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鳞(蛇吻前篇)————velownica

“一厢情愿也要有个限度。”

看着池塘中的水花，南宫凛平静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为什么……不爱我……我这么爱你……究竟……要怎么样……你才会爱我……”

昨夜凯尔文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南宫凛脑海中，沉默着，他关上窗子。

为什么他会对这样的自己抱着如此强烈的情感，爱情……

看着纽约灰蒙蒙的天空，南宫凛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爱情，究竟是什么……能够让一个人变得如此疯狂……疯狂的爱情，他已经不想再看到了……不想……

“孙少爷！孙少爷！！”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上，连门都顾不上敲，侍从跌跌撞撞的跑道南宫凛的居室中，气喘吁吁的说道：

“大事不好了，孙少爷！二少爷和云孙少爷……说要……说要质问您……”

皱眉，南宫凛知道是昨天的事情引来的这场风波。该来的总要来，静静的披上一件外套，南宫凛的表情依旧冷静如常。

“不用慌张，我去看看。”

还没有走到前厅，便听到几个声音在愠怒的吵嚷。

将身影掩藏在暗处，南宫凛决定先景观事态的发展。神色严肃的中年男子、表情高傲的青年男人，还有那个包着夸张绷带昨晚被南宫凛打伤的男人……心中微微思量了一下，南宫凛依然没有走出去。

“刘先生，你是我爷爷的心腹，这件事你可要给我个公道！”一脸倨傲的撇嘴，嚣张的嘴脸以及那不逊的态度，南宫云用下巴比划着手下的方向。“我南宫云的人就让那只日本狗随便欺负着玩？这让我以后怎么在唐人街混？刘先生，您说说看！”

带着苦笑，老者点点头。

“云孙少爷请息怒，事情或许中间有误会，等一会儿凛孙少爷来了咱们再作分析。”

“刘先生。”表情严肃的男人开口，看着老者，缓缓说道：“您和家父一起创建了飞龙帮，可谓德高望重。我想，您应该不会希望您和家父的心血落入一个血统不纯的外姓人手中吧？况且……”

似乎觉得不妥，稍微犹豫，男人继续说道：“况且小妹玥儿本就是庶出，无论怎样说，家父年迈让凛打理帮中事务都欠三思。更何况凛恃宠而骄，竟然欺负下人，于情于理，都有不公吧？”

老者颔首微笑，他明白南宫大佬力排众议让南宫林带里帮中一切事物总会有被公然挑衅的一天，但他有点意外，平时进退得宜的南宫凛，竟然会冲动的重伤下人。即使南宫凛怎样事出无奈，让那个手下受了这样的重伤都有点欠妥。

究竟要怎样才能够维护南宫凛，老者默默地思索着。南宫凛虽然做事情礼让有度，但那与生俱来的霸气和冷淡的性子，即使掩藏了锋芒，也难免会让人妒恨……

一盈茶的工夫转眼过去，见南宫凛迟迟没有出现，南宫云的表情布满了阴翳。

“那条日本狗呢？怎么还不滚出来见本少爷？”不可一世的站起身叫嚷，南宫云嘲笑着说道：“怕了吗？怕了就夹着尾巴滚回日本去！哼！日本狗还想在本少爷眼前作威作福！翻错眼皮了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少爷的人是你能欺负的？”

看着南宫云小人得志的模样，老者微微蹙眉。南宫大佬唯一的嫡孙，竟然就只是这种程度么？

“云儿！”低声呵斥儿子，南宫大佬的次子南宫仲卿察觉到老者的表情有变，急忙向要阻止似乎没有停下来意思的独子。

“父亲，你不要拦我！我早就看那条狗不顺眼了！如果不是看在死了的姑妈面子上，我早就为南宫家清理门户了！”

“混帐！”

低沉的呵斥从内厅中传来，坐在轮椅上的南宫大佬被侍从推出来，苍老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怒气。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嗯？”

没有高声动怒，只是压低声音，眉目中的威严却震慑住了南宫父子。

“爷爷……那个……那个日本……”

“你再说一句？”

瞪着依然张口想要分辩的南宫云，南宫大佬紧紧皱起眉头。

“没有用的东西！！清理门户？清理门户就应该把你扫地出门！！除了吃喝嫖赌，你这个混帐东西还会什么？”目光转向自己的次子，南宫大佬的脸色更加阴暗了下来。“还有你！本来指望南宫家的衣钵由你来转递，而你呢？养子不教父之过！你想过怎么教育你这个孽子吗？”

“父亲……父亲都是我的失职……请您息怒……”

低头，南宫仲卿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爷爷！就算孙子再怎么不争气，也轮不到那条日本狗来作老大！”

露出一服无赖的样子，南宫云气势汹汹的大声吼着。他才应该是这个家的主人！凭什么让南宫凛轻而易举的爬到了他的头上！

“混帐！你给我住口！”

“够了！”

淡淡的声音随着南宫凛从暗处缓步而出飘到了大厅。淡定的声音，没有有很高的音量，却让叫嚣着的南宫云安静了下来。

“无为的争吵只会让彼此血缘的羁绊破裂开来，而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异邦人，就更加得毫无价值。”

淡漠的眼波平静的扫视过厅内的每一个人，南宫凛继续说道：

“我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争辩，语言，不是用来互相伤害的。”

“哼！日本狗！不要以为爷爷袒护你，你就作出一幅无所谓的清高！”

拽住南宫凛的衣襟，南宫云狠狠瞪视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云表哥，请自重。”

淡淡的直视着对方，手搭在禁锢着自己桎梏的手腕上，稍稍用力，却听到了南宫云刺耳的尖叫。

“就是这样，因为我没有斟酌力道，错手重伤了云表哥的手下。非常抱歉。”郑重的低头，南宫凛优雅的动作感觉不到感情的起伏。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凛孙少爷也道了歉，云孙少爷就请回吧。”

“你一句话就能了事？太天真了！日本狗！”

一字一句侮辱着南宫凛，南宫云不顾父亲的阻拦，指着南宫凛的鼻子，大声说道：

“你想就这样蒙混过去吗？你昨天在干什么？你在和那个意大利杂种偷偷见面！吃里爬外的东西！天晓得那天你就堂而皇之的让飞龙帮成了你们日本人的地盘！你这个杂种！姑妈和日本混蛋生的杂种！”

“啪”！

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南宫云脸上，接着腿窝被狠狠踹到，南宫云狠狠跪倒在了地上。

“向我去世的母亲道歉！”伸出脚，狠狠踩在南宫云的手上，骨骼断裂的声音应声传来，而南宫凛的脸上毫无表情。“对于已经去世的人要报以尊敬，云表哥，请道歉。”

颤抖着嘴唇，已经疼得脸色发白的南宫云艰难的说道：“对……对不起……”

抬开脚，南宫凛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静静看向南宫大佬，带了些自然而然的孝敬，南宫凛开口：

“其实云表哥没有说错，我确实……是混血。混血，也就是杂种。只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硬要说是中国人，真的很勉强。所以外公，请息怒。外公能够收留流离失所的凛，凛已经感激万分。能够为外公尽孝已经深感荣幸，其他再无他求。”

南宫凛展现出那自然而然的王者风范让所有人都无法再张口反驳，浑然天成的气势，即使态度谦恭，也依然令人想要对他俯首称臣。

“大佬，昨日拜访过的弗雷萨德先生说有要事必须立刻进来。”

听到侍从的通报，南宫大佬皱眉思虑。但就在他思考的这顷刻间，门口已经款款步入一个黑发的男人。

“抱歉不请自来。”掩盖在黑框眼镜之下深绿色眼眸中充满了笑意，似乎没有感觉到厅内一触即发的事态，凯尔文·弗雷萨德的笑容依然温和而轻松。

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个文件夹，凯尔文恭敬的递到南宫大佬手中。

“昨日匆匆忙忙，忘记还有一份薄礼没有拿出，请南宫老前辈见谅。”

微笑着开口，却似乎不经意间，掀开了文件夹的一角——即使南宫大佬老眼昏花，也依然能够看到出照片上的人物之一，是他的孙子南宫云。

带着愠怒翻开文件夹，字里行间跃入他眼帘的，尽是南宫云勾结其他帮派吃里爬外为非作歹的证据。

看着祖父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南宫云隐隐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败露。瑟缩着，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从南宫大佬的手中拿过文件夹，并没有翻看，交给身后的侍从，南宫凛横跨一步，将身体挡在南宫大佬和南宫云之间。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二舅父，您也请带着云表哥回去吧。外祖父身体欠安，也需要休息了。”

依然带着微笑，凯尔文走到南宫凛面前。温和的笑容下，那双眼睛的执著让南宫凛本能的转移开了视线。

“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多加打搅了。另外……”目光带着深意的看过厅中每一个人，凯尔文的笑意加深了一些。“我代表整个弗雷萨德家族，对凛孙少爷表示最崇高的敬意。无论何时，弗雷萨德家族都不会与凛孙少爷为敌。”

静静的看着那个仿佛宣誓一样的男人，南宫凛沉默着，没有任何表示。他应该欣喜么？还是应该后悔——为什么他和这个男人，要如此的纠缠不休……

大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仿佛方才的喧嚣都不曾出现过一样，静静的，只能听到衣衫摩擦的声音。

缓缓转身，南宫凛看着年迈的外祖父，露出了一个有点抱歉的表情。

“外祖父……我送您回房间吧……”

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变得混乱了吧……当初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默默地思索着，南宫凛推动外祖父的轮椅，顺着曲曲回绕的走廊，慢慢的走着。

其实一切他都没有想过要演变成今天这幅局面，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什么用处呢？只是想要一个栖身之所罢了，只是想要安宁的过日子罢了……可是他所作的一切，都只能让他的生活和他的希望，渐行渐远……

“凛。”

“外祖父，我在听。”

叹了一口气，南宫大佬的背影在南宫凛的眼中，仿佛苍老了许多。

“你要记住，凛。唐人街，是一块聚集着背井离乡来到异国的土地，作为唐人街的领袖，最重要的就是为这群异邦人谋取福利。”坚定的，南宫大佬的声音和他此刻的表情一样，带着强势的坚定。“只要是能够让唐人街上的人民得到幸福的人，无论是日本人、美国人还是中国人，都并不重要。你能够明白吗？凛。”

无论什么国籍……么？

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外祖父银白的头发，南宫凛缓缓颔首。

“……我明白，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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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本来就不多的行李放进旅行箱中，凯尔文一贯游刃有余的笑容在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悲伤。

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么？

倒上一杯酒，看着窗外的夜色，凯尔文落寞的笑了笑。

原本就只是为了交易而来，却遇到了那个人……固执的认为是命运的邂逅，但是……但是无论怎样，那个人连目光都鄙吝给予自己啊……

一厢情愿么？是啊，一厢情愿。

为什么不能爱上自己呢？明明自己和他又一次相遇，明明他没有抗拒自己的靠近……到底是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自己。

可能确实是自己太固执了吧？这多年过去了，身边聚集了各种各样的美人，却依然无法忘怀的，就是那个冰冷、高傲又凛然帅气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所爱……

手指按住额头，凯尔文闷闷得笑了。连命都差点丢在那个人的手上啊……不可能忘记，刀子穿透肌肤深入体内那样撕裂开皮肉的痛苦，血液充斥在肺腔中，那种窒息一样的感觉……他不可能忘记……

但即使如此，他也依然不能放开那个人么？

天空传来轰鸣的雷声，凯尔文看着窗外，树木被风摇曳着，确实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纽约的冬天，竟然会下雨啊……”

喃喃自语着，凯尔文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飞机估计无法起飞了，他……又可以留在这里久一点了……

“少爷。”

仆人敲门以后走了进来，恭敬的翻开手中的文件夹。

“据日本方面的人传来消息……日本第一大组织十字会组长十文字绯姬……于今天上午在日本去世了……”

我在凯尔文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殷红的酒液流淌出来，阴湿了大片的地毯。

僵硬的看着仆人，凯尔文的声音挤一样的从喉咙中沙哑得发出：

“再……再说一遍！”

“日本十字会的十文字绯姬组长，于今天上午去世了……”

手紧紧攥住裤子，凯尔文无法相信他所听到的事情是真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凛！凛知道了吗？他最最重视的妹妹……死了……

17

月色很好，明亮而清冷的照耀着大地，风轻轻拂过院落，掠过院落中静谧的池塘，掀起点点心动般的涟漪。洁白的莲花绽放在清澈的湖水中，悠然摇曳着，在数九隆冬的日子徒增了夏日的余韵。

帘动风摇月清隐，袅袅飘荡起烟雾的院落仿佛仙境一般，绮丽而梦幻。

轻轻的木屐声和衣羽的磨擦声打破了满园的寂静，缓缓地回荡在空气中，却为那和风的景致平添了如许的风韵。

“母亲……我们……去什么地方……”

好奇的望着周围仙境一般的景致，小小的孩子大眼睛中流露出点点不安。

回首微微一笑，白衣的女人温柔的牵着儿子的小手，轻轻摇头。

“已经可以了哟。”

俯下身，长长的头发垂落到胸前，映衬着女人如花的笑靥。弯弯的眉毛、杏核一样脉脉含情的眼睛、如同樱花一样娇嫩的嘴唇，以及嘴角那颗楚楚动人的美人痣，没有一处，这个女人不散发出女性自然而然的魅力。宽大的白色和服上点点飘零着粉红色的樱花，那份纯洁与无暇，更让女人仿若天女一样不染凡尘的气质。

“喜欢么？外面的世界。”

摸了摸孩子的头，女人微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