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X无情]狂飙————纳兰佩紫[下]

作者:纳兰佩紫[下]  录入:03-03

      赵佶其实看到方应看的手下宰了押不楼,心里也有点暗爽。算起来这是北域狂飙的赌局开始以来,我方的第一次‘胜利’,尤其是萧煞的刀法如此狠毒,更是让人有点解恨,让赵佶脸上也有了点光彩。毕竟连日惨败使他多少有点郁闷,虽然不至于心疼丢掉的城池,但随同城池一并丢掉的还有他皇帝的面子。
      不过暗爽归暗爽,看到耶律逍宗冷脸质问,赵佶还是有点慌张,忙道:“爱卿这是何意?”
      方应看早就拟好了说辞,他这句话只要接上茬,就有自信让赵佶与耶律逍宗当场翻脸,如果两边闹崩了,局势越乱对他越有利。
      岂料他还未说话,那边蔡京立即道:“方侯对属下约束不严,出了这样的血案,实在令人痛心!方侯,你放纵部下杀害友邦官员,对我大宋与辽国的邦交造成恶劣影响,你负责么?”
      他这番话说的应景,赵佶本就是个墙头草,当下刚刚暗爽的心情犹如被当头浇了盆水,还是超凉的那种,又觉得蔡京说的很对,也变了脸色对方应看道:“爱卿,你那个属下跋扈的很啊,真不把朕放在眼里!还是就如蔡卿家所言,他这么做是得到你授意,故意要让朕与耶律亲王失和?”他问的严厉,心中也先怕了,心想万一耶律逍宗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又要对他用兵,那他只好把方应看卖出去了。
      方应看虽然是他一向宠信重用的红人,但他可不愿意为了他丢了江山。
      这花花江山其实他不怎么爱管,但若没了江山,便没了美人,没了供他玩乐的资本!
      方应看准备好的一番说辞被蔡京抢先堵了回去,吃了哑巴亏,又惊又闷。惊的是蔡京这老东西的确很有一手,闷的是他漏算一步——他压根没想到蔡京会公开弹劾自己,根本不把他的预警放在眼里。
      ——老匹夫,算你狠,我记住了。
      方应看把已到口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笑的无辜而茫然:“臣怎么会授意萧煞这么做呢,臣冤枉啊。”
      赵佶看到他这个神情倒是信了七八分,神色间也缓和了不少。事实上谁看到方应看此时的表情都会忍不住的觉得他真的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为他不平为他心疼。
      蔡京见赵佶不再追究方应看的‘责任’,不失时机的又浇了桶油过去:“方侯既然不是有意的,为何不起身向耶律亲王亲自赔礼,难道还想让陛下代你道歉么?”
      说着,也不知有意无意,望了对面犹自愤然的耶律逍宗一眼。
      耶律逍宗何等聪明之人,已知蔡京的意思是要自己借机除去那锦衣王侯,这提议倒是甚合他意,待方应看起身拱手,面带羞惭诚恳的道歉时,耶律逍宗故作大度的挥手道:“下人们争强斗狠,跟咱们没关系,没关系。”
      方应看正奇怪着阴翳精明的亲王为何如此好说话时,耶律逍宗‘嘿嘿’笑着又补了句:“听说方小侯爷是中原绝顶的高手,鄙人不才,想讨教一二!”
      方应看一向自然的笑容也不禁僵了一僵,方知自己急于求成,过于低估了蔡京的城府,好一招煽风点火顺水推舟连着借刀杀人的连环算计!
      耶律逍宗话音一落,蔡京即淡淡的道:“方小侯技艺盖世,不过耶律亲王是万金之躯,可千万要留点情,免得他在阁下手上有什么闪失,那咱们可担待不起。”
      这句话貌似善意提点,但怎么听怎么不对味,方应看谢过他的‘好意’,转而向赵佶请示,赵佶哪肯逆耶律逍宗的意,当即令方应看答应。因为受蔡京方才之言的‘启发’,也没忘了加句‘爱卿千万不可误伤耶律亲王,免得辽人诸多借口’。
      耶律逍宗远远看那情形,已知赵佶与蔡京在叮嘱方应看不得伤害自己,心中自信满满,已打定了必杀的决心。
      ——那小子年纪轻轻位列王侯,又有一干武林高手为他卖命,如果宋国当家的不是赵佶而是这小子的话,对我大辽的雄伟大业便诸多阻碍。这等危险人物放着不管极为有害,莫若现在先行除去……!
      方应看掉进蔡京的套里,因为设套的人是蔡京,所以他干脆省下了反抗的力气。先前一个忍不住判断失误,不过也真亏他还能这样从容不迫:“耶律亲王,应看用剑,你亮兵刃吧。”
      耶律逍宗在狂飙的赌局前就向蔡京将这位在朝野中举足轻重的方小侯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深知他血河神剑的厉害,当下不敢怠慢,命人抬上了他的兵刃,这家伙一亮,宋营中人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武器极为长大,足有两米来高一抱来宽,好像战场上用的重剑,偏又带着弧度,开刃处白森森的泛着磷光,竟是通体白骨制成,好不骇人!
      方应看也微微拧眉,心中轰的一声倒塌了什么东西,犹有些不可置信。
      ——早听说番邦蛮子蛮力惊人,原来还是真的!一对一的比试上居然抬出战场上连人加盔甲带马一齐劈成两半的重兵器斩马刀,偏偏还不能伤他,这可真让人——哭笑不得。
      说起这斩马刀的形状,大致与关公的大刀有几分相似,但体积上又大了两倍有余,在战场上是横扫千军的蛮横武器,因为能够劈开盔甲连人带马一起斩断,因而得名。但是一把斩马刀的重量高达数百斤,等闲人根本抬都抬不动更别说使用自如了,如果方应看仗小巧身法抢进大刀的死角去,要胜简直轻而易举,但是碍于皇帝与蔡京的‘提点’,方应看一时还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又不能招架——这巨型兵器威力奇大,带着呼啦啦的风声横扫过来,正面硬接的话恐怕‘血河红袖不应挽留’四大神兵从今儿个起就可以改为三大了。
      方应看只好仗着轻身功夫游走在斩马刀攻击范围之外,身姿固然美妙,气度也自神闲,但若说他心中不郁闷那是不可能的。
      耶律逍宗天生神力,舞起这超巨大的兵器居然得心应手,本来斩马刀比他都高都长,注定了招式只能是一字横扫活十字竖劈,而且由于武器委实过于巨大,出招后收回来的僵直时间比一般兵刃都长的多,一旦击不中敌人,使用者便会露出极大的破绽。
      不过那耶律逍宗也是个奇人,他一手将斩马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劈砍之势凶猛异常,而左手却从腰间拔出一把镶金嵌玉的短剑来,这一来弥补了斩马刀一招攻出后来不及收回的毛病,可谓攻防一体!
      方应看心中赞了一声,看他拎着这么个家伙出来,还以为是仗着天生神力头脑简单的蛮子,如此看来,倒是个奇才了。
      不过奇才归奇才,辽邦苦寒之地,格斗向来推崇‘力’,而忽视了‘技’,与百花齐放的中土武功有着本质上的差距。方应看的身手就算放眼江湖也是一等一的高,猛然碰到这么个不可理喻的主儿,可笑之余,免不得就头疼起来。

      第四十八幕:寂寞、猩红、青竹筒

      紫庙大道中央,只站着两个人。
      或许,就算此时人声鼎沸,任何人也只能看到这两个人。
      一个眼神空洞如死的汉子全身衣衫破碎,全身被利刃划伤的口子数不胜数。
      前一刻他还一脸狂热的扎进剑网中去寻找刺激,交手过后,又恢复成以往那痴痴巅巅,茫然空洞的样子。
      另一个则执剑傲立,外面披衣被风吹的上下翻动,衣与剑都殷如晚枫,脸色却胜雪苍白。
      他的左眼滑下一行血珠,而他完好的右眼却眨也不眨的盯着那眼神空洞的人,似乎根本没有感到左眼的恐怖痛楚。
      细细如线的血珠从模糊的眼眶里滑出,流过脸颊,苍白与血红竟异常惊心动魄的妖艳,居然更使得这本就俊美得几乎完美得脸又平添了一种狠艳的蛊惑。
      “我不喜欢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所以……”那眼神空洞的汉子貌似痴呆,说话却仍然很狂。他没有说下去,只平平举起了手,捏碎了什么,紫黑色的血从他指缝中流下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这个人当然就是关七。
      他捏碎的,正是一叶枫左眼的眼珠。
      他们方才交手的结果是,一叶枫的剑招在关七身上开了数道口子,关七则一指挖出了他左眼的眼珠。
      一叶枫没有说话,满不在乎的勾唇冷笑:“继续。”
      他也当真摆出了‘问剑’的起手式。
      谁知关七却摇头道:“你伤我一剑,我取你一目,还有什么好继续的。”
      一叶枫在与关七交手以来,终于知道这战神的脑子多少有点不正常,也逐渐习惯他颠三倒四的惊人之语,他本以为今天要跟关七分个生死,谁料关七竟然没意思打下去。
      关七看着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收剑的样子,好像很清醒的道:“你可以走。”
      他疯疯癫癫痴痴呆呆,说的话倒真没有人分得出哪句是发疯中说的,哪句是清醒的。
      一叶枫却固执的道:“可以带他一起走?”
      他指的当然是唐燕。
      关七竟然又点了点头。
      对武学的狂热被一叶枫那冠绝天下风流的一剑激起,现在的关七,好像真的恢复了几分正常。
      上官一叶枫立即收剑俯身,一舒臂将地上的唐燕裹在自己的火红狐裘里打横抱起,唐燕看着他一片紫黑的眼眶和颊边凝固的血痕,眼神渐渐由心痛、怜惜、自责转成了现在的感动。
      然后他故意转头贴在了一叶枫的襟前,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神情,低低的道:“真难看。”
      一叶枫毫不客气的回敬道:“现在你唐二终于有胜过我的地方了。”
      唐燕轻轻一笑,“我一臂已断,又中致命情蛊,你这样牺牲来救,就算真能保住性命,终究也成了武功尽失的废人,这样活着,是否生不如死。”
      一叶枫却冷哼道:“你武功就那样了,废与不废有什么区别么?最多以后我辛苦些,把你的仇家一起打发了,老朋友,给你个折扣?”——杀手界大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唐燕给他气得大笑起来。敢对他吻花公子的绝世武艺如此不屑的人,恐怕除了这损友外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
      可是一叶枫如果安慰他,搞不好他会觉得更加黯然神伤。
      一叶枫从来就没有打算倚赖他,从来就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才与他结识相知。
      对一叶枫来说,重要的是朋友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唐燕突然觉得,能够撑到他来都没有死,真的太好了。
      他宁愿一叶枫现在眼眶流血,也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的尸身,会是怎样的表情。
      ——那应该比现在的样子要难看的多。
      就算世上一万个人因为他是吻花公子而接近他,但这个人仍是不同的。
      所以在一叶枫的身边,他可以忘记自己是吻花公子,他只是唐燕,一个冷丽狠艳中带了甜甜笑意有点象女子美丽的唐燕,白衣艳指,眼弯如月。
      就这样和这个人斜诨打岔嘻笑怒骂,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两个老态龙钟的帅老头子跟初出道的小伙子吹嘘当年自己是怎样的威风,或许这种生活也是很幸福很幸福的。有没有武功真的好像没有那么重要了。
      “你为什么放我们走?”
      唐燕岔开了话题,问向关七。
      这时一叶枫压根没打算再理会关七,已抱着他掉转身子就走。
      身后传来关七低低的声音:“因为……寂寞。”
      等一叶枫愕然回头时,却发现关七早没了影子,不禁想象着那江湖上闻之丧胆的战神说这句话时,到底该是怎样的神情。
      ——或许,他虽然疯癫,却仍记得‘情’。
      ——对小白的执着是‘情’,感动于一叶枫为友牺牲如此的也是因为‘情’。
      所以他敛了杀意,他放他走。
      这是上天给他的劫,给他的命。
      注定让他成为君临天下的第一高手,甚至超越了‘人’的领域,达到‘神’的境界。
      可是同时也注定他无法与相爱的人厮守,也注定没有人会/肯/敢与他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
      每个人都怕他,憎恶他,敬畏他或者想尽办法想利用他。
      他疯了后,仅仅残留的正常意识是‘情’,
      可是他没有爱人,更没有朋友。
      一叶枫不怕他,为了朋友,他不惜拔剑相向甚至超越他们俩本身武学上的差距。
      所以看到这一切的关七,竟有些羡慕唐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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