,上弦月边笑边问:"真的要知道吗?你们确定真的想知道吗?"
徐运捷赶紧把话题扯开,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两位女同胞那种摆明了不怀好意的眼光让我浑身发冷,有种掉入狼窝的感觉。我拿胳膊碰碰徐运捷,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女孩的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亮起来了,一边看着我们一边交头接耳,窃窃低笑。
徐运捷扭头看我,可我已经没胆子在探照灯下跟他咬耳朵了,只好用傻笑蒙混过关,紫云英笑眯眯地说:"害羞了害羞了。"我本来是没害羞的,倒给她说得不害羞一下不好意思似的,女孩子脸皮比男孩子厚,这什么年头啊。
"谁叫你那么明目张胆。"上弦月故作优雅地喝着咖啡,不过那个小纸杯是藏不住她意味深长的笑容的:"不要兴奋成这样嘛,吓跑的话,什么都没的看。"
我越听越如坠五里云中,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反正不是好话。她们两人时不时交换的心照不宣的眼神,更让我觉得如坐针毡,不知自己在掉进一个什么样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