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档案 下----柒無玄

　　pretender：好吧，明天我会准时出现
　　对话到这里结束，整个对话开始前杜霖设想了多种方案，然后猜测唐的多种回答之后才对付下来的，其中如果有破绽，那么就一定是提到“她”的时候，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只能确定“她”一定是身患重症，而江榛信又非常关心她这一点。
　　“你一定想知道那个‘她’是谁？”唐这时准确地猜出了杜霖的想法，他甚至很干脆地说道，“你冒充江榛信说的这些话一开始我其实完全没有怀疑过，甚至迫不及待想知道他会给我些什么，但当我后来拨打他的电话一直占线的时候，我开始想他为什么要让你去见心理医生，为什么不是脑科医生或是其他科的医生，也许你也想到了这一点，催眠术永远对付不了你的感应力，当你集中意志力去接受催眠的时候，周围的脑波会形成一种磁场，这种磁场会影响到施术人本身，也许在对话的时候你的意思就是想给我这些实验的数据，但恰恰是这一点让我醒悟过来，因为这件事江榛信完全不知情，他知道你有读心的能力，但他不会知道你去见心理医生的后果，而你却知道，这么一来很显然，跟我对话的人不是stranger，而是其他的人。”
　　杜霖没有说话，他只是听。
　　“但我还是出现了，因为除了你之外，我觉得你身边的那个江会长也许也会知道这件事，毕竟你们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而且他还是江榛信的儿子，他在纽约遇上了你甚至不见得是偶然，他的父亲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利用别人。”男人笑了笑说，杜霖知道他的意思，唐说不定也是被他利用，但由于某些缘故，他心甘情愿为江榛信的那个“她”治病。
　　“无论是你还是你的那个江学长，总之要见我都是因为医院里那个女孩的缘故，所以不难想象我会先一步下手，我说的够清楚了吧？霖霖。”唐眯起眼睛笑着，依然是冷冷的，没有任何的温度。
　　杜霖不响，对于唐察觉到这一点他其实并不在意，因为只要他出现了，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只是他没有料到最终萧晴还是落在了他手里。
　　“你的目的并不是杀人，如果你不救他，那么该我和你说再见了。”杜霖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放松，他早就有足够的觉悟，无论男人做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才是男人需要的。
　　唐不由点头，“你说得没错，你才是最完美的实验品，但是这样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葬礼再过不久就会结束，到时候我可不会再这么轻易出现，如果你愿意，那么一人退一步，我要你跟我回去，你要救萧晴，那么首先就得先离开这里，你说呢？”
　　唐当然不愿意被警察盯梢，而杜霖让冯薇派人埋伏在殡仪馆附近为的只是防止唐出现之后再逃走，他早已想好用自己作为交换，也不能把唐逼得太紧危害到萧晴的性命，想到这里他开口说，“你留下能够救萧晴的药，我马上跟你走。”
　　“这个没有必要，而且我不会在警察的视线之内留下任何物品。”男人当然不会赞同，他想了想之后说，“这样吧，我们先去一个人多的地方，等警察再也看不见我们了，我就把那个女孩的位置告诉你，你发短信告诉那个女孩的朋友，等到你确定她安全了再跟我走，我这个提议不错吧？”男人说完之后笑了笑，抬起一边的眉毛征询杜霖的意见。
　　杜霖想了片刻，他只有点头，放下手里的针管但仍然握在手里，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么我们走吧。”唐瞥了杜霖放下的手一眼，耸耸肩将双手插入风衣的口袋里，转身离开殡仪馆大门的位置，他的样子和行动就像是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人，杜霖就跟在他的后面，但他却始终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他像是对什么事都不怎么在意似的，杀人救人就看他高兴，医生有时候的确有这种掌握生杀大权的能力，可这在于唐却更加明显，因为每个医生总有他自己的职业道德和操守，唐却没有，他为的只不过是自己的研究，对任何名利他始终都不感到有兴趣，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一手操控了好些人的生命，而且都是无辜的人。
　　杜霖低下头，他憎恨这样的人，因为从那时被带到实验室开始，他的人生就变得不一样了，如果不是唐一心开发他的能力，说不定他能够跟一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的生活，他妈妈也不会扔下他就这么不管不顾，而他也不会被卷入这种混乱的是非当中。
　　男人显然不是开车来的，他带着杜霖往外走，一直走到公交车站。
　　方雅然这时收到短信，是来自冯薇的：他们离开了。
　　她抬起头看了看江优赜，发现他的目光正朝她身边投来，她身边有一个空着的位置，正是杜霖之前坐过的。
　　她对上江优赜的视线，那对眸子颜色黑沉，像是带着某种深切的担忧。
　　她不确定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杜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但从昨天她知道了杜霖做的和将要做的事情开始，就有些怀疑这件事跟江优赜的关系，杜霖没有跟她解释太多，只是用江优赜的电脑和江优赜的ID对一个人说了一些话，然后又用那个人的ID对另一个人说了一些话，内容她完全看不懂，然后杜霖告诉她说今天唐?文森特会出现，他已经约好了冯薇，他说他会想办法让唐?文森特救萧晴。
　　葬礼的整个过程缓慢而且肃穆，杜霖送完花之后没有回座位，他离开的时候谁都没有留意，但是方雅然还是注意到江优赜曾经抬起过头，注视着殡仪馆的大门好半响，她想他一定是知道一点什么。
　　方雅然环顾四周，举行葬礼的大厅四周都是雪白的墙壁，只有最上面有一排气窗，但现在关得严严实实，她看不见外面的任何情况，杜霖让她在没有接到他电话之前不要出去，甚至要确保在葬礼结束之前没有人跟他一样开门走出去，方雅然知道他出去的目的，唐?文森特一定就在那儿。
　　方雅然低下头想了想，回复了一条短信：跟上去了吗？他们去了哪里？
　　冯薇很快回复过来，说：他们上了公交，正往市中心的方向去。
　　市中心？方雅然吃了一惊，萧晴并不在那儿，为什么要去那里？而且如果是市中心的话，恐怕很快就会失去他们的行踪。
　　要不要给杜霖发短信？那个叫唐?文森特的男人会不会对他不利？或者，难道杜霖原本就不打算让警察插手？
　　这么一想方雅然顿时明了，是了，杜霖应该就是这个意思，那么现在她该怎么办？追出去？还是听杜霖的话坐在这里等他的电话？
　　葬礼继续进行，神父低低地念着祷词，身边无数的黑色服装带来沉重的压迫感，方雅然其实很不习惯这种气氛，尤其她还担心着萧晴的安危。
　　江优赜请来的人里面有一些方雅然依稀记得在杂志报纸上见过，似乎都是企业界的名人，罗兰的父亲也很有名气，通常能在价值这本杂志上看见他意气风发的脸，但今天的他被悲哀笼罩，一脸苍白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因为任何的事都无法弥补这一种失去，江优赜只是一直站在他身边，作为一种无声的安慰和支持。
　　他也是最后一个献花的人，方雅然看见他走到罗兰的身边，弯下腰把花放在罗兰的手里，同时摘下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低下头亲吻了一下，他侧脸的弧度优雅无比，迎着些微的光线，然后将手心里的这枚戒指送给了灵柩里的人，罗兰的父亲这时看着自己的女儿流下了眼泪，他摇摇欲坠，江优赜走过去轻轻扶住了他。
　　“请节哀。”
　　方雅然似乎能听到江优赜在罗兰的父亲耳边用着极低的声音这么说着，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能看出这个绯红学院的会长有着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一种信赖，仿佛可以把一切都放手交给他一样，这是一直以来江优赜给她的感觉，这个江家集团的大少爷身上并没有那种耀眼的光芒，他为人出奇的低调，但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和遇事时的沉着让他看起来稳重而且深谋，从外表到举止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来，他就像是被重重雾区包裹在中间一样，外人只能看见他外表的从容温柔，却永远也触不到更深的一层，也许这一点在别人身上可能会变成一种伪装，但在江优赜，没有人能辨别出任何事，包括他对待人的有礼和温和。
　　方雅然当然也无从辨别，她认识江优赜还没有萧晴来得久。
　　她觉得甚至连杜霖也是无从分辨的，一起生活了五年的人如果还是不能看透，那么他就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你。这是昨天她对杜霖说的一句话。
　　她能看出杜霖眼底的犹豫，相较于江优赜，杜霖的表情里隐藏着什么似乎要好辨认得多。
　　她也担心杜霖，她不知道让杜霖见到唐?文森特是不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或许这原本就不应该让它发生。
　　葬礼还没结束，方雅然下意识看了看时间，距离杜霖离开殡仪馆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了。
　　当她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在江优赜身上的时候，她发现江优赜此时并不在罗兰的父亲身边，她环顾四周，发现江优赜站在大厅前靠右边的一扇门边在讲电话，应该是之前她没注意的时候走开的，不知道说了多久，因为当她发现到的时候，江优赜刚好讲完电话，他重新回到罗父身边，像是从不曾离开过一样。
　　在最后的悼词结束之后，有人盖上了棺盖，方雅然听到一个女人低低的啜泣声，她抬起头看见女人身边的江优赜伸出手臂拥住了她。
　　方雅然并不认识她，但看上去江优赜似乎很关心她，年纪像是一个母亲，但方雅然知道那绝不是江优赜的母亲。
　　无意间转过视线，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身边坐着的是一位年纪看上去很大的老人，她的头发几乎全白，皱纹爬满了白皙的脸，身材显得很娇小，不知道为什么，方雅然觉得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子，她这时会注意到身边的人是因为一道视线，因为从刚才开始，她就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跟自己一样一直盯着江优赜，但当她转头看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有的低头祷告，有的则看着灵柩，身边的这位老太太就属于前者，她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嘴唇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方雅然并非谁都认识，对于这位老太太也并不熟悉。
　　葬礼差不多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是需要将棺木连着里面的人一同放进焚化炉里，江优赜代替罗父随着棺木一同进了一个房间，来参加葬礼的人这时一个一个走过去跟罗父讲了一些安慰的话便离去了。
　　人走了差不多之后，方雅然发现只有老太太还没有走，罗父隔着好几个位置坐了下来，他显然已经累了，她这时站起来也打算离开，忽然手机振动起来，方雅然低头一看，是杜霖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去找学长，让他叫上戴宁去上次我们去过的屠宰场的仓库地下室找萧晴，找到了告诉我。
　　方雅然心里一惊，她不确定这条短信的真实程度，但杜霖显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跟她开玩笑，想了想之后她回复过去：萧晴出了什么事？
　　发完这条消息方雅然等不及杜霖的回复，直接打电话去了医院，得知萧晴失踪了。
　　方雅然僵在了原地，怎么会？她昨天下午离开并不久，晚上医院里也有护士值班，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踪？难道又跟那个男人有关？
　　止不住有些慌乱，她推开殡仪馆的大门走出去给江优赜打电话。
　　江优赜的号码那天杜霖告诉她之后她就一直没有删去，总觉得说不定哪一天能用到。
　　“喂，江优赜。”电话接通之后对方先报上了姓名。
　　“是我，方雅然，我收到杜霖的消息，萧晴失踪了，他知道去哪里找她。”方雅然的话说得很快，显然十分焦急。
　　“在哪里？”相对而言，江优赜的语调却显得太过平静，像是一点也不吃惊。
　　“在上次我跟杜霖去过的地方，他让你找戴宁，我发短信给他但他没有回复。”方雅然说着。
　　“知道了，我马上给戴宁打电话，然后过来找你，你在哪里？”江优赜问。
　　“我就在门口。”方雅然答。
　　“好的，我知道了。”江优赜说完之后结束了对话。
　　方雅然站在门口等江优赜，一直到他出现为止，她发现里面的老太太和罗兰的父亲还是没有走出殡仪馆。
　　杜霖随着唐?文森特来到了一家电影院的门口，距离他给方雅然发出短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市中心是闹区，这天虽然是周五，可大街上早已人来人往，杜霖迫不得已走在唐的身边，以免唐趁他不注意消失了踪影，因为他并不知道唐的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萧晴到底在不在那个仓库的地下室他也不能确定，这个时候的他只有跟着唐到处走。
　　但是杜霖很少上街，因为街上的行人太多，多到他此时满脑都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声音，有些他听不清楚，有些则太大声，无意识握紧了拳，但还是紧跟着唐。
　　唐却像是一个周末出来逛街的人，他的脚步并不快，像是故意在街中流连，走到电影院的时候，他看了看周围贴着的海报，像是对其中一部片子很感兴趣，在杜霖还在猜测他的意图的时候，唐已经先一步走到了售票处。
　　“给我两张电影票。”唐从口袋里夹着一张钱递了进去，他仍然带着手套，这让杜霖觉得这张钱像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样。
　　“中间的位置还有吗？”唐凑过去问。
　　“有的，您等一下。”杜霖听见售票小姐的声音说着，“在靠前一点的，第六排，可以吗？”
　　“可以。”唐点点头说。
　　过了一会儿杜霖看见有两张票从窗口递了出来，唐接过之后，转向杜霖晃了晃说，“我们进去吧。”他一脸轻松的笑容，看上去完全像是周末出来休闲的人。
　　杜霖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说话没有反应，唐还是笑，像是知道杜霖会是这个表情，然后他转身走进电影院，杜霖跟着他进去。
　　这是市中心最大型的电影院，最近差不多所有的电影院都改成了小型影院，一个房间最多只有六到七排的位置，但这家电影院至今还是保持着最古老的影院风格，一排又一排的座位围绕着前面超大的屏幕，这让杜霖感觉到很不舒服，因为这时距离电影开场只剩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面坐满了观众，这种人数是杜霖从没有接触过的，他脑袋里轰轰响，感觉就像打雷一样。
　　影院在播放的是Transformers，这是一部非常热门并且极受人欢迎的电影，由动画改编的真人版，杜霖不怎么看电影的人也知道最近正流行变形金刚，但遗憾的是他小时候没有看过它的动画版本，所以就算再流行他也不会被吸引，不过这个时候他一走进去看见那么多人多少还是能体会到它被人热衷的程度，同时也知道为什么唐会带他到这里来的原因，因为人数实在太多。
　　也许唐已经知道他并没有甩开全部的警察，至少杜霖就注意到一直有人跟着他们，可能就因为这样唐才会带他来这里，但下一刻杜霖就知道他其实是早有准备的，当他以为唐会按照电影票的位置去到前面第六排时，唐却走到最后一排靠里面的两个空位上，才坐下，杜霖看见布帘掀起又有人走了进来，是一个男人，依杜霖的感觉这个男人似乎就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人，他手里也捏着一张票，显然是刚买到手的，他也许已经问过售票的小姐之前买票的那两个人的位置，所以当杜霖看着他往第六排走去的时候完全不觉得意外。
　　那个男人挤过去之后发现没有他要找的人于是就弯腰问空位边上已经坐着的人，然后杜霖看见那些人都摇了摇头，男人只好站起来往后看了看，由于距离有些远杜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就在这个时候电影开始了，在人数众多光线又暗的电影院里面找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而电影开场又让男人不可能继续站在那里，他只好慢慢挤到另一端，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对对方说了些什么，然后从边上的一个侧门出了电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