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住大拇指的指甲,椿不安的交叠起双腿。薄薄的浴袍下已经隐约可见没有穿内裤的隐私,但正在气头上的椿已经无暇理会这些了。
看着盛怒的椿,杰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再一次因为往事被提起而陷入痛苦,椿的脆弱已经完全被他自己超越了,27岁的青年,真的已经成熟了……
拉过椿的手,轻轻的放在嘴唇上亲吻着,虽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来抚慰,但是这种方法应该比较有用。
“冷静点!凯尔文叔叔那里也没有传出什么动静,情势对我们还是有利的。”
“你还没有告诉他们吧?”
抬眼,椿的眼眸中又是和从前一模一样的冷漠。
“没有,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
烦躁的敲着手指,椿的表情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不愧是父子,这样一闪而过的冰冷,和十文字凛几乎一模一样。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椿应该很难过吧?抚摸着他的手,杰回忆着文件上的内容。
9年前的那场叛变已经不仅仅是组织内部的权力斗争,一个个已经死去的人的背后,却掩藏着另一只幕后黑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个人煽动挑起的,而当事情被所有认为已经全部落下帷幕时,那个人却躲在阴暗的地方欣赏着椿因为被背叛而痛苦的凄惨。
而一年多以前的那场绑架……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一样,不是被那只幕后黑手所操控。
“听着,这件事情你不许插手!全部忘记!把所有有关于这份文件以及所有的事情都全部忘记!”
狠狠拽着杰的衣领,椿的眼眸依然如蛇般冰冷。
“椿……”
“不许有异议!还是你想要我用刀子指着你才会答应?”
勾起嘴角,嘴唇笑容冷酷而艳丽。
有点心疼的抚摸着那双隐藏着感情几乎想要哭出来的眼眸,杰微微笑了。
“我只是想亲亲你。”
凑上自己的嘴唇,椿闭上了眼睛。已经不能在这个面前掩盖住自己的感情了么?默默的,他在心里露出了一个苦笑。
要杀了那个人……不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些爱过自己的人……也要杀了他!
17
静静坐在大厅中,杰看着凯尔文和其他人谈笑寒暄。没有异样的表现,也没有埋伏在周围多余的人手,椿没有对凯尔文说那件事么?
默默的,杰极力想要掩饰住自己的不安。椿如同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让他感觉到焦躁,如果椿把这件事完全的告诉了凯尔文,那无论椿怎样冲动凯尔文都会有办法压制住椿,而椿……却有可能没有告诉凯尔文……
更让杰焦急的是,他很多天都没有看到椿出现。
椿会不会自己去日本找十文字严九郎算账了?结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椿再怎样被怒火点燃,也不会冒失地去做这样的傻事。被怒火蒙蔽的疯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冷静的疯子……椿是疯子么?椿……
不知为何,强烈的呕吐感向杰袭来,没有缘由的,不好的预感在杰的脑海中回荡,看似平静的宴会,会不会又一次化为一场血雨腥风……
“我所收到的生日礼物中,唯独一件是最令人惊叹的。”
像国王夸耀着疆域一样,凯尔文带了几分醉意的侃侃而谈他所收藏的珍奇异宝,斜倚在主人座位上,摆了摆手示意了一下。
仆人们领会得将一个被深蓝色厚重丝绸覆盖住的一人多高的箱子推来,凯尔文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拉开仿佛幕帷一样的丝绸。
所有人都几乎窒息了,那透明的盒子中静静矗立的,竟然是——一个和真人般等大的人偶!?
洁白无垢的和服穿在人偶身上,那宽大的衣袖下微微露出的纤细双手,却有着陶瓷一般清白而细腻的光泽。白色的罩角头纱遮掩住人偶谦恭地下的容颜,却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这种人偶的造型在日本是新娘的装扮。”
轻轻抚摸着人偶滚着红色丝绸的袖口,凯尔文爱恋的取下人偶头上的罩纱,当目光触及那微笑着的人偶时,杰愣住了……
狭长的凤眼、秀挺的鼻梁、以及那嘴唇优美的弧度……十文字椿?!椿的名字哽在喉间,杰无法说话来。
微微抬起人偶的脸孔,那明媚仿佛天使一般的笑意,还有那眉目间飘荡着的温柔,这一切却又都不是杰所熟悉的椿……宛若大和抚子一样的纯洁美貌,还有嘴角那颗跳动人心的美人痣,这都不是椿……
美人痣——!?椿母亲的容颜再一次回忆在杰的脑海中,一模一样的,难道这就是椿的母亲……
所有人都因为那纯洁无垢的美貌而惊艳得倒抽了一口气,日本人最深的恐怖,就应该是这种美丽到令人颤栗的勾魂摄魄。
杰端详着那个人偶,却发现了一些端倪……
“先生,抱歉。”
一个冰冷的声音划破了满室的寂静,循着声音转头,却看到一位商业大亨的脖子被人从身后狠狠扼住,接着手指在对方脸上细细摸索,却揭下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所有人都惊愕住了,究竟是什么人混杂在了宾客中?他有什么意图?众人不安的议论纷纷很快使大厅中充满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扬起手,凯尔文沉稳的声音响起:
“因为出现这样的突发事件,诸位就请就此退席吧。鄙人会尽快给诸位一个满意的解释的。”说着,凯尔文的眼睛看向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杰,吩咐道:“司徒,你留下来。”
“明明知道是一个陷阱……却还是会因为看到了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偶而分神……”低沉说着,被束缚住的男人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但那笑容与他眼神中的狠辣融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属于他的残忍表情。
十文字严九郎,一切的罪魁祸首……按照情报,他会出现在这里,并在周围埋伏下众多人手伺机将凯尔文抓捕。
凯尔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凝视着十文字严九郎,看着他的眼神变得疯狂起来。
“十文字凛!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你在某个地方用那种看了就令人恶心的…令人恶心的爬虫一样的无情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你在看我笑话!你给我出来!!是男人你就给我出来!!”疯狂叫嚷着,十文字严九郎痛苦的跪在地上,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放射出疯狂的凶残。
微微飘荡在空气中让人感到安心的香味袅袅飘来,随着那熏香味道,十文字凛缓缓从暗门中走出,没有表情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比起静静矗立在盒子中的人偶,十文字凛淡漠的表情更像一个抽离了所有感情的人偶。
看着十文字凛那张像是将十文字绯姬五官锐利化了一般的脸孔,十文字严九郎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露骨的憎恨。
“严九郎,你太执著了。”低沉的声音缓缓诉说着,剥离了最基本的感情,任何言语都带着空洞的绝望。
“执著?哈哈哈哈哈!”仰天长啸着,十文字严九郎愤恨的吼着:“绯姬的执著呢?是你们把绯姬逼疯的!是你们把绯姬害死的!是你们把绯姬推向绝路的!绯姬会永远活在对你们的憎恨中!绯姬就算再死之前仍然没有一刻停止诅咒你们!”
“所以你酝酿了20年,就是为了让我们和绯姬在同一天死去。”平淡的叙述着一切,十文字凛微微扬起嘴角,没有感情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你手下埋伏所有的人都已经解决干净了。如果我是你,我会如同冬眠的蛇一样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才去攻击别人。最大的失算,就是两次伤害了椿。”
看着十文字严九郎,十文字凛脸上流露的表情冷漠而离尘。
“弱者,只有死。”
“对于你,绯姬就是一个死人?”十文字严九郎难以置信的瞪着十文字绯姬的孪生哥哥,他不相信,那个为了妹妹甘愿与一个自己根本不抱有丝毫爱情的男人上床的十文字凛,竟然会用这样事不关己的语气来谈论他妹妹的死去……
“死人,就只有这样。”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一样,挣脱开束缚,十文字严九郎奔到人偶面前,指着如花般微笑着的人偶,语气不稳的颤抖问着:
“你们真的忘了她?真的?为什么?为什么这身和服这个人偶……都和当年的绯姬……一模一样……”
“……严九郎,你真的只认为我是人偶么……”
缓慢的,人偶的身体开始活动起来,发出的声音虽然缓慢而颤抖,但却依然清晰。
“……绯……绯姬……”
理智在人偶动起来的一瞬间全然瓦解掉了,惊喜地看着活动起来的“十文字绯姬”,十文字严九郎的声音已经激动的变调。
杰冷眼看着这一切的爱恨情仇,和凯尔文一样,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对于他们就只是一场闹剧。没有他的位置,他只能看着上一代的情爱纠葛一直绵延着,爱与恨、罪与责纠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悲惨的——而或,每一个人都活在悲惨中——十文字凛、凯尔文、十文字严九郎、十文字绯姬……每一个人,都是。
“……严九郎……”
楚楚动人的微笑着,美人痣像点缀一样,纯洁而诱惑摇曳在唇畔,微微开合着的红色嘴唇,荡漾出娇艳欲滴的魅力。
“绯姬……”梦呓一般,十文字严九郎伸出手,想要拥抱住微微张开双手的人偶。
微笑着靠近十文字严九郎,那端丽的容貌在瞬间变得狰狞。红润的嘴唇勾成一个扭曲的微笑,素白的衣袖中华出银白色的利刃,毫不迟疑的,向着十文字严九郎的身体一刀一刀砍下去。
重复的机械性的动作,就像是一个本能重复着自己动作的强迫症患者一样,人偶手中的刀子不断进出着对方的身体,鲜血飞溅在了那张艳丽到恐怖的脸孔上,黝黑的眼中除了悲哀到燃烧起来的惨烈,什么感情都没有……
鲜红的、触目惊心的血液飞散在了空中,仿佛不停盛开的花朵一样,炽烈的绽放在空中,也绽放在那素白的新娘和服上。血红色映照着纯洁无瑕的白色,却使那凄烈若彼岸花样的血色图腾,燃烧起无形的烈焰。
那是地狱的修罗厉鬼吗?燃烧起来的狭长凤眼、被鲜血浸染更加娇艳欲滴的红唇,那淡淡晕开脸上鲜血的,却是从那双美眸中流淌出的——冰冷的泪……
“够了!”怒吼声划开了只有利器切割肉体声音的空气,紧紧拥抱住那颤抖着的脊背,杰的声音像是哽咽在喉咙中而有拼命爆发出来一样嘶哑而尖锐。
“够了……椿……”亲吻着那头已经凌乱的黑色长发,杰的眼眶中不停的流淌出眼泪。“椿,杀戮已经够了,痛苦已经够了……不要……不要再让自己痛苦了……”
没有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出声音,僵硬得如同人偶一样回转过脸孔,那双黝黑空洞的眼眸中,蕴含着的只有无底的悲哀。
“……椿……”被鲜血浸染的嘴唇缓缓开阖,倾吐出的名字令他熟悉而陌生。
“椿,不要再痛苦了……上一代的纠葛已经够了!已经够了!!!”
很久没有出声的凯尔文用低沉而凛冽的声音宣告着这一切,眼前的疯狂不是他所想要得,他不想……他不想亲手毁了这一切,而一切的一切,却又都是由他的手毁灭的……
爱人、爱人的儿子、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