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你在难过。"小鱼儿看着我,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嗯,有一点。小鱼儿,你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和事?"
"有啊,万伯伯杜伯伯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还有燕伯伯,听说已经出谷了,还有魏晶灵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她哥哥最爱跟我作对了,我们经常打架,还有......铁心兰,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她已经回家去了。"
"哦,这样也好,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太单纯了。那时我瞧不起女人,尤其是铁心兰,只因我知道她喜欢我,所以就拼命令她伤心......虽然我现在知道自己不喜欢她,但我对她确实是过分了些......"
"她那样的女孩子,将来自然会有珍惜她的人。"
"无缺,那你呢?"
"大师傅二师傅,她们虽然对我很严厉,但其实我知道以她们的性格,已经是对我很好了,还有荷露槿容,我们一起长大,她们就像我的姐姐一样照顾我。还有......阿鸢......"
"江玉郎?"小鱼儿苦笑道,"果然是他,你居然动心了。"
"动心?"我摇摇头,道,"我只是放心不下他。"
"你会放心不下他,就证明你心里有他,"小鱼儿低声说道,"看来,我还是晚了一步......"
"什么?"
"无缺,如果我说......我对你,和江玉郎对你是抱着同样的心思,你会怎么样?"
我抬头无言地看着他,在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没什么事情让我震撼了,也许,自上次阿鸢表白之后,我也朦朦胧胧觉察得出来,小鱼儿待我似乎也是与旁人不同,但一直不能确定,怕是自己太过敏感自作多情。但是,今天,在我们在毫无退路的时候,他给了我肯定的话。
我不由感谢这种境遇,反正会死,喜欢或不喜欢,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时,那一点油灯簌地熄灭了,我只来得及看到他黑瞳里泯灭最后一丝光亮。
"无缺,只此一次......不要拒绝我......"
他身体靠上来,试探着抱住我,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但是紧跟着他温热的鼻息迎面而来,他的唇贴上了了我的。我不由一慌,想要推开他,却不料他反而紧紧搂住我,更炽热地吻了上来。我能感受到他贴着我的胸腔里,心脏剧烈地跳动,但是,落到我脸上那些有些热又有些凉的是什么?是眼泪吗?他......小鱼儿......那个一贯嘻嘻哈哈的小鱼儿竟然在流泪,他的唇是暖的,坚定地侵入我口中的舌是烫的,我却感受到他那种浓浓的绝望。
我在心底叹息一声,放弃了抵抗。我以为他会继续,但他却停了下来,只抱住我,不发一言。
半晌,我轻轻的说:"小鱼儿,你可知道,我们是亲生兄弟。"
第三十八章 不如归去
抱着我的双臂明显一僵,而后缓慢地收了回去。
小鱼儿的声音在黑暗里低沉却清晰:"无缺,若不是知道你从不说谎,我定会以为你是为了拒绝我而骗我的。"
我叹了口气,道:"这是事实。"
他道:"事实?可我宁愿不知道。"
我知他现在定是心中千头万绪,我只有沉默。
"你既然知道你我是兄弟,为何当初还说要杀我?"
"小鱼儿,你可愿听我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也好......"
我把我们父辈的经历平淡地叙述完毕,只听小鱼儿叹息道:"江别鹤爱他,却把他的行踪出卖给移花宫和十二星相;移花宫主爱他,最后却逼得他自刎,还想要看我们自相残杀,这些人,都疯了不成......也是,我觉得我也快疯了......无缺,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倒有些感谢江别鹤了,至少......我会和你死在一起......"
我不由得苦笑起来。
密室的空气渐渐燥热起来,温度迅速上升,汗不停地往外冒,难道是外面着火了?
看来,江别鹤不是要让我们慢慢死去,而是想直接一把火烧死我们。
空气渐渐变得灼热而稀薄,我只觉得很热很热很热,好像自己就要烧起来了,眼前明明应该一片明明黑暗,我却觉得是一片鲜红,就像我上一世最后看到的那些血液,我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些被我深深掩埋,不愿意再去回想的记忆。
"啊--"头痛欲裂,我终究还是喊出了声。
"无缺......无缺......"
无缺,无缺是谁?谁在我旁边,谁在抱住我?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掌拍下去,抱住我的身躯震了一下,却没有放手。
"无缺......醒醒......无缺......"
无缺是......我?
我在做什么?
这时,只听外面轰的一声,出口被用强力打开了。
在火光映衬下,阿鸢的身影仿若镶着金边,他的脸隐在背光的暗影中。
他看着我们,没有说话。
倒是小鱼儿松开手,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
我不由问道:"小鱼儿,你......没事吧?"
他拉住我的手,向出口掠去,道:"先出去再说!"
终于出了密室,发现外面那间花房已经烧得只剩几根梁柱摇摇欲坠,看来要赶紧出去才行。小鱼儿显然也看出这点,拉着我就往外冲,可我却发现阿鸢保持面朝密室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冲他唤道:"阿鸢!"
他缓缓转过身来,脸在火光下分不清是漠然还是悲戚,道:"我终究还是输了。"
我只觉得血气上涌,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
我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然后拉住也在发愣的小鱼儿,一齐冲出了火海。
冲出去才发现不止这个花房,前面院子的几间房子也都烧起来了。
"阿鸢,到底怎么回事?"
"他走了。"
"江别鹤吗?"
"是,他丢下所有,自己走了,也彻底把我......丢掉了......"
不管怎样,江别鹤都是阿鸢的父亲,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有些不忍。
"无缺,你也不要我是不是?谁都不要我了......"
他眼神怔怔地往前走,也不管前面有没有火。
"阿鸢!"我拉住他。
"江玉郎!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小鱼儿冲上来,一拳打了过去,道,"我刚知道自己死了爹娘,喜欢的人是自己亲兄弟都没怎么样。"
"你......你们是兄弟?"阿鸢似乎是惊呆了。
"公子!公子!你在不在里面?"外面传来荷露槿容的声音。
"我在这里。"我答道,然后冲这两人道,"有什么话都先出去再说。"
和荷露槿容会合后,才知道江别鹤让哑仆带的信是告诉她们我已经出城了,她们追出城去,没有看到我的标记,觉得有问题又折了回来,发现江府着火,赶紧赶了过来。
"公子,这里有宫主给您的信。"
我接了过来,上面写着:
无缺,我们有事出宫远行,归期不定,移花宫暂交你管理。江鱼你若现在不想动手,可以暂缓。
大师傅字
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能让大小师傅如此匆忙出宫?这事情肯定有蹊跷。
"荷露,师傅她们走之前可有什么异常?"
"回公子,我当时不在宫中,只听传信的使君说是大小宫主同时收了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匆匆忙忙交代完一些事情就走了,我也觉得奇怪,两位宫主以前都从未这样过。"
一旁阿鸢道:"这么说来,他好像也是收了一封信,当时他神色就有些不对,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那信呢?"
"他看完就烧了。"
"那回移花宫,看看有什么线索。"
第三十九章 神秘来信
我们日夜兼程,赶回移花宫,但宫中也未留下任何相关的痕迹。
同时,江湖上也渐渐传出各大门派高手出去远行的消息,据说连恶人谷的杜杀都突然出门,这些人都是收到一封神秘的信之走的,而他们一个都没有再回来过,也没有任何消息,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我调动移花宫的全部势力挨个打听,阿鸢也回到宜昌一带动用手头上所有的力量寻访,小鱼儿则是跑回恶人谷,结果我们全都无功而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什么原因让这些武林高手趋之若骛?他们又都去了哪里?
这里面定有个惊天阴谋!
"公子,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给你的。"
"是谁送来的?"最近,我对信这个字特别敏感。
"是山下猎户家的小孩,说是一个看起来很凶的老爷爷给他的。"荷露说道这里,忍不住笑了,定是想起那孩子害怕的可爱模样。
我拆开信封,里面有两张信纸,一张是普通的熟宣,一张材料很特殊,我竟从未见过这种纸。我先打开那张普通的信纸,原来是他,神锡道长。
他说自那次事件后就起了退隐之心,四处游历江湖,不久前收到一封奇怪的来信,要他去某个地方,他思量再三,最后没有去,后来听说我在查这件事,就把那封信的原文一并拿给我。
我打开剩下的那张纸,上书:
五月初五,东海码头,无名之岛,虚左以候。
无名岛主 拜上
难道那些失踪的江湖人,竟都是去赴这无名岛主之约了吗?他们为什么会去?
我拿起那张纸反复细看,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这信纸上没有抬头称谓,只怕这并不是信纸的全部,只是最后的一部分。神锡道长为什么要裁掉前面的部分,只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上面写着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而这秘密,只怕是这些人准备带到坟墓里,而不愿被别人知道的。
但除了这些,会不会还有别的?
我决定亲自去寻访神锡道长。
"无缺,你是想一个人去调查吗?"
哪知刚出了移花宫,就看到小鱼儿一脸笑嘻嘻的跳了出来。
自出了江府的废墟,小鱼儿就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也不再提和我是兄弟的事情。我虽然觉得有些许不妥,但是未了避免尴尬,也不再言及。
"这......"真没想到还没出山门就被逮了个正着。
只见那边另有一人从一旁的树影中缓缓走出来,一脸别扭,道:"我也去。"
"阿鸢,你们......"
"我可不是跟这家伙一起来的。"他急忙辩解道。
"你当然不是和我一同来的,只是凑巧罢了,是不是啊?"小鱼儿存心捉弄他。
"哼!"阿鸢别过头去不理他。
这两个人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定的和解,再不像以前那般针锋相对了,但是说他们像朋友吧,也不是,虽然也会像这般互相调侃,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彼此之间还是有很深的防备。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那就一同去吧,你们先看看这个。"
他们看完神锡道长的信,道:"你莫不是要去找那老道问他信里没有说的事情?"
这两个人果然也不是一般的敏锐,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
我道:"是。"
但是到山下问送信的那个小孩,他只说那个很凶的老爷爷是昨前把信给他的,要他今日送过来,看来这个神锡道长是不想我们找到他的行踪。不过,只要他在这方圆八百里以内,应该出不了移花宫的眼线范围。我下发了寻访令,果然不多时就收到令使来报今日他在某座山附近出现过。我们赶紧快马赶过去,终于在半山亭中看见他。
只见他坐在亭中,似乎在享受山间清风。
"道长,无缺特来拜会!"我下了马,遥遥向他招呼。
但他一动不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道长?"我们快步走过去,却发现他早已停止了呼吸。
"没有中毒,没有外伤。而且他的神色还十分安详,身上也没有过招的痕迹,真是古怪......"阿鸢奇道。
"但他的内脏却似乎全碎了,看来动手的定是个武功非常高强的人。"小鱼儿接着道。
"看神锡道长的样子,应该对来人完全没有防备,所以没有动手,只怕是他的熟人趁他不备动的手。"我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人易容成他的熟人。"
神锡道长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那封不完整的信自然也不在。看来,我们追查这件事情最终害了他。
我们葬了道长,派人送信给他的亲人。便启程去东海码头,寻访这无名之岛。
第四十章 无名隐士
事情发展到现在,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时值五月十五,距那些武林人士去无名岛的时间已经十天,我们却连无名岛在那里都不知道。
我、小鱼儿,还有阿鸢,也顾不上旁的事情,日夜兼程赶到东海码头,向当地的渔家打听这无名岛。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无名岛的存在,看来这岛名只怕是那个神秘的岛主自己取的。
夕阳西下,金红色的日轮缓缓沉入海平面,我们静静坐在海岸边,望着渐渐变成墨蓝的天空和颜色更深的海水,谁都没有说话。
这时候,村里的一个小伙子跑过来,我认得他,当初就是他带我们去找的村长。
"三位公子,还有一个人,他可能知道你们问的地方。他是我们村胆子最大的渔夫,出海的地方比一般人都要远,到过很多地方,你们也许可以去问问他,他今天傍晚刚刚回来。"
"太好了,麻烦小哥带路。"我微笑道。
小伙子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公子太客气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敢问小哥,十天前可有很大的客船只停在这码头附近?"
"大客船?好像没有,只有平常过往的商船和渔船,我们这里多半都是这两种船,要是有大客船,我肯定会记得。"
难道,他们集合上船的地方竟然不是这里?
"那十天前有没有大批的武林人士来过这里?"
"也没有,我们这儿一般只有做买卖的生意人和渔家。"
小鱼儿接口道:"那有没有人买很多补给,像水啊,食物啊什么的?"
"这......好像是有这么一些人,买了几大车的东西带走,那几个生意人可高兴的不得了,晚上喝酒的时候还说很久没有过这么大的买卖了。"
"他们运到哪里去了?"
"这就不知道了,东西好像都是他们自己运走的。说来也真是奇怪,一般买这么多东西,都是要店家送货的......"
阿鸢皱眉道:"只怕就是这个了,看来他们并没有把船停在码头,而是别的什么地方。"
"多谢小哥了,还是麻烦你带我们去见见那位本事很好的人吧。"
那位渔家姓李,是个铁塔般壮实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粗糙,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
我们说明来意后,他说:"无名岛?没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这附近大大小小的海岛我都去过,远的我也到过一些,最神奇的是一个神仙岛,风景如画,气候宜人,但是上面有些长得奇怪的花草和虫兽,还有会飞的仙人,我不敢多留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