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歉疚的偏头看了看身前的徐久纪,他其实并不想伤害这个人,可能是因为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也可能是同情他过去的坎坷遭遇,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不想伤他,可是......忍不住转头看着被紧密护住的少玉呈,他终究还是只能再次利用他。
「很抱歉,把你卷进这件事来。」叶观沂轻声的在徐久纪耳边这么说着。
听着他的话,徐久纪总是忧郁的瞳眸却只是凝神看着前方一脸气忿的皇昕聿,心中没有半点恨怒或惊吓,反倒还有些了然,因为他知道,叶观沂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的安危才会这么做的。
而且,也由于他的行动,自己反而可以趁机看看面前那″真正″的皇昕聿,以及仔细审视自己心中所想究竟为何,是故被抓之后,他非但没有任何挣扎,反倒还十分配合。
没等着徐久纪回应,叶观沂迳自加大了声量朝着前方的皇昕聿要求道: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请先生承诺,放过少玉呈兄妹。」
听到他的条件,皇昕聿顿时怒火狂燃,怎么,放了人还不够,还要他附上保证书吗?这个该死的家伙!
看着他的恼怒,叶观沂没有任何反应的接着又道:
「我知道先生向来说一不二,既然放过了筱君,自然就不会再找她麻烦,但是,我更清楚以先生对徐久纪的重视程度,是绝不会放过我和我家少主的,是吧。」
「......」
「所以,我想向先生要个承诺,请你保证,当我放了他之后,你也一定要放过少玉呈,可以吗?」
扬了扬手中的枪,叶观沂警告、提醒的意味浓厚。
「只须答应放了他就可以吗?那你呢?其它人呢?」满是轻蔑的态度,清楚的透露出皇昕聿对叶观沂的不屑与鄙弃。
「只要放了他就好。」
眸光微黯,叶观沂沉吟了好半晌,彷佛在思索着什么似的,片刻后,他才再次扬眸对上皇昕聿,
「只要你保证不会对他动手,我就把莫家剩下的地盘交给你。」
「叶观沂,你敢!」乍听他要交出地盘,少玉呈等不及皇昕聿的回答便已暴吼出声。
微挑眉,皇昕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
「哼,你能做主?」
「只要你答应,我就能做主。」敛下笑容的叶观沂,此刻看来格外认真。
就见他回答完皇昕聿后,随即再次望向少玉呈,一脸严肃的说道:
「我知道你并不想留在莫家,而且你也不适合这里,所以现在,我帮你把它处理掉,从今以后......你就自由了。」
闻言,少玉呈只觉喉头忽地一紧,心里酸酸闷闷的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再次回过头,叶观沂朗声再道:「我只要求少玉呈的安全,放过他,我任你处置。」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感到震惊错愕,惟有徐久纪在听到他的话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忧伤。
见着徐久纪脸上的变化,皇昕聿目光微沉,好一会儿后才松口答应了叶观沂的条件。
终回
费了一番唇舌让人带走少玉呈后,叶观沂终于放开了徐久纪。
迅速大步向前将徐久纪拥入怀中,皇昕聿激动的拥紧了怀中人,仔细的感受着他终于回到他身边的事实。
彷佛察觉出皇昕聿内心的激动般,徐久纪也不挣扎的任由他在众人面前抱着自己。
偎进这些日子来早已逐渐熟悉的胸膛,徐久纪多日来的惶惶不安终于稍稍平复,而忐忑怀疑的心绪也渐趋踏实。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被抓的时候自己没有太多的害怕,没有太多的惊讶,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那时自己的思绪......根本就完全不在他身上,所以他当然不害怕、当然不惊讶。
自以为没人发现,皇昕聿也不会感觉到的伸出手轻轻回抱着他,徐久纪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被人真心拥抱、担心的幸福,那是一种苦苦的、涩涩的,可是又让人忍不住有些酸酸软软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软弱了、心软了,而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只不过因为他正倚在皇昕聿胸前,所以没人看见。
察觉到徐久纪略显犹豫的反应,皇昕聿只是唇角微扬的将之拥的更紧,好半晌,当他真的确信了他的安好后,随即便将人拉到了自己后头,然后狠狠的给了叶观沂一拳──那力道之大,让猝不及防的叶观沂不禁狼狈的退了好几步,再抬起头时,左颊红肿一片,而唇角也微微渗血。
叶观沂啐了口血,神情木然的看着他。
「知道吗,你是我第一个这么想杀的人。」
咬牙说出这么一句话,皇昕聿伸手接过了殊递出的冰冷枪枝,而枪口,理所当然的正对着眼前男子。
「我知道。」
再次扬起一抹笑,叶观沂毫不畏惧的看着他,说道:
「而这也正表示了......你有多重视徐久纪。」
「......」
「这样的情况不会是最后一次,想保护他......你最好要有万全的准备。」
似有所感的说出这么一番话,叶观沂的眼中有着似曾相识的情绪波动。
眼微眯,皇昕聿神色未变的看着他,冷道:「说出你的遗言吧,看在你胆子够大的份上,我会派人替你完成的。」
「呵......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放过少玉呈,其它的......没有。」摆摆手,叶观沂的表情颇有从容赴死的感觉。
看着他眼中隐约的挂心以及脸上的无畏表情,皇昕聿沉声许下诺言,
「我答应你。」
随即便动手扣下了板机,面无表情的看着子弹犹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过叶观沂的左胸近肩胛处。
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惊醒,徐久纪闻声探头看向被皇昕聿刻意挡住的叶观沂,只见他缓如慢动作般迟钝的伸手摸了摸胸前淌下的鲜红,有些恍然的看了一眼后,然后才慢慢的抬头望向徐久纪满布震愕的面容,微笑。
眼看着叶观沂脸上血色尽褪,但一抹笑却异常温柔的挂在唇边,徐久纪一时间忍不住为之震憾,而心里,更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心酸。
因为叶观沂的笑容......看来是如此的悲凄与凄凉。
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为了一份到死都无法得到的爱,就这么死了......你真的甘心吗?
「......答、答应......我......。」
双唇微启,徐久纪忽然听到叶观沂这么对他说,正疑惑于他口中的请求是什么,又要他答应什么之时,枪声却再次响起,然后下一刻,徐久纪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叶观沂的腹部再添一伤,鲜血迅速的染红了伤口周围的衣裳,跟着,他便像再也无力支撑似的软下了身子。
「啊!你......。」来不及说些什么,徐久纪只能看着他倒落地面。
迷离的眼中彷佛看到了那始终放不下的人儿似的,叶观沂的口中竟低声的喃道:
「玉......。」
微弱的声音在这倍感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听着他深情而又绝望的呼唤,徐久纪再也忍不住盈眶的泪水,浑身更是止不住的颤栗。
忽地,他猛一转身,紧紧拉住皇昕聿三度举起的无情凶器,急切而慌张的努力恳求着:
「别......别杀他,求你......放了他...放了......。」才开口,眼中的泪水便一滴滴的落下。
「......算我求你......不要杀他......求你......留他......让他活下来......拜托你,拜托你......别杀他......。」
止不住的泪不断落下,徐久纪哀痛难止的紧抓住皇昕聿的手臂哽咽哭泣,但却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叶观沂倒下的同时,他竟好象看到了......自己?
「......就当我求你......不要......别、别杀他...可以吗?可以吗......?」
徐久纪无预警的泪水令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惊,皇昕聿见到这等情况,眼中更是震愕、恼怒交相混杂。
他完全无法理解徐久纪为什么会突然哭得如此伤心,而且还不断的为叶观沂求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最令他错愕的,却不是徐久纪的突然落泪,而是自己心中在意识到他是为谁而哭之后,那股压抑不下的气怒与......郁闷。
徐久纪竟然为了别的男人哭,竟然为了自己想铲除的对象而哭!?这让他怎么也忍不下心中翻腾的忿怒!
双眉紧蹙的将手中的枪交给殊,皇昕聿忍下心中的不悦,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温柔的问道:
「为什么要我放了他?是他让你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的,为什么──」
「可是他没有伤我啊。」
注意到皇昕聿的手中没了枪,徐久纪这才稍稍放松了手中的动作,用着满是泪水的瞳眸看着他。
「他......他一直很善待我,很维护我......。」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放了他。」冷酷的回答,就算对方对徐久纪再好,动了他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
「他抓了你,想用你威胁我......这就是事实。」
「但......。」
「我知道你心软,不愿意杀他,但你要知道,我们在道上混的,该残忍的时候不残忍,最后受害的便是自己。」
温柔的伸手拭去徐久纪的泪痕,皇昕聿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平缓的说着最现实的情况。
「今天我若不杀鸡儆猴,给其它人一点警告,那么将来,同样的事情便会一再重复,你明白吗?」
「可是......。」
虽然知道皇昕聿话中的道理,但是......他真的不想他死啊,不可以吗?
「我......我真的不想他死......。」
话落,徐久纪忍不住微微垂首,脸上的泪水也再次落下,循着方才皇昕聿拭去的痕迹,潸潸而下。
「你──!」对于徐久纪的坚持,皇昕聿也不禁愣了。
蓦地,徐久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来,一脸企盼的说道:
「那......你......你曾经说过要补偿我,有五件事的......可不可以......?」
「不可以!」没等他把话说完,皇昕聿便怒声低吼打断了他的话。
谁知徐久纪不仅没被他的怒气给骇住,甚至还满腹委屈的叫道:
「为什么!?」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为什么!」
不愿多做解释,此刻皇昕聿的心中早被徐久纪宁愿为了″别的男人″而把他应允的″要求″用掉而感到怒不可遏了,哪还有多馀的耐心来解释。
「那是你答应我的!」
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量吼着,他完全忘了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抗拒接受这个补偿,只是全心想救下叶观沂。
「你怎么可以不守信?你、你怎么可以......。」
见他一脸悲愤,皇昕聿纵然心中再愤怒,可终究还是无法放任他如此伤心而不予理会,就算那伤心或许是为了别的男人。
「那你告诉我,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救他?」
暗咬牙,皇昕聿终于无奈的松了口,但即使如此,他也无论如何非要知道原因不可。
「难不成你──你爱上他了?」
乍闻此言,徐久纪惊愕的连反驳都忘了,见状,皇昕聿便知原因绝不在此,原本汹涌的怒潮也顿时褪去不少。
而另一旁的徐久纪,在明白过来皇昕聿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后,眼眶禁不住的又是一阵酸,表情既委屈又哀伤,虽然拚命忍住了泪,可却比方才不断落泪更惹人怜。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
温柔的将徐久纪拥入怀中,皇昕聿有些懊恼的道着歉。
「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非要救他不可,我真的不明白!」
被拥在怀里的徐久纪听着他的话后并没有立刻应声,内心不断挣扎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说道:
「他......他只是...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
闻声,皇昕聿缓缓抬起他的脸,凝睇着他的眼。
「......就算那个人不爱他,就算......就算那个人一点也不需要他,他也还是......还是......。」
未竟的话全哽在了喉间,徐久纪努力的想平复自己的心情、阻止即将再次落下的泪水,但皇昕聿一个突如其来落在他唇上的吻,却让他的一切努力瞬间白费,狂乱失序的心绪完全无法平静,而盈眶的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滴滴落下。
「我明白、我明白的......。」
不断在他的脸上、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柔的细吻,皇昕聿倍感心酸的安抚着他。
「是我不好,对不起......。」
因为他很像你是吗?像你一样,爱了却无法得到回报,付出了一切后,下场却只能孤伶伶的等死,是吗?
就像那时的你......。
所以你想救他,所以你不想他死......因为很像,因为太像了......。
「我答应你,我会救他的。」温柔,只为他。「殊,把人送回宅里,他的伤势不能拖。」
「是。」
听到命令,殊随即要领路的两名男子小心的将人抬上车,而自己则与他们俩人一同飞车赶回皇昕聿台中的新住所。
而直到看着殊他们带着叶观沂走了,徐久纪还是不太敢相信皇昕聿会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真的......可以吗?」
凝着他想相信却又害怕的脸庞,皇昕聿沉声道:「因为是你,可以。」
「......。」
「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徐久纪忍不住心头一酸,眼泪更是汪然而下。
轻手拭着他的泪水,皇昕聿坚定而又认真的再道:
「你是要待在我身边的人,以后不能这么哭。就算真想哭......也只能躲在我这里哭,知道吗?」指指自己的胸前,皇昕聿的眼中好不温柔。
「我......。」泪眼朦胧,徐久纪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猜得出他的胆怯与畏惧,皇昕聿探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出事那天徐久纪所交给他的蓝色锦盒。
看着他手中的锦盒,徐久纪心中的难过顿时再添几分。
「这是你交给我的,还记得吗?」
皇昕聿轻声问着,但却没得到回应,或许该说,徐久纪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更为恰当。
知道他心里的难过,皇昕聿也不硬要他回答,只是慢慢打开了锦盒,将里头的东西展示在他面前。
虽然心里其实对于锦盒里的东西有着莫名的抗拒,但在禁不住心中的好奇驱使下,徐久纪终于还是望向了开启的锦盒......而就在看清里头所置物品的同时,他愣住了,惊骇莫名的愣住了。
当初,自己在订做了此样物品后即被囚了起来,就算到了领件时间也无法前去领取。
而后,当自己被驱离了皇家后,他更是心灰意冷的不愿再想起这件事,不想去领取这份礼物,只因为这礼物......代表的正是他的痴心与愚蠢。
因此,他从不曾见过那里头的东西,就算是皇昕聿前些日子把锦盒还给他之后,他也一样不曾见过......。
但是,就算不曾见过,他起码也还记得自己订做的是什么,那明明......该是一对袖扣啊,怎么会......?
彷佛看出他的震惊与不解般,皇昕聿突然开口了。
「我要人把你送我的袖扣给熔了,再重制成一对戒指。」
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徐久纪只能呆愣的看着他。
「上头依照你袖扣上的图样也刻上了粉色的樱花,或许你已经不想再想起当时那片粉红色樱花,可是我却还记得那天你脸上的笑容,而且越来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