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下----十九章

作者:  录入:02-28

  曲歌微微颔首,红牙抬起头正好看到她尖尖的下颌白生生的皮肤,不知怎麽的,忽然觉得有些冷,忙又低下头。
  “好生守著,莫让人进楼。”
  “是!”
  
  竹青痕便站在楼梯上候著她们说完话,再俟两婢蹬蹬的下楼,才慢悠悠抬起眼看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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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发现这章似乎很文艺啊,囧

 


有匪君子55

  五十五
  
  竹青痕扶阑而上,步缓缓。
  曲歌呆呆的看著他拾阶而上,光线被雕栏切割成长长短短,沿著楼梯错落,如同逶迤一地落花。他白衣掠过如曳光而行,仿佛这些年的时光在其间婆娑而过。她曾见过一个人,也是这般安静的模样,红衣乌发。曲歌眨了眨眼,眼中有些泛酸。朱漆的阑干,雪白的衣,眨眼间,人已站在面前,目光澹澹,嘴角微扬,似微笑模样。曲歌有些恍惚,将他迎进绣楼,转身关上门,然後伏身拜倒。
  
  “属下江南乘风坛坛主曲长风拜见公子!”话一出口,曲歌才真正反应过来,公子回来了!
  
  “起来吧!”竹青痕低首看了她一眼道,“玉二已死,我现在叫竹青痕,并非你家公子!”
  
  “我知道!”曲歌盈盈抬起头,脸上已恢复平静。竹青痕看了暗暗点头,这个曾是他第一批训练出来的玉阙宫门徒,行事果然不凡。
  “我不瞒你!”他一点也不意外曲歌已知内情就象曲歌一点也不意外他怎麽死而复生。
  曲歌裣衽一礼请他坐下,素手执壶奉茶。
  “公子忘了长风是做什麽的吗?”她回眸浅笑,楚楚生姿,这样的女子当成绝色,只可惜,身在江湖。当年应天阙将她调至北方,几月後又将她调到江南,让她执掌乘风坛,密切注意南武林的一切动向,兼收集各方情报。自从远离邪离家三载归来,便被她盯上了,岂知一牵扯查出不明来历者竹青痕一名。当时,她并未放心上,只令人再查。直到後来不二庄中传出远离邪断袖的传言才开始兴趣盎然起来。令人细查,却不想这一查……
  
  竹青痕修长的手指玉雕般在灯火下发出淡淡的光华,伸手接过茶却也不饮,只是一只手用杯盖轻轻磕著杯沿。一下一下,缓慢而有节律,听著竟也极悠扬悦耳。但听在曲歌耳中,却尤如魔音般,心随著那轻磕声急一下缓一下的乱跳,重又乱了绪。当时听闻公子死讯时,她倒也未多惊讶,虽然远离玉阙宫,但宫中动向还是知道的八九不离十。一山不容二虎,失了记忆的应天阙容不下竹青痕。只是,终究会伤心啊!
  她低眉微叹,当得知竹青痕是玉二时,她激动的彻夜未眠,并严密的封锁了消息,令人再也查不出一丝一毫竹青痕的来历。只是,没想到,他还是跨上了她的绣楼,还有什麽是他放不下的吗?
  
  “从你出现在不二庄我便开始查你。你出现的地点离青梗峰不远,又有琅琊特特寻来为你医治。再加上枫巷一役,雪半空为你杀红尘七煞,长风即使没见过你的人,也该猜得到当今世上除了玉二公子当无第二人!”
  
  “难为你竟然秘而不宣。”竹青痕道,“我身上可负有绝杀令!”
  
  “你刚刚也说了玉二已死!”曲歌神情不变,只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那你刚刚因何自称属下?”竹青痕反诘。
  “宫主并未将你除名,照规矩,你依然是玉阙宫的二公子!”曲歌答道。
  
  竹青痕闻言微微一笑,低头呷了口茶,舌尖微涩,转而即觉甘甜暗生,齿颊噙香,果然是极品好茶。
  “长风啊,我好久没听到你弹琴了!”竹青痕缓缓的抬起头,目光似浸了水般又黑又亮,“听不到你的琴声还真是寂寞啊!”
  
  寂寞!
  曲歌心中一悸,慢慢的低下头去,无端的觉得哀婉起来。当年竹青痕待她并不亲厚,不,他对谁都不亲厚,除了应天阙。他帮应天阙训练宫众,大家都想接近他。那样一个美丽的少年,又爱笑,说话也和和气气谁不想亲近?可是,他的笑容明明看著和煦,走近了却是疏离,仿佛镜花水月般。然而,大家心中还是欢喜的吧。便是後来,他变得狠戾毒辣,依然有人仰慕,死心塌地。他很少去怀疑有人不忠,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这是他的自信,这也是他的缺陷。
  毕竟是在那样一个虎狼之地啊!
  
  曲歌心中婉转一叹,脸上重匀开笑容,倾国倾城。她道:“我现在可是一曲千金!”
  竹青痕拊掌笑道:“长风,你越在越发不凡了,可惜我也只有一曲时间!”
  
  曲歌眸光一转,皎皎然,话峰也随之一转道:“二少庄主当年也是一名风流人物,想不到现今进了青楼,反正襟危坐,学起柳下惠来了!”
  
  竹青痕脸微微一热,不知该如何接口。他毕竟没有跟人提起私情的习惯,更何况曲歌曾是他的下属,纵使因为她聪慧伶俐而另眼相待。
  曲歌也不再多话,起身坐在琴台前,调弦拨琴。
  
  竹青痕微微闭上眼倾听,琴声淙淙,却是弹的一首淇奥。心中微喟:君子如玉,却是可遇而不可求。他阅人无数,若能称君子的也唯有那个自称顽石的琅琊。想到琅琊,竹青痕不由有些失神,也不知他与匪石怎麽样了?是不是,见著了那人,他能恢复些许记忆?
  
  想著身子一颤,他猛地睁开眼,自己是在期待著什麽吗?竹青痕虎地站起来。
  曲歌不由被他动作一惊,睁眼看他。却见他缓了下神情,步到书桌前。桌上备著笔墨纸砚。
  
  竹青痕提笔,脑中忽然掠过初遇远离邪的那一晚,夜黑风高,他倚石而弹。那个时候,他没有杀他,只不过想避开不二庄的风头而已,可那个傻瓜竟然为了一诺真的闭关三年苦修,只求一战。
  
  竹青痕嘴角不由轻扬,刚刚心中闪过的一丝惊慌便在笑中消弭无踪。他认真的在纸上画著,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的鹰今日飞来寻我,不过,它折了一翅,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前段日子玉阙宫传出红莲公子被一黑鹰所惊,卧床不起!”曲歌垂眸,青葱玉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抹复挑。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红莲?竹青痕目光一沈,铁指环也落在他手中了吗?想著复低头作画。
  
  曲歌一首终时,他画亦成。将笔一掷指了图纸道:“找个巧匠按此图铸一枚铁指环,交给驻江口的迟真闾!”
  
  “铁指环?”曲歌一看图纸便认出是可号令玉阙宫万众的铁指环,不由一惊。
  竹青痕淡淡点头:“记住,精铁所铸!”
  
  曲歌何等聪明,略一思索已探出其中玄妙之处,她看向竹青痕道:“莫非此物已不在你身上?”她想起当初应天阙当众给竹青痕戴上铁指环时玉阙宫万众伏首的盛况,一时恍惚。
  “这样重要的东西,你竟然丢了!”曲歌道,话中犹带一丝叹息,“却是你的不是了!”
  
  竹青痕没有回答,果然以物驭人必受其累。
  曲歌垂眸看向画纸,眉尖轻蹙,道:“可假的终成不了真!”
  
  “未必!”竹青痕摆手笑道,“那要看它在谁手上了!”眉一扬初现峥嵘。
  曲歌几乎是下意识的俯首称是,继而又想起乘风坛与江口分坛素日毫无往来,这突兀的送铁指环,会不会引起猜疑?
  
  “你把东西给他,就说是我给的!”竹青痕一眼便看穿她心思,道。
  “迟坛主知道你没死?”曲歌蓦地抬起头。
  
  竹青痕摇头:“端看你怎麽说了!”
  曲歌低首想了下忽然问道:“可,公子,这枚铁指环有无上的权力,甚至关系著整个玉阙宫的生死存亡,你就这麽放心交给我?”
  “你放心,迟坛主却未必放心!”
  
  “你按自己的方法去做,迟坛主他会知道该怎麽做的!”竹青痕淡淡的道。
  曲歌这才放下心来,上前小心的收了画作,举在头顶,单膝跪下道:“属下遵命!”
  
  竹青痕颔首,曲歌又道:“可要属下去查那铁指环的下落?”
  竹青痕缓缓摇首,他手上遗失的东西自然要寻回。便道:“取回铁指环是我的事,你不必管!”
  
  “是!”
  他安然若素,灯火打在他脸上笼一层晕光,灼灼其华。曲歌一时有种错觉,依稀又看到当年的少年,红衣如火,清冷如雪。他说的话不轻不重,但每一句皆是无可更改的命令。
  
  细碎的脚步声急急传来,打断了曲歌刹那间油然而生的些许伤感。她掩起表情,门被推开,青衣婢女神色惶惶。
  “红牙,出什麽事了?”
  红牙看了竹青痕一眼眼中闪过一犹豫,就这一犹豫间,外间已是喧哗声大作。
  
  竹青痕微微蹙眉:难道远离邪等不住了?却听他一声断喝:“应天阙!”
  
  “宫主?”曲歌失声叫道,与竹青痕面面相觑。
  
  竹青痕脸色一阵发白:应天阙?他怎麽出玉阙宫了?

 


有匪君子56

    五十六
    
    “公子,你快躲躲!”竹青痕还在怔忡间,曲歌已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到衣橱中。也不知她手往哪一按,吱呀一声,内板打开却是一个一人大小的入口,原来橱中另有乾坤。曲歌手一推,竹青痕便跌了进去。他只觉得身子一颤,出口已缓缓关上,这一切曲歌做得极快,快得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
    “远离邪……”
    
    “放心,公子!”曲歌应道,又寻了个匣子将画作装好塞到了梳妆柜里。然後,伸手理理发鬓,又揽镜整了整花容,款款摆摆。转过身,她便将俏脸一沈:“方才的事,若泄出一字,门规处置!”红牙慌忙跪下道:“属下不敢!”
    曲歌点点头忽然展颜一笑,这一笑如同冰雪融化,百花齐绽般,红牙看得一呆。却听她道:“你们素日不是想见宫主威仪真容吗?现在,跟我一起去迎接宫主大驾吧!”
    
    门外喧哗声大作,挟著金戈争鸣,显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已不由分说打起来了。
    
    待曲歌主仆出了绣楼下来,堂中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一个正是远离邪,另一个则是个五旬老者,持著铁烟杆,应付著远离邪疾风骤雨的剑招仍显得气定神闲。
    
    曲歌大吃一惊,认得那老者正是玉阙宫第一高手雷翼冲。玉阙宫中有雷、厉、风、行四大高手。当年应天阙重金聘来,供为供奉,养在宫中数年,却从未让他们出去做过事。除了当年,让他们指点玉二的武功一二外。却想不到现在非但自己出了宫门还让雷翼冲也跟著来了。
    
    曲歌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脑中迅速掠过近来江南可有重大事件发生,却任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哪一桩事能让应天阙如此重视。想著,心里不由越发惊疑不定,抬头望向负手立於一旁的应天阙。堂中灯火结檐绕柱亮堂一屋,此时,被场中两人的杀气所惊,如遭狂风般,起伏摇曳不定。灯光一闪一闪,照在他身上明明灭灭,一袭紫袍也深重的如同夜色般,他目光锐如鹰隼紧紧攫住远离邪如同猎鹰盯著猎物般。
    
    曲歌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目光闪动间便看到他身侧还有一人,是个安静的青年。她不由又是一惊,竟然是祈毓!祈毓睁著眼睛看向场中激烈的械斗,虽然看著是全神贯注,但那总是睁不圆的眼,还有那张清秀的脸上总有残存的的迷糊之意,看起来似睡非睡,憨态可鞠。
    
    曲歌心中惊疑越深,不敢再想,却又抑不住胡思乱想。应天阙、雷翼冲、祈毓,虽同为玉阙宫人,但这三人同行却是再诡异不过了。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场中两人斗得如火如荼,远离邪剑如虹,气势汹汹,雷翼冲持著铁烟杆看似轻描淡写,但脸色已渐凝重。他想不到这人年纪轻轻,剑术竟有如此造诣!果然不二庄的人,名不虚传,哪怕是一向在江湖中只有混名的不成才的二少庄主!
    
    曲歌屏息敛气,场上剑气纵横中唯见衣影晃过,幢幢然似压顶而来。曲歌不由屏息敛气,怕稍一错眼便被灭顶淹没。忽听得一声大笑声传来,震得屋宇齐颤,笑声中一道人影冲身而起,却是雷翼冲。
    “小子,剑使得不错!”说话声中铁烟杆已出疾点远离邪右臂肩井穴、曲池等穴一路沿下,喝一声,“撤!”
    
    远离邪但觉右臂一麻,手中剑已脱手而出,心中不由一惊,这老头果然厉害。雷翼冲一招得手趁胜追击,铁烟杆一挥点向他全身上下大穴。远离邪急中生智身子突地往左一侧,倾身,左手伸向坠落的剑,一探一抓将剑重握在了手中,然後脚底一滑,身子滑行而出,避开雷翼冲随之而来的杀著。这一下动作电光石火间完成,便是雷翼冲也不得不暗暗喝一声彩。
    却见剑光霍霍,远离邪振臂将剑往胸前一横叫道:“再来!”
    
    雷翼冲收手,眼前的年青人眉眼轩昂,目光坚定执拗,别有种不服输的倔强傲气。这般灵敏快捷的反应,这般死不认输的倔强,他平生中唯见过一人,那便是玉二。玉二的天份极佳,但底子不好,身子也欠佳,同样的武功招式,他一学便会,但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增加攻击力及身体耐力。他那个有传授之实无师徒之名的弟子,学得比谁都努力刻苦,原以为他会一直在玉阙宫中候在应天阙身边。却不想後来生了歹念,意图犯上作乱,被应天阙一手镇压,最终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他现在想来也颇多唏嘘,现在应天阙还时有送来几个资质上佳的弟子让他们四人教导,却无一人能象玉二那般聪明,勤奋,合人心意。
    
    “小子,你右手都赢不了我,左手能行吗?”他挂著烟杆哈哈大笑,笑得风云满屋。
    
    曲歌只觉得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当下也顾不得後果,见机不可失忙扬声叫道:“住手!”
    她一出声,众人皆抬眼望向她。远离邪也抬头看她,挂在发际的豆大汗珠便顺著他的动作一颤,滑落,坠在了鼻尖。他满脸大汗,眉眼似浸在水中般一片湿润,眼角发涩,女子的衣裳鬓影後没有看到竹青痕的身影,他心中方松了口气。想著决不能让他们进去,青痕还在里面。
    
    曲歌整了整仪容柳腰轻摆款步上前对著众人裣衽一礼,曼声道:“曲歌只是一介小女子,为生活所迫沦落风尘,流觞阁虽是烟花之地,但亦有规矩,来者是客,勿动干戈!还望远二少庄主与各位大人给小女子一个薄面,若有纠纷另寻他处解决,若寻欢,流觞阁大敞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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