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档案 下----柒無玄

　　这是杜霖看见的全部过程，他身边的男人唐?文森特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一幕，他低低笑了起来，对杜霖说着，“要摆脱他们其实很简单，不是吗？”
　　他的话里带着自信，嘴角扬起的弧度显示着一种轻视，这让杜霖并不怎么愿意听他说话，但他也不希望有警察跟上来，否则依着唐的性子，恐怕在学长他们去找萧晴的时候他又会变卦，现在杜霖只希望能得到萧晴脱离危险的消息，其他的都可以不考虑。
　　“哦，我忘记了，电影院的气氛并不适合你。”唐这么说的时候面带微笑，像是忽然发现杜霖的脸色很不好一样，事实上在电影院这种昏暗的光线下原本就看不清楚身边人脸色青白的程度，但是显然唐是知道杜霖的。
　　不用说是电影院，就算是刚才葬礼上的人数也已经让杜霖觉得很不耐烦，现在的人何止多出一倍，所有的声音嘈杂的让他觉得头就要裂开一样，这样根本无法看什么电影，甚至还要花费很大的精力去抵挡那些繁杂的声音，对杜霖来说这是一件十分难以忍受的事，这种情况唐当然心里有数，这时故意说出来却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思。
　　只不过杜霖一向不去揣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一直都能听到别人心里的事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养成这种习惯，就算面对唐也一样，他只是直接问了出来，“这也算是实验的一部分吗？”
　　“你说是就是，因为无论怎么说，我们都得在这里呆上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你可得好好地努力啊，霖霖。”唐的笑容是说不出来的刺眼，他说得随意，让杜霖下意识别开眼，他知道他指的努力是什么，于是闭上眼，专心面对接下来三小时的电影。
　　唐不再说话，他将视线转回大萤幕，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欣赏屏幕里面上映的故事，他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种享受，和杜霖截然不同。
　　算起来这是杜霖第二次来到电影院，黑沉沉的空间，无数人的声音，他从前就试过一次，那次是江优赜带着罗兰去约会，他之前甚至不知道有电影院的存在，虽然也在家里看影片，但并没有人跟他形容过电影院的样子，那一次他知道罗兰约江优赜去电影院看电影，于是就偷偷跟着去了，但是他从知道电影院到排斥它只不过短短三分钟的时间，甚至电影还没有开场他就迅速离开了那里，因为看电影兴奋的劲不仅仅只有他才有，几乎电影院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让他马上了解了为什么江优赜从来都不跟他提起电影院这个地方，兴奋的心情他虽然了解，可是似乎无法在电影院体会到。
　　电影没有中场，长长的三个小时让杜霖忍受到精神快要崩溃，这确实像是一个实验，唐往往都会用各种方法来测试他的能力，考验他的忍耐程度，但杜霖不知道这三个小时够不够让江优赜他们找到萧晴，唐虽然说萧晴在那个地下室，但是除非能自己亲耳得知这个消息，否则他并不那么容易相信唐，事实上他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除了江优赜以外。
　　中途他也曾睁开眼睛看过一些片段，他看见大黄蜂没有反抗被带回了基地，看见它被那些人类冷冻，只因为它听擎天柱的话，让它们不要伤害人类。
　　幸好最终它得救了，被那个主角和特种部队的人救了出来，电影的结局是好的，威震天被打败，世界恢复了和平，这是美国电影里一向宣扬的东西，但杜霖觉得邪恶始终存在，即便是这一回威震天消失了，下一回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坏机器人出现。
　　唐显然算得很准，当最后一幕主角们在夕阳下拥吻的镜头之后，杜霖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一直握着手机，就是在等这个消息。
　　“阿霖。”他打开手机盖，听到的就是这个熟悉的声音。
　　“是我，学长，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萧晴已经被医生带走了，你现在在哪里？”江优赜问。
　　“我在外面，萧晴的情况怎么样？”杜霖一句话带过，又问。
　　“已经稳定了。”江优赜说完这句话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
　　杜霖愣了愣，这才知道唐?文森特刚才所说的“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原来带走萧晴前他已经给萧晴注射过某种抗生素了，于是他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他才说完这句话，手机却被身边的唐一把抢走了，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一会儿，然后很干脆地挂断，看着杜霖说，“已经确认过了吧？”
　　杜霖看了唐手上自己的手机一眼，然后点头。
　　“那好，游戏结束了，你该跟我走了。”唐十分绅士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杜霖伸出手，这时电影已经散场，灯亮了起来，座位上的人开始向出口移动，
　　杜霖盯着唐片刻，也站了起来，他只是开口说了一句，“你带路。”
　　唐无所谓的收回手，顺便把杜霖的手机也收了起来，耸耸肩，“那么，跟我来吧。”他笑的友善，看着杜霖说。
　　顺着人潮涌出了电影院，杜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在门口守着他们，但在这种情况下要轻易找到目标自然是不容易的，唐显然是算好了这一点才会一直等到电影散场，而且还有一点唐考虑的周到，杜霖看见他随手把刚才自己的那只手机塞进了一个路人的口袋里，这样就算警方早已用GPS定位系统定位了这只手机的位置，最后还是一样找不到他的人在哪里。
　　也许唐会带他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但杜霖觉得这样很好，至少萧晴已经得救，今后他也不希望唐再找其他无辜的人做任何实验，他想自己也会尽量地配合唐，直到他这一次能完全摆脱他为止。
　　周围人来人往，杜霖跟在唐的身后，虽然这时的天空很蓝很宽阔，但是要回到实验室的窒闷让他无法呼吸，等红灯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看着蔚蓝无云的天空，总觉得也许这一次离开他又会有很久的时间看不见这样的蓝天了。
　　再见了，学长。
　　16

　　“杜霖被带走了。”这句话其实已经不用冯薇说出来方雅然也觉得江优赜都已经知道了，他看起来原本就比任何人都知道的多，以至于他们在见到戴宁的时候戴宁第一句话就对江优赜说，“手机定位的位置，杜霖在电影院。”
　　这是他们见到萧晴之前戴宁说的，等把萧晴安排到医院之后，戴宁又接到一条消息，他的表情明显觉得失望，然后对江优赜说，“这三个小时他们一直在电影院，不过电影散场之后杜霖的手机从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搜了出来。”戴宁说着看了看表，“应该是在你给他打完电话之后。”
　　“其实能想得到，唐?文森特不会那么轻易留下线索。”江优赜回答，他对于这个答案倒并不觉得失望，像是早已料到一样，“他身上可能不会带手机，杜霖在电影院呆了三个小时，说不定会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
　　“嗯。”戴宁点头说，“我们已经有人在那里搜证了，一有结果会马上通知我。”
　　江优赜这时看了身旁的方雅然一眼，忽然问，“杜霖之前只给你发了那条短信，没有其他的了吗？”现在他们仍然在医院的走廊上，萧晴的病情就如他告诉杜霖的一样已经稳定下来，他们在这里等冯薇，因为刚才杜霖跟唐?文森特见面的时候她就在外面监视，也许看见了一些什么情况，而且冯薇在殡仪馆外监视这件事连戴宁也不知道，冯薇是在杜霖和唐?文森特上了巴士之后才把这件事告诉戴宁的，而这个时候，方雅然刚好收到了杜霖的短信。
　　方雅然怔了怔，她不明白江优赜为什么会这么问她，但是又很容易想到前一天的事，她确实知道些什么，但却不怎么清楚，而且现在因为江优赜只问短信的事，于是她回答说，“杜霖只让我们去找萧晴，短信的内容我都已经给你看过了，就这些。”
　　江优赜看着方雅然片刻，然后随意笑了笑解释说，“我想他先发短信给你，应该是跟你说好的，没有吗？”
　　“你想说什么？”方雅然皱了皱眉，江优赜显然是不相信她刚才说的话，可是方雅然自己清楚她从没有跟杜霖说好过什么，她只是知道杜霖今天约了那个男人见面，她也不清楚为什么杜霖要发短信给自己，直接发给江优赜不是更方便，反正杜霖原本就希望江优赜去，她甚至知道杜霖一定要让江优赜打电话告诉他萧晴的情况才会相信，她不知道杜霖不知道跟那个男人之间约定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杜霖会跟那个人走，也许萧晴是交换的条件。
　　“我觉得杜霖应该有什么事跟你说起过，或者只是跟冯薇说过，也许是我弄错了。”江优赜说的温和，他注视着方雅然的眸子依然带着微笑，根本不像是在讨论一个人被带走这样重大的事，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杜霖本人。
　　“我只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要我说出来吗？”方雅然总觉得江优赜太有把握，或者是表现得太过冷静，让人觉得他有一点无动于衷，而他说的话又让她觉得有点焦躁，但不知道是在焦躁些什么，可能是太过于担心杜霖，对杜霖她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了如今的感谢，因为他的确做到了答应做到的事，可是现在却轮到他自己陷入了困境，江优赜本该是最担心他的人，但这时看来又完全不像是这么回事。
　　戴宁在一旁微微疑惑，方雅然的话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一种威胁，而他这几天隐隐追查到的一些微妙线索恰好跟江优赜的父亲有关，并且从刚才江优赜问方雅然的那几句话来看，他的确像是知道一些什么似的，不然不会问得那么肯定。
　　“只要是跟杜霖有关，那么现在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江优赜面对方雅然，坦然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么说来，你也愿意承认自己原本就跟唐?文森特有关联的事，是吗？”方雅然脱口而出道。
　　江优赜闻言怔了怔，不由笑着淡淡说，“这又从哪里说起呢？”
　　方雅然这时毫不犹豫地说出口道，“杜霖就是通过你的电脑联系那个人的，这一点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她这句话一出口看见江优赜依然在微笑着，她忽然发觉自己刚好回答了最先前他的问题，此时江优赜的表情就验证了这一点，这让她觉得有一些懊恼，可她知道自己的确是经不起人激的，江优赜像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会一直套她的话。
　　戴宁倒是一怔，这一点他一直忽略掉了，因为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联系和理由，可他现在也同样注意到了江优赜没有反驳的表情，他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和他有关，于是他问道，“Ryan，是因为罗兰吗？”他会这么问是因为罗兰曾经留下一些关于唐?文森特的资料，这样的资料如果花费一定的工夫去追查一个人是可以办到的，罗兰就是这么做的，更何况他了解江优赜的能力，要做到这件事并不是太难。
　　江优赜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点头承认，只是开口说，“罗兰一直打算把这些资料给我。”他说的是事实，只是当天他没有去拿光碟，第二天就得到了罗兰出事的消息，之后光碟就被作为证物由警方的人保管着，一直到杜霖提出来要看一下才算是最后到他的手里。
　　“你一直在利用杜霖吗？”方雅然没由来想到这一点，罗兰的事如果江优赜插手，那么绝不会是现在杜霖提出要见唐?文森特的情形，如果那些资料已经由江优赜查到手，他不透露没人会知道，他甚至可以自己出面去找唐?文森特，为什么一定要让杜霖去呢？
　　这么一想她的怀疑又加深了一步，原本她对江优赜就不怎么信任，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旁观者，但不管是罗兰也好杜霖也罢，都跟他息息相关。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你父亲跟唐?文森特究竟是什么关系？”忽然冯薇的声音从江优赜身后传来，她的表情是一种询问，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就像是警察在侦讯嫌疑犯的感觉，在场的三个人包括江优赜在内同时都感觉到了，戴宁第一个觉得冯薇的问话方式不妥而皱眉，但江优赜自己却不怎么在意，反而很自然地反问着，“你觉得呢？”
　　戴宁这时在冯薇开口前想阻止她，问道，“你有什么根据吗？Ryan跟他父亲的关系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如果你明确指出的是他父亲，那么不必在这里说。”这句话显然是十分维护江优赜的，同时对冯薇来说也是一种暗示，他相信凭他们的默契冯薇应该清楚这一点，但他也了解冯薇的性子，她并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如果冯薇指的人正好是江优赜本人，那么恐怕她不会轻易松口。
　　“没关系，冯薇一定知道一些什么，如果说出来有帮助，就算是牵涉到我父亲那也没什么。”江优赜却说得淡然，他虽然说着“我父亲”这一个词，但从口吻上听来就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就像戴宁所知道的对江优赜来说“父亲”最多只是一个名词，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是吗？那么你呢？据我所知道的是，杜霖在纽约的时候就遇上你了，那个时候的你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吧？”冯薇目不转睛地盯着江优赜问道。
　　江优赜看着冯薇，目光深邃得有如茫茫黑夜，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也许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应该知道。”
　　“你这么快就回答，是因为知道我找不出证据来，是吗？”冯薇仍然注视着他，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些什么，她昨天就证实了江榛信跟唐?文森特的关系，因为唐?文森特在他的实验室里所用的器材果然就是从那家国外医疗设备公司出产的，而江榛信就是那家医疗设备公司间接的大股东，当她一查明这件事，那么江榛信是唐?文森特的赞助商这件事就是显而易见的了，偏偏杜霖遇见的人是江榛信的儿子江优赜，要说江优赜不知道这件事，冯薇始终不会相信，尤其江优赜在电脑方面又有极为出色的能力，杜霖昨天就是通过他的电脑联系到唐?文森特的，那么江优赜百分之百知道他父亲的事。
　　“你父亲是唐?文森特的赞助者，那么杜霖也是唐?文森特的实验品之一，是吗？”冯薇不等江优赜开口，又说了一句道。
　　这句话让一旁的方雅然吃了一惊，戴宁也吃惊，但他随后一想到杜霖的能力就知道冯薇说出这句话来的理由，冯薇向来不相信超能力这种事，但如果一切都是由于科学实验产生的后果，那么倒可以用来作为解释，他不禁转过视线看着江优赜，想听他怎么说。
　　江优赜没有看戴宁，而是对着冯薇微笑了，葬礼之后他一身黑色的西装一直没有时间换下来，此时看上去却是一派的优雅从容，他的微笑依旧有着一种淡淡的温和，可是不知怎么的，冯薇却觉得这样的笑容在此时看起来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味道，仿佛他掌握着一切，她曾经在电视上见过江榛信几次，江优赜的确跟他很像，笑容里都带着蔑视，但江优赜显然比江榛信更加懂得收敛锋芒，他笑容里的温柔让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忽略掉他与生俱来的存在感和一种压迫感，他能够将这一切都很好得化为他的笑容表露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包括他说的那些话。他的话每一句都是模棱两可让人摸不着边际的，冯薇并非是不曾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但显然江优赜十分懂得说话的技巧，他无论说些什么，都绝不会让人捉到话柄。
　　江优赜就是这种人，是一种聪明人，他的智慧不会比那个叫唐?文森特的实验者和犯罪者低，但他为的是什么？
　　“如果他是，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江优赜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