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 下----十九章

作者:  录入:02-28

  尖锐的话一出口在心中压抑了一晚上的狐疑、猜忌等等感情如同发醇般迅速膨胀起来,远离邪的脸上也一片苍白冷凝:“青痕,你心中还在想著他吧?”说著移开了目光不忍再看他摇摇欲坠的表情,只是不停顿的说道,“纵使他对你再绝情,你仍固执的守著他对竹青痕的柔情,所以,你才会重新叫回竹青痕。青痕,你还想瞒我多久?” 他蓦地叫道,突然上扬的声音如同割裂的琴弦般,几多伤几多痛。他素来高傲,目下无尘,昨晚那一场欢好他以为心愿得遂,喜不自胜,却不料那一句“大哥”的梦呓将他从天堂打到了地狱,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他希望!
  
  “你!”竹青痕一脸灰败,“原来你是这麽想我的?”
  远离邪惨淡一笑,他也想竹青痕是爱他的,可是,他梦中叫的却不是他!
  “我怎麽想你了?”他的眼倏地冷戾下来,“你敢说你真的忘了应天阙!”他盯著他,咄咄逼人。
  
  竹青痕冷冷的看著他,依然抿著嘴,脸绷得如同千年坚冰般,只是看著他,不说话。
  
  那样冷漠的神情看在远离邪眼里却如同张扬的烈焰般,从他的眼里一直蔓延到心中,以火焚心。这个人永远这般冷漠,可是,他要是一直这麽冷漠下去,也许今天的自己不会那麽痛。远离邪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青痕,你为什麽不回答?
  
  “这是你的问题吗?”黑鹰唳叫一声,振动羽翅从竹青痕的怀里飞了出去,冲到了树上,震得枝桠齐颤,落叶哗啦作响。原来不知觉间他已掐住了鹰的断翅处,引得它发狂。
  
  远离邪便转眸看向那在风中翻卷的落叶,一时只觉得满园黄叶,满目萧索,满心苦涩。为什麽经历过这麽多事,他还是不行?
  
  竹青痕目不错睛的看著他,久久才道:“你心中已有定论,我无话可说!”说完转身离去。
  他脚步虚浮,但是走得毫不迟疑,看得远离邪心中又是一阵酸涩,这个人总是这样,说什麽做什麽,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我不会输给他的!”远离邪冲著他的背影喊道,“我绝对不会输的!”
  “不就是一个左撇子!”远离邪急急喘著气,好象这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有一刹那的脱力感觉,他平生最恨左撇子,而且还是一个遮遮掩掩的左撇子!
  
  “那些,与我无关!”竹青痕冷冷的接口道,然後起步不再停留。阳光从花木间穿过照在他身上如同落了他一身的花影,他的脚下亦是一片花影交错,他的影子便重叠在花影上。远离邪忽然想起王七所说的话“他的身影溶入花影中,似真似幻”,忽然一阵心悸。他是如此美丽,难怪那个万恶的应天阙一直占据著不放,哪怕忘了不爱了也霸占著不放,宁愿他死也不放。可他又是如此冷情。有人为了他可把性命空抛却,他却说那些与他无关。
  
  远离邪狠狠一掌劈向身旁的树,顿时枝折树倒,一阵飞沙走石。
  飞扬的沙尘蒙蔽了日光花影也遮隐了他离去的背影,远离邪眼前一片茫然,心中亦茫茫。

 


有匪君子61

  六十一
  
  烟尘散去,日光重现,花木摇曳处已不见竹青痕身影,远离邪心中空荡荡一片。他刚刚对青痕说了什麽,做了什麽?
  心中悚然一惊,他心中似乎有股戾气如同盘恒已久的野兽般随时侍机而出,化成漫天遍地的煞气,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在他见到应天阙时,听到齐毓说“大哥已想起你”时,这野兽就已蠢蠢欲动。待听到竹青痕梦呓那一声大哥,那野兽终於挣脱牢笼呼啸而出。原来,不仅应天阙记起了竹青痕,竹青痕也从未忘记过他,只有自己是最可笑的人,象个小丑一样夹在两人当中……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他指剑问天,天无语。
  剑气纵横,飞沙走石,天地混沌如同他此刻混乱又殛待发泄的心情一般。然後,便看到竹青痕过来了,散去烟尘的天空日头高挂,原来他已舞了这麽长时间的剑,可那野兽始终徘徊不去……
  
  “青痕!”远离邪叫一声,如梦初醒般拔腿追去。他从未对竹青痕说过一个不字,今天却象著了魔般发作,完全失去了理智。远离邪一脸懊恼,他真是鬼迷心窍了。即使应天阙恢复了记忆,即使应天阙不会放手,那又怎麽样,他也绝不会放手的。更何况青痕从来就不是一个任取欲求的诺诺之辈,昨晚的肌肤之亲,分明就是他的选择。远离邪狠狠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怎麽就为那一句神志不清的梦呓失了理智呢?
  
  “恶少!”一声大叫,一道身影一阵风般从墙头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他,却原来是叶飞花。
  叶飞花身子一转拖著他脚也不停的往外冲去。
  “老五,你干吗?”远离邪反手制住他,“风风火火的。”
  
  “跟我走!”叶飞花俏脸含霜,“你跟什麽人在一起我不管,但你要气死你娘,我就揍你!”
  
  “你说什麽?”远离邪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你大闹不二庄後,你娘便病倒了,昨晚庄中又接到玉阙宫的战书,你爹受伤,现在全庄上下人人自危。你说你找谁不好,非要去招惹应天阙的情人!”
  
  “青痕跟应天阙已经没有关系了!”远离邪大声反驳。
  叶飞花冷哼一声:“你回去看看应天阙的战书再说话吧!”
  远离邪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应天阙不是约了他三日後枫桥一战的吗怎麽又毁诺了?
  还是说,他此行的目标不仅仅是竹青痕,还有南武林的势力?
  这个混蛋!
  一边骂著远离邪已在心中将应天阙千刀万剐。
  
  “跑得真快!”叶飞花轻笑,眉眼狡黠的一如孩童,转身朝里走去。
  “去看看竹青痕吧,反正也许久不见了。”
  
  叶飞花生性调皮,他去找竹青痕一向是不行正道,悄悄从窗户往里看。只见竹青痕抱著一只他从未见过的黑鹰在屋中走动,走了会又坐下,坐下後又起来,如此反复。
  叶飞花见状心中好笑,曾几何时这个总是一脸淡漠的人身上也会出现这种坐立不安的状况?看来恶少的魅力果然无以弗届,真是令人讨厌啊!叶飞花轻笑一声,一个倒挂珠帘。
  
  却说竹青痕被远离邪一闹心中无比郁卒,虽觉得他无理取闹,心中到底不安宁。原来他一直这麽看待自己的,不是猜测,而是理直气壮的指责。
  竹青痕微微阖上眼,树欲静而风不止。他难得的想示弱一次却也不成。他的人生似乎总是这样,逼仄的他连妥协也不能。
  
  他想起久远的事,他对齐毓说的那些已经忘却的人与事。那个时候应天阙还未失忆,他在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个在他之上的人纵容著他,哪怕他踩在自己头顶上作威作福也只是宠溺的一笑。那个时候,他天真的以为时间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他们复了仇,解散玉阙宫,然後两人携手过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那个时候终究太过年轻,他手上甚至尚未染上鲜血,还有很多美好的幻想,美好的即使现在想来,依然无法无动於衷。
  
  应天阙曾给过他多少美好的回忆,日後给他的创伤便有多重。就象开始的爱,後来的他无法不恨,尽管他从来不言恨。可有爱,又怎能没有恨?他甚至无数次幻想过应天阙恢复记忆,幻想著自己向他讨回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与痛楚。他想得悲喜交加,难以自已。
  後来应天阙有了红莲,他不再幻想,只是每次撞见那两人一处时,他心中总恶狠狠的想:应天阙你有种就失忆一辈子!心中说得狠,连带著神情也可怖起来,唬得左右个个面无人色。
  可终究,心里还是存著一分奢望,也因为这分奢望越发辗转反复,难舍难弃。个中滋味唯有自己暗自品尝。应天阙的眼里还是没有他。直到後来,他饮下焚心之毒,才猛然省悟,原来真的都过去了。他们没有未来。
  
  竹青痕清醒的时候比任何人绝情,他的目光再也没有追随过应天阙,反而是应天阙时不时追逐著他的身影,眼神晦暗莫测。那个时候,他觉得如果应天阙恢复了记忆,那就是笑话一场!
  可是,应天阙竟然真的恢复记忆了!
  
  他没有听到琅琊恢复记忆的消息,反而先听到齐毓说“大哥想起你了”了。听到时他心中陡地一凉,只觉得夜风砭骨,脑中一片空白,应天阙想起他了,他却已记不起以前这般幻想时的种种心情了,只依稀觉得似乎很悲哀。
  他以为当晚他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可他却出奇好眠。睡得昏昏沈沈间,他好象又看到了应天阙。他记不得应天阙说些什麽了,然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最後叫一声大哥。他爱过谁,恨过谁,第一个跃出脑门的依然是这个名字。
  他说:大哥,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相见争如不见!
  
  相见争如不见!
  竹青痕默默念了几遍,阳光从窗帘间刷进来,斑驳一片,仿佛岁月的痕迹般。
  原来,这就是他们两人纠缠了二十年的结局。
  
  窗外有人在笑,笑声仿佛轻风般倏忽即逝,他还未来得收拾心情,便看到一个人倒挂在窗檐上,笑眯眯的看著他。
  
  叶飞花!

 


有匪君子62

  六十二
  
  叶飞花!
  
  竹青痕还未开口,便见到他飞身而上,飘然落在了窗台上,然後将腿一收大剌剌坐在了窗台上,倚著墙,隔著一扇窗,他笑靥如花。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叶飞花也不打招呼兀自跷著二郎腿,看著竹青痕摇头晃脑的调侃道,“一脸忧怨,欲求不满啊。”
  
  “是你啊!”竹青痕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叶飞花。”
  叶飞花挑著一双桃花眼上下看著他,光彩流溢,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你终於有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嗯?”竹青痕不解。
  叶飞花一把跳下窗台,跃到他面前,伸手便要摸他的脸,竹青痕将头一昂,神情一肃,目光锐利如冰。
  
  叶飞花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看著方寸外那张冰雪般的脸,他伸回手一掠发鬓,然後眼球一转朝竹青痕笑道:“就看你的模样,倒真有几分祸水!”他笑得眉眼弯弯,越发显得光彩照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竹青痕没有看他,只是抚摸著怀里看到他而倏地竖起羽翼的黑鹰,道,“说吧,什麽事?”
  
  叶飞花挠了挠头似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般,然後又笑,笑得竹青痕背上发凉时,他才开金口。
  “刚刚在庭院里看到恶少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他回不二庄了。”
  竹青痕闻言猛地抬头:“回不二庄了?庄中出事了?”
  “是伯母生病了。”
  远夫人又病了吗?竹青痕微微蹙眉,却听叶飞花又道:“这次似乎病得很厉害。”
  竹青痕看著他慢慢的点头:“是这样。”
  
  叶飞花察觉他的异样,细细看了他一眼,忽然肃正了脸色问道:“你喜欢上他了?”
  “不算讨厌。”
  “欲盖弥彰!”叶飞花轻哼道。
  “欲擒故纵。”竹青痕斜睨了他一眼,“叶飞花你说话什麽时候也开始拐弯抹角了?”
  “哈哈。”叶飞花干笑一声,“话留三分,日後好相见。”
  “那样的相见我还真不稀罕!”竹青痕嗤道。
  “好吧,是你要我说的!”叶飞花说得勉强但上扬的眉眼越发显得神采飞扬,分明是迫不及待的雀跃。
  
  “伯母病重,庄中准备让恶少娶妻冲喜。女方是有江湖第一美女之称的罗萱宁。三年前恶少对她一见锺情,死缠烂打後终於得美人千金一笑。你也知道恶少那个脾性,缠起人来让人没办法。”他说得眉飞色舞,目光亮亮的向竹青痕求保证。
  竹青痕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远离邪有多粘人他怎会不知道?
  竹青痕修长的手指慢慢隐进黑鹰黑亮的羽毛中,远离邪与江湖第一美人的风流韵事当年江湖也曾轰轰烈烈传扬过一阵。原来,所有的感情的凋零都是一样的,最後谁还记得谁?叶飞花的话还在耳边继续,沈沈的砸在他心上。
  
  远罗二人年少情浓须臾不离直到後来远离邪攻打玉阙宫失利,应下玉二三年之约後闭关勤练武功,这对情侣才分开。这美人却也专情,一直守著当初的情份,任年华暗老,嫁杏无期也无怨无悔。
  远简望一向不理会远离邪在江湖上的风流韵事,只要他不捅出大篓子便是。只是这次,竟然冒出个男人谈情说爱,才让他紧张起来。在极力挽回远离邪的同时也四处寻觅适龄的女子好让他婚配嫁娶。罗萱宁无疑是最适合的对象,罗家也知道女儿心思,自然满口应允……
  
  “青痕,你没事吧!”叶飞花忽然话题一转问向他。
  “婚期定了吗?”
  叶飞花支吾了一下道:“还没,不过听说越快越好。”
  竹青痕冷笑道:“我倒想看他怎麽娶?”
  “你不会去抢亲吧?”叶飞花大惊小怪的叫道,可他的眉眼间却有幸灾乐祸的痕迹。
  竹青痕冷冷横了他一眼,他马上瑟缩回去,心中暗惊,眼风如刀啊。
  
  “正邪不两立,何况你与恶少同为男子,为世不容……”
  “叶飞花,这话不象出自你之口!”竹青痕听了连连冷笑,“还是说你现在才意识到我们正邪有别?”
  叶飞花笑容一僵,却听他又道:“叶飞花,他既不敢当面告诉我,必是心虚。我又岂是死缠烂打的人,他若无心我便休。”
  
  竹青痕伸手拍了拍黑鹰的头,黑鹰便拖著伤翅飞了出去,落在窗棱上,虎视眈眈的看著叶飞花。
  叶飞花忽然觉得语塞,事情顺利的出乎意料,风从窗外刮过来,窗外树木沙沙作响,一时满耳都是风吹叶声。他心中一片茫然,半晌才听到竹青痕道:“叶飞花,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嗯?”叶飞花不解的看他。
  竹青痕却只是看著窗外不再理他,亦无语,不过和远离邪才有了点分歧,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在这一刹那冒出来了。
  
  
  却说远离邪回到不二庄时,庄中上下草木皆兵,看到他时竟不约而同松一口气。早有庄丁一路叫著二少回来了,奔进去报给远明浩了。
  
  远明浩携著龙灵姝出来,看到远离邪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却又绷了脸喝道:“你还敢回来?”
  “大哥,我听说昨晚应天阙那厮来闯庄了,爹现在怎麽样?”远离邪也无暇顾及他的拿腔作势,单刀直入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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