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上----十九章

作者:  录入:02-28

  
  “大哥!”红莲泫然欲泣的看著他,双臂如蛇般缠得紧将他压向自己,身子弓起不安的磨蹭著,头依然往後仰著,长发逶迤在床上如同妖娆的暗花重叠。
  优美柔韧的身躯如风中柳条般舒展著似一掐能断却也缠绵的妩媚的,压在身下薄薄的红衣流金泛彩。红绡帐中多情骨,红尘三千丈,此间最销魂。
  销魂蚀骨!
  
  应天阙纵使心有旁骛,也不免眼神一黯,伸手托住他的後颈,搂向怀中。
  红莲将头紧紧埋在他胸口,亲吻著,伸出舌头舔舐著,强健的胸膛肌理分明,温热而微潮在他唇下随著呼吸微微起伏,有力的强悍的。一再显示出这个雄霸一方的男人的强势。
  
  挑逗了番,应天阙未出声红莲先变了色,身前的人竟然毫无反应。他是个男人,自然知道情动的征象,可是……咬著唇,他的手扶著他的肩如灵蛇般滑下,滑下那结实的胸腹,往下。忽然,身子一僵,却是应天阙已伸手捉住他不安分的手。
  “红莲,你先睡吧!”依然是惯常温柔的声音,听在耳中却如一盆雪水兜头泼下。
  红莲身躯一僵,却见他不著痕迹的抽身而出,披衣,掩上纱帐。说:“我还有点事!”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灯火把他的背影拉得长长的投在纱帐上,一片黑暗笼罩下来。红莲抬头,看到落在帐上庞大的扭曲的阴影渐行渐远,终至散去,一帐灯火,刺得眼生痛。他却死死的盯著那处灯火,火光映在他泛著湿意的眸中一片晶莹闪烁。慢慢的,他的眸底翻涌著阴翳,层层浮上来盖住了灯火迷离。
  
  “应天阙!”紧紧的抓著身下的被褥,火热退却是刺骨的冰冷与难堪。
  “应天阙,你把我当什麽了?”红莲几将银牙咬碎,血从唇边滑落沿著雪白的颈项滑到胸前,和著散落的吻痕,如同一树桃花氤氲。
  
  他蓦地站起来,捞起身下薄如蝉翼的红裳,掌下用力,哗地一声衣成碎缕。他生平,其实最恨的就是红衣。
  他裸身下床,对镜梳妆,铜镜上倒映出满室灯火迷离,满室流光中照出他如雪的肌肤,如花的容颜,年少妩媚。
  指从三千乌丝中滑过,掠过发尾,倏地按住镜面。
  他摔镜,伸手抄起一件外衣往身上一裹,起身离开。
  
  他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红莲公子,玉阙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玉二,他已死了!红莲唇角轻轻的勾起,也许,有一天,应天阙会知道他失去的到底是什麽?
  可现在,他还是他红莲的!
  
   “告诉宫主,我回自己的住处了!”推门而出,他高高的昂著头目不斜视,风从长廓那处吹来掀起他的红衣,美丽而张扬。
  “是!”两个守卫齐齐躬身应是。
  红莲在他们敬畏的目光中踩著优雅的步伐离开。
  
  走过长长的走廊,转过假山亭榭,灯火透过树影错落斑驳,红莲神情倏地一戾。
  他行得快,脚不沾尘,越行越偏僻,竟已行出了玉阙宫。月出云海,山峰静止,月光如水,雾岚如烟,千峦披。
  
  玉阙宫雄崌於峰顶,隐在云雾间,仿佛天上宫阙般。这个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邪派第一大教,在夜色笼罩下异常安静。底下却不知有多少暗潮汹涌,勾心斗角。或许今日雄霸一方,坚不可摧,异日,灰飞烟灭,不剩分毫。
  红莲唇角轻轻扬起,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幽光。
  
  
  却说应天阙出门後便转往翼楼行去,翼楼建在斜坡处,飞檐颤颤呈欲飞之姿,是以有此名。翼楼却是玉阙宫中情报网络之处,闲入莫入的重房基地。
  翼楼原属玉二辖下,现在,应天阙则重收掌下,另提携了一干人才。原先的人杀的杀,逃的逃,剩下的寥寥无几。
  
  他一入翼楼,便有人通知了楼主张胜辽,张胜辽抹著汗一路跑出来恭迎。应天阙也不与他客气,入了内里不待坐下便问道:“我要的消息呢?”
  张胜辽支吾一下,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应天阙脸色一沈:“说!”
  
  “已经查著琅琊公子的去向,只是他身边的人武艺过高,我们派去的人铩羽而归。”张胜辽看他眉一动忙道,“宫主放心,弟兄们已尾随其後跟踪而去。”
  “他们到了哪了?”
  “一路向西,应该是向琅琊国行去!”张胜辽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不敢妄自揣测,便谨慎答道。
  “应该!”应天阙冷冷一笑,张胜辽打了个寒噤,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他的过去呢?”
  张胜辽汗流浃背不敢稍有怠懈,答道:“玉二曾经查过,但是看完後立即销毁了!”
  “嗯?”
  “当时查这件事的人都是玉二的心腹,”玉二的心腹皆在诛杀玉二的那场战中死的死亡的亡的,所以,张胜辽也只好硬著头皮说下去。“所以,消息已无从追起!”
  “那麽,玉二可以,你们为何不行?”应天阙将目一睁,咄咄。
  
  张胜辽吓得跪倒在地:“属下该死!”
  冷冷的看著他,应天阙慢慢竖起三根手指,冷峻的唇中吐出三个字。
  “三日!”
  张胜辽身躯微微一颤,明白他说的是三日为期,忙仆伏在地应一声。
  
  “那麽,竹青痕呢?”似乎颇满意他的驯服,应天阙缓声问道。
  “朱府一场大火後,竹青痕再无消息。”张胜辽战战兢兢答道,“但是,後来竹家遭报复,家破人亡,属下疑为竹青痕所为。然,追查下去时遭到了祈大夫的拦阻。是以,目前尚未有头绪!”
  “祈毓?”应天阙微微一怔,想不到会在此听到祈毓的名字。
  “他说什麽了?”
  
  “他……”张胜辽犹豫一下道,“他暗中阻挠,属下查到他时,他却矢口否认,是以属下也毫无办法!”
  
  应天阙眼中精光一闪,竟然是祈毓!
  
  祈毓,难道连你也也要跟我作对吗?

 


有匪君子41

  四十一
  
  那一年,乍逢突变,镖局被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无一幸免,唯有应天阙与竹青痕意外死里逃生。骤失庇护的幼鹰在那一段煎熬而惶然的时日中迅速成长,应天阙原本温和的眉眼峥嵘初露。他断然将竹青痕交付竹家後开始行走江湖,寻找奇人异士学武报仇。便是那一年,未曾遇到高人,却结交了两个意气相投的朋友。仿佛年纪,一个是迟真闾,一个便是祈毓。
  三人义结金兰,相伴行走江湖。迟真闾豪迈率性,有万夫莫挡之勇。祈毓年纪小他们一岁,长得瘦小文秀,性格却是最惫懒的。武功也差,不过善药,医毒双修,当时,便已有小成。
  
  他们一边行走江湖,一边拉党结派,这是最早期的玉阙宫的一股力量。後来,他因际遇习得一番绝世武功。但终究,太过思念竹青痕,两年後便悄悄潜回竹府。原以为是悄悄看他一眼便重回去修练,却不想没有见到人反探得惊天消息。
  原来他当年以武力威胁竹老爷及其夫人善待竹青痕,竹府确实有一阵子不敢违抗,後来听说镖局被灭,他亡命天涯时,又开始虐待竹青痕。并把先前在应天阙处受的窝囊气也一并发在他身上了。一段时日後,竹老爷与一姓朱的商贾做生意,闻得他好娈童。在夫人的撺掇下,竹老爷将竹青痕送出去了。那个时候方十岁的竹青痕虽学了几年武功却架不住如狼似虎的护院们,终是被送进了朱府。
  
  应天阙听得几欲发狂,当夜便奔向朱府,抄了朱府,救出竹青痕,纵一把大火烧得干净。也便是那一次,他被逐出师门,再次流浪江湖。早年的势力,这些年非但没有搁下,反暗中发展,迟、祈二人亦是随叫随到。玉阙宫看似一朝崛起,却是三人花了多年的心血,暗中筹备,静待时日。是以时机一到,势不可挡。
  
  除了竹青痕的事记忆有些模糊外,迟祈二人的事情应天阙记得清楚 ,自从迟真闾在玉阙宫雄霸一方之际领了江口一处分坛坛主之职,离了玉阙宫。宫中除了红莲,祈毓便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祈毓虽居宫中,却是不管事的,只一心钻研他的医药毒学,领了供奉一职。虽是闲职倒也合他懒惰的个性。
  
  应天阙闯到他寝居时,一向嗜睡的祈毓正抱著棉被睡得口水横流。忽然梦中被杀气所惊,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由一惊张口就要喊救命!
  “是我!”应天阙不快的出手捂住他张大的嘴。
  “啊呀,是…”好一会才合上嘴,祈毓有些迟疑的叫道,“大哥!”心中一松,眼皮又耷拉下来,昏昏欲睡。入睡前恍惚意识到从他身上逼迫而来的强大杀气,於是,强打著精神,使劲揉著眼皮希望可以清醒一点。
  
  “老三!”应天阙沈声叫道,有一下的静默。他病愈後便修练武功,也疏忽了兄弟间的感情,待他功满後,才发觉不知觉间与祈毓疏远了许多。曾几何时,他竟连一声大哥也叫得如此犹豫。
  成谜的竹青痕,远离的迟真闾,疏离的祈毓,那一瞬间应天阙有一种一病已是百年身的感触!不由一阵失落,来时的杀气腾腾亦随之一敛。他道:“老三,起来说话!”
  
  祈毓应一声,推开棉被从床上爬起来,眯著眼就著月光摸索到烛台点了烛火。“大哥,你随便坐!”他身著白色亵衣,披散著发,脸上犹存睡意,阖著眼,欲睁不睁,迷迷瞪瞪的。
  
  应天阙知道他素来爱睡,这会子唤醒他已实属不易,便道:“你醒了没?”说著目光落在了桌上茶壶上,寻思著是否泼点冷水方好。
  然,未等他想好,祈毓已就著桌前的椅子瘫下去,头一垂软趴趴的磕在桌子上。“大哥,什麽时辰了?”
  “两更多了。”应天阙答道,却见他似乎嫌桌面太硬抬起双臂枕在了脸下。
  “哦!”祈毓软软的应一声,“难怪我睁不开眼。”声音越说越低带著一丝释然。
  
  应天阙见状便知他瞌睡虫又上来了,若真入睡了再唤醒他只怕不能了。当下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老三,竹青痕在哪?”他问得直接,心中却直打鼓,生怕听到什麽不满意的答案。
  
  “早被你害死了!”祈毓睡意正浓,脑中正迷糊成一团浆糊,闻言不假思索的答道。“你问这个,干吗?”
  他实在想睡,话断断续续的答著,意识象是在云雾中飘般,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说了什麽。忽觉得手上一痛,耳中一声怒吼,震得耳膜发痛。
  
  “你说什麽?”他说得再轻,再含糊,应天阙耳力过人岂有听不见之理。当下尤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虎地站起来,衣袖怒扫,烛台倾斜,滚倒,骨碌一声正好落到祈毓臂旁。火摇晃著稀灭,却在那一瞬间燃著了他的衣袖。这一烫非同小可,再是贪睡,祈毓也跳了起来,一边甩著手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去摸。睁开的眼看到衣袖上的火光,顿时大惊。
  “火啊!”他跳脚大叫,“大哥救命!”手臂使劲甩动,可一动,反助长了火势。
  应天阙脸色一白,一手抓住茶壶,壶中有喝剩的冷茶,他朝著火苗处泼了过去。嗤一声,白烟腾起,火熄灭,一阵刺鼻的焦味传来,弥漫在房内。祈毓嗷嗷痛叫,眼泪鼻涕倾泄而出。
  
  应天阙脸色苍白,手紧紧的握著茶壶一时竟想不起说话。他仿佛再一次看到镖局被袭时那冲天的火光,锥心刺骨的痛如决堤的潮水般再一次袭上心头。这麽多年过去了,大仇业已得报,那种痛那种恨却从不曾随著时光的流逝而泯灭一分。
  那一刻,应天阙仿佛感觉到那把火烧在了他的身上,切肤之痛,甚至比祈毓更痛上十分。
  
  祈毓正痛得涕泪交加,却也注意到应天阙不同寻常的沈默。不由抹了泪眼看向他,却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似入了魔魇般不由一呆。
  “大哥!”祈毓心中悚然一惊倒忘了手上的巨痛,破舌一声叫。
  “啊!”应天阙方回过神来,眼中有残存的惊惧和痛楚一闪而过。
  “你怎麽样?”他问。
  
  祈毓掩去眸中的担忧将烧得血肉模糊的手臂给他看,一边呲牙咧嘴的叫痛。
  “痛死我了,大哥快给我拿烧伤药!”
  
  “在哪里?”看了那血肉模糊的创口,应天阙强自镇定,这麽多年,始终不能看到火。而他的意识中,火刑也是最惨无人道的。祈毓这般一烧伤自然也一时忘了竹青痕的事,只忙著为他找药。
  “那边,那边!”挥著没有受伤的手满屋子乱指点,祈毓看著应天阙为他跑来跑去,心情忽然大好。
  
  “到底在哪里?”应天阙停下脚转身阴沈沈的看著他。
  祈毓忙退後一步挠耳道:“左边柜子第三个抽屉青色的瓷瓶,快,大哥,我痛死了!”
  “哎哟哟,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应天阙听他一通乱叫忙按他的话取出了药瓶,扬手道:“是这个?”
  “对,对的!”忙不迭点头,祈毓身子摇摇欲坠。
  应天阙却将瓶子一收握在掌中:“我问你一件事!”
  “啊?”祈毓神情一僵。
  
  “竹青痕在哪里?”一字一句问道。
  祈毓一惊:“竹青痕?”既而反问道,“那是什麽东西?”
  “老三,你从来不会撒谎!”应天阙缓缓摇头,“竹青痕是谁你知道的,而且,你还知道他在哪里,现在怎麽样了?”
  “大哥!”祈毓汗如浆下,身子摇晃了下跌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片惨白。伤口的痛已让他支撑不住了,无暇去分析应天阙话中的意思更不能猜测他到底知道了什麽?但是……
  
  “你想知道什麽?”半晌,祈毓方抬头勉强问道。
  应天阙闻言目光一亮,果然他是知情者。便道:“所有你知道的事!”
  “我什麽都不知道!”祈毓咬牙道。
  “老三!”应天阙厉声叫道,目光如炬,偏执而又不可抗拒的逼视著他,“你知道!”
  “三年前,与青城派一役,我重创,是你替我续的命。可你只能替我续命不能真正救我命,是琅琊公子救了我。可好了後,我总觉得失去了什麽。但当时,玉阙宫玉二攥权,我武功未复只得先闭关练功,无暇他故。後来,功成,玉二一脉一再坐大,只手遮天,为了铲除他,我依然无暇他故。整整三年多,我为了除掉玉二,心中再无其他想法。老三,我失去了什麽?”他猛地提高声音喝问,眉峰亦随著声音的提高而拱了起来,咄咄!
  
  “我不知道!”祈毓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否认,连连摇头,似乎那样便能抹煞去他的疑问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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